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福德想到给巴克打个电话。可是在这条新闻公布之前,巴克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环球周刊》的某位职员也许会通知他的,或者,到以色列来参加签字仪式的数百名记者中某一位,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但是,也许每个人都这样想:会有人通知巴克的。雷福德不想让巴克成为最后了解真相的人。
他拿起了电话,但是,巴克的房间没有人接。
在茫茫的夜色中,人群在离哭墙约五十码的地方游动着。
虽说在微弱的路灯下可以看见那两位传教士正立在哭墙的一端,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一些。两位传教士既不走近人群,也不再开口。
当齐翁·本—朱达拉比的司机将车子开进空旷的停车场时,巴克想问拉比是否相信祈祷。巴克知道拉比会说相信,但是,巴克想要放声祈求基督的保佑,一个正统派的犹太教徒是不许可这样做的。于是,巴克只好默默地祈祷。
巴克和本—朱达离开轿车,远远绕过那一小伙人群,缓慢而小心地向前走着。本—朱达将十指交叉地放在胸前,巴克注意到这一点时不禁吃一惊。这是一种非常虔诚的、几乎是有点儿卖弄的手势——尤其是本—朱达在宗教研究领域享有崇高的地位,这个手势显示出一种消除敌意的谦卑。
“我在用一种传统的表示尊敬、和解的姿势走路,”拉比解释说,“我想防止误会,防止误解。那两个人知道咱们是怀着谦卑和好奇心而来的,这对咱们的安全十分重要。咱们对他们没有恶意。”
巴克直视着拉比的眼睛。“事实是咱们两个怕死,不想给他们任何杀死咱们的理由。”
巴克感到,他看到拉比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你有一种一针见血的本事。”本—朱达说,“我在祈祷着咱们能安全地回来,能够讨论咱们在这里共同经历的一段奇缘。”
我也一样,巴克心想,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有三位以色列士兵挡在了巴克和拉比面前,其中的一位用希伯来语激烈地说着什么。巴克掏出自己的记者证,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东西眼下不顶事。齐翁·本—朱达走上前去,用希伯来语诚恳而缓慢地向那位带队的士兵解释着。那位士兵又提了几个问题,但语气中比开始明显地减少了敌意,而增加了好奇心。最后,他点了点头,他们可以通行了。
巴克又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士兵没有动。“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只有正统派犹太教徒才可进入这个区域。我向他0]保证说,你是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士兵在强制施行宗教法令,我感到有些好笑。他警告我早上这里死了人,可我对他们说,我们是约好的,甘愿冒这个险。”
“甘愿吗?”巴克轻声问。
拉比耸耸肩。“也许不是。但是,咱们无论如何得往前走,对吗?因为咱们说要来的,而且谁也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当他们继续向前走时,那两位见证人注视着他们。他们此时离哭墙大约有五十英尺。我们到栅栏那儿去。拉比指着那间小房子说:“如果他们仍愿意我们来,他们会过来的。咱们和那两位见证人之间还隔着一道栅栏。”
“在出现了今天上午的那个场面之后,看来栅栏不会顶什么事的。”
“咱们手上没有武器。”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他们不知道。”
当巴克和本—朱达走到离栅栏十二三英尺的时候,其中的一位见证人举起了一只手,他们停住了脚步。他用一种宏亮的声音——虽说不是他们早晨听到的那种高声——说:“我们会过去,做些自我介绍。”那两个人慢慢走过来,站在铁栅栏内。“叫我‘以利亚’,”他说,“他是摩西。”
“是英语?”巴克低声问。
“是希伯来语。”本—朱达答道。
“安静!”以利西用粗嘎的声音低吼道。
巴克下了一跳。他记起这天早上,他们中的一个曾对一位拉比这样喊过;几分钟之后,就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被烧成了焦炭。
以利亚示意拉比和巴克走近。他们走到离栅栏一两码的地方。巴克对两位传教士破旧的长袍感触颇深。一股灰烬的味道笼罩着他们,仿佛就是刚刚烧过的那场火留下来的。远处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亮,他们的颀长、强健的双臂筋肉饱满,坚实有力,一双大手梭梭见骨,双足赤。
以利亚说:“我们不回答有关我们的身份、来历的问题。到了期限,上帝会将这些启示给世人的。”
齐翁·本—朱达点点头,轻轻鞠了一躬。巴克把手探进衣袋,揿下录音机的录音键。忽然,摩西走近栅栏,将他那张生满胡须的脸从两根铁柱之间露出来。他用一双突出的眼睛凝视着拉比,脸上留着几道汗水的污痕。
他的声音镇静、低沉,但每一个词巴克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必问本—朱达听到摩西讲的是英语还是希伯来语。
“许多年以前,有一位犹太人的师傅,法利赛人尼哥底母。他和你一样,夜晚来见耶稣。”
本—朱达拉比低声说:“以利亚和摩西,我们知道你们两个来自上帝;因为,如果不是与上帝同在,没有谁能行出这些神迹。”
以利亚说:“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神的国。”
“人已经老了,如何能重生呢?”本—朱达拉比说。
摩西答道:“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人若不是从水和(圣)灵生的,就不能进神的国。从肉身生的,就是肉身。从灵生的,就是灵。我说你们必须重生,你们不要以为希奇。”
以利亚又说:“风随着意思吹,你听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凡从(圣)灵生的,也是如此。”
好像提示台词一般,拉比问:“怎能有这事呢?”
