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没有穿衣服?
陆皙掀开被子往下看,不止上半身没穿,连下半身也……
为什么他会没穿衣服?是因为昨晚又喝醉酒、酒吐了一身所以脱光光了?
但即使是因为裸睡而感冒,没理由他全身上下都有紫紫红红的,像被小动物嚼咬过的……痕迹。
轰——
蓦地,陆皙如遭天雷轰顶,一点一滴记起了昨晚的事。
他难以置信地举手掩唇,整个人呆若木鸡,盯着床单上半干不湿的可疑水渍……
喝醉了之后也许他只记得零星片段,但被下药却是另一回事,他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流了。
他……跟安笙?他跟那个死GAY上床了?
——这样一来,他也变成GAY了吗?
落地窗所倒泻而进的晨光之中,男人屈膝坐在被堆中。
仿佛一座被白瓷雕塑而成的美人,蒙上一层金边,身上布满了青青红红的大小吻痕。
陆皙垂头,首次六神无主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意识的半掩着脸,指尖插进黑发间……
那天杀的混蛋竟然抛下他就逃走了?
三分钟后,陆皙不顾自己手软腰软、腰身发酸,他冲去浴室,站在莲蓬头之下,几乎用光了别人整罐沐浴乳、拿海绵刷磨遍自己全身,直到肌肤发红了、发痛了都不停手。
强力的水柱打在他酸痛不已的身体上、打得他张不开眼睛,也无法呼吸。
他想要就地窒息而死、他只想把昨晚重头再来过。
不、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把那个姓安的鸡奸犯给碎尸万段、杀人灭口!
天啊……陆皙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海绵啪跶一声掉下地,然后他也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去。
被冷水招呼了半小时的他浑身都在发抖,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要自己不要激动,平静下来、快点平静下来……他怕心脏病发作。
他不是怕死,但如果现在心脏病发作,被送进急症室时就会被看到他的脖子、胸膛,甚至小腹都有……那些擦也擦不走、挥之不去的痕迹,任何人一眼就看明白了,那他不如先去撞墙死算了。
不知道蹲了多久,他才伸出手臂,去将冷水调校回热水。
陆皑是个死GAY、安笙也是个瞒他瞒了十年的死GAY,但他不是,他不要变成GAY。
他不要被他们同化,他绝绝对对不是GAY,他半点都没有怀疑过。
好,陆皙,冷静一点。这不像你。
陆家的家传座右铭,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很明确,首先要做的有一样、也是唯一一样——
在被第三者发现之前,找人干掉姓安的。
陆皙没有发现,在他全神贯注地在脑中筹划着天衣无缝的谋杀计画的同时,被遗留在外的手机又开始哀鸣,可怜兮兮地想唤回主人的注意力却不果。
当手机停下来时,萤幕上显示着——
Y四通未接来电
那是陆皙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即使已再三在镜子前确定过自己的衣着整齐、绝对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来——那些该死的吻痕全都掩盖好了,但在面对Y直视他的眼神时,仍有一种仿佛在欲盖弥彰、早已被Y全盘看穿的错觉。
他不习惯这样、他不习惯被批判……仿佛他真的曾做过什么坏事,得好好隐瞒似的。
这也是第一次在跟Y的约会中,他那么想借故离席。
女人之于他就如漂亮的饰物,让他心情好,也许沐浴在旁人钦羡眼光中也会让他更加容光焕发,他从不介意让自己的女伴知道他有更多后备的女伴。但此时此刻,他对着Y却有点坐立难安,仿佛……背叛了她的信任?他们甚至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难不成他是在害怕……
被人发现他跟男人……××○○过?
这半晚下来,Y也异常的安静,虽然是Y主动约他出来的,却只在问候过他的身体状况、那天晚上的后续(他早编好的谎言)之后便沉默下来,两人沉浸在别扭的氛围之中。
Y之前找他找得那么急,他还以为Y有什么事非得找他商量不可。
并不是不能把气氛给炒热起来,他也可以直接询问Y是否有心事想倾诉,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把应该付出的安慰连同那顿食不知味的晚餐一起吞进肚子里。
他自己也有烦心的事——这几天而来尽量避免吃任何白色或奶白色的东西,而且那件事强大到他无法置之不理,影响之深前所未有,他实在也没心力去体贴他人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顿静悄悄的晚餐,Y提议不如游车河上山顶去,他答应。
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一黑一红两部价值不菲的跑车停泊在半山腰上。
良久,半倚着车头的Y终于打破了僵局,她问:「……今晚,为什么没有送花呢?」
完全没有预料她的问题,陆皙没立即接上话,心底中一丝不耐烦升起。
每次他跟Y约会的时间那姓安的都了如指掌,花也是一早准备好的。而这几天来,别说是对话了,他连见也没有见过那男人,他寄住于饭店之中,能避则避,这就是为什么今晚他没送花。
话说回来,Y是个如此执着于面子的女人吗?还是纯粹想向他撒娇而已?
