像在那儿见过,不过前衙的事要紧,转身要走时,那丫鬟又转过身来朝她笑,水柔仔细一看,正是在孙知州家别院中带路的那个丫鬟,心下顿时生疑,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那丫鬟却没理她,抬脚就跑,几步转过后墙,她停在县衙后的林子边上,回头冲水柔一福怪怪一笑说:“袁夫人追得好紧,这是何苦呢?”
水柔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抬手一指林子里:“等我家夫人呀。”
水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林子里一个男子背对她站着,肩头挨着一抹亲昵的桃红,妖艳得直扎入人心,那个男子的背影无比熟悉,她不敢相信得揉了揉眼睛,可不正是自家夫君,袁熙袁子昭吗?心里登时就变得空落落的,手脚不受控制得发抖,
她想冲过去质问,那个小丫鬟挡在她身前说:“袁夫人还是回去吧,省得尴尬,看也不该看,省得烦恼,我看见你就拼命躲着,可你非要追了来,唉。。。。。。”
水柔紧咬着唇,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小丫鬟过来扶了她一下,她用力甩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回走去,踉跄到墙边,扶着墙回到院内,韩氏看她脚步虚浮,忙过来扶住她说:“夫人怎么满头是汗?别着急,大人不会有事的。”
水柔梦呓一般说:“他自不会有事,他能有什么事呢?为了她竟耽搁了公事,竟和她。。。。。。这同情怜惜要到什么时候。。。。。。”
韩氏听不懂她说些什么,扶她进了屋中,水柔呆呆坐下,好一会儿才说:“韩大娘帮我沏一壶餍餍的茶来,另外刚从井里汲上的水舀一盆,浸了帕子在里面。”
韩氏忙摆手说:“不行呀,夫人,大人嘱咐过的,夫人午后不能喝茶,要不夜里睡不好,还有你满头大汗的,井里刚汲上的水冰凉冰凉,可不能拿它洗脸呀。。。。。。”
不提袁熙还罢,提起袁熙水柔就在心中冷笑,谁又稀罕他那些虚假的关心,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怒道:“快去。”
韩氏连忙去了,不过茶沏得没那么浓,水也是微温的,就是挨骂也不能害了夫人,水柔顾不上和她计较,仰脖喝了几杯茶水,心里才清明了些,起身站稳了,拿帕子擦了脸,头脑也清醒了些,摆手让韩氏出去,咬牙去衣橱里翻找,没有找到玉佩,转眼看见那琴,要不去崇仁县慕容山庄也好,只是不知道月郡主从国都回来没有,月郡主曾送过一对耳坠子,说是慕容山庄的东西,拿着做个信物试试吧,拿出装凤冠的盒子,看着上面亮闪闪的双凤朝阳,还有底下叠得方方正正的盖头,更觉遍体生寒,待拿出凤冠却一眼看见那玉佩,没想到他会将玉佩和凤冠藏在一处,水柔拿起玉佩,心里说,天意如此,岐哥哥,我只能找你去了,只有你还可以相信,本想回到和爹娘呆过的小院子,可还是躲开他吧。
她揣了玉佩,抬头一眼看见那盏花灯,出去找一根竹竿挑下来撕得粉碎,灯架子踏得稀烂,喊来韩氏将这些东西扔了出去,到小院子里看着笼子里的团团圆圆,不由心如刀割,喂它们吃饱食,回屋又喝了杯茶稳住心神出门一路往驿站而去。
到了驿站一亮玉佩,驿丞满脸堆笑说:“夫人请稍等,下官这就去准备最好的车马,后日夜里就可到凤阳王府。”
水柔在驿站等着不说,她不知道自己出门那会儿,袁熙已在前衙升堂问案,韩氏看水柔匆匆走了,看着脚下那破碎的花灯,总觉得有些不对,又不敢去打扰袁熙,只对若望说老爷一退堂就让他回来,夫人这边有事。
袁熙退堂后本想找姚县丞询问今年秋收之事,听见若望说水柔有事,就忙往后衙而来,路上想着今日的案子,两家农户的牛顶斗在一起,一牛死去一牛受伤,两家主人大吵大闹不可开交,来到县衙递了状子,袁熙深知耕牛对庄户人家的重要,细细沉吟后才道:两牛相斗,一死一伤。死者共食,生者共耕。双方都磕头说合情合理,围观的人群也都叫好,袁熙心里有些得意,午后因一些小麻烦耽误了些功夫,不过断得双方服气就好。他想着回去说给水柔听,她定会歪头看着他说:“我的子昭是个好官呢。”
他笑着进了院子,顺着韩氏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破碎的花纸看上去很熟悉,被踩扁的竹架子看着象花灯架子,近前一看脸色就变了,可不就是两人夜里经常点的花灯,就问韩氏:“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呢?”
