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我知道你不会。”
握着沈醉的手,习清忽然间觉得其实一直这样也不错,就这样只是待在一个人身边,看他的喜怒哀乐,听他每日里杂七杂八的话语,能够抚摸到他,握着他的手,习清觉得自己已经满足了。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两人相对的平静日子还能过多久呢?习清想起以前师父说的,你也不要出山,出山了就会遇到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水是混的,脏的很。
可是,人是不能永远只是一个人生活的啊师父。习清轻叹一声。
沈醉发现他叹气,挠头,“好端端叹什么气?”
这也叫好端端?沈醉的神经真够粗大的,但习清莫名的很喜欢这种粗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别太托大了。”
“我有说过要躲暗箭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箭我接不住!”沈醉忽然醒悟过来,“原来你一直都在担心我啊。”
习清哭笑不得,沈醉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拍着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什么芝麻绿豆的小毛孩,我从小被人暗算大的,还能怕他?”
习清把头一转,半晌,“你小时候,那些武功高强的家臣肯定把你保护的很好。”
“啊?”沈醉脸腾的红了,“你的意思是我没能力自己保护自己?”
习清噗的一声笑了,“不是,我只是在夸奖你们沈家的家臣忠心耿耿。”
沈醉气得腮帮子鼓起来,习清摸到他的脸颊,圆滚滚的,连忙多摸几下,以示安慰。
以前的沈醉虽然回不来了,可是依然能在这个沈醉身上看见他的影子不是吗?习清出神的想着,或者他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只是隐藏起来了,不想被人发现。
正胡思乱想中,习清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原来,他心不在焉的摸着沈醉的脸颊,一直摸到脖子上去了,那酥酥麻麻的抚触令沈醉有些气息不稳起来。
“习清?”沈醉的声音变得怪怪的。
“啊?”习清回过神来,忙收回自己的手,沈醉那声略带沙哑的呼唤令他心中猛的一跳,“我,我回房去了。”急忙转身快步离开沈醉。
“唉,又跑了。”习清走后沈醉不禁哀叹。
不过几日,习清就收到承恩侯府发来的邀约,茂王轩辕诚把帖子给习清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轻声说了句,“世子是个任性的人。”
习清心中一动,这茂王平时嘻嘻哈哈颠三倒四的,又爱到处玩乐,此时说出这句话来,却像是诚挚的在提醒自己些什么。
“多谢王爷。”习清回了这么一句。
轩辕诚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小清你要玩的尽兴些,记住有什么好玩的,给我也带一份。”
习清心知肚明,便含笑回道,“是,王爷,好玩的东西一定带回来。”
到了承恩侯府,习清一路被领至府内深宅,侯府和王府给习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相对于热闹的王府,没想到这里这么安静,似乎府里的人都被告知不能喧哗,甚至不能说话似的,听到周围的人声都是低低嗡嗡的。
整个府第的人都这样,令习清顿时有一股十分压抑的感觉,甚至是阴森之感。好不容易来到一个院子,远远的习清就听到了司徒风那清亮仿佛琴弦的声音,在众多压抑的声响中,这声音仿佛暖阳似的,驱走了四周的阴晦。
不过那明亮的嗓音说话的语气却并不高兴,“昨日你说厢房没有准备好,今天又说厢房不能住人,我说了我不要住在你那个院子里!”
轩辕哀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二叔,凤雨阁是侯府最好的一进院子,我这是为了好好招待你啊。”
“你不让我搬我就自己搬,你不要告诉我这又是圣上的旨意了。”
习清踏进院子,司徒风此时一身锦缎白衣,正站在屋子里不耐烦的扇着扇子,轩辕哀有些沮丧的坐在他对面。
“咦?习公子!”司徒风从屋里大步走出来,惊讶的合不拢嘴,“你怎么——”
习清此时发自内心的笑了,“司徒公子你果然出来了。”
“快到屋里来坐。”司徒风上前拉着习清的手就往里走。
人是轩辕哀发了帖子请来的,然而,目睹两人见面这亲热欢欣的一幕,轩辕哀脸上却露出了几近怨愤的表情。
十二 密
习清从没见过司徒风如此热情洋溢,以前司徒风只是给人以亲切有礼的感觉而已,今天简直把习清当了久未见面的亲人,虽然说的内容无非是些习公子你这些天都去过皇都哪里玩,王府离侯府近不近之类的话题,但习清怎么觉得司徒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似的。
他哪里知道司徒风早就在天牢和宫里憋坏了,好不容易到了承恩侯府,能有个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四周虽也有禁军把守,能有了一定的活动范围,感觉到底不一样。可很快司徒风就发现,自己又被囚禁起来了,罪魁祸首就是他这个侄子轩辕哀。
自从两天前进了侯府,轩辕哀安排他住在凤雨阁,那是轩辕哀自己的住所,司徒风的房间就紧挨着轩辕哀的。结果这小子几天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司徒风。
寸步不离也就罢了,囚禁在深宫时,偶尔出门走两步路,禁卫军们也是紧跟身后,司徒风压根儿就不理会他们,也并不在意。但是,轩辕哀不仅步子跟的紧,连眼神都跟的紧,司徒风自忖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也被他盯的发毛。
轩辕哀又说自己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等了十几年。司徒风心想他总共才多大点年纪,竟说等了十几年。
这才过了没两天,司徒风就觉得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因此见到习清来,司徒风顿时眉开眼笑。
“沈醉如今可是当了王爷的副将?”司徒风笑嘻嘻的问。
习清心里一紧,“他是在王府。”
“我要找他算帐去。”司徒风见习清紧张起来,立刻加了一句。
“算帐?”习清期期艾艾的,“你,你打算怎么去算,算帐?”
