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产生的最为重要的一付催化剂。而它,是光的内在天赋的一个产物。
“在古时候,人们相信我们的眼睛就好比信号灯,它们生成出光束,向前传播,与太阳发出的光混合在一块儿,就像物以类聚。然后混合后的光束击物体上面,将一个反射返还给我们,我们那么就见到物体了。现在我们明白了,眼睛只是种精巧的传感器,光通过它与我们沟通。对于这个,别搞错——光是有感知的。它指引着我们的意志。它同时像严厉的监工和呵护备至的父母亲。我在对它做研究的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在我五岁的时候,我有次见到一束阳光穿过百叶窗上的一个小孔射入屋内,映照在一个金鱼缸上,在它的基本色的伪装下发生了色散。自从那时起,在仅仅短短几年的对于此种现象的智力研究之后,我终于认识到,我们所见到的或者仿佛见到的所有东西都只是纯粹的光的碎屑而已,或许说我是如此想的。”
“请等一会儿,”奥格斯特疯狂地记着笔记,同时说道。“你是说每样存在的东西都仅仅是光的分解的一个产物?”
“差不多就是这样,”拉屈克劳夫特说。“这套理论引导着我对于研究的对象产生了足够深刻的理解,从而我可以表演出一些幻象术,紧紧抓住了公众的注意力。但是在我上了大学、学习到能够将我年轻时所暗中摸索的发现简洁地归结到数字的数学公式之后,看起来好像我无法在研究对象的问题上更进一步了。我撞到了一面无法穿透的墙壁,阻碍我揭开精粹的奥秘。我意识到,它引向一点:光通过眼睛与我们进行交流,但是眼睛只是感受器,因此光能够告诉我们、教授我们、要求我们,但此过程无需依赖于对话。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纵光的进程,就像它所允许我的那样,但是冷酷无情的事实依然存在:我与光的心智的关系总仍是受到限制。
“然后,在某个夜里(在那一个月里,我正忍受着由于认识到这种局限性而产生的些微沮丧),在吃了一顿咖喱羔羊肉的晚餐之后,我上了床,做了个鲜活逼真的梦。我发现自己正在参加一个聚会,地点是我儿童时代所上的学校的只有一间房的校舍。那里大约有二十来个宾客,包括我自己和老师(她不是我所记得的任何一个教师,而是一位金头发的、面容宁静的十分漂亮的年轻女子)。所有的课桌都已被移走了,那儿只留下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一个宾治盅。我不确定我们到底交谈了多久。奇怪的是,屋子里没有点上一根蜡烛,我们站在昏暗的阴影里,只能靠着从窗口打进来的月光看见东西。然后,一些人注意到老师失踪了。一个白头发的老兄起身去寻找她,不久他就突然发现女教师躺在一扇窗户旁边,尸体浸浴在月光之中。他向着我们大声呼叫,让我们迅速过来,因为很明显女教师是被谋杀的。她****上下都是血,但是这些是怪异的鲜血,它具有绳索和棉线的强度,像张蜘蛛网一样地包裹着尸体。
“却不知何故,所有在场的人得到了同样的结论,都说是我杀了她。我不记得自己是否做过,却感觉到强烈的负罪感。在其他人处于惧怕中、低头注视着尸体的不寻常的状况之时,我非常安静地偷偷溜走,一次一小步。我一到达校舍的侧门,就一声不响地迈了出去,踏下步子,飞也似地逃走了。我没有奔跑,但我走得飞快。我没有向公路进发,而是选了另一个方向,在学校的后面穿过树林,朝着小河走去。地上积着白雪。天气冷丝丝的,夜空中闪耀着一轮圆月和数千颗的星星。树干和光秃秃的树枝的剪影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崩崩。当我走向河岸时,心中涌起了极度的懊恼。
“一走到河边上,我脱下了所有的衣服。我此刻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个非常大的、没有把手的圆形柳条篮,它的周长很宽,足够覆盖住从我的脑袋到腰之间的地方。我踏进河水中,河水漫到我的大腿上部,我料想着水肯定是刺骨的寒。但河水不是很冷。然后我向前倚靠至篮子上,让自己随着河水的流动而漂移着。在头顶上的璀璨夜空映照下,我穿行而过一片白雪皑皑的美丽风景。顺顺利利的旅程好像持续了数个小时,然后我见到太阳在面前冉冉升起,河流仿佛正在直接通往太阳炽热的中心。太阳射出的光芒洗遍我的全身,又在我耳边悄悄说道‘一切都会好转’。我站起身来,离开了小河,心底想道,‘拉屈克劳夫特,你成功了,你现在自由了。’就在那时我醒转过来。
“一个古怪的梦,但也不是最为怪异的梦。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集中思想所想的不是那个梦的象征含义。我而是在揣摩着,一个在我担任‘光的匠师’的整个生涯中最重大的启示:‘梦里面的光来自何处呢?’在沉思这个问题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我突然想到宇宙里肯定存在着两个种类的光,来自太阳和蜡烛的外界之光,以及来源于我们自己的特质的头脑的内界之光。我发现了!费尔先生。它就在那儿!”
