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老大先是逐一将在座的众人都向大家介绍了一番,然后开始逐一介绍接下来的几天将会出现的拍品。虽然这些拍品时不时就能引发底下诸人一阵惊叹,但在肖灵看来,全是些有足够的钱就能捏在手里的货色罢了,至少不值得拿命去换。
直到张家老大终于将这番介绍告一了段落,闭上嘴来,环视一笑,肖灵才重整了精神,预感重头戏快来了。
“接下来的这样东西,其实老夫知道,是不应该在这个场合拿出来的,因为那不是我们所能觊觎的东西。”张家老大道,“只是有一位同道在机缘巧合之下已经拥有了那样东西,并通过某种渠道告诉了我,我才有了将那样东西拿到台前展示给你们的机会。所谓天授不取,反受其咎,要我放弃这个机会,我实在不甘心。”
这一番话总结起来其实就一个意思:人为财死。
“有关十年前的那件惨案,在座的许多人应该都记忆犹新,而其中或许有人知道,惨案的缘由正是那样东西的存在被泄露了出去。”张家老大又道,“但诸位不用担心,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再度发生,我已经请了华山剑派的谢掌门来守护大家的安全。”
谢晓安在一片惊叹中起身微笑,向众人点头示意。
“而那样东西,就在半个时辰以前,也终于由那位同道转交到了我的手上。”张家老大见已经吊足了胃口,微微一笑,终于舍得说个明白了,“大家肯定都听说过,传说中的天塑碧……”
天塑碧玺!听到前三个字,肖灵脑子里已经闪电般划过了这个名字。
许多原本坐着的人也已经在震惊之下起了身,不可置信地盯着张家老大。
他们的脑海中都闪过了那个名字。
所谓天塑碧玺,是比整个大雍朝的存在还要久远的事物。传说是数千年以前一道闪电从天空劈落,遗留在凡间的宝物。
而当年那位将这个宝物争夺到手的人物,最终建立了中原第一个王朝。并且此后在中原起起落落的数个王朝,也无一不将这天塑碧玺当做传承之物。
直到前朝帝王因暴虐无道而被大雍朝开国帝王所击败时,竟然将此物吞入腹中后坠河而亡,新皇打捞数载未果,才不得已让大雍朝成为了中原史上第一个没有碧玺护佑的王朝。
大雍开国皇帝至死都在遗憾此事,并传说曾经留下遗诏:谁能最终寻到此物,谁就是大雍朝新的帝王。传说的真相并不可考,但大多数人都相信就算没有这个遗诏,谁能得到此物,谁就能成为下一任帝王的有力竞争者。最不济,也可以用来讨好下一任帝王的有力竞争者嘛。
权势与金钱,这五个字足以点燃许多人的理智,让他们就算看出了其中的危险,也怀着“说不定我会很走运”的侥幸心理,怀着满满的期待,等待着张家老大将那最后一个字给说出来。
但张家老大最终并没能将那个字给说出口。
他的脖子上突然现出了一道细不可见的红线,然后那道红线随着喉咙间发出的“嗑嗑”声逐渐裂大,片刻间便只见一颗头颅掉到了地下,血液从身躯上那碗大的断口处喷上了天,溅得附近几人脸上都是。
众人都惊呆了,先前站起身来迎接惊叹的谢晓安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去。
一道黑影突然由柱子后面窜出,破窗而逃。
肖灵却是早有准备,并没有如何惊讶,于是捕捉到了那道身影,果断追了上去。
许云见状,也想要追去。
但他身旁的谢晓安拔出了剑,“等等!”
许云还没来得及困惑,就见更多的蒙面黑影从各种柱子后面、桌子底下、布帘后、阴影处窜了出来,扫着明亮的剑光向着人群冲杀过去。
“先护着其他人出去!”谢晓安叫道。
肖灵追着那道黑影跑了片刻,就快要追上,却发现了身后的异动。
他听到后方大厅传出的尖叫声,知道还有敌人埋伏在那里,顿时脸色大变:祁爱白还在厅中,无人守护!
