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请你详细地告诉我吗,珍妮?”
“……好。”珍妮带着几分犹豫,向布洛克说明关于自己的血统与最近遭遇的种种事情。
布洛克交抱双臂思考了一会儿,不满地说:“若照你所说,他其实只要杀掉你一个人,事情就结束了,没必要拿我们所有人当靶子;然而,如果只有你死,身为受益者的他,嫌疑必然最重,或许就是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他才拿其他人的生命当烟幕弹,遂行杀人计划。”
“照常理来说,杀掉所有人这种事风险太大,一般人是不会做的。”雷瑟噘起嘴说。
“如果是一般人,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每个犯罪者都不是用常理可以理解的,你们最好记住这件事。此外,我们现在也还不能断定杰因哈姆就是犯人,要拓宽观察的视野,合理怀疑,谨慎行事。”布洛克以沉稳的语气说。
珍妮率直地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那我们也能彼此怀疑了?”雷瑟却丝毫不掩其嫌恶。
“如果你想这么做也行,但现在唯有我们三人彼此信任才是上策。要怀疑也是怀疑佩达、女佣这些城堡的人。”
“知道了。”
“今晚小心点,我也跟你们睡同一间,可能会有点挤,彼此体谅下吧!”
“三个人?”雷瑟一脸不悦。
“没错。”
“……好。”珍妮偷觑雷瑟,后者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她才小声地应允。
“我也可以。”雷瑟说。
“很好。”布洛克颔首,从上衣口袋拿出记事本,“对了,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我想就参加这趟旅行的人以及城里的人,做一张相关人物表或身份表之类的东西,帮我就这些回想一下。”
“为什么?”雷瑟脱口而出后,立刻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我一直很在意几件事。为何我们会被当作目标?那些死掉的人,又是为了什么而被杀害?”布洛克这次并没像往常那样嘲笑他。
“没错,到底是为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些事件若以犯人具有行凶动机这一点来看,我们所有人应该都有必须被杀的共通点,如果没有,那就很奇怪了。若说凶手是疯子,单凭这个说法实在很难让人接受,因为,就算是疯子也会有一套特有的逻辑,这就是所谓的犯罪心理。”
“疯子的逻辑?”雷瑟握住珍妮柔荑的手不知不觉地加重了力道。
“嗯。”布洛克凝视两人的眼睛,“也就是说,犯人的怨恨也好,欲望也罢,若他的动机是针对我们所有人而来,那么,成为牺牲者的我们应该有什么能引发这个动机的共通点。因此,我认为如果我们能找出这个共通点,或许就能反向推论出犯人的真实身份或动机。所以才说要整理一份所有人的关系表。”
“听你这么说还满有道理的。”
“没错吧!那现在就仔细想想,这趟旅行本身,从一开始是否就有什么可疑之处?”
“你说旅行?”
“没错。”
“这不是反过来了吗?我们都是被随机抽中的中奖者啊!应该是制药公司从那些寄回去的回函明信片中随机抽取的吧?”
“真的是这样?”
“咦?”
雷瑟与珍妮都对此相当意外。
“我们真的是在没人动手脚的情况下被随机抽中的吗?证据在哪?我们不是只有费斯特制药寄来的邀请函,以及福登与伯爵夫人的说明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基于某个人的刻意安排才聚集在这里?”雷瑟冷冰冰地说。
“是有这个可能。”
“哪有这种愚蠢的事!”雷瑟激动地猛摇头,“在这之前,我谁也不认识啊!”
“等等!”珍妮迅速制止他,“雷瑟,话不能完全这么说。”
“什么意思?”
“像我与叔叔、柯纳根夫妇、布洛克先生与莫妮卡小姐,我们不就是认识的人结伴来参加的例子吗?还有费拉古德教授,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名人,再来就是我之前曾说过的,我在学生时代曾看过你在音乐会演奏钢琴的事……”
“但……”一滴冷汗从雷瑟的太阳穴流了下来。
“就是这样。”布洛克从胸前口袋掏出烟来,“如果一个个来看,虽然大家的境遇或背景都不一样,却又觉得似乎有些关连。或许,真的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我们彼此串连起来,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
“我实在无法想像。”雷瑟倔强地说。
“你看看这个!”布洛克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本褐色皮制记事簿,“这是费拉古德教授的东西,是我从他的尸体上借来的,其中有非常令人感兴趣的东西。”
“是什么?”
