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醉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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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万里醉清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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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见周围到处是嘈杂的人声,习清暗叫糟糕。

有人似乎想冲上来阻拦他们,但只是似乎而已,习清听到了刀剑的声音,却听不到任何人与沈醉的碰撞,只听见数声闷哼,似乎又有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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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茗蹲在县衙外的一个转角,手里攥着包裹瑟瑟发抖,尽管心里很害怕,他还是勉力盯着县衙的动静,里面翻天覆地的响动听的他心惊胆战。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那个该死的野人居然又从原路出来了,而且手里——,止茗揉揉眼睛,野人一手搂着的那个,不正是他们家公子习清吗?

止茗又惊又怕但又有些小小的得意,眼看野人拔腿就要跑掉,止茗知道自己是怎么也赶不上他的,于是不顾一切的跳出来大叫,“野人!别跑!跑也带上我啊!”

沈醉听到止茗的声音,想也没想,回身跑到止茗身边,另一只手把止茗也凌空抱起,然后几个起落,冲出了这条县衙大街。

习清从来没见过像沈醉这么会跑的人,带着两个人,依然跑得飞快,沈醉的轻功就像他的剑术一样,全都是离弦之箭,一发不可收拾。这还在其次,最惊人的是沈醉那似乎永远也用不完的体力,跑出县衙大街,跑出城墙,跑出人烟稠密之地,一直跑到山里,根本没有停下过脚步。

一开始习清还会试着叫他回去,后来索性沉默下来。等到了无人的山谷,沈醉才若无其事的往地上一坐,然后咧嘴一笑。

“你——”习清长叹一声。

“公子,”止茗怯生生的叫着习清,“我在路上碰见这个野人,我,我没想到他——”

习清皱着眉,止茗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不我们偷偷回去?”

习清失笑,“傻孩子,掀翻了整个县衙,回去只怕难逃一死。”

“有这么严重?”止茗咋舌。

习清站了起来,“师父曾教我为人要光明磊落,但也曾跟我说过,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如今我们公然藐视朝廷、光天化日之下劫狱而出,已属事不可为,我想,”习清顿了顿,苦笑道,“我以后的日子大概只有流亡。你走吧止茗。”

“不!”止茗倔强的道,“当初公子收留我,我就没想过要离开公子,公子去流亡,止茗也要跟着去。”

习清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不动声色的道,“既然如此,其他地方暂时不能去了,不如先在这个山谷里休息,明早再走。”

一直没出声的沈醉听到习清这话,顿时大喜,一手抱着一个,直接窜上一棵高树。

“你们等着,我去弄点吃的来。”沈醉转身下树。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习清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摸了摸止茗的脑袋,“你好像悃了。”

止茗打了个哈欠,“昨晚因为担心公子,一直都没睡好。”

“先睡一会儿吧。”

习清的话似有魔力一般,止茗很快坠入了梦乡。等他醒来时,阳光从树叶缝里洒进来,身边却不见了习清。

“公子?公子!”止茗心里一沉,到处都看不见习清。

此时沈醉回来了,还带回来几只野兔和山鸡,止茗一把拉住他,“公子走了!都是你这个野人不好!你还我公子!”

沈醉愣了半天,野兔和山鸡都掉到地上,脸上出现奇特的表情,然后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吼叫。

五 韶华

沈醉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习清不知道。或许沈醉真的就是头野兽,凭直觉跟踪猎物,任凭猎物如何疯狂逃窜都逃不掉,或许由于习清目盲,吃了看不见的亏,因此无法摆脱。

沈醉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在习清身后,身边还有条小尾巴,止茗那瘦小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沈醉高大的阴影里。沈醉的气味太重,止茗的气味又太熟悉,习清知道他们俩一直在自己身后。

过了几天,习清终于自己走到沈醉面前。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儿。”

沈醉有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活像只大猴子。止茗的脑袋悄悄伸出来,“公,公子。”

“那就走吧。”习清似乎也认命了,但他内心一定不无懊恼,因为说完这句转身时,习清就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给绊了一跤,沈醉忙上前扶了他一把,说是扶,不如说把习清整个人都给抱起来了,习清只觉得一股冒冒失失的热气迎面而来,坚若磐石的臂膀则小心翼翼的夹在体侧。

