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有些诧异,但转而想想,又不觉得奇怪。络依丝失踪几天以来,作为她最好朋友的简,这还是第一次让自己碰触她的身体。威廉靠着沙发,背部仍然挺直,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他并不是个很健壮的男人,但是拜他的工作所赐,(奇*书*网^。^整*理*提*供)不很厚实的胸肌形状很漂亮,紧紧地扣住胸骨,让人联想到退役多年,身材却保持很好的体操运动员。他的两条胳膊架着沙发两侧的扶手,那上面一条条蜿蜒粗壮的静脉血管牢牢地扒着体表。简很喜欢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血管,慢慢地往下捋,直到手腕处,但这种甜蜜的爱抚,也很有一阵子没有出现过了。
威廉忽然喉咙干渴,这有部分原因出自刚刚做完爱的负作用,他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下几大口,然后就有了抽烟的欲望。欲望总归只是欲望,他很理智地忍住了,因为不想再次激怒她。
“给我拿一杯水。”简在床上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但威廉敏锐地发现她的怒气消了不少,这很叫人高兴。
威廉转身走向浴室,这是认识简以后养成的习惯。没有几个人赞同他们两个在一起,包括简的父母和威廉的绝大多数朋友,赛斯?沃勒是个例外,这一点威廉很是感恩。不同意得原因不外乎是两人身份的差别,简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在跨国公司工作,前程似锦;威廉则只不过是个汽车修理工,每天和机油、淤泥以及老鼠为伍,从事着肮脏的工作。威廉是个干活儿认真、不恤体力的年轻人,在这时候却不能算是美德,一个汽修工人越是努力,他的手指甲里面就会嵌着更多黑黑的油泥。简没有对此表示嫌弃,威廉却自觉地养成了干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先洗手的优良习惯,尽管,它们很有可能并不脏。
威廉回到家先洗了澡,现在还是认真地扣扣指甲,这用不了几分钟,他也不想叫她等得太久。
一杯红茶,威廉特意加了两颗冰。他端着它来到卧室,无声地把它放在床边的桌上,仍然不敢冒犯她。他很感激老天给他这个落魄男人这样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人,通常的时候,她也还是很温柔的。
他重新坐回沙发,盯着简喝茶的动作。她白了他一眼,但他还是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几缕红头发从头上滑下来,停在他湛蓝眼睛的上方。
半晌,威廉悠悠地开口了,那话就像缥缈地就像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我们……真的,一辈子不会要孩子……”没有疑问,也不是感叹,仅仅无奈的陈述。
简没有回答,也用不着回答。
威廉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两眼散发着无限的温柔。他把半盖在她腿上的被单拉好,轻轻地掖在床角,然后转身离开。
“你先睡吧。我到阳台抽支烟,不要等我了。”
威廉的这句话,包含了世间的巧妙,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不用等我了”,那是即使吵架,也还在情侣之间彼此珍藏着的深深爱意最好的表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后面一个暖暖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睡不着?”
“太多太多的原因,因为我们,更因为络丽还没有回来。”
真挚,毫不掩饰的担心,使简留下了眼泪。
“亲爱的,陪陪我。”
……
※※※※※
门,只虚掩着,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赛斯?沃勒凑过去。
络依丝?菲尔坐在床上,一条腿弓着,长长的黄头发垂了下来,她在用什么东西在腿上移动着,她的小腿肚子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赛斯轻推开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络依丝仍在低头忙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有注意。
赛斯走到一半,突然开口说:“好啊,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拿给我修眉毛的剪子剪腿毛!”
络依丝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不是啊,我的那个坏了,只好先用用这个,以后给你买新的。”
“那倒不必了,”沃勒笑着凑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很多啊?”
