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第11期 … 未来预测
布拉德·达拉奇 冰玉 译
科学家们在二十世纪里创造了许多奇迹。他们分裂了原子，爆炸了氢弹，发明了电视和电子计算机，还把人类送上了月球，把仪器送上了火星。他们移植成功了心脏和肾脏，揭示了脱氧核糖核酸分子结构的秘密。他们追溯到了时间的源头——宇宙大爆炸，还录下了宇宙猛烈形成时可能留下的背景辐射。科学家们的雄心和抱负一年年在不断地扩张，十多年来，全世界的分子生物学家一直在努力探索一个问题，并且不断取得进展。对人类来说，这个问题与死亡问题一样古老，它就是：人为什么会衰老？如果确有可能的话，那么人类如何才能减缓自身的衰老过程呢？把现在做的一些实验加以总结，形成理论。许多这一领域的科学家，包括许多率先研究控制衰老基因的科学家预测，在未来的一代人或两代人之内，人类的120岁的寿命极限（这个极限自从石器时代以来也许就未曾改变过）将有可能延长几十年，或许几百年。
2041年5月20日，是汤姆·尼特和玛丽·赖特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他们在这天注射了长寿针。汤姆34岁，是堪萨斯城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低级职员。玛丽31岁，刚被任命为当地艺术中心的助理经理。他们有两个孩子，六岁的比利和四岁的爱伦。他们是一对勤于思考的夫妻，他们为作出注射长寿针的决定，进行了反复考虑。一想到这样做违反了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他们就显得不安，要活长达500年到600年，可真有点儿让人害怕。刚开始这种针剂被禁止过，但人类寻求长生不老之药的狂热席卷全球，这种针剂很快就非法出售。到2030年，绝大多数发达国家注射长寿针已合法化，有70％的成年人都打了这种针。汤姆和玛丽觉得自己不识时务了，便也去打了针。然后他们打开香槟酒，祝福自己“健康长寿”。
打针后，赖特夫妇的身体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现象，但情绪却发生了变化。他觉得时间过得不那么快了，感到越来越轻松。
与此同时，世界上发生了许多令人惊慌不安的事情。到2050年，世界各地的人口死亡率急剧下降。在美国和其它一些工业化国家，由于父母每年都必须为每个孩子交纳高额人头税，所以出生率也在下降，但比死亡率下降慢得多。不久，美国、日本及西欧的人口又开始缓慢增长，照此情况下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于是，各国匆匆忙忙制定法律，强迫妇女在两胎以后做绝育手术。到2070年，主要经济大国的人口增长率都接近于零。
第三世界的国家也制定了类似的法律，但不能实施。尽管这些国家只有不到20％的人打了长寿针，但很多国家的出生人口数与死亡人口数之比已经超过了十比一。中国由于实行有效的节制生育政策，避免了人口过度增长的灾难。但在印度、非洲和南美等地，人口在三十年内翻了一番，由此造成了使人恐慌的灾难性后果，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由于失去了市场和原料的供应，一些工业强国陷入了经济危机，环境问题也显得极为突出。一些热带国家由于在人口爆炸期间砍伐了大片森林作为燃料，那里已经退化为沙漠，而且在不到20年的时间内，地球大气层中二氧化碳含量增加了50％。世界各地的选民们极为关注地球未来的命运，因为他们还要在地球上生活几个世纪。迫于选民们的压力，主要经济大国花费了数千亿美元来治理环境，重建第三世界国家的经济。到2120年，亚洲、非洲和南美洲变得繁荣起来，人口也得到了控制。
到2120年，汤姆已经113岁，玛丽也已110岁，但他们看上去仍像一对三十刚出头充满青春活力的夫妇，他们的自我感觉也是如此。比利和爱伦也到85岁和83岁了，但他们可能被人们当作20岁的年轻人。然而世界早已发生变化，人们的生活方式也随之改变。许多人期望在生命的几个世纪里能够从事二十多种不同性质的职业，他们在45岁或50岁开始工作前，都要获得四、五个学位。几乎没有人在60岁以前结婚，谁也不希望一次婚姻将伴随自己的一生，即使是最幸福美满的婚姻关系，持续四、五十年也就腻味了。社会上海个人都显得那么年轻，感到精力充沛，很多人都更换婚姻对象。人们仍然想生孩子，但妇女停经期推迟了几百年，所以没必要着急，大部分妇女在80岁甚至100岁时才生第十个孩子。