韩氏说:“夫人午后听说前衙找不到你,想去跟姚县丞说一声,过一会儿回来后满头大汗路也走不稳,后来喝了几杯茶又浸了帕子洗了脸才好了些,过一会儿就到院子里找了竹竿挑下花灯,纸撕碎了灯架子踩坏了,又到廊下喂了团团圆圆出门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袁熙跑进屋中打开衣橱,什么也没少,到底部抽屉中拿出装凤冠的匣子,当初想来想去将那玉佩放在此处,一是柔儿不会轻易找到,二是万一她恼了要走,看见凤冠盖头也会想起两人的恩爱,或许就会心软,就会有回旋的余地。
他一看心中就有些抖颤,那玉佩果真不见了,起身喊了若望就上马往驿站而去,在路上问若望:“刚刚在林子里可有别人看见?”
若望摇头:“林子边上好象有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的,并没有看到别人啊。大人吩咐我仔细记下你和那夫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又得躲着怕被那位夫人发现,我也没顾上往旁边看呀。”
袁熙一听就咬牙:“她找个随行的人跟你说是州府来的,要相告朝廷机密事务,你也不盘查他的身份就巴巴喊了我来,若望,日后遇事要考虑周全才是,不要如此冒失。”
若望忙点头答应着,又小心问道:“大人,我是不是闯祸了?”
袁熙跟他说:“不是你的错,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等我们追上夫人,你把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说给她听就是。”
两人到了驿站,驿丞一看是县太爷来了,忙笑着迎了出来,袁熙劈头就问:“刚刚可有一位夫人持凤阳小王爷玉佩来过?”
驿丞忙回说:“是,备了最好的马车,遵照那位夫人的吩咐,送她往凤阳王府去了。”
袁熙皱眉问:“这会儿出发,可能追回吗?”
驿丞心下万般狐疑,也不敢问,恭敬回道:“估计到了彭泽驿站也得黄昏时分,按例会换马歇息一夜明日再走,大人应该能追上。”
袁熙沉吟了一下问:“如果在彭泽稍事歇息接着上路呢?”
驿丞说:“那就得骑六百里加急快马,到彭泽再换马,子时许能追上。”
袁熙就怒道:“子时?她如果子时也在赶路,你怎么保证她的安全?可安排人手保护了吗?”
驿丞也不知他怎么就怒了,依然笑着说:“依下官安排到了彭泽驿站要歇息一夜的,并没有夜里赶路这一说。”
袁熙也不理他,自言自语说:“依她的性子定会连夜赶路的。”
说着就让驿丞牵两匹快马过来,和若望翻身上马就走,驿丞在身后追着说:“袁大人,此马难以驾驭,千万小心呀。。。。。。”
话未说完两匹马已不见了踪影,驿丞呆呆看着马蹄扬起的尘烟摇着头说:“这袁大人看着斯文,竟能骑得了快马,那女子如花似玉的,也不知何许人物,竟有凤阳小王爷的贴身玉佩,她又和袁大人是何关系,竟骑了快马去追,唉。。。。。。”
袁熙骑在马上大声问若望:“若望可能行吗?”
若望紧紧抱着马脖子带着哭腔说:“大人放心,我能行的。”
袁熙喊道:“两腿夹紧马腹,双手抱住马脖子别摔下来就行,过会儿要落后了,你顺着方向追赶就是。”
若望颤声答应着,咬紧牙关催马追在袁熙后面,袁熙在前面策马快行,远远望见彭泽驿站的两盏大灯笼时,心下一松,就觉得两腿间刚刚结痂的伤口处生生得疼,回头时若望一直紧跟着,忍着疼笑说:“若望真是不错,以前骑过快马吗?”
若望不说话,待到了驿站下马抖着腿说:“从未骑过,不过真过瘾。”
袁熙点点头找来驿丞,驿丞看见他的官服忙恭敬招待,袁熙和若望喝了杯茶问黄昏时可曾来过一位女子,驿丞点头说:“来过,那位夫人清雅无尘,可能嫌我们驿站不够洁净,喝了盏茶换了马就接着赶路了。那两个差人本有些不愿,夫人就把珠钗和耳坠子全给了他,这才走的。”
袁熙的心中一拧,那珠钗和耳坠子都是自己买给她的,她一直都宝贝着,如今竟毫不犹豫给了旁人,想到此处站起身,和若望上了换过的马飞快往淮扬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提前更了,明日有事,停更一天啊,亲们谅解,鞠躬:)
45
45、人心不足 。。。
尹兰漪这几年日子过得优裕舒心,不想这一个多月却不太平,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在西林寺瞧见水柔妆容淡淡风姿绰约,一向以美貌自居的尹兰漪,面对着她心里说不清的不自在,方丈明知道自己是知府夫人,竟还是只顾跟她说话,八月十四那天陪老爷宴请下属官员,别出心裁梳了她那日的发髻,始料未及与子昭重逢,让子昭知道她少妻老夫,本就心里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水柔竟是子昭的夫人。。。。。。
想到子昭,她不由柳眉倒竖,今日老爷忙碌,她趁机精心打扮一大早离开州府,一路奔波劳苦来到豫章,午饭也没顾得吃,就在县衙附近等着,看午后衙前空寂无人,这才打发随行的家仆进衙内通告,心里拿不准他愿不愿意见自己,编了谎话说是朝廷有机密要事,他果真出来了,一身官服更显气度卓然。
她笑着迎上前去,袁熙却绷着脸说:“你也过分大胆了些,竟谎称朝廷有机密要事匡我出来,你知不知道凭这个就能打你五十大板。”
尹兰漪娇笑道:“那你倒是打呀,只说嘴吓唬谁呢?”
