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说了两次“十分”,可是竟没有再说下去,不知是十分什么。
原振侠打断了他的话头:“不管是十分什么,和我无关的,我不想听!”
贝恩馆长急得叫:“有关,就是和你有关,所以我才来找你!”
原振侠心中冷笑,因为他绝想不出,事情在哪一方面会和自己有关。他道:“好,如果你在一分钟之内,说不出和我有关的道理,我就把你从窗口扔出去。请注意,我住在十二楼!”
贝恩馆长的声音,又紧张又高兴:“一言为定!我这就上来拜候!”
原振侠放下了电话,心中一动,立即到窗口,向下看去──他现在所住的,是医院新建造的宿舍,楼高二十层,他从旧宿舍搬来,并不是太久。
看下去,可以看到建筑物的门口空地上,停着一辆样子古老的黑色汽车,正有一个人,看来才离开汽车,向建筑物走近。
这辆车子,一定停在那里很久了,原振侠才回来的时候,由于心神恍惚,所以才没有留意。那样说来,馆长是看着他回来的,所以才一直打电话,最后动用到电报密码这一个方法。
原振侠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例如,贝恩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址的?
看来,他一定曾经过“高人指点”,关键自然也就在指点他的那个人身上。
原振侠打开了门,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看到满头大汗,神色惶急之极的馆长,冲了出来。一见原振侠,就是一呆,失声道:“你……知道我就在附近?”
原振侠点头:“推测得到──已经十五秒了,你还有四十五秒时间,说事情怎么与我有关?”
馆长一着急,讲话更是不流畅,不过,他总算在最短的时间中,表达了他的意思:“一个小女孩,中国小女孩,要我来见你。说这件事,世上只有几个人可以解决,你是其中之一!”
原振侠扬了扬眉,刚想说“这也与我无关”,贝恩已气急败坏地道:“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叫水荭!”
原振侠“啊”地一声,一听到了“水荭”这个名字,他的态度,自然立刻改变。虽然仍不见得热烈欢迎,但也绝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作了一个手势,请贝恩馆长进去,同时,想起才分手不久的水荭来。
水荭在得到了组织的“特赦”之后,像是飞出了竹笼的小鸟一样,高兴得又叫又跳。
她叫的是:“我要飞!能飞多远就多远,能飞多高就多高,尽情地飞,尽量地飞!”
她向原振侠告别,向康维告别,不等柳絮体内的核装置被拆除,就急不及待地“飞”走了,也没有对人说她去了何处。
原振侠本来,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要问她,可是水荭看来,连半秒钟都不想多在组织中逗留,说走就走,只说了一声“后会有期”!
可是,现在,贝恩却说是水荭叫他来的!如何会发生这样怪异的联系?原振侠也莫名其妙。
贝恩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原振侠不会把他从窗口扔出去了。
他坐下,又站了起来,那种不安的神态,一望而知。原振侠先满满地斟了一杯酒给他,他神情感激莫名地接了过来,双手捧着酒杯,用力啜着酒,发出十分不合乎礼仪的怪声响。
他喝了好几口酒之后,才吁了一声:“水荭小姐告诉我,你的脾气……很大,不是很肯接见陌生人……虽然我不能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可是……她也告诉了我,能使你见我的方法……”
他一面喘气,一面说,说的话又没有条理,原振侠听得相当不耐烦。因为他知道,贝恩来找他,必然有十分重大的事要说,如果照这种方法叙述,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说得明白了。
所以,原振侠一挥手,打断了贝恩的话头:“我知道了,你不断打电话,又用电话铃声形成密码,全是水荭教你的──请在叙述之中,尽量简洁为佳!”
贝恩又啜了一口酒,再吁了一口气,才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虽然他看来镇定了许多,但是他的额上、鼻尖上,一直有大粒的汗珠冒出来。原振侠又给了他一盒纸巾,他用力抹着。
看他的样子,并不是不想立刻就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才好!
原振侠耐心等了他一分钟,贝恩的神态并没有改变,双眼之中,现出很可怜的哀求神情,使得原振侠无法疾言厉色地催他快说。
又过了一分钟,贝恩才结结巴巴道:“我……必须……从头说起,因为事情……实在太……怪,太可怕……太不可思议了!”
原振侠冷冷地道:“不必加太多的形容词,只需要把你所说的怪事,直接说出来即可。”
这个博物馆馆长,显然处于思绪紊乱、心情紧张之极的状况中。他仍然在冒汗,而全然不理会原振侠的不满和讽刺。
他又吐出了若干形容词,甚至使用了几种不同国家的语言,以证明事情确然“可怕”、“奇怪”、“不可思议”。原振侠索性不去理会他,自顾自播放音乐,喝着酒,闭目养神,当贝恩不存在一样!
