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的手打在床沿上,滚烫的佛珠的线断了,四处飞溅,这个佛珠已经尽力在承担洛婉的痛苦,现在终于也已经断开来了。
洛婉陷入了真正的昏迷,任谁都看得出,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撑不了多久了。
李大路把血手往上凑,她已经不知道吸了,李大路一次又一次地凑上去,但那血沿着洛婉的唇角慢慢地溢出,她喝不进去了。
上官流云拍打着她的脸,心一寸寸地沉下去,这个时候谁还记得谁爱谁,只要能活过来就已经很好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走路,忽然一下就倒下了;马上就要在自己面前死去,那样的感觉真是如此地让人无法接受。
上官流云的头嗡嗡作响,他跪下去捡那些佛珠,奶奶的心爱之物,他知道是奶奶年轻时候的陪嫁品。
那佛珠越来越热,热得根本无法拿起来,上官流云不知所措,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树后的沈玑正兴奋地烧着红绳,可是火苗晃了几下就灭了下去,身陷黑暗,她一边怪着小镇这个破地方,一边再打着打火机,但火苗好好地又忽然灭了,像是让人吹了一口气吹灭了。
沈玑感觉怪怪的,脖子的侧面也有一点阴冷,像是有人在慢慢地吹气,她顾不得许多,再次按燃了打火机。
那一点火一下子划亮了周围的一团黑暗,在火光闪闪中,她发现自己手中拿的红绳上多出了一根长长的青丝。
红绳上怎么会有头发呢?她的手抖了,这绝不是自己的头发,因为自己染的是酒红色的,这根头发很柔,一看就不是自己的。
她心里开始发慌,不敢再打火,只好用牙去咬那根绳子,入嘴处柔软,像是唇吻上了什么东西一样。
那种感觉,冷冷的,滑滑的,像是人皮。
难道有人在自己左右?她按下打火机,面前的景色让她呆呆地站着不动,自己手里拿着的红绳上,还提着一个人头,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的头,但眼睛却呆呆地望着自己,嘴角流着鲜血,而修长的颈部,还有一个红红的咬痕。
刚刚自己咬的,并不是红绳,而是这个女人的断颈,沈玑额头上的汗大滴地滑落,那个人头缓缓开口说:“你为什么烧我的绳?”
“啊!”一声尖叫,沈玑转身就跑。
沈玑尖叫着往回跑,屋里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她,她看到别人都看着她的手,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根红绳。
上官流云的脸冷若冰霜,一把夺过那绳子,沈玑立刻说道:“这是我刚刚在屋外的小石板下发现的,太高兴了。”
可是,她的脸任谁看都看不出是高兴,那笑太过牵强,但上官流云已经不想再去理会她了,他转过去,李大路的嘴唇已经发白,再任伤口流血不止就危险了。
那红绳一放到洛婉的手中,洛婉的眼睛就睁开了一下,恢复了一线生机,只不过头一歪,又沉沉睡去,而李大路也是一头栽倒,上官流云还是在那里吼叫,现场乱成一团——抬李大路去止血的,把东西搬回原位的,做饭菜的……
而沈玑呆呆地立在那里,像是被别人给敲傻了头,她的心里又怕又恨,但是洛婉的命是保住了。
夜沉沉而静,洛婉从昏睡中慢慢醒来,自己并不知道是被人从鬼门关上给硬生生地拉回来的,只是感觉头重脚轻,看着不远处已经卧在椅子上累得不成人形的上官流云那张熟睡的脸,脑子里似乎又听到了上官流云的声音:“快点,快点找。”
在昏迷间,那个声音一直都在喊自己不要真正地睡去,她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手伸向那个水杯,不忍心叫醒别人,自己刚刚的昏倒一定给大家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她很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自己的另一只手,那根熟悉的红绳正系在手腕上,她记得自己像是已经落入了深渊中,忽然手中一紧,就被一种力量给拉了回来,而当时手腕的力量就是来自这根红绳。
但她的身子还是非常地虚弱,完全没有办法自我控制,手是发着抖的,口干舌燥的她,只得一点点地移动着身子。
窗外不远处,站着沈玑,她一直都没有睡意,刚刚的惊吓让她回不过神来,她说服不了上官流云去睡觉,只有恨恨地站在窗前望着洛婉,看着洛婉拿不到水杯,鼻子里冷哼一声,就甩手而去,自己去找地方休息了。
洛婉还在努力,忽然水杯边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是那样的熟悉和温柔,洛婉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已经死去的母亲拿着水杯向自己走来,而自己却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生病倒在床上,母亲拿着化好的白糖水,温柔地从床那边走过来。
她呆望着母亲,嘴里念道:“妈妈,妈妈。”心里有一千个疑问,不知道母亲这一刹是人是鬼,自己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坠入了幻境。
母亲端着水杯过来,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她想伸出手,去摸摸母亲,却没有一点力气,母亲的脖子上似乎挂着自己要找的红绳。
洛婉抬起头,看着妈妈,轻轻地问道:“妈,一直都是你在守护着红绳吧!”