“牺牲者的名单。真不愧是费拉古德教授,我刚才说的提议,他早就开始做了。看了这个,应该不难了解教授也一直拼命寻找,发生在这座古城里的杀戮所隐藏的意图。”
布洛克翻开记事簿,将他说的部分指给雷瑟和珍妮看。
第十九章 牺牲者的名单
1
在开了罐头、用过简单的晚餐后,布洛克与雷瑟、珍妮三人便将微弱的烛光聚在桌边,开始补充费拉古德教授做的牺牲者名单。当然,宴会厅的门全都扣上门闩,要解决生理需求就用洗脸用的脸盆处理,洗脸盆放在其他房间,要使用时三人一起前往。虽然不方便,对珍妮来说也很可怜,但为了安全,也只有忍耐了。
教授留下来的笔记记载了从管家班克斯到女佣汉妮这八名牺牲者的相关描述,项目有职业、现居地、出生地、死因与备注,备注栏里除了注意事项外,还有好几个语意不明的辞汇。
三人将自己参加这趟死亡之旅以来的所听、所见、所闻,以及与他人的谈话内容,全都尽可能地回想出来。在彼此多方讨论后,决定先补上年龄与宗教,做成以下的表:
〈赛门·班克斯〉
职业:管家
年龄:六十岁
现居地:银狼城
出生地:印度孟买
宗教:天主教?
死因:被倒下的时钟压在下面。
意外?
备注:英国人。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汉斯·柯纳根〉
职业:珠宝商
年龄:六十七岁
现居地:约翰尼斯堡
出生地:约翰尼斯堡
宗教:基督教
死因:不明。被切下首级。
备注:所带的钱?第几度婚姻?SS。
〈阿格涅丝·柯纳根〉
职业:汉斯之妻
年龄:四十二岁
现居地:约翰尼斯堡
出生地:巴黎?
宗教:基督教
死因:不明。被切下首级。
备注:当过舞娘?尸体上戴着首饰。法国人?
〈卡尔·谢拉〉
职业:建筑师
年龄:四十岁
现居地:法兰克福
出生地:法兰克福
宗教:无神论者
死因:被石弓射杀
备注:鳏夫。无子。设计D·S?
〈约翰·杰因哈姆〉
职业:银行经理人
年龄:五十岁
现居地:慕尼黑
出生地:慕尼黑
宗教:基督教
死因:被石弓射杀
备注:儿子死于交通事故。还活着?尸体下落不明。
〈马贝特·艾斯纳〉
职业:会计师
年龄:三十岁
现居地:纽伦堡
出生地:艾森纳赫
宗教:天主教
死因:中毒
备注:盗领公款逃亡中?假名?
〈汤玛士·福登〉
职业:旅行社领队
年龄:五十五岁
现居地:海德堡
出生地:奥格斯堡
宗教:基督教
死因:中毒
备注:单身?
〈汉妮,修蓓尔〉
职业:女佣
年龄:三十三岁
现居地:银狼城
出生地:科隆
宗教:基督教
死因:不明。首级被切下,下落不明
备注:丈夫身故,单身。卡波?
〈赫鲁曼·费拉古德〉
职业:前大学教授,历史学者
年龄:七十岁
现居地:哥廷根
出生地:福森
宗教:基督教
死因:被斧头砍杀
备注:妻子身故,单身。从东德逃亡。被穿铠甲的骑士杀害。
来回细看了这张列表后,雷瑟叹了口气。
“不行,完全没发现什么共通点。”
“教授在管家班克斯的备注写下‘身高’,在谢拉先生的则写了‘D·S’,这是指什么?”珍妮指着那些地方。
“‘D·S’应该是指希特勒策划的德意志活动中心,那是预定建在纽伦堡、足以容纳四十万人的超大马蹄形建筑,听说谢拉的父亲也是建筑师,或许他曾参与过这项设计——费拉古德教授大概是想到这一点。柯纳根这里的‘SS’,明显是指‘纳粹亲卫队’;因此‘D·S’应该也与战争议题有关。”布洛克搔搔头,思索后回答。
“所有人都有战争经验?”雷瑟思考后,指出了这一点。
“这样太笼统了。有上过前线的人只是少数,女性大致都排除在外,而且,你与珍妮那时甚至还没懂事吧?”布洛克不加思索地摇头。
这么说来,两人的确是战争结束前后出生的。
“阿格涅丝是法国人吗?”雷瑟询问珍妮。
“不,我觉得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德国人。”
“我也这么认为。”布洛克附和。
“汉妮的备注写着‘卡波’,这是什么意思?”珍妮不解,雷瑟摇头默然,布洛克则用手指抚着下巴。
“我在什么地方听过……到底是什么呢……”
“原来艾斯纳先生是天主教徒?”珍妮继续发问。
“那家伙带来的东西里,有一本用旧的天主教圣经。上面好像有写到,小偷也能享有上帝应许的权利……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发现我们这群人里,好像以基督徒比较多……”珍妮吞吞吐吐地说。
“像我就是基督徒。”布洛克点起烟,“我母亲出身农家,是个只读过圣经的女人,话说不到两句就开始引用圣经,说到都令人觉得受不了。而我的人生也以路德的‘敬畏神、爱神’为行动准则。我们德国因为宗教革命的影响,天主教徒与基督教徒大约各占一半。在宗教方面,可能再过不久就要列入这张名单的莫妮卡则是天主教徒。就算除了谢拉以外的人都是基督徒,只要有一个异分子混入其中,就不能称为公约数。”
雷瑟重新将视线放回列表上。
“性别、职业、年龄、现居地、出生地、宗教……不论怎么看都完全不同。说得极端点,就连各自的死因也都不同!”