在这样的情形下,贝恩尚且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才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当。他忙道:“伯爵看中了那具石棺,你是知道的了?”
原振侠听他终于说到了正题,他才睁开眼来:“你只管说,别说我只是闭上眼睛,就算我发出了鼾声,我都保证我听得到你的话!”
人的行事方式,是无可纠正的。有的人喜欢三言两语,有的人喜欢啰里啰唆,你去催他,反而更要多花三倍的时间!
原振侠明白这道理,所以才这样对付贝恩。贝恩连声道:“是,是!要是你听到有什么不明白之处,请你随便发问。”
原振侠悠然点了点头,向贝恩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贝恩道:“伯爵看中了那具石棺的原因,是由于那具石棺,本来是一对。伯爵在十多年之前,得到了其中之一,他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我并不清楚。三年前,他到博物馆来,看到了馆中所藏的那具,他想要得到它,那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三年前,当伯爵在博物馆的陈列室之中,发现了那具大理石棺之际,双目发出异光,甚至青白的脸颊上,已由于气血上涌,而居然现出了几分红色,他大声叫:“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贝恩馆长和伯爵确然是老朋友了,他知道伯爵的怪异行为──既然沉醉于做吸血殭尸,自然会对各种棺材感到兴趣。何况这具大理石棺,制作精美绝伦,本身就是一件绝顶的艺术品!
所以,贝恩当时的反应,只是笑嘻嘻地望着他。
安普伯爵却认真之极,他一耸肩,手足摊开,仰卧在棺盖之上,又重复道:“这是我的!”
贝恩笑:“你要是喜欢,可以随时来参观,博物馆可以随时为你而开放!”
伯爵倏然坐了起来,把身上的披风,用力向后一甩,动作十分潇洒──他致力于模仿吸血殭尸,服饰上自然也不例外,那件黑面红里的大披风,自然是少不了的。
伯爵道:“不!这具石棺是我的!”
对于伯爵的话,贝恩觉得难以回答。他只好指了指石棺,耸了耸肩,意思是:你说是你的,怎么可能呢?
伯爵却丝毫不理会贝恩的反应,他的精神处于狂热的状态之中。他跳了下来,握住了贝恩的手臂,尖声叫着:“你知道吗?这石棺,一共是两具,一对!葬了一对爱人。其中葬了男性的那具,在我的古堡中,这一具中葬的是女性,不知怎么会流落到你这里!”
虽然是馆长,但石棺是一对,贝恩也是第一次听到。
他抗议了一下:“这具石棺是馆中十分受重视的陈列品,不能说是流落。”
伯爵吸了一口气:“我暂时不会要,可是若等到我要结婚的时候,必须要这一具石棺。让原来是一对的,再度团聚,又成为一对!”
贝恩当时的反应,是呵呵大笑,因为他知道伯爵的怪异行为,不以为他能够找到结婚的对象!
可是不到五年,伯爵却十分认真地来找他,告诉馆长:“我要结婚了,你一定要设法,把这具石棺弄出来,让我运回古堡去!”
贝恩馆长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那次你见到我们,就是我们刚好在商量,如何才能不被人所知,偷运石棺出去。你知道,我虽然是馆长,可是这种行为……”
原振侠冷冷地接口:“这种行为,叫作监守自盗!”
贝恩馆长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他一面连连喝酒,掩饰他的窘态,一面结结巴巴地解释:“安普家族对我有……十分巨大的恩德,他要我做再不堪的事,我也无法拒绝!”
原振侠看出,贝恩确然以为盗棺的行为十分不当,可是为了报恩,他又必须如此做。原振侠不再鄙视他的行为,伸手在他的肩头上拍一下,表示谅解,贝恩脸上的红色,才渐渐退去。
过了一会,他才道:“你走了之后,伯爵很沮丧,说你可能不会来参加他的婚礼。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看重你,一定要你去参加婚礼!”
原振侠反问:“他没有告诉你,他的新娘子是什么人?”
馆长点头:“有,但这是一项极度的秘密!”
原振侠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想:原来伯爵的新娘是吸血殭尸,是一个秘密!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惊人的秘密?
