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创立的?
聂展星缓缓的叹了口气,道:“你师傅追风,与我本是一脉,我说与你听也无妨。飞孤,你可知五百年前的仙妖之战?”
五百年前,仙界联手魔,人,合攻妖界,那一战规模空前,各界均出动了最顶尖的高手,战争延续了整整三年,妖界最终因为不堪无边力量的冲撞,坍塌毁灭。妖族军心涣散,伤亡惨重,血流成河。逃出来的,渐渐聚拢在一起,自人界建立了万妖之国,号为妖界,勉强生存。仙界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没有斩尽杀绝,妖界经过五百年的繁衍生息,总算回复了一些元气,却只能仰服仙人鼻息,无可奈何的作了仙人手中一柄杀人利器。
这场战争,彻底改变了六界的格局,影响深远,稍有常识的人,没有不晓得的。叶飞孤不但知道,还对其中的一些战役了熟于心,常常和酷爱兵法的陆心阳研究推敲,作为最经典的战例来学习,揣摩。
“仙人本有机会一举屠灭妖族,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叶飞孤想了想,没大有底气的说:“仙界素有好生之德,怕是不想多作杀戮吧。”
屋里的人们一起笑了起来。
“仙人如果有好生之德,这个世界起码要少死一半的人。”聂展星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因为仙界在共灭妖界之后,忽然发现魔国日新月异的崛起了,仙人已经无力再打第二场大规模战争,想来想去,便决定留下一个妖界,培养成附庸来牵制魔国!”
叶飞孤挠了挠头皮,最近实在有太多的事,颠覆了他的思想。一向高高在上充当救世主的仙界,一次次展现着自己的丑陋,诡诈,他虽不愿相信聂展星的话,内心却有一个声音隐隐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仙界,就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只求目的的无耻族群,他们用六界流成河的鲜血,浇筑起仙人至尊的地位。
“聂叔也曾经历过那场仙妖大战?”
屋里的人们再度笑了起来。
“我倒是想,生不逢时啊。”聂展星朗声说道:“六十年前,妖皇突然暴毙,按照妖界的规矩,要由全民公决共同选举出新的妖皇。但仙界强势介入,硬是扶植了一个傀儡当了新的妖皇,全面控制了妖界的军政,对于所有的妖来说,这是一个无比耻辱的日子,所有有血性的妖,都愤怒的拿起了手里的兵刃,与仙界作出了殊死抗争。”
“你是妖?”叶飞孤双肩一颤,拍案而起,习惯性的想摸腰间的剑,却忘了在脱离师门的那一日,早已将佩剑和令符上交给掌门人了。
“不错,我是妖,我们整个村子,全都是妖。”聂展星双目直直的逼视着他,虽没有使用练魂眼,那冰冷的目光仍然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斩妖除魔,正心卫道。但你想想看,从你进我们村子,有没有人害过你。你在外面呢,有谁对你好过!不一定妖就十恶不赦,整天嘴里喊着仁义道德替天行道的,也未必就真的那么正派。”
叶飞孤想了想,忍不住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平复了一下心情,聂展星眼中绽放出浓浓的战意:“当时我才十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节,对仙人恨之入骨!眼看着一个个妖界高手,被集中了兵力的仙人各个击破,我哭了一整夜,站在妖皇宫外我默默地对自己说,仙人今天对妖界做出的一切,总有一天我要十倍讨回来。我发誓,一定要让仙界为他的贪婪和野心付出代价。于是我靠着祖辈的威名,收拢起一大批孤军作战的妖界高手,蒙上了恐怖的面罩,成立了鬼面军团!”
在聂展星的率领下,鬼面军团渐渐打出了自己的名声,不愿沦为仙界走狗的妖,纷纷加入进来,这中间,便包括了当时的追风。
鬼面军团转战偌大的妖界,强力击杀落单的仙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仙界本就人丁稀少,却是经不住这种消耗,终于在第六十名仙人元神破灭之后,仙界集中了两个真仙,十名散仙,以及数百普通仙人,与鬼面军团正面对决。
那一战,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仙人很快又补充了兵力,希冀一鼓作气,永绝后患。聂展星权衡再三,自知再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不得已,率部离开妖界,辗转天欧大陆,并最终在雾隐帝国的西南山脉落地生根。
但他没想到的是,一出妖界,鬼面军团就彻底失控了,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的妖们,遗忘了亡国灭种的仇恨,一心一意干起了盗匪的行当,掠夺了大量的金银财富,俊男美女,修筑起恢弘的城池和宫殿,昼夜宣淫,纸醉金迷。
追风当时就没了兴致,在一个夜晚偷偷离开了军团,穿过天空沙漠,出了洪荒遗迹。后来追风进入太冲界,加入九华一派,又将弃婴叶飞孤收为爱徒,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聂展星留在军团努力了几年,毫无效果,心灰意懒之下,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收拾行装,离开了他一手打造的军团,带整个家族迁居到了此地,男耕女织,过上了平平淡淡的日子,一晃,便是五十年。
“十年征战,五十年田园,人生一世,匆匆而过。”聂展星无限唏嘘:“这次鬼面军团大举来犯,明摆着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
“找聂叔你作什么?”