习清很不习惯这样被抱着,因此脸上不自觉的一红,“多谢。”

“喂,你个野人,快把我们公子放下啦,公子都被你抱的脸红了!”止茗气鼓鼓的冲沈醉瞪眼。

沈醉不太明白,“我又没用力。”

习清脸红的更加厉害,“可以了,谢谢你,咳。”

三人默默无语的上路,等走出十里地时,止茗忍不住问他们这是要去哪儿。习清回答说去一处山陵。

“师父也曾去过那里,他说那是福地洞天,尤其晨露滋养,最宜种茶。”

“我们以后会住在那里吗?”止茗兴奋的问。

“应该不会,但是,”习清笑了笑,“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师父所说的福地。”

等到达习清所说的山陵时,止茗叫起来,“这里到处都在植桑啊。”习清愣了愣,顺着山坡往上走动,山陵不大,但真的到处都是桑树,三人找了很久,才在一处低地里发现一片小小的茶园。

茶园的主人回来时,习清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本来是种茶树的吗?”

“是啊,”茶园的主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不过这里出产的茶不好,现在都没人种了。”

“怎么会呢?”习清疑惑的蹲下身,顺手采了一片茶叶,放在鼻子底下嗅,又伸手攥了把泥土,同样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奇怪,为什么是西庭香?”

“因为西庭香好卖,”茶农回答,“这位公子,你是外乡来的吧?”

“哦,是啊,请问老伯,你们这里原先的韶华春怎么不种了?”

“韶华春啊,”茶农皱眉,“那个么,太娇贵了,总是采不到好芽,你说急不急人!”

“韶华春性温但喜寒,宜湿而易种,应该不会太难采摘。”

“公子,你说笑的吧,韶华春也就是头三茬好,过了三茬就叶老株黄,不能用啦。”

习清闻言不由得一脸的失望,“可是,”叹气,“韶华春本就是头三茬的茶,正所谓好茶需深养,急不来的。”

“唉,公子,那你可知道一钱茶顶一钱银子的买卖,普通人根本付不起,我们这里地僻人稀,有了好茶也没处卖去。以前当个贡品还能顶事,现在不行啦。”

“公子?公子?”止茗见习清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禁有些担心,“公子你怎么啦?”

习清恍若未闻的捏着手里的泥土,呆立在那儿半晌,然后转身黯然离去。

止茗和沈醉跟在习清身后,也不知习清在找些什么,找了半天,几乎跑遍了整个山陵,最后终于停下脚步,眼前是几株野生的茶树。

“以前遗留下来的,”习清转身对着止茗点头,“止茗你可知道,为何只有此处才能产出正宗的韶华春?”

“公子跟我说过,地气泉水还有山中的雾气,都决定了一种茶的口味和醇度,韶华春既然是这里所特有,肯定和这山,还有这水有关系了。”

“不错,”习清有点发愣,“此处最奇就是它的雾水,师父说这里的晨雾甘甜宜口,最为养茶,是他处所未见,没想到——”霍然转身,“我想,去刚才的老伯家里借宿几日。”

说是借宿几日,实际上,习清等于在那户人家住了下来,由于给了银两,那户老夫妇二人倒也乐得他盘桓,只是对于形状怪异的沈醉有些害怕。

每日清晨习清都要上山去守着那几棵茶树,止茗帮着老夫妇提水砍柴,沈醉却喜欢一路尾随着习清,习清坐哪儿,他也坐哪儿。

习清真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不必半步不离的跟着我。”

沈醉摇头,说出一番奇特的话,“所有关过的人,都会有人来找,一定要小心。”

“所有关过的人?”习清心里一动,“你也被关起来过吗?”

沈醉重重点头,“我记得是很大的地方,很多人,每天都有死人,可是我活着出来了。”

习清打了个寒战,这话在山间清晨响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习清无奈只得任凭沈醉跟着,但却叮嘱他去换件衣服,“你身上这件血腥味太重,影响茶树的生长。”

“咦?”沈醉觉得好奇极了,“我,”指了指茶树,“影响它?”

