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清也懵了,“他一来就不停跟我说话,我想他是王爷又是你的统领,总不能慢待于他,谁知——”
“那他干吗叫你小清?”
“他自己就这么叫了,我也不知为何。”
沈醉揉了揉太阳穴,入王府,这跟他们原先的计划不合。一旦进了王府,他和柴刀他们就分隔开了。沈醉不禁怀疑轩辕诚到底无意还是有心,五十多个副将他怎么单挑自己?而且他力邀习清入府,看起来也颇为可疑,王府中懂医术懂茶道的人岂会没有。沈醉暗暗咬牙,这轩辕诚难道是想牵制于他?或许,是皇帝轩辕凉的授意,毕竟自己刚刚归附,轩辕凉对自己存有戒心。
转头看了看坐在那儿颇为不安的习清,其实习清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他现在的表情就像做错了什么一样。
沈醉心中一阵怅惘,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习清现在应该还过着逍遥平静的生活,又怎会被卷到这危机重重、混浊不堪的皇都来?那日司徒风跟他所说的话,虽不中听,想来却是对的,习清本不是他们的同路人,是他硬把他拉进来。
想着想着,沈醉不禁伸出手去抚摸着习清的头发,习清身体一僵,重逢之后,沈醉还没有这么抚摸过他。
“算了,去王府也好,至少你不会太闷。”
“呃?”习清睁大眼睛,感受着沈醉粗大的手掌在自己头上摩梭。
沈醉没再说话,半晌习清拉住沈醉的手,忽然开口,“你辞官吧。”
沈醉愣住,“什么?”
“你辞官吧,”习清缓缓道,“其实之前,你投靠了朝廷,我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或许你只是不想背负通缉犯的身份一辈子,又或许你志在做官。但是,入皇都之后,我见你整日闷闷不乐,与周围的人也是格格不入,与其如此,不如辞官过回布衣的生活。”
沈醉心中一动,蹲下身看着习清那清澈见底的眸子,忽然一把就把习清给抱进了自己怀里,闷声道,“你可知道这次进京为何只有柴刀血弥他们几个跟在我身边?”
习清摇头。
“因为我根本不敢告诉其他人我们都要去做些什么,他们也不会同意。”沈醉放开习清,沉声道,“即使不喜,即使为人诟病,有些事也非做不可,逃出石场那天,我就对自己立下重誓,不达目的誓不为人。这个你可明白?”
习清沉默片刻,“那你所立何誓?”
沈醉转身,傲然道,“鹰击长空。”
习清浑身一震。
“我去找柴刀,”沈醉想了想又对习清道,“轩辕诚此人,以后你自己也要多加提防,这里不是马场,我无法处处照顾你周全。”
习清闻言,不禁一阵激动,自从沈醉恢复记忆后,何曾如此温存的表达过对他的关心?只是他的说法有点让人啼笑皆非,难道他真认为在马场那种做法就叫照顾周全?
第二天轩辕诚果然迫不及待的让人来催二人动身,茂王府靠近皇宫的东大门,远远就能看到一片琉璃翠瓦,奢华醒目。好在轩辕诚给他们安排的住处靠在一起,这是王府的后宅,花草树木、庭院假山,比军营自然好上百倍。
然而沈醉刚进府,房里就跑进来两个妖妖娆娆的女子,说是王爷吩咐来伺候沈副将的,将两人打发掉以后,沈醉正要躺下睡觉,忽然想到了什么,腾的又跳起来。窜到习清房前大力敲门,凑上去一听,房里果然传出女子的声音。
“习公子,你这么害臊干吗呀。”“王爷说了,招呼不好要怪罪呢。”
沈醉一脚把门踢开,直接把两个女子给提溜出去,再一看习清,正瞪大一双眼睛,脸憋的通红。
“妈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沈醉怒气冲冲的一把关上房门。
过了良久,习清听不见沈醉有动静,好奇的侧过脑袋,“你在干吗?”
沈醉翻了个白眼,粗声道,“睡不着了,到你房里来睡。”
习清眨了半天的眼睛,“哦。”
五 问心
原本是两人拘谨的各自躺在那儿的姿势,过了会儿沈醉的手臂从后面绕过单薄的身体搭上来。耳畔是沈醉那特有的虽然粗重但极其平缓的呼吸声,身边是每次一碰就能让人感觉热烫无比的强健的躯体。
习清忽然明白了为何在马场有那么多人对他们的首领投怀送抱,不仅因为他是首领,更多的恐怕还因为本能的吸引,就像他现在受到的吸引一样。
身体僵直着感到颈后的热气越来越重,接着是一点湿润,嘴唇触上了细嫩的肌肤。
习清不得不死死捏着拳头才能阻止自己乱动,嘴唇往从领子上露出的一抹白皙渐渐下移。
“沈醉。”
移动的嘴唇停下了,尴尬的停在领口那儿,鼻子正好被领口遮住,没拱进去又不想拔出来。
“唔。”沈醉发出一个略带不满的鼻音。
“为什么,”一直以来的疑问,此时才敢吐露出来,“为什么在马场要那么对我?”