“只是有几根长的而已。”
两个人同时低头看她的腿,那上面有一小块白白的,是在刚才被赛斯吓到时候不小心剪破的,只是还没有渗出血,络依丝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疼的。
“好啊,坏沃勒,”她叫着跳下床,冲着赛斯跑过去,“看我不把你的眉毛都拔光。”
赛斯闻言,笑着在前面跑,两个人从络依丝的卧室跑到起居室,在那里转了几个圈儿,然后又跑到赛斯的卧室。最后,她在床边追到了他。
络依丝一下子跳在他身上,俯身看着他。她当然不会真的剪掉他的眉毛,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一阵脸红。
她慢慢把身子俯得更低,闭上了眼睛。她等待的并没有到来,沃勒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饿了吗,维妮?”他这样说。
她生气了,站起来跑开了。赛斯追了出去,却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他在这个房间里找了好久,但是,她消失了……
赛斯?沃勒睁开双眼,一股刺眼的白光照射过来,他又把眼睛闭上了。这里是……哪儿?他想,和简?方达分开后,我又去了哪儿。他重新睁开眼睛,面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男人身影。
文森特把一罐啤酒墩在桌上,“伙计,睡醒了?来一点儿吧,你最喜欢的科罗娜。”
“嗯……”赛斯扣起拉环,他现在并不想喝酒,但更不想拂了别人的好意,“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十点了吧,我半小时前去收的传真,回来的时候你居然就睡着了,你现在身体不好吗?很容易打瞌睡啊。”
传真……啊,对了,这里是文森特的家,我到这里是为了商量处理数据的统计方法。
“那么,结果怎么样?”
“哼,都是一些用不着的数据,真不知道卡尔是怎么搞的,照这样下去,再干半个月也没有着落,对了,下午我去了实验室,但是看到了一些好玩儿的东西。”
好玩儿?赛斯莫名其妙地看着文森特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打表格。
“这里,看看还有这里,说真的,实验前我可没想到会是这样。人们对录像中人类残虐动物的那几个片段反映极其强烈,但是回到人类彼此伤害就显得无动于衷了。你看看这个,”文森特抖出另一份表格,“类似邪教和战争的题材居然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所有的负面情绪相关显示极低,甚至有些混蛋还呈正反应。”
赛斯盯着材料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紧了。
“可悲的动物啊,自欺欺人地以高等的文明和智慧自居,到头来对同类的遭遇充满了漠视。你看过古斯塔夫。勒庞(作者注:法国哲学家,具体年代不记得了,代表作《Crowd》)的书吗?”
“有一点了解,怎么了?”赛斯喝着啤酒。
“难道我们真的只是乌合之众吗?”文森特一板正经。
赛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即使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算了,我这个人就是牢骚没完,对了,维妮是谁啊?你的前任女友?”文森特切换话题的本领总是叫人震惊的。
“那就是络依丝?菲尔。我跟你说过她换了名字。”
“哦?姓什么?”
“全名是维妮特?丽塔。”
“很好听,人如其名,如果成了你的,等一下,我的电话。”
文森特跑出去几分钟,又跑了回来。
“找到使用那个手记号码的家伙了,他登记的名字是艾弗。斯里克,州立文学院大三学生,你说的那个安德鲁是……”
“文学院或是综合学院,记得不是很清楚。”
“那么,”文森特很有信心地说,“应该就是那家伙。”
“也有可能是简记错了号码的。”
“呵呵,那没什么,不过是四分之一的可能,虽然你说的可能性最大。”
“你是机会主义者吗?”赛斯无奈地笑笑。
“差不多吧,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们?”赛斯一口啤酒呛了出来,“你也要去吗?”
文森特的坚定是赛斯无法改变的事实,按照他的说法,这是起于关心朋友的初衷,但是赛斯分明看到在他脸上写着的好奇。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些,虽然赛斯不是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但他还是同意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文森特补充道,他可不是个傻子,“因为时间紧迫,我们明天先去找这个人,同时,我再摆脱朋友分别到两所大学查找哲学系安德鲁这个人。”
赛斯点点头,这倒是应该的,时间拖得,事情也就可能越危险。但是文森特脸上的兴奋叫他有点儿担心,“你打算怎么问出真相呢?如果那个艾弗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呢?”
“嗯?呵呵,总之叫他说实话就可以了。我会好好的教训他一顿的,拳头在这个社会不能等同于上帝,但差不多也是万能的。”
“……”赛斯苦笑了一下……
※※※※※
“你们做了那么冒险的事吗?”威廉抚摸着简的头发,闻着她的发香,这味道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嗯,他几秒钟就打开了锁,用钢笔里的铁片和一支小小的发卡。”她头靠着他的胸脯,手在轻轻把玩他的血管。
“你们发现什么了?”
“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她说到这里,身子不禁一抖,“他开了锁,却打不开门,因为门从里面被挂住了。”
威廉听到这里也是一惊,他觉得皮肤上忽然充满了疙瘩,“被从里面?”