摩西扬起头,道:“你是以色列人的先生,还不明白这事儿?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我们所说的,是我们所知道的。我们所见证的,是我们见过的。你们却不领受我们的见证。我对你们说地上的事,你们尚且不信,若说天上的事,如何能信呢?”
以利亚点点头,继续说:“除了从天上降下仍旧在天的人子,没有人升过天。摩西在旷野怎样举蛇,人子也必照样被举起来,叫一切信他的都得永生。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都得永生。”
巴克激动得有些头晕目眩。他仿佛置身于几千年前,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有名的夜间长谈。有奇%^書*(网!&*收集整理很长一段时间,巴克已经忘记了他的同伴并非古代的尼哥底母,那两位见证人也并非耶稣。虽说他熟悉这段史实还不太久,不过,他知道摩西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因为神差他的儿子来,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因他得救。信他的人,不被定罪;不信的人,罪已经定了,因为他不信神独生子的名。”
拉比突然变得生机勃勃起来。他大胆地举起两手,向摩西摊开,仿佛在演戏或在朗诵会上。他向他们问道:“罪名是什么?”
那两位见证人齐声答道:“光已来到世间。”
“世人何以未见到光?”
“他们不爱光,倒爱黑暗。”
“为什么?”
“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
“上帝宽恕我们。”拉比说。
两位见证人答道:“上帝宽恕你们。我们的启示至此结束。”
“你们不再多讲一些了吗?”
“不再讲了。”以利亚说。可是,巴克并未见他开口。他想也许是自己搞错了,或许说话的是摩西。但是,以利亚继续以清晰但并不太大的声音说:“摩西和我不再说什么了,直至天明之后继续见证主的降临。”
“但是,我还有许多问题。”巴克说。
“不再说了。”两位见证人同声说。巴克见他们两个都未开口。“祝福你们蒙了神的恩典,祝福你们得到耶稣基督带来的和平,并与圣灵同在。阿门。”
两位见证人离去时,巴克感到两腿发软。在拉比和巴克的注视下,他们退回到小房子旁,倚着墙坐下。“再见,谢谢。”巴克说,他感到自己显得很傻。
本—朱达拉比唱了一支优美的圣诗,这是一支巴克听不懂的表示祝福的歌曲。以利亚和摩西似乎在作祈祷,然后就坐在那里睡着了。
巴克没有开口,他随着本—朱达拉比朝一道很低的铁链走去。他们迈过铁链,离开圣殿山,跨上一条通向树林的马路。巴克以为拉比或许要独自待一会儿,可以他的动作看似乎是让巴克留在身边。
当他们到达树林的边缘时,拉比停下脚步,两眼望着天空。他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哭声逐渐变成强烈的抽噎。巴克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巴克当然不会忽略掉的。“灾难之光”的同伙们简直没法相信他的殊荣。巴克不会将这段经历视为自己的独得之秘,对他“灾难之光”的同伴闭口不谈。实际上,他倒真心希望他们曾同他一道聆听两位见证人的启示。
仿佛本—朱达感到巴克有什么话要说,他就先开口了。“朋友,咱们别用词语来削弱这种至深的体验。”他说。拉比转过脸来,他的司机和车子就在路旁。拉比走过去给巴克打开车门,巴克钻进车,低声说了句“谢谢。”拉比又绕过去低声向司机吩咐了几句,司机就开动了车子。本—朱达拉比则留在了路旁。
“怎么回事?”巴克扬起头,望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问道。“他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司机没有开口。
“我希望我没有冒犯他。”
司机抱歉地望了一眼巴克,耸耸肩。“我不懂英语。”他含糊地说着,然后就将巴克送回大卫王宾馆。
大堂上的服务员递过雷福德的留言,由于上面并未注明紧急,因而巴克决定天明再回电话。如果找不到雷福德,巴克还可以在签字仪式上见到他的。
巴克关闭房间里的灯,跨出玻璃门,来到小小的阳台上。透过树木的枝叶,可以望见高空中的一轮圆月。风停了,夜间的气温依旧很冷。他竖起衣领,望着明净、美丽的夜空。他感到自己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走运。除去他那令人艳羡的记者生涯,他的经过磨练的天赋外,他还亲目睹了上帝在人类历史上令人震惊的杰作。