母亲却总是微笑不语,端着水杯坐在自己的床前,小时候洛婉一生病,母亲就是这样端水坐着,虽然不能代替洛婉的病痛,但也愿意陪着自己的女儿,给她讲故事,唱歌。
果然,母亲开口唱歌,母亲未出嫁时,曾经跟着村里的戏班子学过几句,后来随着电影、电视、娱乐的发达,戏班子早就已经解散,但母亲的嗓子非常甜美,一唱歌就能带给人平静的心情。
这歌听了很多次了,是母亲最爱唱的,那歌词却一句句地敲打着洛婉的心:“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洛婉心底涌起一阵无边的凄凉,听着这歌,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仿佛看到了情人的远行,看到了深深的寂寞。
母亲唱完歌后,深情地望着洛婉,人形渐变透明,慢慢地消失在洛婉的面前。
洛婉大惊,对着母亲的身影伸手过去,嘴里叫着:“妈妈,妈妈,不要走。”
有一只手伸过来摇着她,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上官流云的脸,他很高兴地望着她,嘴里念道:“你终于醒了,洛婉,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为什么一脸的泪。”
洛婉看着上官流云半天回不过神来,难道自己刚刚真的只是在做梦,她一扭头看了看那个水杯,果然还是摆放在自己手拿不到的地方。
她摸摸自己的脸,湿湿的,刚刚看到的母亲难道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一个梦而已?
上官流云扶着她坐了起来,给她喂了几口水,她微微缓过气来,又开始想刚刚那个梦,越想感觉越奇怪,如果是梦,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清楚地记得每个细节呢?但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母亲不明对自己说了要说的话,而是唱歌呢?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嘴里的一股血腥味,她吐吐舌头,对着上官流云说:“难道我刚刚喝的是血不成,为什么这水里有一股血腥味?”
洛婉自以为这是一个缓和气氛的笑话,可是,上官流云的脸黯淡了下去。
她想到了什么,握着上官流云的手问:“李大路呢?怎么不见他人。”
“他在休息。”
上官流云轻轻地回了一句,目光转向一间小房。
洛婉气气地坐起来,对着李大路休息的小房说道:“怎么能这样?我刚才好,他就不出来看我,居然自个儿跑去休息了。”
上官流云却了阻止她说:“他是失血过多,正在调养。”
“失血过多?”洛婉很担心地问,“怎么搞的,他受伤了吗?为什么会受伤?”
上官流云看着洛婉担忧的眼神,忽然一咬牙说:“不小心被一个东西给撞到了,你先别担心,你刚好,不要再劳神,他也没事,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洛婉放心地睡去,但那一夜,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歌词,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却总是清清楚楚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为什么母亲家里会有那些古老的妆物,为什么母亲会唱这样凄凉的曲子?这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洛婉一夜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时间太短,虽然她系上了续命绳,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在天刚亮的时候决定去母亲的村里问问那个戏班子的老人,这个曲子到底有什么来头。
正文 第十八章〓戏迷
天亮了,阳光透过木窗从外面移了进来,洛婉的气色好转,喝下了粥之后,她就和上官流云说了要去母亲生长的小村庄去看看,李大路也从小屋里出来,洛婉担心地问他:“大路,你到底伤到哪里了,怎么会失血过多,给我看看。”
李大路白了一眼多嘴的上官流云,然后说:“哪里有什么失血过多,我中暑了,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热。”
洛婉还是担心地跟在李大路屁股后面转着,一边转一边说:“你脸色很苍白啊!中暑,那要不要看医生?你的手腕上为什么带那个护腕?”
“哟,你很烦呢!我刚刚才好,你就问我这么多问题,让我休息一下,你有什么事啊!”
“我没有事了,休息一晚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小村子吧!”