“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叶飞孤有点糊涂了:“难道聂叔握有他们的把柄?”
“不是。”
第569章孤身赴会
聂展星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一个属于妖界的秘密,请恕老夫不能相告。好了,要说的,都说了,你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
“你愿意到哪,就去哪,这已与我无关了。”
“这个时节你要我走?”叶飞孤冷笑道:“你根本没有把握保全村民,对吧?你已经做好了被灭族的准备,只等着最后一搏,是不是!在这个时候,你让我走!你把叶某当成何等样的人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与我无关。”聂展星板着脸说:“哪怕你是个凝丹修者,我也会留下你共御强敌。但很可惜,现在的你只是个毫无战力的废人,留下来,除了给我多一个累赘之外,再无半分益处。”
“你以为我怕死?”
“你怕不怕死与我何干!”聂展星冷笑道:“你如果那么想死,随便死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不过,我这里要准备开战,没有闲暇招待你了,请吧。”
叶飞孤知他是不愿自己跟着一并送死,才故意前恭后倨,激自己离开,内心深处,心中不禁涌过一阵暖流。他先是被逐出师门,又遭仙界接通缉,身旁再无一人相伴。此刻,一群曾被他视为祸世之下蛊的妖孽,却处处关心着他,心念激荡,暗中已下了决定。
“叶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本想与诸位同甘共苦,舍命御敌,既然聂叔你看我不起,我也没来由再自讨没趣。这些日子以来,各位对在下的款待照顾,叶飞孤铭记在心,今后但有用到叶某处,一声招呼,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力所能及,万死不辞,各位,叶某告辞了。”说罢,大步走出了屋子。
过了片刻,屋中诸妖不禁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还以为是真有义气的人,没想到就这么走了,人情冷暖啊。”
“说得倒好听,还万死不辞,我们都要死了,还有哪个再去找他帮忙的。”
“人性就是这样,趋利避害,这义气二字,原本勉强不得。”
聂展星也微微叹了口气:“他走了也好,这本就是咱们妖界自己的事,没来由让他也卷进来送死。但愿他吉人天相,能够东山再起吧。我们自己的恩怨,还是要由自己来解决,各位……”
“不是这样的吧。”一袭白衣的天蓉推门而入,冷冰冰的说:“你们所认识的叶飞孤,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众人愣了一愣,不知她此言何意。
聂展星眼珠子转了两圈,猛然大骇道:“难道他,他……”他了半天,也没出个下文来。
旁边一妖急问道:“他怎样?你倒是说话啊?”
聂展星呆了半晌,道:“难道他一个人去找鬼面军团拼命了?”
众妖都被吓了一跳,一妖怯生生的问道:“叶飞孤不像是全无头脑之人,明知自己毫无战力,不会以卵击石送死送上门去吧?”
聂展星失魂落魄的吐出了五个字:血狼灭地决。
屋子里一片沉寂,久久,一妖小声说道:“他不会不知道,血狼灭地决施用第二次,强行聚集邪灵,必死无疑。”
“你忘了。”聂展星颓然说道:“他本就没把生死当成一回事。快,快追他回来!”他陡然跳了起来,连声叫喊。
“晚了。”天蓉侧立门前,缓缓说道:“他一出门,便抢了爷爷的千里马,扬长而去。村中并无第二匹骏马,追不上了。”
聂展星怒道:“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聂天蓉面无表情,冷冷的说:“他自己要找死,我为何要拦他?”
“你……”
叶飞孤策马奔驰,眼中神色,坚定而无悔。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几十万人的生死性命,每做一件事之前,都应该深思熟虑,谨慎小心,因为这个人背负着莫大的责任,分毫莽撞不得。
而一个无牵无挂的修者,就无需这许多顾虑。心中认定了一件事应该做,哪怕血流成河,永不超生,也要按着心里的想法,不顾一切的战斗到最后。
人是没有办法回头的。
从踏出九华派飞云殿的那一刻起,叶飞孤,便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的世界,不需要考虑太多,想做就做,想拼就拼,众寡强弱,都是烟云。一个人,不是痛苦,是幸运。
他策马驰过一座小山岗时,远远的看到一个武修背悬长剑,搂着一个清丽少女在一棵垂杨树下相拥相吻,情到浓时,动作也变得有些拙劣。
叶飞孤哈哈一笑,伸手夺了他背上长剑,叫了声:“借剑一用!”扬鞭而去。
那武者吃了一惊,高声怒骂:“杀千刀的小贼,莫要让大爷再见到,老子非剁碎了你的贼爪子不可!”