司徒风心里暗自好笑,于是故意顿了顿,沉吟道,“若是咬下他一块肉来,我看他皮厚肉糙的,只怕也没什么感觉。不过,就看咬的是什么地方了,有些地方是断断咬不得,一咬就疼——咦?”
原来司徒风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习清臊了个大红脸,他脸红什么?司徒风一愣,翻眼又想了想自己说的话,不禁失笑,“哎呀,习公子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心头肉,难不成你以为是——”
“……”习清脸更红了,半晌作声不得。
司徒风强忍着想要狂笑的冲动,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道,“习公子你被沈醉那小子带坏了,何等清淡的人,如今尽想些奇怪的事。”
习清听了这话,真恨不能钻个地缝进去。
“我看你不要跟着沈醉了,不如——”司徒风正想再调笑一番,一个声音瞬间打断了他的兴致。
“二叔!”轩辕哀皮笑肉不笑的,“客人来了,还没给上茶。”
司徒风笑道,“习公子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然而,气氛一下子冷下来,等下人上了茶,司徒风又说让习清多来走动走动,并问他的竹叶青有没有被沈醉给喝了。
习清一愣,“沈醉说未曾喝过一滴。”
司徒风闻言不由得皱眉,“哦。”
等习清走后,司徒风也不想再待在外面,进了自己房里捧了被子就往外走。轩辕哀见他如此坚决,只能让人打扫了一下厢房,帮司徒风搬过去。
司徒风长出一口气,入暮之后,他把房门关紧,早早熄灯。直到半夜三更,才忽然爬起来,将窗户打开。
从窗外窜进一条鬼魅似的身影。
司徒风低笑,“白狼,你怎么混进来的?”
来者正是穿着夜行衣的白狼,白狼面无表情的回答,“就是随便混进来了。”
“我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白狼摇头,“就像大海捞针,我想一时肯定找不到。”
司徒风皱眉,“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现在可疑的有几家?”
“前朝大臣里还留在当朝的有十来个,不过有些早就死了,还得从他们的子嗣那儿去找,即使活着,也不好打听。你让沈醉去套话,可根本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都十八年了,我想拿着密图的那个人,说不定早把图给毁了。”
“不要说丧气话,”司徒风挑眉,“我相信密图一定还在!不过我也知道这图不好找。可恨当年皇叔收到曾御史的信,说已将密图交由一个牢靠的人保管,并说那人在皇都新朝已有立脚之所,为防不测,他未曾在信中告诉皇叔那人是谁,不料之后曾御史满门罹祸,却连亲口说出这个秘密的机会都没有了。唉,不过皇叔曾说过,曾御史此人心思缜密、为人老辣,他既说了密图无恙,就一定无恙。而且我绝对不信密图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毁掉。我疑惑的只是,这么多年了,那人为何一直不联络我们?”
“会不会变节叛变了?”白狼沉思道,“其实我早就疑心,密图可能在大内。”
“都是猜测而已。”司徒风摇了摇手,“你快走吧,时间长了小心引人怀疑。”
白狼正要转身,房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司徒风和白狼对望一眼,均是一惊。白狼立刻侧身躲到一块桃木屏风后面,与房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二叔。”轩辕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司徒风差点没背过气去,怎么又是他?拉开房门只见轩辕哀站在门口,还不住的往里张望。
“我刚才听到二叔房里似乎有动静,怕有歹人前来打扰二叔,所以过来看看。”
司徒风诧异极了,轩辕哀住在凤雨阁,离这儿有两进院子,他怎么能听到自己房里那么低微的人声?