“别这么自暴自弃。”布洛克劝哄,“我们再想想!犯人的目的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找到的,我们或许还忽略了什么。”
“星座或血型呢?”珍妮战战兢兢地问,“我曾在杂志上看过,美国发生过所谓的‘星座谋杀案’,被害者全是射手座或金牛座之类的特定星座。”
“为什么犯人要做这种事?”雷瑟皱眉。
“听说似乎是个替人进行星座占卜的男人,到处谋杀与自己星座不合的女人……”
“原来如此,这种疯狂分子还真是钻牛角尖。雷瑟、珍妮,把你们的生日说来听听吧!”布洛克在烟灰缸中将烟捺熄。
“我是九月七日。”
“我……我是六月十四日,就是明天。”
“哇!”布洛克嘟起嘴说,“这可真是个了不起的生日!本来应该是要说生日快乐的。”
“不,不用了。”珍妮的表情显得阴郁沉重。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二日,莫妮卡应该与雷瑟一样是九月生的。”
“叔叔是一月生的。”珍妮说。
“就我所知,费拉古德教授应该是三月生的。”雷瑟补充。
“这样的话,这一点也说不通了。如果将年、月、日全都分散来看,根本完全不同。珍妮提到‘星座谋杀案’后,我还想了一下,不晓得犯人会不会是按照十二星座、一人一个星座地个别杀害……”布洛克露出了气馁的神色。
“我的血型是0型。”雷瑟率先说。
布洛克是A型,珍妮则是O型。
“我听叔叔说过自己是O型。我们家族里,只有我母亲是A型,其他全是O型。”
“不论怎么看,杀害特定血型的人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除非是为了采集血液而杀人……”布洛克双手抱胸。
“这么辛苦地过滤,却仍是什么结论也没有,难道牺牲者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共通点?这样只能认为是没有特定对象的谋杀了。”雷瑟接着从水壶里倒出煮开过的难喝葡萄酒饮用。
“我虽然不是医生或专家,却因为身为警察而学过相当程度的犯罪学。就我所知,犯罪心理学这个领域中,有一种以犯罪者为对象的多元化诊断。这是由精神病理学家克雷奇默提出的方法,他将犯罪者的人格分为四个层次,分别是生物学、医学心理学、心理社会,与文化社会。换句话说,最先看的是遗传与体质,第二是智能与人格,第三看成长环境,第四则看价值观与地域性。”布洛克回视雷瑟,用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语调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上个世纪为止,犯罪这类行为几乎都被认定为遗传所引起的,也就是说,有精神异常病例的家族里,会不断出现犯罪者,但近年来,人们倾向认为犯罪行为是由更复杂的因素所引起。”
“所以又怎么样?”雷瑟强烈地质疑。
“就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不过是纸上谈兵,处在这种真实的谋杀漩涡中,那些东西比垃圾还不如。除非是像上帝这样超然的存在,否则杀人犯所想的事,大概任谁也无法想像!”这是布洛克第一次说出泄气的话。
【牺牲者表格】
2
他们为了逃避不安与恐惧,其后也继续埋头制作表格,最终完成的表格不仅列出牺牲者,连活着的人也包括在内。然而,不论就这份表格再怎么推敲,仍然毫无头绪,聚在这座古城的团员——还有牺牲者之间——依然没发现任何共通点。
当天三人皆一夜无眠,听着彼此辗转反覆、难以成眠的声响直到清晨。尽管三人都早就醒了,却因疲惫而迟迟没下床,其中最先起身的是布洛克。雷瑟看了手表,确认时间,已经九点了。他与珍妮也换了衣服,三人。一起走到宴会厅。
晨光从打开的窗子照进来,一在西侧形成一块向阳背风的暖和处。今天的天空也是一片蔚蓝,雷瑟忿忿地凝视对面的青狼城,心想:我们这群人真的全会成为这座古城的俘虏吗……
珍妮替壁炉添足了柴火,雷瑟重新点上油灯,布洛克则从墙上拿下壁毯与肖像画,折断框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