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受了点皮肉伤。
解决了这一小队后,天已经开始渐渐变亮,泛出清亮的黄白色,伊恩背着林越在丛林中劈砍树枝开辟道路的狂奔着,到了这个位置,差不多已经不会有人追过来。他才放下林越,给她处理伤口。
早早就在膝盖下方用绷带扎紧,紧急止血,可深红色的血液还是浸满了半条裤腿,血顺着小腿流进鞋里,流过的地方血迹干硬后又有新鲜的血液从同样的轨迹流下来。
他颤抖着手用小刀割掉裤子的下半截,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腿来。
背包里有小瓶的医用酒精,伊恩握住林越的脚踝,把酒精倒在上面,她痛的一抖。他不敢抬头看林越皱着眉头咬唇的表情,看着干了的血迹都被酒精溶解,伊恩拿着纱布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拿着医用剪刀探入那枪伤。
伊恩攥紧林越的脚腕,努力忽略掉剪刀的尖端在血肉里探入搅动,夹出子弹的黏黏湿湿的声音。她低低的痛呼着,抓紧包裹的手背上青筋突起。
如此安静平和又充满新生之美的森林晨光里,那血肉摩擦的声音如此清晰,伊恩觉得一阵头痛,他把子弹夹出来,就立刻从手边拿过一包止血的药粉,用牙咬开,一手按着近心端的动脉处,一手把药粉撒了上去。
伴随着消炎粉碰到血肉吱吱啦啦的声音,林越痛的哀鸣一声,差点弹起来。
整个过程中,伊恩一个字都没说,他直直的盯着伤口,机械一般的缠上绷带,系紧。
“呼……痛死老娘了。”林越看着他包扎完,才低声说道。
伊恩没抬头,手指放在她被擦干净血迹的小腿上,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怎么了?”林越说话有点没力气,她觉得伊恩有点怪异。
“伊恩?怎么了?”她再次问道,棕色头发有点微卷的男人半跪在那里,没有抬头。
“伊恩……”林越坐在树根上,探了探上半身,手放在伊恩的后颈上。伊恩颤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林越。
“小兵儿。”他抬起头,不知道是因为发烧烧的太久的缘故,眼眶微红,灰色眼珠都蒙上了映满晨光的水雾。“你……会不会……有事,子弹……伤到筋骨了……”
他凑近林越,林越低着头顺手抱住他的脖颈,这个动作好像做过很多遍一般纯熟自然。脸靠着林越的小腹,伊恩抬着头,直视林越低头望他的脸。那眼睛里有他的模样,映着他的五官和稍显慌张的表情。
那眼睛纵然黑的不见底一般,但伊恩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和她安慰的笑容。
“咱们两个剽悍的跟猩猩一般,你觉得这种伤就会让我腿坏掉么?没关系的,这里他们不可能在追来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向东面走,说不定会和CLEAN或者索耶的人汇合。”林越低头说道,她微凉的手臂清晰感受到了伊恩滚烫的皮肤,这个热度有点离谱了。
她知道伊恩在连续发烧□能快到极限了。
“恩恩。”伊恩点了点头。眼前的事物有点看不清了,他的视线似乎蒙上了一层纱,疲惫而鸣响的大脑,林越舒服的臂弯,他想要睡觉。
“别睡伊恩。你万一睡着,我们就说不定走不出这里了!”这种高烧下,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哦恩。”伊恩含混的答应着,他累极了,却努力的半睁着眼,可眼前只有林越模模糊糊的模样和身边明亮不刺眼的阳光。那晨光和空气中泥土的芬芳,林越在阴影下透明微凉的肌肤,朦胧而美好的一切,他很想不再醒来,他很想就这样在林越面前毫无理由的流出眼泪来。
那表情依恋极了,伊恩的手臂收紧,抱牢了林越的腰。
那心跳,那微凉的肌肤,那安慰又关心的表情,都让他想哭。伊恩很想告诉林越说,我们可以以后生活在一起么……你可以以后在平日里也这样抱我么,你可以……用你的手指多碰碰我么?
伊恩知道自己定然能真心对林越好,他们以后还是可以这样战斗,他也不会要求林越多做什么,他甘愿做那个付出更多的人。
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愿意做很多事情,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他很想这么说,可是这种态度会让她恼火么?自己如果告诉林越自己的心意而她没有答应,会不会以后她都会躲开自己?会不会和自己保持距离,不再到自己家去蹭饭了?
