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多久能收购到?”许云忍不住问她,“如果再将价格提高呢?”
“能在一个月内收购到的几率只有不到一成,若是将期限放宽在一年之内,倒是有八成的可能。”祁爱莲实话实说,“但那实在是太久了。并且这个价格已经是一个界限,就算再出得更高,情况也只会是一样的。”
许云沉默下来。
肖灵在后面笑了一声:一年?别说一年确实是太久,就算是一个月之后,他怕他的坟头都得长草。
既然如此,只剩下一条路了。
“哪里能够采到?”肖灵开口问道。
极阴花之所以如此珍稀,自然是有着珍稀的理由的。
稀少是其一,生长环境恶劣是其二。
迄今为止曾经出现在市面上的极阴花,多数都是被困于雪山中的人们偶然发现的孤枝独朵。就算记下了初次发现的位置,却不管等待多久,都很难等到它再生长出第二朵来。
“但这并不表示极阴花只能一朵一朵的生长,实际上,在我们宗门的文书上就记载过极阴花丛的存在,并且我们宗门的第一批极阴花就是当年的某位长老从那处花丛中采摘回来的。”刀疤男告诉他们,“只是极阴花生长得越多的地方,环境就越危险越恶劣,越令人难以活着回来罢了。那位长老就是在从那处极阴花丛回来后不久便重伤不治了,据他所说,那儿甚至还有野兽守护。”
肖灵对这种故事不感兴趣,只重复问了一句,“在哪?”
“界山之巅。”伤疤男回答道。
肖灵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去。
许云坐在那儿,看着他走过自己的身旁,问了一声,“你去哪?”
肖灵看也不看他,“采极阴花。”
许云当然知道他打算去采极阴花,问题是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走掉算什么回事?这样想着,许云便伸出了手,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肖灵停下脚步,看着衣袖上的那只手,皱起眉,却没有马上甩开。
“我和你一起去。”许云道。
“就你?”肖灵冷笑一声,到底还是甩开了那只手,目带轻蔑,“我不需要拖后腿的。”
说罢他便不再看许云,甚至不再慢悠悠地往外走,而是直接用了轻功,朝着界山所在的北方,片刻就飞没了影子。
什么态度!许云被这种轻蔑激怒了,当即就想追上。
但他忘了自己的膝盖还没痊愈,拐杖又给丢到了一边,没两步就是一晃荡,要不是边上有祁家的下人眼疾手快,差点直接吧唧一下摔地上。
伤疤男在后面叹了口气,“都这么急做什么?”
许云按着自己的膝盖苦笑。
伤疤男接着叹道,“其实吧,界山这个时候肯定已经被大雪封了,这么早赶去也白搭,不在山脚下歇个三五天是绝对进不去的。”
许云:“……”
你为什么不早说?
事实证明,伤疤男没有早说的不止那一句话。
许云在药王宗歇了两天,终于在昂贵的药物和高超的医术下整好了自己的膝盖,可以跑跑跳跳也不碍事,遂向他们告辞,表示自己该去界山山脚追肖灵了。
然后伤疤男递给了许云一张地图。
“……”许云接过了地图,心情十分微妙。
“界山很危险的,一定要看着地图走啊。”伤疤男语重心长,“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地图就闯进去,结果迷了路,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不早说呢?
所谓界山,指的就是大庸朝最北边的那座常年积雪的高山。因为实在太高,从来没有人能翻越过去,于是被认为是大地的边界,故而名为界山。
界山山脚有一处小镇,因为地处偏僻,十分萧条,连个客栈都没有。如果想要在这个镇子里过夜,只能敲开百姓的房门借宿。
许云一到这个镇子,发现这个情况,便感到有一点不妙。
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现在的那个肖灵敲门借宿的模样,他觉得那家伙肯定更愿意露宿野外。
许云挨家挨户地问了一遭,果不其然,除了有几户人家表示在数天前见过一个面容冰冷的少年之外,再也找不到肖灵的影子。
另外,还有几户人家向他表示,最近挂在屋外的腊肉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几条。
真是太不像话了!
许云边略显尴尬地掏出银两补偿了这些人家的损失,边做出了一个决定:等找到肖灵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育他,偷东西是不对的。
但是肖灵究竟在哪里呢?