沈醉把身体向后仰了仰,以便清醒一下头脑,有点诧异的,“什么为什么?”
看来他还是不明白啊,习清转身,正对着沈醉,“为什么要说我败兴,为什么锁住我,既然你都没有忘记以前,你以前都不是这么对我的。”习清静静等待着沈醉的回答。
沈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点怨愤的,“可是,那个不是我。”把头往旁边一偏,眼睛还瞥着习清,“我就是现在这样的,你自己也都知道了。”
“司徒公子曾经说过,人再怎么改变,本性也不会变——”
“不要在这种时候提那个人!”沈醉气咻咻的,“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没,没再说什么。”习清睁大眼睛,其实还说了很多。
“抢到的才是自己的。”沈醉握拳,霍的坐起来,“你不必同情我!我走了!”
“等等!”习清也坐起来,一把拉住沈醉的手,“我没有同情你,你在说什么?”
两人并排坐在床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虽然其中有一个人看不见。
“你就是喜欢那个傻子!如果你一开始遇到的是现在的我,还会喜欢吗?不是会厌恶的躲到三丈远开外去?”沈醉大声道,“不过我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喜爱,在石场,多少人讨厌我还不是都死了,哼,如果我想做的事我就一定会去做,我想抢的东西也一定会去抢,这一路走来,难道我还会怕了他们?”
“呃?”习清怎么觉得沈醉在说的东西和自己问的不是同一回事?“可是,也会有你的,呃,属于你的,不是抢来的,比如,比如——”
“没有!从来都没有!”沈醉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双手钳住习清的胳膊,“这就是我的宿命,从出生起就注定不能停止,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你认为还能有什么?!如果你看见一个石块没有立刻坐上去,那个休息的地方也会马上变成别人的!小时候我每天哭每天哭就为了这些无聊的破烂。哪怕是破烂也得自己去争取。十五岁那年我逃出石场,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吃饭也可以慢慢吃。对有些人来说轻而易举,对有些人来说却难如登天,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习清愣愣的听着沈醉的话,半晌把手伸向沈醉的脸廓,柔声道,“所以你每晚都要在我房门口守着吗?”
沈醉发出一个重重的哼声,“我说了那不是我!”
习清呆滞了一下,“所以你每天都要把我困在房里吗?”
“没错!”
“可是,即使不这样,”习清轻声道,“即使你离开很久,也会有人等你回来,你从没想过这种事吗?”
“笨蛋才相信。”沈醉不屑的转过头去。
“如果我离开山里一段时间,止茗就会等我回去。”
“那小子没地方去。”
习清无语了,“可是总不能,总不能见什么都抢。即使是喜欢的东西,很多也无法抢到的吧。”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沈醉的软肋,闷声半天,“实力不够,所以才抢不到。”
不知为何,习清听到这句话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沈醉瞪他。
“你有什么,实力不够所以没抢到的东西吗?”习清原本是一腔心思无处诉,如今却不关心自己的心思如何了,只想听沈醉说。
“当然有,不过不多。”沈醉有点郁闷的闭嘴。
“司徒风算一个吗?”习清忽然想到司徒风在宫门前说的那番话。
沈醉闻言,头发立刻倒竖起来,作势就要下床,习清一把拉住他,“沈醉,你不用怕我。”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了?”沈醉觉得莫明其妙。
习清想了想,“那你今晚就躺在这儿好了。”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怕习清的意思,沈醉立马往那儿一躺。
习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沈醉给留下来,心里一团乱麻的感觉并未消去,但他此刻就是很想静静的躺在沈醉身边,不用去想任何事,然后听着两个人的心跳在静夜里此起彼伏,再酣然入睡。
第二天清晨,习清悠悠醒转,感到身边大马猴似的沈醉背对着他,肩膀似乎还一动一动的,习清心中好奇,沈醉在床上干吗?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只听到皮肤间互相摩擦的声音和沈醉重浊的呼吸声,原来他是在自己满足自己的**。习清顿时面红耳赤,赶忙又假装睡着,心想下次还是不要留沈醉在房里为好。
六 马祸
有些看上去很可怕的人,其实他们只是心里害怕,不得不表现出无情和强大。
沈醉翻身起床,走出房门后,习清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从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或许,从沈醉失忆直到恢复记忆,他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了解你喜欢的人却并不容易。
习清坐在床上,缓缓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仿佛牛角梳间掠过的不是头发,而是一丝丝被回拢来的记忆,那些记忆就像一条条涓涓小溪,慢慢汇成一条长河,习清仿佛能看到河流奔腾的方向,但又不是很确定它的真面目。
因为总是抢夺所以总是害怕失去,最后已经忘了如何拥有。有些宿命无法停止,因为宿命的主人根本就不想改变。
习清愣愣的捏着手里由于出神而被自己扯断的头发,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个决定。要么等着沈醉把自己送走,什么都不做,要么就这样不断追问,直到追问出想要的答案。
如果已经饱尝失去的痛苦,又怎么会放过重新获得的哪怕一丝可能?习清纷乱的想着,难道自己真的要不遗余力的把那个失去了的沈醉再找回来吗?