袁熙冷眼看着她:“你以为知府夫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尹兰漪看看他神情打趣道:“少假装正经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袁熙淡淡问道:“孙夫人来可是有事吗?有事就快说。”
一声孙夫人,尹兰漪敛了小容,眼泪就簌簌往下落:“子昭和我竟如此见外,好不容易与你重逢,人家满腔委屈,几年前受的逼迫想跟你说说,而且这几年来,心里梦里都是子昭。”
袁熙说:“这样吧,此处人多眼杂,到县衙后的林子里等我。”
尹兰漪笑嘻嘻喊来小丫鬟,这个小丫鬟本不是贴身伺候她的,只是做一些杂事,今日特意将她带了来,因为水柔认识她,她嘱咐小丫鬟在后衙门口等着,看水柔出来了,设法把她引到林子边去,她不是孤傲清高才色双绝吗?那就让她看看子昭和自己是如何的旧情难了。小丫鬟疑惑说万一她不出门呢,尹兰漪笑笑,那就下次。子昭一向难挡自己的魅力,对这一点,她信心满满。
她脱了披风,里面一袭桃红色衣裙,往昔她穿这颜色,子昭总会笑着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又说这种颜色别的女子穿了难免俗艳,兰儿穿了却夺人眼眸。
过一会儿袁熙脱了官衣官帽过来,蓝色的常服更显挺拔,尹兰漪娇笑着喊了声子昭,袁熙神情依旧淡漠,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身的艳丽,离她几步站着说:“兰漪有事就说吧,你我已各自婚嫁,如此见面于理不合,不过兰漪既远道而来,还是和你说清楚,日后请叫我袁熙或者袁大人,我会尊称你一声孙夫人。”
尹兰漪的笑容僵在脸上,颤声说:“子昭竟如此绝情,你难道不怜我远嫁千里,做了一个老头子的续弦吗?我都是被逼无奈才从了他的,如今能与子昭重逢,难道不是天定的缘分吗?”
袁熙微微笑了笑说:“以我对孙知府的了解,除了喜欢名砚并无其它嗜好,他能对亡妻不离不弃,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又怎么会逼迫你呢?还有就是依我对你的了解,岂会被逼迫到无奈的境地。如今你一身富贵荣华遂了心愿,就不要因不足而生了是非。”
尹兰漪留下泪来:“我只身跟着他们到了芦州,表姑一直也不给我说亲,我也不敢提起,她病入膏肓前,硬是把老头子推进了我的房中。”
袁熙愣了愣:“那你可曾反抗?”
尹兰漪顿了顿,想起那夜孙守仁本转身要离去,自己却一时糊涂扑在他怀里,袁熙看着她的神情一笑说:“孙知府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能说三道四,如果你真的受了逼迫,孙知府从四品官强逼民女,我可以上书吏部,自会有巡按来查实。”
尹兰漪盯着袁熙,她此生的三个男人最钟情袁熙,不过要她离开孙府抛却知府夫人的身份,却也万不可能,孙守仁虽有权位富贵,却快到知天命之年,如果能有袁熙疼着她照料她,她的人生才算圆满,开头以为袁熙是假装正经,要不也不会和她到林子里来,此时听袁熙这么一说,竟是对她半分情分也无,心头陡然生出怒火,脸上却依然笑着:“人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子昭竟如此对我吗?”
袁熙笑笑:“往昔纵有千般情意都已过去,从退亲那时起,你我就各自男婚女嫁再无干涉,从此以后我只当兰漪是路人。”
尹兰漪心中一凉:“路人?子昭如此狠心,我却无法当你是路人,我此生真心爱恋的只有子昭,如果有朝一日我果真面临困境,子昭也置我于不顾吗?”
袁熙声音轻柔了些:“兰漪真有难处,自有孙知府庇护,我的心里被柔儿填得满满的,再难装下别人。”
他说道柔儿,双眸里满是温和的笑意,尹兰漪的妒忌升腾起来,想起他那日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笑嘻嘻说本人惧内,惧内的紧,如果不是爱不是在乎,又何来的惧呢?她一咬牙问道:“如果我有性命之忧,子昭也不帮我吗?”
袁熙看看她叹道:“兰漪也太过执着,假设怎么做准呢?不过我还是坦言告诉你,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和柔儿商量,她若愿意,我定会伸出援手。”
尹兰漪的心彻底冰凉下来,一双美丽的凤目透过泪光越过袁熙的肩,看见水柔往林子边上走来,心中无比的怨恨,她拥有的幸福本该是自己的,想起袁熙刚刚说的心里被她填的满满的,心中就无限委屈,当日自己那么和表姐一说,他竟断然要退亲,他如果能哄劝一下或者软语央求,说不定就心软了,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