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道:“有什么问题?”
阴月天道:“人有问题,面有问题。”
狼道:“都有问题?”
阴月天道:“那女孩,我不信你没感觉出不对。”
狼道:“她?好像是看上去很不协调,不过其它倒也没什么……你有点多虑了,像这种偏远小镇,像她这样营养不良的女孩子多了。”
阴月天道:“那面呢?”
狼沉吟一下道:“你说的没错。”
他回头对泰尔莎道:“刚才对不起。”
他解释道:“不知为何,吃那碗面的时候,我忽然有种吸毒般的上瘾感,这种感觉很强,强到你说‘不许吃’的时候,我忽的产生很浓重的怒气。”
阴月天道:“我也是。”
泰尔莎道:“你们既然已经感觉到,为什么还吃下去了?”
阴月天道:“不清楚,虽然理智告诉我面有问题,但就是忍不住继续吃下去。”
狼道:“现在想来,似乎那面的味道也就那样。”
泰尔莎叹息道:“没关系。”
她又道:“难道你们没注意到其它?”
医生与狼对视一眼,摇头。
泰尔莎闭上了嘴。
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所有事说一遍,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直觉告诉她,非但面会影响到他们吃的时候的心情,甚至有可能产生极大的后续作用。
她实在怕一旦说出某个关键点,面里存在的杂质会使他们杀掉自己。
就像是……
她忽的眼前一亮,道:“蛊!”
狼道:“什么蛊?”
泰尔莎一把抓住阴月天的手:“你不是有须弥感官吗?查看一下自己的身体,看看是不是中了蛊!”
阴月天摇头道:“没有,若我的身体中有什么异物,哪怕是毒气的一点杂质,都会立刻察觉到。”
泰尔莎又恢复了垂头丧气的样子。
只是医生和狼好像都不在意。
继续前行,狼哼起了小调。
阴月天似乎很厌恶他的黄色小曲,步伐慢了起来。
他的速度一直到和泰尔莎并肩才恢复。
然后他道:“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出来。”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
泰尔莎一激动,便张开了樱唇:“我……”
阴月天道:“不要说。”
“你说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
阴月天望着前面的狼,望着前面的路。
他道:“什么都不要说,任何事。把这些都记在心里,一直到你找到它,解开它的真相;一直到你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够让我们相信。然后,再一股脑的把它们说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再次跟上狼的步伐。
泰尔莎脚步顿了一下,便径自跟上。
她心中疑虑,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在思考。
思考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
他是发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预兆到什么?
他对自己说这些话,是因为他信任自己的能力?
可是她自己都未必信任自己。
在这恐怖的诡异的惊悚的小镇,她连让自己活下去的把握都没有,又如何去解开这一切谜团?
更别说掌握什么证据,若是真的有什么发现的话,恐怕这两个感观极强的男人一定会比自己更早的发现吧?
白女孩的黛眉,一路上都在皱着。
虽然她一直都想让自己把这一切弄得连贯起来,但实际上她掌握了的东西实在太少。
无论是夜空的煞气与厉鬼,还是已经死去却还可以行动的小老头,又或者是用烩面喂人头的小怜,这些事就算说出来又能证明什么呢?
这座小镇的确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的实现期是五天。
可她,或者说他们,却连阴谋的一点边缘都没有接触到,又怎么去发现,去揭穿?
泰尔莎的一头雾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沿着镇旁的土山山路一直走到土地庙前。
土地庙,供的自然是土地。
事实上这样的庙宇,从两百多年前在华夏就已经几乎绝迹。
可眼前的这座,非但看起来香火很是旺盛,而且简直像是刚刚装修过一般。
砖红瓦绿墙白,最重要的是,它的色彩感很浓。
在这个阴霾乌云笼罩下的小镇,几乎一切都是灰色的,仿佛雾霾已经将所有颜色都侵蚀。唯有这座小庙,像是外面有一层保护膜能够遮蔽雾霾般,始终保持着色调明朗。
阴月天和约翰·卡夫曼同时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看到不大的小庙前居然有一个小摊子,摊位的后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却面容红润的老人。
用鹤发童颜来形容他并不过分,因为他比任何你所见过的老人看起来都更健康。
老人的旁边还竖起着一根标杆,杆子上有白布垂下,上书四个大字。
铁口神算。
这让三人组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在这个人都没几个的小镇上,居然还有算卦先生,他究竟是靠什么吃饭的呢?