他才启唇,Y却比他早一步说出答案,「因为安笙没有替你买吗?」
陆皙两指夹着烟,手臂搁在车门之上,却忘了自己下一个动作要弹走烟灰。
Y没有望向他,只是死盯着山下夜景,仿佛背诵般说:「不用反驳了,Issac……从你跟我第一次约会开始,我就知道安笙是你的军师……安笙他真的很体贴是吧?他连青梅竹马、他不喜欢的女孩的喜好也全都记得,无论是我喜欢的花、食物、颜色还是音乐……有时候我真痛恨他的体贴。」
「即使明知道他只是想把我这甩也甩不走的女人推给你,但我还是……很自虐地持续跟你约会。你是陆皙耶,陆氏国际的未来总裁,你是那么优秀,跟你在一起哪个女人不会感到虚荣?再说,即使跟我在吃晚饭、在送花的是你,但所有的行程都是安笙准备的,我很变态地在享受这倒错的感觉、去寻找安笙从中表现出来的在乎……你知道吗?我甚至对你感到内疚,为自己、也为安笙……因为我觉得你很认真在对待我……」
「但是前几天,我收到这封指名给我的信。」
Y从自己的手袋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摆在他的车顶盖上。
「我想过……即使安笙这样撮合我们很过分,但他也许只是为我好吧、他认为你是个好男人所以才会这样安排……但我为他脱罪、让自己感到好过点的安慰,在我看到这信的时候……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Y握紧双拳,仿佛想保护自己般抱在胸前。
陆皙只感到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让他头重脚轻,身体仍坐在车子座垫上,灵魂却飘离了,在漠然地听着这一切。那搁在纯黑车头盖上的牛皮纸袋,在他的眼光中忽尔凑近、忽尔远离,他抓不着距离,也压根儿不想去触碰,Y的声音仍持续在耳边,他却有几句捕捉不到……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打开了车门,站在Y的身后。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安笙了吧?」
什么?
Y转过身来,直直地瞪视着他,大眼睛中也许泛有泪光吧,但反映在她瞳底的万千灯花让陆皙无法确定、无法反应。直到听到刚刚一句,他的手一震,烟悄悄的跌下地,被风吹得翻滚。
「我不明白!如果你已经跟安笙在一起的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这是你还是他的主意?难道你们觉得这样玩弄我很好玩?我不知道是谁要让我看到这叠照片的,我也不在乎!」
不、等等……跟安笙在一起?
「你知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吗?我、我还以为我们有机会……」
「Y……」
陆皙好不容易找着了切入点,但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他耳鸣,甚至听不到巴掌甩下的声音。
他只感到一股热腾腾的麻痛爬上脸颊,似乎连耳背都一并发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打。
「如果你还想跟我做朋友的话,短时间之内别再找我。」
Y未等他有所反驳或回应,立即就抽出墨镜戴上,坐回驾驶席之中。
那甩着马尾的背影仍然英姿飒飒、敢爱敢恨。仿佛只要他敢说多一个字、再多叫一次她的名字,她随时准备好转身回来给他一顿好打,而且不会感到丝毫罪恶感。
陆皙冷凉的两指抚上脸颊,对比之下,才发现被打的脸颊有多烫热……
鲜红色的跑车开动,离开他的视线,像一抹被水冲走的油彩。
不知道呆站在原地多久,陆皙才踏前几步,弯下腰去拿那个纸袋……
他没有打开来看。
即使不看,他也够清楚里头的是什么照片了。
第二天,他跟安笙的立可拍照片已是各大杂志封面。
『8:00,××饭店』
安笙极度不安地一手紧握手机、另一手则拿着宝蓝色天鹅绒的戒指盒。
那则由大少爷发给他的简讯,他已经重复又重复地看了不知多少次了……
怕看错时间、怕记错饭店……怕只是自己在作梦而已。
那则简讯被翻看的程度几乎已成为手机桌布。
谢天谢地,在事隔这么多天之后,大少爷总算肯联络他了。
虽然那天在总统套房中是他落荒而逃,是他不知道怎样面对清醒过来的大少爷所以懦弱地逃跑了……可是事后却为自己的软弱后悔不已,恨不得可以痛揍自己一顿!