奥格斯特一度还在拼命地书写,努力要追赶上他的采访对象的故事。当他完成时,奥格斯特抬头望着拉屈克劳夫特的脸,讲道:“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知,但是在那儿的是什么东西呢?”
“你没明白?我知道,假如我要查探光的灵魂深处,我需要以某种方法将我的内界之光与外界之光混合起来。正如我之前所说,这都是为了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但是要怎样来问?这就是困境。虽然眼睛是如此令人惊讶的创造之物,它们却不适于此种努力,因为严格说来它们只是一种接收器官。整整一年的光景里,我不断地研究着这个谜题。
“然后有一天,当我试图让我的精疲力竭的大脑休息下、不再想手边的问题时,我浏览了一本以前买的、却一直没时间来细读的画册。书里面有一幅题为《愚笨的疗方》的画作。在画里面,一个男子正平躺在一张扶手椅上,他的身后站立着另一个人,我猜想该是个医生。这名医生似乎正在做着手术,使用一件小型器械在仰卧着的病人的前额钻出一个孔穴。一股鲜血从病人的脸上流淌下来,可是尽管这是个很疼的手术,病人却处在完全的清醒状态下。最终我突然想到,它描绘的是古代的脑壳穿孔术的操作。”
“穿孔术?”奥格斯特问道。“在人的头颅上穿出一个洞?”
“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样,”拉屈克劳夫特说。“这种实践要追溯到人类的萌芽阶段。它的医疗目的是减缓大脑由于创伤或疾病而承受的压力。尽管是在秘密的圈子里,但在萨满教巫师、占卜预言家和幻想者的圣洁的事务中,同种的手术都得到了施行,设计穿出一个笔直的通道,以联向宇宙万物。对于这些情况的记录非常罕见,但是我已经阅读过一些出于以上目的而做过穿孔术的人写的东西。他们都证实自己体验过持续不断的异常欢欣、超脱尘世的活力、以及一种深沉持久的与万物交汇融合之感。至于我自己呢,我一点也不想要什么异常的欢欣。我所想要的,只是一种能让我的内界之光从脑壳内腔中出来、与宇宙中的外界之光交汇的方法。
“我决心要做这种手术,开始四处寻找一个能做这种手术的内科医生。在此同时,我预见到一个问题。一旦我在自己脑门上穿出个孔,我要怎样才能引导我的内界之光向外流动呢?我读过的所有做过穿孔术的病人写下的证词给我留下了一个印象:穿出的孔洞是一个让宇宙万物进入的端口。我需要一些方法来控制自己的想象。我就认识到,我需要以某种象征性意义想象出一个信使到外部世界中去,这个家伙要能让我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通过他我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愿。因此我静坐下来,轻声咕哝,最大限度的幻想,在强烈的渴望下我孕育出想象中的东西。”这时,拉屈克劳夫特沉默了下来。
奥格斯特仰起头,扫视了下屋子,接着凝视着头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问道。
拉屈克劳夫特摇了下脑袋。“只是你必须要向我保证你不会为了我将要讲述的东西而生气。”
“是关于信使的本质?”年轻人问道。
“那好,”‘光人’说,“从我的想象中诞生了一个年轻人的概念,他跟你很像——好奇心十足,总是准备问出关键的问题,随身携带着一本跟他自己一样、内容来源于幻想的笔记本。”
“我不会因为这个而恼火的,”奥格斯特说。“一切都合乎道理。”
“是啊,但我没有想要暗指你仅是个信使。你是名记者,而且事实证明你是个很优秀的记者。”
“谢谢,”奥格斯特说。
“刚才说到,对了,说到我想象出的信使是个很像你的年轻人,而且他一实体成形,我就开始不断地回想起他,因此我也就不会忘记他,随时可以将他召唤出来。我给他起了个名字,然后,在许多个夜晚的训练之后,我能够办到做梦梦到他。一旦我能够确保他存在于我的梦中,我就致力于将一个给他下发的命令带入梦乡。因而,在我的梦中,我可以看见他沿着条街道漫步、坐着吃早餐、跟一个年轻女子同枕共眠,我还轻声地对他说:‘带上你的笔记本,去找光人,然后问他你写下的问题。接收他的回答,再记到你的笔记本上。然后把它们带回来给我。’他会很尽责地完成任务,就像我指示的那样,他不会理睬我的老相识、青灰色的狮子狗、黑暗中咆哮的野兽、以及梦中的种种影象。一切都不能阻碍他的前进,直到他来到一扇黑色的大门前。如他所想到尝试的,他转动着门把手,他用尽全力,又推又踢,但他还是开不了门。每个夜晚,他都重复做着这件事,他没有一点挫折感,每个夜晚他都要来到那扇门前,试图穿过它。”