伊恩忐忑与不安太多,纵然是期盼美好未来的心意再浓烈,害怕眼前生活破碎的他根本不敢开口。
“我去阿富汗之前不是跟你说会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你么?你要不要听。”林越的声音在他脑袋上方响起。
他把脸埋在林越放松下来软软的小腹上,点了点头。
“……其实,要和你说,我也没什么太值得说的人生啊。有些事情,我从未说过,但那的确是我的过去。唉,大概是今天也大脑发热了吧。”林越声音清晰,他听得见每一个音,曾经呆在中国很久的林越有些尾音不算标准,反而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我刚到中国的时候啊,也是茫然的很。通过集装箱偷渡而来,爸爸虽然在集装箱里提前给我准备好了食物,水甚至睡袋,但是从洛杉矶到中国,我在集装箱没有任何光亮的呆了半个月。”
“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我甚至不知道时间,虽然不至于有幽闭恐惧症,但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已经分不清睡与醒了,我总是梦见爸爸满脸是血的温柔的摸着我的脸,他告诉我妈妈也是个坚强的人,我作为她的女儿,也要好好坚强地走下去。”
“醒着的时候却总感觉集装箱里还有别人,我甚至总觉得被我杀掉的那个女车主——就是其实没死送我到码头的帕梅拉——就蹲在角落里,她在那里唱田震的《未了情》,我一喊‘别唱了!’,就感觉到她突然从漆黑的角落里弹起来,穿着血衣,骑在我身上要掐死我!”
……
伊恩抬起眼来,林越却没看他,直直的望着前面,眼里尽是当年犹存的恐惧,他能想象一个陷入半疯狂状态在漆黑的集装箱中发抖尖叫的小女孩。
“恩。”他没打断林越的话,更用力的抱紧她。
“还有被我杀死的杀过爸爸的特工,他也来找我了。还有……弗拉基米尔那俄语的声音每天都在我身边回荡着,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他的声音。我在的那个集装箱侧面开了一个能撬开的小窗,等到了中国,我就从那里爬出来。抱着还剩一点的吃的,我从港口上偷偷跑了出来,走到了街市上。你知道那里城市不大,却也有很多车辆,虽然赶不上洛杉矶繁华,但我根本不敢在大街上走,总害怕别人叫住我,抓住我。”
“后来自己的东西也吃完了,我到了那个城市里比较混乱的一块地方,找了个小巷里的遮雨棚之类的地方住着。白天就出去偷点东西吃,晚上就窝在那里睡觉。我虽然有爸爸给伪造的户口和证件,却不敢轻易的拿出来。后来在那个跟贫民窟没什么区别的地方,认识了一个专门开锁偷东西的叔,他教我这些,要我去做就给我口饭吃,后来我学的很快,四处下手,他也小赚了一笔,就把他家的卧室截一半给我住,还给我做饭吃。”
“后来他招惹到了什么人,被抓进了局子,出来之后还被当时那一片的混混把手指都敲碎了,我知道这事偷偷跑掉了,可他因为两只手残废,再也没法偷东西,生活都没办法自理了,好像是跳楼自杀了。”
……那些内容很长,他努力的想象着林越当时的样子。她说了很多,包括了17岁的时候为了房租和生活费卖身的事情。林越努力地想要平静着说完,可是回忆当年的苦痛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压抑情绪。
“那时候不明白这些,总觉得我陪陌生的男人做一次,就能拿到钱是很赚的事情。不用再奔波,不用偷东西,也不用抢劫之后被警察抓到。第一次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恶心,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所以就不再做这种事情了。”林越是这么说的。
这个话题她既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也不会觉得令人难堪,只是很平淡的对伊恩说着。
事情一直讲到她见到爱丽丝为止,林越讲完了也觉得没有什么,她摸了摸伊恩滚烫的额头,又从包里拿出一点点退烧药来。
“还是吃点药吧,虽然退不掉,好歹有点用。”林越把水壶递给伊恩,里面也没剩多少水了。伊恩点了点头,喝了口水把药吞掉,他沉默接受林越的态度让她感觉还是很舒服,没说什么虚伪的安慰的话,但是从表情上却不介意的接受了这一切。
“好了。”伊恩把水壶递给了林越,她看着伊恩上唇中间的唇尖上挂着的那滴水,就悬在上唇上,也没滴下来。伊恩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紧张的抿了抿嘴,就把那滴水抿掉在两唇之间了。
“再休息一会儿吧,在休息一会儿我们就离开。”林越从树根上下来,坐在一地落叶上,倚着树干说道,她就像习惯一般靠着伊恩。
伊恩一偏头就能看着手臂上还有血痕,瘦弱的林越,眉宇间回忆往事之后的疲惫,她黑色的瞳孔晶亮,看着对面发呆的伊恩,伸出了手臂。
“不再靠一会儿么?”她说道。
伊恩突然抬起手来,他握住了那只探向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不断上升的体温让他失去了那点犹豫,伊恩喃喃的想要张开口,他能听得见自己心弹动的声音,能感受到林越指尖上血管随着心跳的微动。
知道了林越的曾经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守在她身边的想法,这种握紧面前的人的强烈想法无法压抑。他的血液一瞬间冲上了大脑,望着林越看向他平和等待的表情,他心里这样说道:“我们在一起吧,阿越。”
而这无法抑制的心意也从嘴里说出,纵然断断续续,也足够让他紧张到时间停在阳光落到林越脸上的那一秒。
“我们……生活在……一起吧……阿越。”
每个字都如此充满期待,又难以从口中道出,每个单词之间的间隔里,伊恩都忐忑的望着林越的脸,不敢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喜欢你。”
在热带雨林的茂盛枝叶下,半跪着的高大男人穿着野战服,紧张的攥紧面前瘦弱亚洲女人的右手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今天3章已经全部奉上了~
敬请期待这两天会有的吻戏吧。但是小孩儿,是不会写肉的。= =
☆、【决定】
林越愣了愣,她感觉握住她指尖的那双大手滚烫而力度适中,伊恩晶亮晶亮的眼睛望着他,闪满了期望紧张与害羞。
“啥?”她被这几个字炸懵了,慌慌张张的就要收回手来。可是棕发的男人攥的紧紧的,林越收不回来。
我该说什么?……呃,很好?
