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总之我和黎人先试着将这起杀人事件列表整理,让大家能够轻松理解十分复杂的内容,如何?”
“哦,那就麻烦了。有些观点因为太过深入,我还有些不太明白。若是需要纸笔的话,可以差赫鲁兹拿过来。”
“谢谢。”
遭受无数次精神冲击而倍感疲惫的身躯更觉沉重,就连走路也举步维艰。
我和兰子从赫鲁兹手上接过纸笔,便到贵妇厅展开作业。这里也摆着一张大书桌。我依照兰子的指示,一边参照记事本,一边将个别事件逐一列表。(见下页图)
【图317-320:“人狼城杀人事件”经过表】
这张图表完成了!内容实在超乎想像,赤裸裸地详实记录凶手们恶魔般的行径。杀人手法实在太过血腥、太过精妙也太凄惨了。那般惨虐模样被单纯化成时间表,一清二楚地摊在我们面前。
我与兰子将写好的表格带往伯爵厅。这房间的蜡烛数目比宴会厅来得少,室内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沉静的氛围。大家全聚集在暖炉前的布制扶手椅与对面的长椅附近。我们找了空位坐下,兰子将图表出示给大家看。我和她默默品尝咖啡,等待众人传阅那张图表。
时间为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实在太恐怖!太悲惨了!”修培亚老先生看完图表后忍不住感叹。我的心中也感受到同样的恐怖。
“啊……”鲁登多夫主任勃然大怒,声音颤抖着说,“难道一切真的都与图表相符?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分明是虐杀、杀戮、蛮横的行为!做出这种事的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亚曼律师和赫鲁兹秘书专心地看着图表,但两人都一声不吭,没有一丝感情与表情。是故意装成不在乎?还是为了隐瞒事件真相?这就不得而知。
兰子也没多问他们什么。但若她的推理全都正确,必然会认为杀人事件的凶手与现任城主有关。
现在的我力持镇静。虽然时间已晚,精神与肉体也相当疲累,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沉默片刻后,鲁登多夫主任点燃新雪茄,“二阶堂小姐,我还是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兰子长裙下的双脚交叠,平静地问。
“譬如,青狼城的谬拉老师遭到毒杀这件事。究竟他是如何遇害呢?下手杀他的人是谁(法国篇:四九二页)?”
仔细想想,那起杀人事件还真是不可思议。谬拉老师担心自己会被某人杀害而将自己关在宴会厅。处事一向谨慎的他,吃的东西都和罗兰德律师他们一样,但为何只有他遭到毒杀?这可能吗?
“下手杀他的是女佣葛尔妲。”兰子立刻报出凶手的名字,“我认为杀人手法并不困难,因为已检验出他的饮料遭人偷偷下毒。”
“饮料?什么饮料?酒吗?”
“当然是红茶!”
“可是喝红茶的人有谬拉老师、罗兰德律师和阿诺医师。况且葛尔妲也不晓得谬拉老师会拿到哪杯红茶。还有,依罗兰德律师的日记所述,完全看不出她曾偷偷在杯里下毒的行径(法国篇:四九二页?)。”
“当然,那可是相当高明的把戏。”
“把戏?”
“是的。下毒手法极为单纯。事实上,谁都可以是那个倒霉鬼,因此也不构成谜。葛尔姐只要杀害他们三人中的一人即可。”
“什么?”鲁登多夫主任目瞪口呆,“谁死都无所谓?那不成了滥杀无辜吗?”
兰子用手轻轻抵着右脸,“是的。葛尔妲先将毒药渗入三杯红茶中的一杯,然后放在拖盘上,再端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随意拿取,也就是说倒霉鬼是随机挑出的。”
“如何将毒液放到红茶呢?”
“我想得事先在茶壶里动点手脚,那茶壶八成有双重构造。从壶口插入细小的长玻璃管,然后倒入毒液,再将茶叶倒入茶壶内,最后分别在壶里与玻璃管内注入热开水。将红茶倒入其中的两只杯子时,壶身尽量不倾斜,以免玻璃管内的毒液流出。接着再大大倾斜壶身,让玻璃管中的毒开水与周围的热开水混合。”
“原来如此。”鲁登多夫主任深深颔首,一只要这动作作得顺利又自然,当然不会令罗兰德律师他们起疑,也能做出毒红茶。”
“葛尔妲为了湮灭证据,立刻将茶壶放到水桶洗涤,当然也抽出插在壶中的玻璃管。”
“可恶!手法真的那么单纯吗?”鲁登多夫主任满肚子火,手上的雪茄都给捏扁了。
“那么又该如何解释莫妮卡·库德的死亡呢?”修培亚老先生一边摩挲尖尖的下巴,一边说,“她的尸体被吊在大厅,尸体下面有个金属器皿,里面贮放了她的血液。凶手为何要这么做(德国篇:四五八页)?”