或许数十年后,这个武修会回忆起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在风流之时被一个小贼窃取了佩剑。但他绝不会知道,这个小贼,将会给三界带来何其深远的影响。
叶飞孤一路但见漫山遍野的难民,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抓住一人询问,才知鬼面军团已然开始杀戮,兵锋所至的第一个村子,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所有的生命都失去了踪迹,连树上飞鸟,地下虫蚁,也尽早荼毒。周遭的村民吓破了胆,弃家逃亡,一路上自相践踏,又被些发灾难财的盗匪洗劫,死伤无算。
叶飞孤将那村子作为起点,聂展星的村子作为终点,用一根树枝在尘土中画了一条路线图,仔细推演了一番,微微一笑,翻身上马,狂奔了两个时辰,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左顾右盼了片刻,跳下马来,拍了拍马屁股,放它回村。老马识途,何况千里宝马,自然寻得到回家的路,他虽决心赴难,却不愿连累这匹马也一并遭殃。
他三两步跑上旁边的山林之中,找了块巨石,悠闲的躺在上面,趁着鬼面军团还没有杀来,颇有余闲的回顾着自己的一生,短短二十年,也算得上曲折坎坷,意外不断,实在应该好好写本回忆录的。
第570章日暮穷途
“可惜啊,老子的光荣事迹没几个知道,知道的也不会大肆渲染,白白杀了个仙人,破了个渡劫仙法。”转念又一想:“不知道半殇那厮出来后,会不会做些事业,妈的,这小子干的事,无论是好是歹,都有我一半的功劳。”想的多了,脑子里济济攘攘的,一会出现了凌樱天真无邪的脸庞,一会儿想到和柳如烟分别时的依依不舍,一会出现陆琪儿巨大无匹的凶器,一会又忆及跟追风老头一起偷看钟红洗澡的情形,一会儿又想到和陈小乐的恩怨纠葛,没个终了。
“其实,我也想活着的。”他忽然嘿然一笑,黯然的眸子里,陡然绽放出滔天的战意:“如果非死不可,就让不可一世的鬼面军团来陪我殉葬!”
玉宇澄清,月华散尽,风吹得林中枝叶呜呜作响。
叶飞孤在清冷的月光下,喝尽了酒囊中的最后一口酒,血已狂热,牙齿冰冷,远处铺天盖地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大地扬起十几米高的灰尘,叶飞孤深深地吸了三口气,懒洋洋从巨石上站起来,整了整头发,拍了拍衣角和屁股上的尘土泥垢,纵身一跳,落在路中央。
他的表情冷漠如雪,他的眼神尖锐如铁,他紧握剑柄咬着冷冷的牙!
他崴脚了。
“妈的,晦气,出师不利。”
说话间,二十余骑飞驰而过,见他一个人横栏在路中央,有恃无恐,一时间摸不清来路,不敢造次,纷纷勒住马头,停在他面前。
“小子,你做什么的?”其中一人厉声呼喝,手里的剑出鞘一半,在月光的掩映下,甑明瓦亮,寒气逼人。
叶飞孤见这些人别的与一般盗匪无异,并没有传说中浑身带着吓死人的杀气,动个手指头能吓死八百人,只是脸上的面罩狰狞可怖,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畏惧之心。
叶飞孤既敢孤身到此,夫复何惧,冷笑一声,道:“我来杀人。”
马上之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这时,鬼面军团的大队人马也到了,一个身长丈二的巨人大声问道:“前边什么情况,为何勒马不前?”这人徒步而行,竟比全力奔跑的骏马还要快些,转眼间便到了近前。
他见了叶飞孤,也是一阵狐疑,这些年,见了鬼面军,就算是稀世名将盖世高手,也都争先恐后的逃跑,如今一个单薄少年独立路前,阻拦大军,心中反而生出许多疑虑,沉声问道:“你是哪国的小儿,竟敢挡我的路,不要性命了么?”
叶飞孤哈哈一笑。
“平生只闻鬼面军杀人不眨眼,千里无遗民,没想到今天还会关心我的生死,谢了。只不过,今日尔等要么原路返回,停造杀孽,要么。踩着我的尸体过这条路!”
巨人仰头一阵大笑,声如洪钟,震得叶飞孤耳膜几乎都要碎了:“踏着你过去,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站在这里,等你们来踏!”
巨人四下环顾,冷笑道:“你的同党呢,叫他们一起出来,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以为打个埋伏就可以赢我鬼面军,未免太天真了些。”
叶飞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