许云离开了那个小镇,又在周边找了一圈,却只找到几处生火的痕迹,那个少年依旧不见踪影。
许云有点着急,却只能继续沿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寻着,然后又找到了界山的脚下。他围着山脚寻了一段,发现虽然山路确实都被大雪封住了,但其中一条已经有了些松动。
所谓有些松动,就是对于正常人而言依旧是封住的,但凭着武林高手的身法辗转腾挪,大抵还是能在里面走上一段,只不过会十分危险罢了。
许云望着这条山路,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心中不断翻来倒去着三个字:不会吧?
——完了,他觉得以肖灵现在这种十分欠虐的性格,这个“不会吧”好像真的十分有可能。
许云尝试着往里走了一段,接着发现了某处打斗的痕迹。
那是一块突出的石头,附近有雪层被吹散,显得有些凌乱,而尚未重新被雪层掩埋的石壁上有一道明显的剑痕。
许云走了去摸了摸那道剑痕,又低头找到了一道没那么明显的野兽的爪痕,神色凝重。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朝山内走去。若不是实在担心那个少年,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约等于找死的行为。
更找死的是,这条路在片刻后起了风,雪花再度飘落,但许云的脚步依旧未停,只是稍稍眯起了眼。
忽然他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狼啸。
狼?许云回忆起刚才在那块石壁上找到的爪痕,若是他没有辨认错,那应该就是一匹狼留下的。
许云忍不住加快了步伐,甚至顾不上脚下是否会有什么危险了。
也是他运气好,居然真的顺顺当当地一路飘了过去,只是狼啸一声接着一声的,啸得他心焦不已。
那啸声并不是一匹狼,而是一群狼。
片刻后许云终于看到了狼群。
被雪白狼群包围在其中的,正是许云一路找寻的那个身影。
群狼就那样围着他,绿油油地眼睛盯着他,时不时跳起一两只,消耗着他的体力,剩下的依旧围在外面,与他对峙着。肖灵则手握着那柄剑,目光在群狼中游走着,时而抬起剑身,将扑跳在身前的狼只击退。
或许是孤身一人的原因,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往常的讥谑嘲讽,有的只是凝重与认真,以及隐藏在眉间深处的那抹焦急。但这副模样,落在许云的眼中,却觉得异样的熟悉。
“阿灵!”许云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肖灵听到,于是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戏谑。
许云顿时觉得倒胃口极了,为什么明明是好好的一张脸,非得露出这种讨厌的表情呢?但倒胃口归倒胃口,眼看着对方似乎陷入了麻烦,他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打算帮上一帮。
狼群因为许云的突然出现而起了一阵骚动。它们在身后又一声狼啸中相互交换着位置,看似正打算换一种攻击方式。
还不等许云冲到狼群中央,肖灵突然动了。
他果断将一地狼群和许云都丢在了原处,整个人跳起,朝着狼群的后方飞跃而去。
“你!”许云意外极了。
狼群的反应速度很快,立马就有好几匹跟着跃起,照着肖灵的背后攻去。
许云只得压下意外,迅速出手,替他拦下那些狼只。
肖灵对于身后的事完全不敢不顾,只用视线牢牢盯着眼前的目标。
那也是一匹狼,身形比起其他狼只还要小上一些,一直毫不起眼地蹲在狼群后方,只是额头上一小撮毛发泛着银光,彰显着它的不凡。
它眯着眼,弓着身子,等着少年近身,然后在那一瞬间猛地跃去,像一支箭矢般,刹那间就将利爪升到了肖灵的胸前。
肖灵没有躲。
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手中利剑扎入了狼王的头颅,狠力斩下,直接将这畜生劈为两半。
但他没有躲。
狼王的利爪从肖灵胸前划过,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然后才后继无力,被肖灵一剑斩落。
为什么要躲呢?这一招并不致命,虽然会留下伤痕,但在他的计算中,这点伤痕对于一场战斗而言是微不足道的。
肖灵落到地上,迅速回身,继续应对着那些因为失去了领导者而更为狂暴,却已经不再拥有配合与战术,因此变得不足为惧的狼群。
那处伤痕对他的状态毫无影响,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依旧是那样快速而精准,完美无缺。只是随着他的动作,有点点滴滴的血液洒落在雪地中。
许云在他身后看着,红了眼。
☆、74·距离
肖灵和许云都是武林高手,收拾一群失去了头领的狼;自然是手到擒来;效率极佳。
不过片刻;一地的狼便变成了一地的狼尸。
肖灵甩了甩滴血的剑,还没歇上口气;突然就被人一把抓住肩头按到了地上。
他握着剑的手猛地一紧,片刻后又松开;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挥起剑直接砍向眼前之人;只是皱着眉头看向对方;“你……”
“你想做什么!”许云红着一双眼朝着他怒吼。
“……”肖灵忍不住又将手中的剑柄握了握,“这是我该问你的。”
许云没有搭理他;只继续用一只手死死摁着他;另一只手则一把扯开了他的上衣。
肖灵一愣;又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甚至没有反抗。
许云看着对方胸口上那不可忽视的三道伤痕,当即便从包裹里掏出一瓶伤药,打开来倒在肖灵胸前,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抹匀。他现在很庆幸自己刚刚从药王宗出来,各种药物都带得很齐全。
许云抹完了药,松了口气,然后打算找东西来包扎,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肖灵的视线。
凭良心说,这真的是一道正常至极的视线,对方的那双眼中甚至并流露出多少神情,只是就这样看着他而已。但不知为何,许云觉得自己仿佛被这目光给蛰了一下。
“摸得开心吗?”肖灵问。
“……”
许云觉得这个对话有点奇怪,他刚才明明只是非常正直地给对方涂了药而已,但为什么在对方用这种目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点心虚呢?