阴月天刚想过去,一直手却拉住了他。
约翰·卡夫曼道:“这个老家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阴月天道:“哦?”
约翰·卡夫曼道:“这老家伙的样貌,本不是容易被忘记的,可我暂时的确想不起来。”
阴月天道:“也许在你眼里东方人长得都一样。”
约翰·卡夫曼道:“你小王八蛋是在嘲讽我么?我在华夏生活了四十年,你觉得我和其他西方人会一样?”
阴月天道:“嘿。”
约翰·卡夫曼道:“你这‘嘿’是什么意思?”
阴月天道:“他既已阻住去路,何须多想?”
说着,他甩开狼的手,走了过去。
老人一直在闭目养神,即便阴月天来到身前,他也没睁眼。
他道:“你好,年轻人。”
阴月天的腰瞬间绷紧,恍若将要捕食的猎豹。
他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因为四个字。
不动冥王!
像他这样的人,非但走路悄无声息,若是不想,连卫星或者雷达都绝不会发现他的存在,甚至就算这世界上绝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感觉到他的所在!
但这个闭目养神的老人,却一下子发现了他,有这样感官的人,恐怕比他还要强大。
“别紧张,小伙子。若是一个人老到看透了这世间大多数的事,那他能够发现不动冥王的进化者,想必不太难吧?”
老人淡定的微笑。
阴月天同样在微笑:“若一个人老到能看透世间大多数的事,何不安心在家等死,偏要出来惹些麻烦事?”
老人道:“人老了,反正也行将入木,与其默默地等死,还不如利用自己的余生造福别人,这样活着才有些价值。”
阴月天道:“造福?”
他坐在算卦摊对面的椅子上道:“我倒是想听听你想怎么造福我。”
说话间,狼和白女孩也来到他的身后,默然不语。
老人道:“一卦卜吉凶,一言解祸福。”
阴月天道:“你想替我算卦?”
老人道:“是。”
阴月天道:“你想怎么算?”
老人道:“我算卦,一不问字,二不观象,三不摇签,只取一言。即你马上要说的一句话。”
阴月天一笑。
他说了一句约翰·卡夫曼常说的话。
“你妈逼。”
迎头被人骂了一脸老血,想必也是老人没有料到的事。
他先愕然一愣,旋即居然还笑了。
他道:“已经卜出来了。”
这下子反而轮到阴月天错愕了。
他道:“卜出来了?”
老人道:“卜出来了。”
阴月天道:“什么?”
老人道:“死者已矣,生者亦已,打来处来,打去处去,世事已生,世事未生,天命可绝,天命难绝。”
阴月天还未说什么,约翰·卡夫曼已经赞叹道:“我操这老头神人啊!”
阴月天诧异的回头:“怎讲?”
狼道:“死者已矣,生者亦已,是说,死了的人已经得到安宁,生者也该寻找安宁。意思就是这镇上的人死了就死了,我们不该管;打来处来,打去处去,应对了上一句话,意思是我们该哪来的回哪去;世事已生,世事未生就是说有的事已经发生了就不该管它,因为还有很多恐怖的事还没发生,管了恐怕自己就得到危害;天命可绝,天命难绝,就是说我们走,就可以杜绝危险,因为危险是决不能回绝的,只能逃避。”
泰尔莎惊奇道:“想不到你对华夏古语这么有研究,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
阴月天也觉约翰说的非常有道理,便对老头道:“你也是这个意思?难道我们来到这镇上若是一定要调查下去,必然遭遇危险?”
老人虽然闭目,却也露出惊叹的表情:“想不到野兽居然也懂古语,小老儿佩服。”
狼得意道:“那是,老子可是在这生活了四十多年。”
阴月天道:“你的占卜虽然准确,但我们是不可能走的,危险之地便也是机遇之地,不是么?”
老人摇头道:“不知道。”
阴月天道:“不知道?”
老人道:“是啊,不知道。”
阴月天道:“可你刚才才说一卦卜吉凶,一言解祸福的。”
老人道:“是啊,我对谁都这么说,可那也不代表我算的真准,也不代表我可以解祸福。”
阴月天道:“难道你只能算不能解?”
老人道:“算都未必准,何况解?”
