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个做什么?”刘卫国反问道,他可没有见人就诉苦的习惯,更别说是对着个小辈。
“也许我能帮忙想些办法。”陈远鸣笑了笑,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突然问道,“事故真是因为姨夫你的失当安排吗?”
“当然不是!”虽然没想清楚陈远鸣所说的‘办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原则性问题却不能妥协,刘卫国最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这哪是一两个主任的安排失当问题,从前年开始铜价就一路飞涨,最高时都到几万块一吨了,厂里生产压力很大,各个车间都恨不得工人三班倒。我是部队上出来的,干得还是炮兵,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长期高强度连续作业的危险度,进厂熟悉了车间业务后,我就多次跟主任提起过这个问题,但是程主任他根本就不听,生产压力这么大,别说工人疲劳操作了,就连安全检查都压缩到了最低水准,就为了完成年度指标,最终才酿成了这么一起事故……”
陈远鸣微微一怔,国际铜价飙升是他亲自经历过的,也不止一次下水操作期货交易,国内沪铜的价格变化他也心知肚明,但是却从没考虑过这些加工铜产品的矿厂面对的问题。铜价提升对于他们本应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如果无视这样的安全问题,任何好事都能化作不可挽救的灾难。
刘卫国却没有停下,继续说道,“由于我算空降过来的,又天天给领导添堵,这次才被他们装进了事情里。其实这种无伤亡的事故,责任处分还称不上严重,但是如果一直放任下去,指不定还会出多少事故。现在只是料箱侧翻,如果是铜水倾泻呢?是炉膛炸裂呢?那就是重大安全事故了啊!会死人的那种!”
安静了片刻,陈远鸣话锋一转,“那姨夫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事呢?再托人找找关系?”
“就是打算找找安技处的负责人吧。”刘卫国捏了捏拳头,“一方面是汇报一下我的事情,另一方面也要跟领导反应一下情况,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怎么说我也带兵十来年了,任上就没用过一个伤残指标。现在兵不当了,转了民,一上来就是两个重伤致残,我回家乡可不是为了这个……”
啊……听到这话,陈远鸣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今天见到这位姨夫时,他还没法把他跟母亲嘴里的“郁郁而终”搭上弦儿,如今正值壮年,刘卫国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奋发向上的上进味道,就算被卷入了责任事故,也没从他身上看到一蹶不振的颓唐表情,相反还是在努力寻找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是这种做法真得称不上一个称职的“官僚”,太直率、也太鲁莽。把一个几乎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捅到安全部门面前,会得到怎样的处理结果?往好处说,只会被冷处理,或者敷衍了事。往坏处说,如果真得如他的乌鸦嘴一般中了呢?但凡是个心理正常的人,都不会感激他这种直言不讳,反而会为了自己的疏忽大意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那么把这层纸捅破的人,想当然也不会得到什么礼遇了。
做了心中正确的事,却被终身冷藏,眼睁睁的看着安全事故发生,自己只能束手无策。这样的压力,对于一个退役军人而言,恐怕也是很难承受的。
在心底叹了口气,陈远鸣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了。姨夫,咱们先去饭店吧。”
对话有些没头没尾,刘卫国到这时也没琢磨清楚,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意思,跟着陈远鸣上了车,他的注意力慢慢被汽车本身和驾驶座上张刚吸引,随意跟对方搭了两句话,两位前军人就有了默契,倒是交流了两句。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人,陈远鸣笑了笑,看来计划可能需要一些改动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一会车就开到了迎宾楼,下车时陈远鸣跟张刚说了声;“去告诉凯文;我到了。等会去见他们。”
kevin是谁,怎么还用外国名;刘卫国也下了车;有点疑惑的看向陈远鸣;不过对方并未停下来解释;而是直接带他走上了饭店2楼的雅间。这年代的迎宾楼是真正的接待用酒店,在市里地位也算数一数二的,来往的不是领导就是豪商;根本没有平头老百姓。
穿着一件最为普通的短袖衬衫,刘卫国走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回廊里;难免有些局促;但是身边女服务员表现的异常亲切,笑容可掬,态度谦恭,让他也不由产生了一丝底气。
这时陈建华等人已经在雅间里就坐,连小宋都没下去,被这几位留在房间里壮胆撑场面,由于完全没有赴宴的经验,他们的座次也够乱七八糟的,让王娟坐在了主位上,进门看到这幅景象,陈远鸣微微一笑,也不戳破,干脆的在父亲身边的下手位坐下。
拿起服务员递过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陈远鸣吩咐道,“开始上菜吧。”
随着一声令下,热菜如同流水一般摆了上来。这年头谁上过高档饭店啊,最多就是混过别人结婚时请的大碗流水席,去外面苍蝇馆子吃饭的机会都不多。面对这样一盘盘连摆盘造型都精美绝伦的饭菜,陈建华他们几乎都要伸不开筷子了,饭菜吃在嘴里也嚼不出个滋味,反而生怕自己出了丑,落在房间里那些端茶送水的小姑娘眼里。
陈远鸣也察觉了父母和大姨的不自在,直接挥退了这些服务员,让小宋开了两瓶茅台,陪着长辈们一起喝酒。没了外人,也被陈远鸣轻松自若的神态影响,几人终于放开了紧绷的神经,以及肚子,对着美味佳肴狼吞虎咽了起来。这么贵的饭菜,万一剩下了多可惜啊!!