他想要马上返身回去,却又知道反反复复最容易两头空,自己既然已经追出,就应该先解决身前的敌人,而将身后的敌人交给身后的人处理。虽然知道如此,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就在他正艰难抉择时,突然又听到右侧传来一阵风声。
肖灵连忙朝旁避开,只见一片漆黑的刀刃正贴着他的身侧劈下。还不等他看清持刀之人,又感到后心一凉,同时左侧也是一道黑刃划来。
连躲数招,就算是现在的肖灵也抵不住挂了彩,左臂上被拉出一道老长的伤口。
左、右、后,再加上先前被自己追击那人也返身回来,肖灵忍不住露出苦笑。好吧,现在也由不得他去担心别人了,搞来搞去,原来他才是被埋伏的正主。
如果是普通的对手,区区四人,肖灵自然不会怕。
但眼前这几人,肖灵一交手便明白,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他们使用的正是魔功。不仅是魔功,而且还是至少修炼了有十年火候的魔功。
想来也是,当年那事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只要有心,足以培养起这么一批与自己等同的高手。
……虽然肖灵不太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四个人,每一个在实力上都不比他稍差。再加上太阳已经落山,眼前四人又都是黑衣蒙面,甚至连刀刃都涂黑了,肖灵应对起来难免更加困难,不由得陷入了苦战。
相对而言,埋伏在大厅内的那群黑衣人的实力就差多了。
至少许云和谢晓安以一敌多都是没有问题的,华山剑派的其他弟子也没有陷入太大的苦战,虽然没能够护好所有人,但在片刻后终于顺利将大多数人都护送到了大厅之外。值得一提的是,严飞飞居然也是个武艺还不错的,尤其是轻功卓越,一把迷药洒出去更是能药倒一片,虽然他只顾着护着祁爱白,管都不管其他人。
谢晓安见许云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叫道,“你想追就追去吧!这里有我。”
许掌门从来都是个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家伙,一听此话如蒙大赦,连句话都没撂就朝着先前肖灵离开的方向飞奔了过去,生怕慢了一点。
谢晓安摇着头叹了口气,手下也不禁放松了一点,露出了一个破绽。
突然间,一柄黑剑从斜里刺来,狠狠扎进谢晓安的胸口,又从他背后破出。
谢晓安看着眼前这个新冒出的黑衣家伙,显得略有点呆愣,而后扭头看了看许云的背影。
但许云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发生的事情,依旧不要命般向前飞奔着,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真是无情。”谢晓安低声念叨了一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栽倒,眼帘也渐渐l司上,嘴角却勾着一抹怪异的笑,”但一直以来,你最大的魅力,集然就在于此。
☆、56·主角定律
黑夜笼罩的树林中;肖灵正在苦战。
他那身用来乔装的衣物自然早就褪下,里面是一身深色的短打;头发也早已经披散,洒落在身后。
肖灵借着地形,凭着身法的优势努力周旋,但这始终无法长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体力的流逝。
他知道,纠缠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其实早在他发现自己身陷埋伏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心生退意。但对方既然特地埋伏了;又哪里会轻易给他那个机会?片刻下来,肖灵身上已经又多拉了几道伤口;虽然都不是重伤,对他的体力却是又一层削弱。
既然躲避不掉,那便只能拼命了。
肖灵咬着牙,越战越勇,招招都是奔着敌人的要害而去。
若不是对方有着足足四人,他现在或许已经赢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肖灵差一点就能逮到破绽先取下其中一个敌人的性命。
但对方偏偏就有着四人。
剩下的三人对他的攻势步步紧逼,逼得他不得不以自保为先,逼得他陷入了对方的步调,渐渐将他逼出了丛林,逼到了悬崖边上,连地形的优势也无法占用了。
肖灵拼尽一切,也只能落了个勉强不败。
实际上,就算只是勉强不败,也已经是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着运气才办到了的事情。肖灵先前的判断有些失误,眼前的四人比他原本所以为的更强。
是的,他原本以为这几人和自己不相上下,事实却是,他们比他自己更强。
肖灵曾全力修炼魔功十年,眼前四人也是一样。
但肖灵并没有将成功将魔功给修炼到极致。
那个写在功法的最后,被描述为“无心无我唯有战”的所谓“至高境界”的东西,肖灵不知为何,一直都摸不到门槛。他多年前曾经拿这个问题询问过当时还活着魔尊,但魔尊却不屑于回答。
魔尊只在只言片语中透露过,他曾经给那种状态取过一个名字,叫做“绝”,取的是“绝情绝义”之意。
至于你为什么始终学不会——魔尊曾经面带讥笑地这么说过——这真是个狗屁问题,狗屁到没有其他任何人会提出的问题,魔功的终点就是“绝”之境,“绝”就是整部魔功的全部意义所在,两者本来就是一体的,又怎么会一直修炼魔功却触摸不到“绝”呢?就算是天赋再差的人,也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最多也只会是所拥有的“绝”境等级太低罢了。
这番话肖灵当年没懂,现在也没懂。他只自己琢磨着,觉得这话的意思是责怪自己太过急躁了。当时他修炼魔功还不过两年,于是时常用这番话激励自己,想着既然如此那么只要他继续修炼,总会有触摸到那个境界的一天,总不至于他的天赋比所谓天赋最差的人还要差吧?