兰子啜了一口已变冷的咖啡,“老实说,我完全无法理解凶手这个手法,但我还是有番推测。首先,之所以让其他人发现她的尸首,是为了赫阻。此外凶手可能需要她的血,为什么呢?也许她的血型很特殊,而地下秘密实验室的怪科学家们也需要。
“此外,也无法确认金属器皿装的全是她的血,说不定其他被害者的血液与一块混杂在里面!”
“什么意思?”修培亚老先生一脸狐疑地反问兰子。
“看到那么多血,一般会怎么想呢?”
“这个嘛……我会想到被害者遇害应有段时间了,所以体内才流出大量的血。”修培亚老先生双手交臂地回答。
“没错。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欺瞒死亡时刻。说不定莫妮卡根本才死亡不久,凶手却误导雷瑟和其他人以为她死亡已久。”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实际效果吗?”
“我不清楚凶手的目的。”兰子很率直地回答,“不过这也是凶手计划中的行动,大概是为了制造某人的不在场证明吧!”
“不在场证明?”
“是的。莫妮卡是在十三日午后两点左右行踪不明,她的尸体则十四日上午九点左右被发现。雷瑟等人看到金属器皿装有大量血液,肯定以为她遇害时间良久。但实际上,距离她断气的时间并不久,也许她在雷瑟他们发现她之前才刚杀害。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根据雷瑟的口述记录,他们完全没有碰触到莫妮卡的尸体,当然也就无从得知尸体僵硬的情况。”
的确如此。若是在早上被杀,晚上才将尸体吊起,尸体应该会很僵硬。鲁登多夫主任神经质地摩挲他的山羊胡,“自行踪不明到隔天凌晨,莫妮卡人在哪儿?”
“凶手大概将她幽禁在青狼城的瞭望台吧!”
“这么说……”鲁登多夫主任双手紧紧交臂,“凶手是在十四日早上将她的尸体吊起,然后在下面摆着盛满血的金属器皿,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确保某人的不在场证明?”
“没错。那时包括修达威尔伯爵夫人在内,银狼城内的人全都关在瞭望台。这也许是为了洗刷她们嫌疑而做的计划。”
“所以下手杀害莫妮卡的人是参与青狼城杀人事件的凶手罗?”
“是的。十三日凌晨一点,假装在‘狼穴’遭到凶手袭击而消失的男仆古斯塔夫可说是最有嫌疑。”兰子撩拨刘海回答。
这一连串说明中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由于兰子的说明十分流畅,所以事实变得很单纯、明快。我们对于她的睿智推理,无不佩服、赞叹。
兰子又啜了一口咖啡后,缓缓地起身,走到身后那幅大型肖像画前。
“亚曼律师……”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着烛光,“如何?关于这起杀人事件,我该说的都说了,也明白地告诉各位我的推理。您觉得如何?”
亚曼律师歪着脸,露出讽刺的苦笑,“哎呀!真是太可怕了。我的感想啊……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
“这表示您都认同罗?”兰子双手叉腰,语带挑衅。
“什么意思?“”
“就是一年前,发生在银狼城、青狼城以及‘第三城’这世纪大悬案的真实原貌。”
亚曼律师又浮现一抹傲慢冷笑,“你要我承认“第三城”的存在,和你先前所列举的那些凶手吗?”
“没错。”
“为何我要承认呢?”
“因为我认为你们知道那些事情。”
“若我不愿承认呢?”亚曼律师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
只见兰子耸耸肩,立刻回应:“你没理由不承认吧?”
“哦?为何我非得承认你说的那些事呢?不管是银狼城的修达威尔伯爵、青狼城的施莱谢尔伯爵、还有城堡众人与仆人们……”
“那么,您认为他们并不存在罗?”
这次换亚曼律师耸肩,“二阶堂小姐,恕我说得明白点,人狼城的持有者是里宾多普伯爵,是他将此城交给我们管理,而那些什么居住在城堡内的人全都不存在。”
“我认为你们的存在更证明了谋划这起事件的凶嫌确实存在。”兰子的口气十分强硬。
“什么意思?”亚曼律师回击兰子锐利的视线,慢慢从上衣口袋掏出雪茄盒。
他们两人之间流窜着一股冻结似的空气,我仿佛看见相交的视线在空中爆出杀气腾腾的火花。
“说来简单!亚曼律师、赫鲁兹秘书。”兰子微笑地瞥了他们两人一眼,“我已做出这起事件的逻辑推理。若没意外的话,可以说我已经识破你们的秘密。”
“你还挺有自信的嘛!”亚曼律师瞬间露出焦躁不安的眼神,旋即又收敛起神情,“我们的秘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泰然自若地装傻。
“你就全坦白地招了,如何?”兰子又嘲讽。
“坦白地招了?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叫做‘坦白地招了’?你就明说吧!不用客气。”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兰子眼神犀利地瞧着他们,接着清楚地说:“亚曼律师,你的庐山真面目就是银狼城的班克斯管家,也是青狼城的施莱谢尔伯爵。”
3
放在暖炉上的银制烛台上的三根蜡烛烛火轻轻地摇晃。挂在墙上的装饰镜所反射出的情景,在烛光的照映下微微歪斜,但又立刻回复原状。
“这、这家伙是班克斯管家?”鲁登多夫主任神情错愕,他整个人弹起,双手撑在矮桌上,额上频冒汗珠,用那充血的双眼直盯着亚曼律师。
我也一样惊讶地瞧着赫鲁兹秘书。
虽然面对兰子的指控,但亚曼律师还是一派从容、不为所动,平静地说,“不好意思,二阶堂小姐,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你说我就是银狼城的班克斯管家?”