这边吃的开心,在迎宾楼西头的贵宾厅里,也是酒到酣处。今天是市委、市政府联合宴请投资商的日子,邀请的不是别人,正是年初到市里进行投资的美国大公司远扬基金的负责人宋凯文先生。自从宋先生抵达市里后,已经先后在市区和高新技术开发区投入了2千万美元的资金进行基础建设,修建高速公路和通往县区的国道、协调产业区建设、完善水电铺设,为市里的发展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这两年为了开发高新区,市里已经投入了近2个亿的资金,这年头市政府都穷得叮当响,本市虽是全国闻名的重工业城市,但是奈何近几年所有国企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亏损和负债,别说维持税收了,能不给他们贴钱都是万幸,只能从上到下都勒紧裤腰带过活,如今突然天降财神,怎能不让人欣喜若狂!
而且跟其他外资企业不同,这个远扬基金并不是一上来就露出贪婪嘴脸,采取吞并或者入股的方式抢占基础资源和良性资产,而是闷不吭声的把钱投在了没什么收益的基础建设上,这一举动更是引来了一片惊愕和好评。据新上任的杨书记所说,远扬的幕后老板相当厉害,不仅跟财政部那边关系良好,还是飞燕集团的重要投资人,不论是财力还是实力都让人瞠目,必须全力配合远扬的工作,争取他们在市里扎下根子。
有了大老板的指示,谁敢轻慢疏忽,只是远扬的这位宋经理实在不太好请,今天能够点头,自然是排除万难也要顶上。因此主管招商引资的李市长,负责城市建设的吴副市长,财政局的孙局长,还有市委的万秘书长一起列席作陪,给足了宋经理面子。
席上聊的也颇为投契,在第一轮基础投资完毕后,远扬已经把他们的下一步计划递交给了市政府,想要联合市里一起开发豫西那边的钼矿。对于这个提议,市里还是相当重视的,现在钼的价格不算太高,但是奈何豫西那边就是个穷山沟沟,根本没有什么投资价值。听远扬的意思,这次开矿只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步,下来则是以钼矿为依托,铺设光盘涂料生产线,并且充分发展利用钼产品的剩余价值,建立一个新的工业体系。
新工业体系啊……如果是别人这么吹牛皮,市里那些头头脑脑们怎么也得深思熟虑一把。但是远扬不一样,这两年飞燕集团彻底让合肥尝到了甜头,围绕光盘产业诞生的新工业体系对于整个安徽省都是举足轻重的。为这一个企业,多少大员升迁的升迁,获利的获利,仕途、钱途都一片光明,如果能有个跟飞燕相仿的集团在本市诞生,那么对于他们这些任上的官员,意义不言自明。
有了这么个前景召唤,谁能不鼓足了干劲?酒桌上就别提有多其乐融融了。
李市长率先举起了酒杯,“宋总,再敬您一杯!年纪轻轻就能担任远扬副总,前途不可限量啊。”
宋凯文笑了笑,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他也算从小在美国长大,中原这种灌酒风气见识的可不多,经历了两次都快被吓毛了,这次如果不是老板发话,说什么也得换个场合再来商谈。果不其然,李市长这边一碰杯,咕咚咚一杯2两分量的茅台就下了肚,下面满桌都是酒到杯干,害得他也不得已多喝了两口。
如果是别的场合,市长都干了还有人不干,那绝对是不给面子,但是这次李市长也不糊涂,别看宋总一副中国人长相,但是人家是地地道道的美国国籍,属于黄皮香蕉人,不能以自己这边的习惯度之,干半杯就很给面子了。
笑呵呵着让了两句菜,李市长放下了筷子,继续刚才的话题,“听宋总的意思,远扬是要在几大厂矿里寻找合作伙伴呢?”