汤姆和玛丽自2063年起分居了38年。由于厌倦了社会服务工作，汤姆到中国学习清朝法律。他58岁时爱上了一个看上去只有20岁的92岁的中国女演员，在后来的三十年中，他还与一个82岁的瑞典滑雪冠军和一个27岁的美国长笛演奏家有过亲密的关系。那位女长笛演奏家自称已经101岁，以使自己引来更多的人注意。玛丽开始迷上一位法国风琴师，后来又与一位意大利赛车手好上了。这位意大利人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后，玛丽把汤姆邀请到位于亚德里亚海滨自己的别墅里，他们旧情重萌，决定两人重新生活在一起。六个月之后，94岁的汤姆和91岁的玛丽为了从事新的职业，一起进入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学习医学。医学领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长寿针及其它基因工程几乎已经使癌症和大部分老年病绝迹。汤姆和玛丽从事一门叫做微观医学的学习，这是一个高科技领域，它是利用亚微观机械在人体内部穿行，重新排列病变部位的原子顺序，并给分子实行外科手术。毕业后，他们两人在这个行业干了28年，主要在巴西。
从事同一种职业这么长时间，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对第一代打过长寿针的人来说，生命的延长意味着保持权力。许多主管和部门经理已经快100岁了，仍然精力充沛，他们固执地拒绝让位给下一代。年轻人终于奋起反抗“百岁老人的暴政”。于是通过了一项法令，将任何行政职务的任职时间限定在15年之内。由于人们游行示威，反对在几百年里从事同一种工作，另一项法令也获通过，规定每个雇员必须每十二年有一次两年的休假或一次为期四年的接受教育假，在此期间工资照发。从此以后，大部分人每十二年或二十四年就改换一次工作。
其它许多不合乎时代潮流的事也得以纠正。国会认为最高法院的法官任职500年会破坏政府三大部门之间的权力平衡，规定所有联邦法院的法官任期为40年。随后，法院对长达几百年的终身监禁裁定为残酷的非同寻常的惩罚。国会将监刑期限定在50年之内，50年之后，那些仍不宜释放的危险犯人便被送到月球的矿山上去劳动。
到2357年，汤姆和玛丽各自都已从事过十几种不同的职业，现在他们是北加利福尼亚的养马人。汤姆已经350岁，玛丽347岁，他们刚刚庆祝过一个曾孙的曾孙的诞生。尽管年岁已大，但他们的性生活依然如同35岁的时候一样。在玛丽365岁时，她首次出现停经迹象。又过了大约30年，他们开始觉得时间一长，有些东西很难记住了，这是人们活到第五个100年后的时候经常出现的现象。神经生物学家说，这是由于人们的记忆库已经充满所致，这就需要为人们增加记忆贮存空间，近期的科学发展已经能够创造出这种空间。汤姆和玛丽接受了荷尔蒙治疗，这种治疗能够刺激新的记忆细胞的生长。大约四个月以后，他们的记忆力又恢复了。
另外还存在着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那就是人们的厌烦情绪。大都分年龄过了四百岁的人总是感到单调无聊，觉得他们什么都干过了。数以百万计的人或者要求刚刚合法化的安乐死，或者轻率地死于寻求刺激的过程中。赖特夫妇的一位433岁的朋友就是在去埃尔维斯观光途中死于摩托车事故的。
高度发达的技术给人们提供了各种神奇的娱乐活动：虚虚实实的狂欢，在计算机控制下的种种探险活动，机械人参与的军事演习等等，非常富有的人还可以到火星上登山探险。经过200年的制造大气工程，这颗行星已适于人类居住。爱伦还真正去过火星，那时她346岁，在亿万富翁俱乐部赢得去那颗红色星球度假的机会。她住在火星上新修造好的大海岸边，回到地球后还大谈那儿清新的空气和绚丽多彩的日落景象。然而，汤姆和玛丽早已对这类事情失去了兴趣。为了打发时间，他们阅读了长达十万页的小说，玩由十万个全白片子组成的拼图游戏。有一天晚上，他们谈起了安乐死，觉得十分轻松解脱，便在时隔两年之后第一次做起爱来。
第二天早晨，玛丽心头突发奇想。她说：“我们搞个无性生殖，这样我们就可以像抚养我们的孩子一样抚养我们自己了。当我们死后，新生的我们自己还可以继续活下去，也许会永远活下去。”之后，他们就照这个想法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