真是痴心妄想!可是,如果他不张牙舞爪,哪怕他只是蠢蠢欲动的躺在自己身边,都会让人觉得温暖,这是否就是师父所说的贪恋?
习清默默盘起自己的发髻,然后走到窗边支起窗架,心神困扰之际,耳中却传来仿佛天外的声音,声音很轻,但是习清那敏锐的耳朵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一个声音哭丧着喊叫。
“王爷,我看就饶了他吧。”另一个带点稚气的声音道,“虽然这匹暴毙的宝马胭脂是圣上心爱的坐骑,昨天又是圣上一时高兴赏赐给我玩,都是我太贪玩,跑来王府就不想回宫。结果胭脂没了,今天圣上还要带我去打猎,说不得我只能跟圣上说,胭脂自己跑啦,王爷你说这样可好?”
“咳咳,”轩辕诚的声音,“那当然不行,你这是欺君之罪。”铮的一声,是宝鉴出鞘的声音,然后那把剑被扔在地下,轩辕诚喝道,“念在你为我养马多年,赏你宝剑自刎吧!”
习清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急转朝着声音所来的方向就跑了过去,声音离开习清的屋子很远,但习清不顾好几次撞在回廊或假山上,一路循声飞速而去。
还能听到那马夫啜泣的声音,“王爷,我,我,”似乎是下不了手自刎。
习清好不容易觉得有些近了,忙喊道,“等等!”
此时尚属清晨,王府里十分安静,习清人虽未到,那句等等却已传入了轩辕诚的耳朵。
“什么人在喧哗?!”轩辕诚喝道。
习清跌跌撞撞的在一个转角处现身,“王爷,是我——”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已经架了好几把刀。
“哎,把刀放下。”轩辕诚见来者是习清,一边疑惑的打量他,一边嘱咐手下不要动粗。
“王爷,剑下留人,我适才听说这里的马暴毙了,若是暴毙,必有因由,王爷万不可草率杀人——”
“大胆!你怎么敢对王爷如此不敬!”
轩辕诚也有些不悦,“那你说该怎么办?”
“至少弄清原因再行责罚不迟。”
“死因就是他没照看好胭脂啊,这位公子你认为还能有什么死因呢?”刚才那略显稚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能看一下胭脂吗?”习清话音刚落,只听呛啷一声,原来那被命令自刎的马夫见有人帮他说话,可能是他唯一的一线生机,也顾不得许多了,扔了手中的剑,拼命扑到习清身边,死死拽住习清的袖子,习清一个趔趄,那马夫拉着他就往旁边的马厩而去。
“张穆!”轩辕诚怒喝马夫的名字,但是马夫张穆此刻为了保命,竟变得力大无穷,好几个家丁都拦不住他,硬是把习清给拉到死马身边,“就是这匹,就是这匹。”
习清忙蹲下一阵抚摸,从马颈到马腹,然后双手停留在马背上,好久都没有动弹。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搞不懂他在干什么,轩辕诚深锁眉头看着他,想要喝止又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再怎么说,刚才习清都不是直接为张穆求情,而说是要弄清真相,现在不给他看看,显得自己在隐瞒什么似的,轩辕诚心中一阵不爽。
过了一会儿,习清才收回双手。
“看起来,此马是吃了不该吃的食物,得痢疾而死。”习清道。
“不就是张穆没照顾好嘛?”轩辕诚松了口气,这匹圣上的宝马,他可不想查出来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害的。宝马在王府暴毙,王府怎么都脱不了干系,杀了张穆一了百了才最省事。轩辕诚虽然不务正业,却一点都不傻。
谁知习清接下来的话令举座皆惊,“看起来是如此,可实际上,这马给人下了泻药加毒药,泻药使马得了痢疾,可并不会致死,而致死的,是马体内的另一种毒。”
“你怎么知道?”轩辕诚大惊失色。
“此马断气不久,我用自己的内力帮它续气,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可以对马的经络探知一二,我从小熟知经络之学,师父也教过我一些辨毒之术,此毒可能是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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