“是啊。”宋凯文笑着答道,“我们看好的就是贵市的基础工业体系,比如开采完矿石后的冶炼加工,比如研制新的化学试剂。不论是铜加工厂还是黎明化工院都能称得上国内一流,新产业也需要原有工业的支持嘛,能够让一些企业转型,为我们提供服务,也是件好事。”
可不是嘛!李市长几乎都要拍大腿叫好了。这年头哪家国企不想转型,但是厂子越大包袱越重,轻易不敢翻身挪动半步。除了职工基数过大外,企业的资金和技术又长年短缺,可以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轻易接手这一团乱麻。但是远扬不同,真的不同。只这半年来的表现就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甚至可以说,这家公司就不是来捞钱的,而是来助人为乐的。
想到这里,李市长又举起了酒杯,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宋总一番话,真是让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啊!哈哈,之前听杨书记说远扬跟我市也有些渊源,我还不敢相信呢,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宋凯文微微一笑,“还别说,贵市跟我们远扬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我们集团的陈董就是在市里长大的嘛,现在发了家,自然要回馈乡里。”
刷的一下,饭桌上七八双耳朵都竖了起来,李市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面前的青年,这事虽然之前在小道消息里听过,但是还是第一次有人确认呢,远扬的幕后人真是本市人?
旁边万秘书长飞快搭上了话,“这么说来,我市也算交上了天大的运气啊!只是可惜陈董日理万机,至今还无缘得见。”
“嗯,其实最近要谈一些重要的事情,陈董已经回到了市里,今天约在这边也是他的意思,等会应该可以来拜访一下各位领导……”
宋凯文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阵碗碟翻到声,也不知是谁碰翻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但是这时哪还能顾得上他啊!市委、市政府的两大要员都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
李市长反应神速,马上就站起身来,“陈董也在迎宾楼用餐?那我们可真要去叨扰一杯才是……”
“别。”宋凯文笑着拦住了对方,“陈董那边是家宴,不太方便见外客,刚才他的司机已经来说过了,过十几分钟就会过来,还要劳烦各位领导稍待片刻。”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能当上市长那是个什么情商,李市长顿时哈哈一笑,又坐了回去,“真是没有想到,我们这种山沟沟也能飞出金凤凰啊!陈董有心了,宋总你也费心了!来,喝酒,喝酒!”
再次举杯,人人面上可都有些魂不守舍了,这位传说中的陈董可是位只手通天的人物,别说远扬或者飞燕的基业,就是上面的部委能说上话的也不止一家两家,如果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是不是也能换来一场造化呢?!
那厢喝得忐忑,这边陈远鸣看了看手表,从桌前长身站起。“爸、妈、大姨,你们先在这边吃着,我跟姨夫出去一圈,有几位领导在附近吃饭,正好去见见人。”
陈建华一愣,放下筷子,“那……那我们是不是也……”
“不用。”陈远鸣答得干脆,“只是解决一下姨夫工作上的问题,马上就会回来。”
话一出口,满桌皆惊。这还不到半天,连事情经过都没弄明白,要怎么个解决法?陈建华刚想再说什么,陈远鸣已经离开了座位,向姨夫点头致意,“姨夫,咱们走吧。”
看着外甥淡定的神情,刘卫国将信将疑的站起身,跟在他背后走出雅间。张刚正守在外面,看到了陈远鸣的身影,立刻上前一步给两人引路。二楼的结构并不复杂,只是几步路就来到了贵宾厅门口,看着豪华门扉上挂着的字样,刘卫国不由也紧张了起来,迎宾楼的规格已经不用复述,在迎宾楼里还能占据贵宾厅,可想而知里面人身份之“贵”。
然而他的紧张并没有影响其他两人,简单敲了两声门,张刚就推开了那扇装饰过度的门扉。
“陈董。”
一个声音迎了上来,刘卫国看着一位比外甥大些的年轻人从席间站起身,快步向这边走来。然而先不提这个称呼,随着这声呼喊,席间稀里哗啦就是一阵响动,整间屋子里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刘卫国顿时目瞪口呆起来,不知该如何反应。
陈远鸣倒是毫不在意,笑着跟助手打了个招呼,“凯文,帮忙引见下吧。”
不引见还好,这一引见,刘卫国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别说市长、秘书长这样的大员,就是他们带来的局长、区长都不是他随意能够见到的。可是如今这些大人物无一不面带笑容跟自家外甥握手致意,别说高官的排场,就那副亲密劲儿,不知道还以为是见到了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笑着跟屋里所有人打过了招呼,陈远鸣接过张刚递来的酒杯,向众人虚敬了一下。“今天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哈哈,看陈董说的!”李市长也连忙端起了秘书递过来的酒杯,“本来是我们宴请贵公司的,招待不周这话还该落在我们头上啊!说来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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