轩辕哀看到司徒风诧异的表情,顿了顿道,“我也搬来厢房住了。”
司徒风的嘴巴立刻张的老大,合都合不拢了,“你,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哦,我在凤雨阁睡不着,就自己跑过来了。反正厢房打扫了两间,我就住到另外一间去了。”
司徒风彻底无语了,院子外面就有禁卫军把守,轩辕哀定是嘱咐禁卫军不要出声,自己悄悄进来的。
正想说没事你快去睡吧,发现轩辕哀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司徒风低头一看,原来他刚才一直在想密图的事,有点心烦气躁,只穿了一件中衣,衣襟还没系好,他一向在卧房内随意惯了,根本不以为意。加上白狼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也觉得没什么。现在被轩辕哀这么一看,司徒风自认是个倜傥不拘小节的人,也不自在起来。
“不要疑神疑鬼的,没人。”把房门一关,司徒风听着轩辕哀的脚步走远,这才嘀咕道,“真是碍事。”
“主人,要我帮你除去此人吗?”白狼听司徒风这么说,冷冷的问。
“不用不用。”司徒风摇手,“小毛孩而已。”
十三 惊雷
司徒风入住承恩侯府没几天,轩辕旦从皇宫回到侯府,一回来就找司徒风到书房叙聊,司徒风觉得奇怪,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吗?
“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给你看。”轩辕旦关上书房门,走到高大的书架边,扭动暗门,书架向两边打开,露出一个窄门,那窄门上有一个五行八卦盘,轩辕旦不断旋转盘面,窄门才吱嘎一声打开。
司徒风微微一笑,“原来你书房里还有密室,用来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轩辕旦叹气,“别这么说,你进来看这是什么。”
司徒风矮身低头进入窄门,发现密室内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其他的就没有了,司徒风抬头,脸色不禁一变。
原来,就在密室左侧的墙上,悬挂着一副笔触精到、栩栩如生的画像,画上之人穿着龙袍,头戴冠冕,十分威严的站在那儿。
穿龙袍的自然是皇帝,但这个皇帝看起来绝对不是轩辕凉,那龙袍的式样也不是轩辕朝的式样,司徒风以前在皇叔那儿见过,这是司徒朝的龙袍!
“这是!”司徒风愣住了。
“这是父皇的画像,我偷偷保存起来的。”轩辕旦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父皇的样貌?”
“不记得了。”司徒风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的画,“我那时候还太小。”
“我记得。”轩辕旦道。
司徒风哼了一声,“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轩辕旦任他挖苦也不吱声,只是茫然若失的道,“只是年时长远,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看到这副画像,又能保留七八分的记忆。你看这画像,这画像是不是有点像某个人?”
“某个人?谁啊?你?”司徒风看那画像上之人长得有棱有角、刚猛威武,跟一派斯文儒雅之气的轩辕旦哪里有半分相像?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像,眉目间还是有点仿佛。
“不是我,我总觉得,”轩辕旦欲言又止,“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看这副画像,父皇以前的样子也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总觉得,”
“怎么吞吞吐吐的?”司徒风看了半天,摸着下巴,“跟我也不像啊,看来我们俩长得都不像父皇。”
“可是有一个人却像!”轩辕旦终于咬咬牙说出来了,“沈醉就像。”
司徒风正摸着自己的下巴,闻言差点一头栽到那副画像上去。
“轩辕旦!”司徒风觉得好笑,“难不成你认为沈醉是父皇之子?这也太可笑了。父皇什么时候多出他这么个儿子的。”
“你跟随皇叔在边关,皇叔并不了解当时宫里的情形,母后有个妹妹你可记得?”
“记不太清了。”司徒风皱眉,“是嫁给宰相之子的那位?”
“没错,”轩辕旦叹道,“她有一个独子,刚满周岁,母后将他接到宫里来,还收他为螟蛉义子,过继到自己膝下,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司徒风脸色有点变了。
“那孩子周岁大了却还只有一个小名,并未取大名,只因孩子的父亲迟迟没给那孩子取名,明明是冯宰相之孙,却要过继到沈家,说是为沈家延继香火,实则因为,”轩辕旦顿了顿,“实则因为那孩子根本就不姓冯,孩子的父亲乃是父皇,而不是冯宰相之子。”
司徒风惊的说不出话来。
“当年宫变时,兵荒马乱,都道母后身边的这孩子早就夭亡了,谁也没想过他还活着。我也这么想,可是,”轩辕旦自语道,“可是,自从见到沈醉之后,我就觉得真是太像了。我打听过他的来历,当年大批前朝王公大臣的家眷都被集中关进了石场,如果那孩子没死,很有可能被当成宰相家眷关了进去,他又姓沈,而且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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