狼忍不住道:“你刚算的明明很准。”
老人叹道:“准不准全看你怎么理解,反正我对谁都这一句话,他们自会对号入座。”
泰尔莎扑哧的笑了,阴月天望向狼的眼神也变得嘲讽。
狼脸上五颜六色,咬牙道:“我能不能也卜一卦?”
老人道:“反正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狼道:“没关系,反正我的目的也是为了给你那一言。”
老人道:“哪一言?”
狼道:“你妈逼。”
老人:“……”
他轻轻一叹:“你们这些孩子,太不尊敬老年人了。”
狼冷笑道:“老年人?老子比你大了不知几轮,你个老骗子还敢在老子面前称老?”
老人道:“有人百岁如幼童,有人一岁知天命,年龄大小又有何区别?”
狼道:“你老王八蛋这算理屈词穷么?”
老人道:“你可是刚说比我还老,若我是老王八蛋,你岂不是老王八?”
狼冷笑:“王八蛋可是王八生的。”
老人叹道:“可这世上王八蛋只有一个意思,王八却也有另一个意思,很多男人是宁肯当王八蛋,也不愿当王八的。”
狼愕然。
王八在华夏的意思,自然是影射某些被ntr戴绿帽的男人。
他嘿然:“老家伙,你是在骂老子是王八?”
老人道:“我可是从不骂人,但有些人非但已经成了王八而不自知,偏偏还自己往上找,这就怪不得我了。”
狼杀气外露:“你是说我已经成了王八?”
老人道:“很多已成王八的人,都以为自己不是。”
狼大怒:“你他妈这是在找死!”
说着,他拳上已有三柄利刃刺出。
老人叹道:“成了王八的人,总归是不愿承认的,老头子我算不准的卦,别人却会信如真理,算准的卦,却偏生绝不会被人承认。如今真是世道难言啊!”
他慢慢睁开眼,一双老眼却不昏花。
反而额外有神。
狼愣住:“你是……”
老人一笑:“从生处来,便该回生处去,你本质不坏,且将来的大灾难中,你将是中流砥柱,何必来寻晦气?睡去吧!”
他说的不明不白,且没有多余动作。
然而金刚狼约翰·卡夫曼居然真的在他一句话后,向后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下阴月天坐不住了。
他猛地跳起,背脊弯下绷紧,宛若将要猎食的猎豹,双手八柄手术刀探出,犹如猎豹的利齿。
他一字一句的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是我们的敌人?”
老人十分淡定的摇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过往已成过往,未来却还未到来,何必忙于求死?”
阴月天冷笑道:“你早已认识我,知道我,又何须故弄玄虚?”
老人道:“你不能否定,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进化者被称作预言师。”
阴月天道:“那又如何?难道你是?”
老人道:“我虽不是,却不代表我不认识预言师。”
阴月天道:“那又如何?”
老人道:“此乃大凶之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
阴月天道:“你刚才叫他野兽,是早知他是谁?”
老人道:“金刚狼约翰·卡夫曼,我认识他时,你尚未出生。”
阴月天道:“那你该知道他的能力。”
老人道:“我非但知道他的能力,而且知道你的能力,或者说,我是这世界上对你了解最深的人,也是这世上最重视你的人。”
阴月天冷笑。
老人道:“你可以相信坦桑尼亚的耶利奇,却不愿相信我?”
阴月天愣住。
耶利奇的确是对他非常了解的人,甚至未蒙面时,他对他的了解就超过了戴尔文。
老人道:“相信我,耶利奇知道的,我知道,我知道的,整个世界都没几个人知道。”
他又叹道:“像你和约翰·卡夫曼这样的人,本该在大灾难降临的时候成为中流砥柱的,又何必来这里寻死?”
他见阴月天脸色冰冷,继续道:“你没听错,我说的是你们。即便是你和他,在这个地方,也一样是九死一生,所以,离开吧。”
阴月天直起了身子,不再保持战斗状态。
他道:“你和这小镇是什么关系?”
老人道:“与你一样,又与你不同。”
阴月天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人道:“已经问过,何须再问。”
阴月天道:“这小镇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老人道:“告诉了你,你便再也出不去。”
阴月天桀骜的笑:“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出去。因为这小镇是我难得遇到的险地。”
老人道:“知是险地,便该离去。”
阴月天道:“只有险地,才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