如果当时他有留下来兼表明心迹就好了啊,省得之后无论他拨给大少爷多少次,留下多少则深思熟虑才写出来的简讯,大少爷都没有回复,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曾打开看过。
每每想到大少爷已经完全放弃他了、不想再理睬他,安笙就很想拿头去撞视线中任何硬物。
但数天之后,更想让他撞墙的事发生了——
大少爷跟他的立可拍照片竟然列登在各大杂志封面上,炒得沸沸扬扬。
上面大字标题着什么「陆氏一门成GAY之路」、「陆皙吸毒索K照曝光」、「与秘书发展不伦恋陆家绝后」、「陆皙私窝开淫乱Party大手毒品任食」……之类不堪入目的标题让他不敢再看。
大少爷明明是那么谨慎的人,据他所知,那批照片在给老爷看过之后就被陆皙给拿走了,收得妥妥当当的,为什么现在竟然会……是从什么渠道泄漏出去的?
怕被无孔不入的狗仔队给翻出他的家然后被围捕,这数天而来他都睡在橘狗公司里。
外头乱得跟锅粥一样,报纸跟杂志都炒作得言之凿凿、加印又加印;他没法回家,也不知道大少爷现在的落脚处跟心情状况如何……听说陆老爷已经在纠缠不休的传媒前、镁光灯下撂下狠话:要控告那间抹黑大少爷的杂志社、绝对要搞垮那间杂志社为止。
千种万样的事同时发生、混杂在一起,他烦恼得吃不安、睡不好,也不能随意出外……
他尚且如此,何况大少爷?他那晚为什么要逃跑?后悔得不得了啊,他真是个大混蛋!如果他留下来陪在大少爷身边,不奢望大少爷能一时三刻原谅他,至少他们也可以共同渡过此次的事件……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会留下来,让大少爷打开眼皮,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他。
即使等这白雪王子恢复意识之后他会死无全尸,他也甘之如饴了。
虽说他躲在橘狗公司内暂避风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外。
每每在夜深人静时,他自责不已,控制不住很想拿把水果刀来剖剖腹、拿额头去撞撞墙的时候,他便会小心翼翼地偷溜出来,徒步走去他的公寓后头不远的小公园。
这个小公园不设有儿童游乐场,照明也少得可怜,因此人迹罕至,连偷情的情侣也嫌情调太少、蚊子太多,顶多就是有些老人会在白天时来歇歇脚,这样正好方便了安笙。
事实上,自那天陆皙把从不离身的戒指毫不恋栈地抛出露台后,他便很在意,一直将这件事搁在心上……陆皙那个人他清楚得很,性子不知怎的不坦率得要命,跟二少爷完全相反,二少爷任性归任性,但为人直肠直肚,想要什么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先不论是否太霸道跟无理),但陆皙心底想要的从不宣之于口,总是到了自己怎样努力也没法得到的时候才会开声要求……
太自立自强了,真的很不可爱。
他就这样因一时之气把戒指丢掉了,如果之后跟老爷和好如初了那怎办呢?
那可是价值连城,对大少爷跟老爷来说都很有纪念价值的戒指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笙便漏夜摸到公园之中,带着一个小巧的手电筒翻找草丛,借着重复得近乎自虐的动作冲淡心中对大少爷的愧疚感……直到清晨才舍得拖着疲惫不堪、沾满污泥的身体回去,没几晚下来,十根指头都贴满了OK绷了。
庆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收到大少爷传来的简讯那一晚,他便在一朵开得正盛的花下找到了那一枚日思夜想的绿钻戒指,也不知道大少爷是怎样掷的,掷得硬是比平常人艺高一等,竟然精妙到穿进了带有花蕾的枝桠中,等到花蕾一开,几乎就掩盖了戒指,出不去、也掉不下来。
把花小心的折下来,让戒指滑落在手心之中,安笙笑了。
他知道陆皙曾拿过Golf大赛的冠军,却不知道他抛掷东西也如此「与众不同」。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戒指还给陆皙、也想将此妙绝的事说给他分享……
如果到时候陆皙已经原谅了他、如果到时候他们的关系能回复最初,陆皙一定会双手环胸,下巴微抬地冷哼一声: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你找到,那我也不必把戒指掷出去了。
嚣张得仿佛让戒指穿进花枝之中是早有预谋,是他其中一个运筹帷幄的商业项目般。
……天啊,他真的很挂念那个总是在逞强的男人,他想快点见到他。
说出来像开玩笑,但他们未曾试过分开如此长的时间……
他难以相信会跟陆皙分开如此久。
「唰」的一声把他的思绪唤回来。
安笙认出是钥匙卡刚下的声音,他立即稍稍正襟而坐……
推门而进的男人让他把所有预备好的台词都卡在喉头。
陆皙他……憔悴了许多、本来就白的皮肤看起来更苍白了。
「你……气色好差。」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才发现自己竟把心声说出来了。
陆皙不言不语,只是径自走往那张巨型的餐桌前,瞧他的一眼在说「还不是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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