“是啊,就是防止窃贼的那种内部挂链,赛斯了吓了一跳,他不能从那么小的门缝把手伸进去,只好重新把门锁好,绕到楼的后面,我留在原地等他,几分钟只好,他就把门打开了。”
没想到他的身体那么灵巧,威廉又多了一些崇敬。
“我进去之后,他就告诉我对这楼下的窗子根本没锁。”
威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为了简,努力做出冷静的样子。尸体,他现在能想到的这有这个。
“我当时特别害怕,又不敢开灯,但是赛斯好像不觉得。他迅速地查看了屋子,什么异常也没有。”
没有尸体吗?没有异常……那么也就没有血迹,这里不是现场,等等,我在想些什么啊?威廉摇摇脑袋,应该说,络丽就是从这间屋子消失的,她不可能自己从窗子爬走吧,那就是说有人把她从这里带走了。他整理着思路,会不会是那个酒吧男人跟随络丽,然后闯入她的家?这好像不可能,因为防盗链还是好的。那就是说是络丽自己把这个男人带回来的,还挂上了防盗链,就像每天晚上要做的一样,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说不定这些都是假象,有人故意留下了这些。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除了络丽,一定还有什么人到过这里。
“赛斯戴着手套,很小心地到处查看,他从一个抽屉里找到了络丽的日记本。他看它的时候好像很意外,后来我也看了,发现络丽深深爱着那个叫做安德鲁的男人,里面也记载了他们吵架之后络丽的心情,我也觉得不理解,那个人真的很差劲啊。”
威廉觉得很冷,他紧紧地搂住了简。
“我很害怕。”她这样说,把她的头更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
威廉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会没事儿的,亲爱的,睡吧。”
络依丝失踪的第五天,夜晚就是这么平静地度过了。
……
第五章 间/陌生人
波士顿靠近美国东海岸,夏季自然算不上炎热,但是接近正午的太阳直射还是照得人睁不开眼。到处都是强烈的白光以及不断反射的灰色路面。简。方达忍耐着轻微的皮肤刺痛,压了压帽檐,穿越汽车禁停区,继续向前走,记程车在几分钟之前开走了。
商店林立的街区,这时候没有几个人,简义无返顾地前行。威廉曾说陪她一起过来,不过,一想到他繁重的工作和事后可能的加班,简便拒绝了。“只是过去看看,不会有事儿的。”她这样回答。
嘴上这么说,简的心里终归有些害怕,络依丝的公寓就在眼前,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慢。对朋友的担心胜过了一切,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尽管过来看看也许只能获得一些心理安慰(如果络丽真的回来,又怎么会不通知他们?),她还是愿意这么做。
她会在哪里?现在是不是面临危险?这是简最想知道的事情,她不敢继续往下想,男人们也都不愿意说,实际上,络丽安然无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继续往前走。
好奇的商店主人或是路人向简投来好奇的目光,简倒是不以为然,这样的季节,原本就不该有人穿着长袖衣服上街的。
简踏上公寓前的第一级台阶,忽又停了下来,她想起了什么,便转到了公寓楼的后身。在楼的背面与围墙仅只几尺的小小狭长空间里,她停了下来。她把帽檐推起,抬头朝上看着,发现每一家窗户的边缘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宽,她马上联想起威廉说过的那句话:“赛斯?沃勒,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没有支点,可以踩踏的地方又那么小,沃勒却能在几分钟之内跑下二楼,快速地攀爬上去,而后从屋里打开房门,可见他决不仅仅只是个头脑出众的人。昨天下午,当赛斯跪在那里撬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对于他会成为一个严谨的老学究的说法完全错了。络丽对他的了解远远多于自己,尽管他们两个的交往也有一年了。简发现这是她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情,也差不多因此改变了一个人在脑海里固着的印象。简忽然觉得自己有一些卑鄙,她竟然开始幻想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东方男人会是自己的男人,她不肯多想,这既对不起络丽,更有愧于威廉。“危急之间的感情并不稳定”,这句名言是对的,简是个聪明而理性的女性,她当然知道自己认真地爱着威廉,同时也承认赛斯?沃勒对自己的吸引。多数女人都会这样吧,她这样告诉自己。
简胡思乱想着,她又压低了帽檐,走回到公寓正面。
她刚刚踏上第三级台阶,就被对面来势汹汹的人撞到了。她趔趄了一下,好在没有摔倒。那个撞到她的人一句话也不说,甚至都不回头,急匆匆地走远了,他也戴着一顶大帽子,打扮如同简。简嘟哝了一句。
公寓管理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刚刚在休息室里吃了饭,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
“你没事儿吧?”老人走过来对简说。
“谢谢,我还好,这个人也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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