一年半以前,当俄罗斯人进攻以色列时,巴克正在此地。上帝干脆利落地消除了敌人对他的选民的威胁。当失踪事件发生时,他正在飞机上;他遇到了一位资深的飞行助手,眼下,他正为着她的前途担忧。而那位以前从未谋面的飞行员呢?他相信,如果说他懂得什么叫爱情的话,那么,他眼下和这位飞行员的女儿已经堕入了爱河。
巴克耸起肩膀,将衣袖盖住两手,双臂交叉起来。在伦敦,他险些成为一场谋杀案的牺牲品;在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之时,他信仰了基督;他目睹了那位敌基督制造的假自杀案,而上帝在冥冥之中保佑了他的心灵不被迷惑。今天,两位见证人挫败了暴徒的袭击,他亲眼看到《圣经》中的预言成为了现实。
而就在刚才不久,他又亲自聆听了两位见证人高声吟诵耶稣答尼哥底母的问话。巴克多么想向造物主、向他的救主表达他的谦卑与感激之情!“我能够做的,”他对着夜空低声道,“就是将我的有生之年献给你。我将服从你的旨意,听从你的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从衣袋里掏出录音机,将录音倒带回去,当他揿下播放键时,令他惊异的是,他听到的并非英语。他意识到,他本不该惊异才对。这是他白天遇到的情景的重演。但是,他在录音带上至少听到了三种语言!他听到其中有希伯来语,尽管他并不懂;有希腊语,他也同样一窍不通;而第三种语言他简直闻所未闻,这是两位见证直接引用耶稣的话时用到的。这应该是阿拉米语。
在磁带的尾端,巴克听到本—朱达博士用希伯来语问了一句;他还记得当时听到的是“你们不再多讲一些了吗?”但没有得到回答。然后他听到自己说“但是,我还有许多问题。”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就是他的那一句“再见,谢谢。”但是,两位见证人感人肺腑的祝福则没录下来。
巴克用钢笔撬去磁带的保护片,防止在不注意时洗掉这份珍贵的录音。
为了使这一天的体验更加完满,惟一要做的就是与切丽共享这一幸福的时光。他看了一下表,时间正是以色列的午夜刚过,芝加哥则在早晨六点左右。然而,电话接通后,巴克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他满含泪水向切丽讲述了这段难忘的经历。
几分钟后,雷福德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想这肯定是巴克打来的,而且他希望巴克还未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消息。
“爸爸,我是切丽。”切丽说,“我刚和巴克通过电话,但是,我实在没有勇气把新闻里的内容告诉他。你听到了吗?”
雷福德告诉他,他听了新闻,并问切丽是否肯定巴克的确还未得到消息。切丽将巴克这天晚上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我早上给他打电话。”雷福德说,“如果我不赶早,他肯定会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消息的。”
“他是那么激动,爸爸。现在还不是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知道听了会有什么反应。你认为他会怎么样呢?”
“巴克会挺过去的。巴克会暂且忍气吞声的,不论他到哪儿去,都只能为卡帕斯亚工作。但他会应付过去的。既然巴克了解卡帕斯亚的底细,他会想办法向民众揭示出真相,或者以伪装的形式通过卡帕斯亚自己的刊物来达到目的,或去出版某种地下出版物。”
“看来,卡帕斯亚要将所有的新闻出版物都操纵在自己手中。”
“他的确要这么干。”
早晨六点半钟,雷福德打电话到大卫王宾馆,但巴克已经离开了房间。
巴克已经有些年未见到史蒂夫·普兰克如此恼火了。这项工作一直进展顺利,当代表团成员开始在饭店集合,准备前往老城时,史蒂夫抱怨说,“可今天,卡帕斯亚遇到了点儿麻烦,我们都劝他消消气。”
“出了什么事?”
“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不过是想把各样事情办得周全一些,不过如此。”
“你一直在说服我为他工作,对吧?可我却有不同的想法。”
“好吧,可无论如何,这个问题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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