“如果是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肖灵语气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在刚刚把我摁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许云继续沉默着,然后终于想起来究竟是有哪里不对了。
为什么他要任对方这样质问他,好像做错事的是他呢?明明是对方先乱来的!
“如果你不想再被我突然摁在地上,就不要再做出这种事。”许云道。
“哪种事?难道你是指这个吗?”肖灵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伤,又看着他问,“关你什么事?”
怎么会不关自己的事?因为对方的这种态度,许云又有些火了。
他紧皱起眉,强自冷静地陈述道,“你用的是他的身体。”
“是吗?”肖灵问,“你就这么紧张他?”
废话!许云没好气地道,“我不紧张他难道紧张你吗?”
这句话让肖灵沉默了很久,久到让许云有点不安。
许云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说得过分了,只是不管怎么反思,他都觉得显然还是对方更过分啊。面对这种恶劣的家伙,这种态度不是应该的吗?
这样想着,许云又抬了起头,重新怒视了回去。但他瞅着对方的身体,突然觉得对方就这样躺在雪地上,模样实在是太单薄了。他又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把这家伙给推到地上了呢,刚才真是太冲动了,竟然一下子忘了这里是雪地,万一给冻病了该怎么办……可已经过了这么久,这家伙怎么还不起身?
肖灵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字,“冷。”
“……”
许云把握不了这个字的意思:真冷的话你为什么不起来?
就在许掌门正打算将这句话给问出口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了一道光。他想起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阿灵先是和他说自己冷,然后又告诉他其实这么说只是希望他能抱着自己罢了。
但那个是阿灵啊,如果换成眼前这个家伙的话,应该……不会吧?
许云犹豫片刻,然后决定管他会不会,先将这家伙从地上拉起来再说。
随即他便朝着地上伸出了手。
但他的手才刚刚伸出一半,肖灵突然就自己起了身。
“……”许云拿不准对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一只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肖灵将上衣重新穿好,接着拍了拍身后沾上的雪,“走吧。”
许云无声地看着他。
“放心吧。”肖灵脸上又露出了往常的冷笑,“我有分寸,这些伤都是暂时的,不会真损了的底子,所以对于他的这具身体,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伤势会痊愈,难道受伤时也不疼吗?”许云道。
“原来你只是不忍他疼痛?那就更没必要了。”肖灵笑了一声,“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这段时间里,无论这具身体受了什么伤,他都是难以感受到的。”
许云问道,“那你呢?”
肖灵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半晌后才道,“我也感受不到。”
许云的目光充满狐疑。
肖灵也懒得解释,只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许云叫了一声,见他依旧置若罔闻地走着,便追上两步抓住了他的手臂,“先停下。”
肖灵不满地瞪着他。
“风变大了。”许云道。
“所以?”肖灵皱眉。
“待会可能会有暴风雪。”许云道,“为了我们的小命,我们应该先找个洞。”
“……”
许云掏出了伤疤男交给他的地图,在一炷香后终于找到了第一个洞穴。
肖灵看着那地图,神情微妙。
“下次不要那么急躁。”许云教育他道,“有时候稍微慢一点,反而会取得更好的效果。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肖灵冷哼一声。
许云笑了笑,不以为意。
不知为何,经过了先前那段不可谓不尴尬的对话之后,许云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距离反而被拉进了一点……但他究竟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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