然而,十年过去了,他还真就从头到尾都没有学会。
渐渐的肖灵也就不再拘泥这个问题了,反正魔教已亡,他凭借着十年的魔功底子足以跻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有点缺陷又何必太在意……直到他陷入了今夜这场苦战。
眼前的四个人,在肖灵看来,身法不如自己,力道不如自己,对招式的把握不如自己,但自己偏偏就是打不过。
以一敌众自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是他们在攻守转换的配合上精准圆滑得出奇,就算偶尔有谁露出一个细微的破绽,也会被其他人无比精准地补上。
这就是“绝”的力量吗?肖灵不禁有点叹息。
他想到了曾经在玄剑宗看到的,许掌门与红衣盟甲二的那一战。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许云的身份,自然便能想到当时许云的实力突然就涨高了一截,缘由究竟是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眼前四人虽然也都遁入了“绝”之境,实力上却没有许掌门当时那么强,不然肖灵就算神明护体大概也活不到现在。
其中的差别,就是所谓的“绝”的等级的差距吗?对了,那个糟老头子说过,这种等级是由天赋决定的,而许云身为那个糟老头的儿子,等级一定是很高的。
但许云的实力,显然和眼前这场苦战并没什么关系。
肖灵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死关头为什么还要去想这种无关的东西。
到了现在,他的体力已经吃不消了,身上也陆陆续续地挨了好多刀,伤口一道一道的,血液点点滴滴往外撒着,就差致命一击。
他勉强躲开一招,又挡下一招,但又有一柄剑正照着他的后心扎来。
肖灵不禁略有点自嘲地想着:死在了追求父母身亡真相的路上,大概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虽然他还不愿放弃,但体力真的已经跟不上了。
这一击,或许就是他的最后。
那柄剑最终并没有扎到肖灵身上。
一个人从林子间冲出,千钧一发之刻扑了过来。
任何一个判断力正常的称得上是武林高手的家伙,在这种时候的选择都应该是趁着出其不意先干掉一个敌人,最不济也应该是以攻代守,逼着敌人先自保。
但是这个人不知道搭错了什么筋,剑都没提,只径直地扑过去把肖灵推开了。
于是那柄剑最终就从他身上扎穿了过去,让他眼前一黑,喷出了一口血,顿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肖灵惊呆了,甚至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许云!”
那四个黑衣人也惊呆了,那个把剑插进许云胸口的家伙就那样僵在了那里,而边上那个原本打算如果肖灵躲开就补刀而现在已经飞起一刀劈来的家伙惊呆之下依旧维持着惯性,眼看着就要一刀劈到许掌门身上。
肖灵疯了一样想要扑过去救人。
但那个把剑插进许云胸口的家伙比他更快,猛地一脚就踹到了许掌门的胸口,将许云整个人直接踹飞。
于是许云躲过了那致命一刀,然后飞出了悬崖。
因为他已经晕过去了,所以直接掉了下去。
“不!”肖灵跟着就跳了下去。
被留下的四个黑衣人在那面面相觑,显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肖灵自认为自己已经虽然苦战了这么久,但现在的判断力还是正常的,所以他跟着跳崖自然不是为了殉情,而是看好自己能救起许掌门。
实际上他也确实在脚刚刚离开的地面的时候就已经顺利捞到了许云的腰……问题只在于,要怎么回到地面。
肖灵右手揽住许云的腰,左手牢牢抓住叉出崖面的一截树干,严肃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用膝盖撞了撞许云的脸,“醒了没有?”
很遗憾,许掌门依旧晕死着。
许掌门不仅晕着,而且他还很重,正无情地飞速消耗着肖灵已经所剩不多的体力。
“蠢货!”肖灵怒火攻心,忍不住照着他的面门就是狠狠一膝盖。
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太大了,顶上的树枝猛地发出了“咔嚓”一声。
肖灵脸色一白,顿时停止一切动作,紧张地盯着树枝。
但那截树枝并没有听到他的期待,而是又“咔嚓”了两声,然后无情地断裂了。
肖灵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除了骂娘,他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将许掌门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
哦对,还有另一件事也必须要做——祈祷这悬崖不要太高,或者下面有条河。
肖灵并不知道这一次上苍究竟有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或许听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活着。
也或者并没有听到,因为他发现自己浑身都好像已经碎掉了那样疼。
肖灵就这样在那片黑暗之中,独自体会着自己的疼痛。
这片黑暗他有点眼熟,一个月前他似乎也曾陷入过这里,并似乎曾经在这里见过一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家伙。
有那么一会儿,肖灵以为这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