洛婉高兴地拿起了包。
屋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沈玑,她听到了洛婉要去找母亲的村子,立刻就开始在镇上行动,沈玑果然是一个公关人才,凭着她的美貌和三寸不烂之舌,居然马上就给她打听到了那个村子现在的方位,而且给洛婉找来了一个知情人。
“什么,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
洛婉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怎么会搬走,都搬到哪里去了?
她扶着那个知情的老头死命地晃着,心情非常激动,为什么就这么巧,刚好自己二十年来第一次想回母亲的村子,那个要命的村子居然因为地势低,要修水库而搬走了,而且都各奔东西不知去向了。
沈玑看着洛婉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浮出了笑意,但也同时装成很着急的样子走到洛婉身边说:“这可怎么办?我刚刚一打听,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都是你打听的好事,你不知道洛婉刚好,现在给她这个消息,万一她承受不住呢?”上官流云实在忍不住骂了沈玑几句。
沈玑眼泪汪汪地看着上官流云说:“我也是为了洛婉好,希望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洛婉看着这两个人在争吵,只好强忍着失望又转过头来安慰看起来似乎受了很大委屈,做了好人没有好报的沈玑。
“流云,你说她做什么,她也是为了我好才去打听消息,这个消息多好,我们根本就不用再花费时间去找那个什么破村子了,唉!迟不修水库,早不修水库,偏等到这个时候修,算了,认命吧!我们回去。”
“回哪里去?”上官流云与李大路一起问道。
“回城里啊!我想了想,还是要找善清爷爷去说一件事情,不知道善清爷爷会不会唱戏啊!”
洛婉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上官流云,上官流云很奇怪地望着她,难道她这个时候还要找人去唱戏吗?莫非是烧坏了脑袋?
回城的路上,大家都静静地坐着,这一趟虽然有惊有险,但总算是找到了续命绳,只是未来的路更迷茫了,洛婉心里虽然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算了,什么也不要想了,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洛婉把头靠在座位上,看着天边的云变幻莫测,就像自己的人生。
一进城,上官流云已经安排好,四人驱车又直奔善清爷爷的住处。那地方还是那样的山清水秀,小女孩迎了出来。
“小妹妹,爷爷呢?”上官流云问道。
“出去了。”小女孩对上官流云倒是比较热情。
“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洛婉着急地问,小女孩嘴巴一歪,她不喜欢这个大姐姐,每次来都给爷爷找麻烦。
“不知道啦,爷爷出去一般都不会告诉我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小女孩说的倒是真话。
看来真是倒霉透顶,无论要做什么事情,都是不顺到了极点。
洛婉坐在台阶上,埋头叹气,几个人立在她面前,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洛婉感觉自己真像一只无头苍蝇,走到哪里,哪里都没有路可走。
她坐在那里,把上官流云与李大路、沈玑都支开,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下。上官流云去给奶奶和小暮的骨灰上香,李大路坐在不远处的桌前喝茶,他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沈玑却早就不耐烦,一屁股坐在最凉快最舒服的地方,打量着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沈玑坐了一会就跟着上官流云进了那间摆放着奶奶与小暮的香灰的小房里去了。
沈玑要把握住这个时机,对上官流云告白,不管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前途考虑,还是上官家的财势,或者是因为这个男人本身的优秀,她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玑整理了一下衣服,在窗户的反光中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比洛婉要优秀得多,长相,身材,智慧,怎么可能输给那么一个长得不好看,而且还老是惹麻烦的女人?
这是沈玑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在这个时候,如果可以对上官流云表白,那么,洛婉那个家伙只有望而却步了。
她自信地一笑,看着屋内上官流云在那里上香的侧影,心里不知为何动了一下,她想到了上次在小暮的画室里遇险,是这个男人把自己抱离了危险之地,当时自己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侧面。
上官流云真的很帅气,她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她心生一计,走到小暮的骨灰盒面前,装做上香,然后那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引起了上官流云的关注。
上官流云以为她在伤怀往事,心里也一阵难过,拍拍她的肩说:“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多想了。”
沈玑趁势就扑倒在他的怀里抽泣着,双手紧紧地搂着上官流云的腰,上官流云眉头一皱,他对这个女人有说不出的反感,总感觉她哪里不对劲,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但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虚假。他用力地挣脱出她的拥抱,清清嗓子说:“去外面坐坐吧!”
上官流云转身就走,手却被紧紧地拖住。
他一回头,只见沈玑那双喷火的眼睛:“都是因为洛婉吧!”
“什么?”
“你拒绝我是因为洛婉吧!为什么会为了那个丑丫头而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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