贝恩又道:“他限我三个月……把那具棺材弄出来。你知道,这事,进行起来很困难。我先偷偷地用简单的起重工具,想把石棺托起来,再在石棺的下面,塞进滑轮去,使石棺可以移动。”
原振侠凝视着贝恩:“我不以为你亲自动手,可以做得到这一点!”
贝恩支吾地道:“伯爵有的是钱,他给我动用的经费数字很大……我可以雇用可靠的人来进行这项工作,当然,每一个人都经过精心的挑选。”
原振侠不置可否,贝恩忽然叹了一声:“工作进行了一个月,进展良好,石棺已可移动。我的第二步计划是,在陈列室的墙上,开一个洞,借口是需要修葺──”
原振侠也叹了一声:“这办法太笨了!你是馆长,可以用任何借口移动这具石棺。你可以说,石棺本身,需要进行科学的防止损坏的防护措施,堂而皇之把它运出博物馆去!”
原振侠提出来的办法,实在再简单不过,连少年人都可以想得出来的。
可是馆长听了,“啊”地一声,伸手在额上拍了一下,大有被原振侠一言惊醒梦中人的神态。
原振侠知道,贝恩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全然由于“作贼心虚”的心理作用──他心虚,所以放着那么简单的方法他不敢用,反倒要在墙上开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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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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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贝恩“啊啊”连声:“是,是!伯爵说你了不起,果然不错!”
原振侠不禁苦笑,想不到自己一时口快,倒变成偷盗石棺的帮凶了!
贝恩又道:“要是把……那些解决了,石棺运出去,倒不成问题了!”
原振侠问:“又有什么问题发生?”
贝恩道:“在你走了之后,大约半个月左右,博物馆来了一个参观者,这个参观者对于古墓、石棺的知识,丰富之极。职员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我只好出去应付这个访客──”
他说到这里,向原振侠望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位先生……看来也像是东方人。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恰好在那具大理石棺之旁,仔细地在看着大理石上的雕像。”
那个东方人的身形普通,肤色偏黑,双目之中,有一股异样的阴森光芒。
贝恩来到那人的身边,那人也不转过头来。贝恩先介绍了自己,那人只是“嗯”地一声,说话极不客气:“你虽然是馆长,但是我肯定,这具石棺的来历,你一定不知道,一定!”
贝恩听了,虽然不快之至,但那人所说的既然是实话,他也无法发作,只好道:“是,它来历不明,如果你能提供正确的资料,本馆无任欢迎!”
那人放肆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转回身来,馆长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这人有十分凌厉的目光,容貌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他有一股很特别的气韵和神情,使馆长感到相当熟悉──他并没有犹豫多久,就知道这个人的那种特质,和安普伯爵接近:阴气森森。
那人盯着馆长,一手按在石棺上,手指轻轻叩着。他冷笑了一声:“安普虽然急于想得到它,但只怕一样,不知道它的来历!”
贝恩陡然一怔,干笑了几声,脸色自然难看至于极点。
他也放粗了声音:“先生,你到本馆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更不客气,伸手直指向贝恩的鼻尖:“告诉你,由你告诉安普,千万别打那一对石棺的主意!不然,他会变成殭尸!”
贝恩大怒:“你是什么人?”
那人现出十分自负的神情:“你去问安普,他自然知道我是谁。”
那人非但无礼,而且气焰十分嚣张。贝恩十分想用言语反击他,可是那人有一股难以压倒的气势,使得贝恩张大了口,出不了声,只有站在那里听他教训的份。
而那人的言行,也相当奇怪。他又转过身去,又伸手在石棺上轻轻拍了两下,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真的那么美貌,足以使所有看到的人入迷?”
那人的这几句话,竟然像是对石棺中的尸体在说的一样,听来有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阴森。贝恩曾听安普伯爵说过,石棺一共是两具,葬的是一男一女,这具在博物馆中的石棺,里面是一个女子。
那人这样说,看来他真是知道这石棺的来历的了。贝恩忍住了气,想向那人请教一下──他作为一个考古学家,自然有专业上的好奇心。
但是不等他开口,那人忽然又叹了一声,大是感叹,用吟诗似的声调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唉!所有的弥天大祸,都由无知者的妄行造成!”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用十分阴森的目光,盯着贝恩。令得贝恩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那人又道:“你最好尽快和安普联络,叫他停止胡作非为!”
贝恩还想说什么时,那人竟弃他不顾,自顾自昂首阔步,走了出去。贝恩在他的身后,跟着走了一会,好几次想开口,但终于因为受不了这人的气焰,忍不下这口气,所以非但没有向那人讨教,而且停了下来,看着那人走出了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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