呃……我们太年轻?……狗屁吧,她身份证上的年龄绝对可以结婚了,这种拒绝高中恋情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啊。
呃……等尘埃落定我们还都活着再说这种话吧?这种犹如生死离别一般的拒绝在这种氛围下怎么说得出口啊!
呃……其实我是个男人?林越估计自己还没说出口就被无视了。
啊啊啊!要怎么说啊,要怎么说啊!
林越表面呆愣,内心已经抱头抓狂了。伊恩绝对不是那种突发奇想的人,这番话必定是考量了很久。在两人时间越拖越长的沉默中,她看着伊恩一点点低下头去,整张脸都被窘迫和失望难过憋红了。
喂喂,这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啊,要不然初次告白的小伙儿要伤心了啊。
我到底要说些什么啊……
……不过说来,为什么自己就一定想着要拒绝。她虽然从来没有考虑过和伊恩在一起这种问题,但按照各个方面说来他们两个的确是很合适。同样是出色的战士,他们还是战友。
在这一行工作,大多都有着别人不能容忍的诡异生活习惯,例如把狗粮罐头当主食,每天都在床头放枪,坐在公共场合的座位上随时准备着弹起来。
找个行内的人的确是林越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更何况是跟伊恩。
“那个……”林越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确有着把伊恩当做家人的心意,但是面对这种氛围……
也不是不喜欢,听到了这样的话还是心里小小的激动一下的。她现在想来的确是相当的合适,她也很喜欢伊恩做饭的手艺,更喜欢他被欺负后窘迫害羞的样子。她喜欢和伊恩在一起的安心感觉,但她觉得自己对伊恩的心意必然没有伊恩对自己深厚,他应该是很喜欢自己,才忐忑的说出这种话来吧。
她害怕自己以后不能预测的未来,害怕自己不能对得起伊恩对自己感情。
林越看着伊恩受伤委屈的低下头沉默着背过身去的样子,顿时生出捉弄他的心思,张了张口:“你这是怎样?我若是不答应你的话,你要怎样?”
伊恩自动忽略了“若是”两字,完全把这句话当成了“我就是不答应你,你敢怎样”。一瞬间,他逐渐坠入低谷的心一阵疾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拒绝我了……是因为另有我不知道的喜欢的人,还是根本看不上他?
伊恩根本不敢想。他鼻子一闷,半低着头,眼前模糊的连攥紧裤子的手都看不清。他努力地抽了抽鼻子,想把眼泪鼻涕缩回去,可是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
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我会对你好,请你留在我身边”或是什么纠缠着林越的言语或行为,他就算做出来也会让林越心烦吧,妄图用同情什么的让林越留在身边的话,阿越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了吧。
耳边能听到迟钝的心跳与血液流动的声音,他恨死自己冲动的行为了,这次阿越不远万里的跑来救自己,态度也比往日温和亲昵了些,就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呆在一起一年多发展到现在的关系都会被自己一句话毁了吧。
“那你要怎样呢~我偏不答应你了,你还要上来强…奸我?”林越调笑着说道。
面前低着头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林越惊愕的看着伊恩脸上的眼泪,这家伙竟然这么丢人的哭了。
“我不会……不会……做这种事……”伊恩说起话来抽抽噎噎的,林越又想笑又感动。所谓一个中了几枪都不会哭的硬汉,竟然就因为告白的事情哭的一抽一抽的。
“我……我……不是故意……让你……感到困扰……所以,所以……”棕色头发的男人也觉得在林越面前这样哭简直丢人极了,他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