“没错。而且你还扮成青狼城的施莱谢尔伯爵,只是那时的你是蓄着红色的山羊胡,现在则是八字胡。”
“那么,赫鲁兹又是扮成谁?”鲁登多夫主任叹了口气问兰子,“莫非他乔装成施莱谢尔伯爵的专属医师——卢希安?”
“对啊!我正想问呢!”亚曼律师大大地摊开双手,故意装得泰然自若。
兰子眼神犀利地瞧着身形瘦削的首席秘书,“不。赫鲁兹秘书应该是乔装成在普拉格师傅的酿酒场里工作的年轻工人,负责监视普拉格夫妇的一举一动。不过,我认为杀害普拉格夫妇的是别人。我想赫鲁兹秘书并未在银狼城与青狼城事件中担任什么特别任务,他只是从事一些幕后工作。”
我的脑袋仿佛被敲了一记,震惊不已,再次直盯着赫鲁兹秘书。只见脸色有些惨白的他看着我们,咬着唇,一声不吭。
“兰子,真的是这样吗?”修培亚老先生随即问道。
兰子点点头,“我想应该错不了。至于本来应该与我们见面,却迟迟看不到人的现任人狼城城主——法兰兹·里宾多普伯爵——不但是青狼城的卢希安医师,也是银狼城的男仆佩达!”
“什、什么……那……不会吧……”鲁登多夫主任呆若木鸡,频频用结实的手臂抹去额上的汗珠。他满腔的正义感与愤怒爆出,激动地全身颤抖,“这、这些家伙……在人狼城犯下如此残虐无道之事……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兰子又点点头,十分笃定地说:“这两人就是那起恐怖杀人事件的真凶。”
我的心像敲早钟似地怦然。
这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居然是夺走雷瑟和罗兰德律师他们性命的恶魔!
“二阶堂小砠,你是说我的老板里宾多普伯爵乔装成青狼城的卢希安医师吧?如此荒唐的想法就是你所谓的逻辑推理吗?”亚曼律师的声音低沉,那感觉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是啊。而且他还假扮成男仆佩达。”兰子又复述一遍。
乍听之下是心平气和的对话,但可嗅出这之中充满恐惧、憎恶、争锋相对的氛围。
“还真是有趣的见解呢!”亚曼律师嗤笑。
兰子嘴角也浮现一抹嘲讽的冷笑,“事情还不只这样。我推测那位美丽的修达威尔伯爵夫人与我们昨天从青狼城展望室望见的里宾多普伯爵夫人,根本就是同一人。”
“怎么说?”
“我想如此神秘美丽的女人,世上应该没几个吧。”兰子语带嘲讽。
亚曼律师的八字胡前端微微翘起,似乎是在掩饰不安,“我也赞同里宾多普伯爵夫人的美貌。此外,银狼城城主修达威尔伯爵又是何许人?你该不会也认为是我们当中的人乔装的吧?”
“不。他谁也不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是不存在的人物。”
“不存在?”
“嗯。修达威尔伯爵充其量只是宴会厅墙上的肖像画里的人物罢了。你们找到一幅神似那角色的肖像画,然后再向大家介绍画中人物是修达威尔伯爵。”
“哎呀!真是的!这说法还真是有意思。”亚曼律师笑得很夸张,还刻意拍了拍手,“二阶堂小姐,你不觉得你所说的话,宛如在巴黎剧场上演的煽情历史剧吗?这真是连雨果大师都甘拜下风的想像力!看来你有书写戏剧和小说的天赋呢!”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不敢当,不过我可不是在说笑,或是说醉话!这可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事实?”亚曼律师咋舌,“在这充满虚荣、虚像与虚伪的世界里,像真实这般微不足道的东西还有什么价值?”
“对你而言也许没意义,但对一般人而言,探寻所谓的人生真实之旅,可是很重要的。”
亚曼律师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烟盒,想抽根雪茄,“所以啊……二阶堂小姐,你说我们在‘人狼城杀人事件’露脸,乔装成各种人物的诡奇推理,简直是匪夷所思。况且你也没有任何物证,不是吗?难不成因为我和班克斯管家、施莱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