“那个时候你的头骨上还没穿孔吧。拉屈克劳夫特先生,我讲得对吗?”奥格斯特问道。
“很正确,”‘光人’说。“其间,就在我训练信使的时候,我的众多关系人中的一位给我介绍了一个家伙,说他也许可以做个出于非医疗目的的脑壳穿孔手术。那个时候在我所住的地方附近有些懂手术步骤的医生,但是当我告诉他们我想要做手术的原因之后,他们都确定我是个疯子,拒绝为我做手术。现在提到的那个家伙,压根儿不是位医生,但是有过战场经历,而且据他说他会做几乎所有被要求做的手术。”
“但是是什么使得他如此适合于你的境遇呢?”奥格斯特问道。
“一点都没有,说真的,除了一个事实:他那时运气处在最低谷;一个急需现金的瘾君子。他在战争时期照料病患和垂死之人的经历使他习惯于杀戮的景象,还给他留下了钢铁般的神经和对后果的不动于衷,喷涌的鲜血、血肉模糊的伤口、以及他的病人发出的刺耳尖叫都从没有让他畏缩过。对于所有的手术步骤,他都会提供一样的麻醉剂——半瓶巴谢牌黄色古利酒。为狂躁的家伙和穷人做堕胎与截肢手术是他的强项。
“晚秋的一个阴天里,在温莎阿姆斯的门廊里(温莎阿姆斯是一个既可称为妓院,又可叫做沙龙、旅馆的地方),我与弗兰克&;#183;斯盖特瑞(这当然是个不幸的名字)见了面。要形容下他,我立刻就想到了一个词:疲倦。他看起来精疲力竭,眼睑半合着,双手轻微地颤抖。他脸上也尽是萎靡不振,又留着下垂无力的长胡须。当我递给他预付的现金时,他带着一脸菜黄的面色和极度疲惫的样子,尽力向我作了个微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他将我引到三楼上一间小型公寓里,房间的一半被他布置成手术室,里面摆放着一把理发师常用的躺椅,一张桌子上满满地放着手术器械、蜡烛和只剩半瓶子的巴谢牌酒。地板上铺着一张破旧的被单,上面仍残留着干掉的血块,泄露出上一次所做的手术。在我喝下半瓶子黄色古利酒(这是一种像尿液的东西,从没有真正缓解过疼痛,只是让我恶心和疲倦)时,斯盖特瑞向我解释了手术。他拿起将要使用的每一种器械,一一向我说明:手术刀,用来切割组织、切开和复原前额皮肉上的褶皱;环钻,就像一把在底部带着个圆锯的开塞钻;黑氏锯 ,看上去像带有一面锯齿边的迷你短斧;医用锉刀,用来平滑创口的边缘;骨刷,用来清除头骨上的粉尘。
“我询问他通常是在哪个部位做切口,他手指向我前额上靠近发际线、一个比我所设想的略高些的点上。我告诉他我想要在更低点的地方穿孔,就在前额正当中、双眉中间凹进去的地方。‘只要你喜欢,长官,’他回答道。我也告诉了他我想要烧灼肌肉的切边,那样皮肉就不会重新长回来。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绿宝石,就是你现在看到嵌在我额头上的这块,并且我命令他一旦整个手术完毕就用它来塞上穿出的小孔——”
“很抱歉,拉屈克劳夫特先生,但这块绿宝石——你是从哪里拿到这玩意的?”奥格斯特问道。
“这是我有一次为个死去的妇人做照明的零活而交换得来的。那位富有的老妇人请求我给她的棺材照明,那么在守丧期间她的尸体的眼睛就看起来依然在来回转动。她想要给他贪婪的子女们留下这么个印象:尽管她已离世,她仍将一直注视着他们。这项工作很容易就完成了,只需要一对火焰驱动的叶轮式通风机和一些暗中放置的反射镜。”拉屈克劳夫特撅起嘴唇,眯眼瞧着,试图想回忆起自己讲到了故事的哪个部分。
“穿孔术……,”奥格斯特提醒道。
“哦,是啊。斯盖特瑞像一棵一月大风天里干枯的玉米杆似的不住晃动,”拉屈克劳夫特说道。“很明显,这不是跟手术任务有关的任何神经过敏引起的,而是由于他吸食鸦片患上的身体毛病。他耗费了如此之多的时间在旋转环钻上,我以为这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