习清解释道,“万物有灵,你的杀气太重,我不想这些茶树染上你的气息。”

沈醉咧嘴笑了笑,然后飞快跑回茶农的屋子,等再回来时,赫然穿着一身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不合身的衣物,袖子短了,裤腿也短,外面的袍子像挂在身上似的。

好在习清看不见,就闻见了干净衣物的清香,于是觉得很满意,终于肯让沈醉待在他旁边,沈醉屏着呼吸,习清奇怪的眨眼,“你干什么?”

“你说我有杀气,我不影响它。”沈醉说完就屏上呼吸。

“没关系,没有血腥味就行了,”习清笑了,伸手摸到被沈醉穿的高高低低的领子,顺手帮他翻好,往下一摸,腰里的带子系的像麻花,又帮他整理了一下,沈醉没来由的心头一热,一个熊抱就把习清给抱在怀里。

习清一愣,心想这个只会闯祸的怪人真的很奇怪,双手往沈醉胸口一推,由于沈醉不敢用力抱,被习清这蕴含了内力的一推给推开。

坐上身边的一块石头,习清很耐心的等待晨雾散去,沈醉呆了一会儿,然后坐到习清身边,自觉不自觉的还是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围着习清。

“这里的风很凉。”沈醉大概怕习清又推他,自我解释了一番。

“你在帮我挡风?”习清嘴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容,“谢谢你。”

“风太凉了。”沈醉又坐过去一点,见习清没反对,索性再过去一点,最后说是拥坐着习清也不过分。

习清无奈的享受着他的挡风,山里的阳光此刻终于冲破了重重雾气,撒下第一缕金色的光辉。

六 茶痴

某些人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宁和淡泊,比如习清。

而某些人却能让人感到激奋和躁动,比如沈醉。

当安宁和躁动待在一起时,就成了现在的习清和沈醉。

事情还是止茗深更半夜的时候发现的,本来睡在茶农家小儿子房里的止茗半夜如厕时,想到自家公子不知睡得怎样了,眼睛往习清所在的房门口瞥了一眼,却发现一个巨大的影子跟门神似的,堵在那里。

“沈醉?!”止茗差点叫起来,上前吃惊的看着躺在门口的沈醉,“喂,你在这里干吗?”

沈醉蓦的睁开眼,目光中满是清醒和警惕,“守夜。”

“守——夜?”止茗笑起来,“你在这儿守着我们公子啊?”

“我记得我刚逃出来时,也有一个同伴,”粗疏蓬乱的沈醉居然开始回忆起往事来,“好像我们也是轮流守夜,好像——他也杀了不少人,后来,我不记得了,但是,他好像死了。”沈醉握着自己的剑皱眉。

止茗正想再说些什么,习清披着袍子站到了房门口,“你怎么睡在地上?”沈醉转头,发现习清睡意正浓的低着头,“回自己房里吧。”所谓的自己房里是一间柴房,不过好歹有床铺。

“必须得有人守夜。”沈醉坚定的回答。

习清愣了愣,半晌,“可是你一个人守夜?不会睡着吗?”

“有人来我一定会醒。”

“有人来我也一定会醒。”习清好言相劝,“你先回去吧。”

“不行。”沈醉固执的坐在地上,当沈醉不肯挪动时,当然没人搬的动他,习清伸手感受了一下夜晚的凉气,忽然想起清晨沈醉还坐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挡风,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真要在地上睡一夜?”

沈醉发出一个坚定的鼻音算是回答。

“进来吧。”习清转身向里走去。

“公子!”止茗大惊,“你要和这个野人睡一起啊?”

习清笑了,“你刚来的时候怕黑睡不着,不也这样。”

“那怎么能一样,”止茗边嘀咕边上下打量沈醉,“这个野人,这个野人这样子,哎哟,我当年才多大啊,你看他多大的个子!会把公子你给踢下床的!”

习清压根没在意止茗说的话,直到沈醉真躺到他床上去了,习清才发现整个床铺几乎都成了沈醉的地盘,他只能挤在外面边缘的一点地方,缩着身子都岌岌可危。

等早上止茗打着哈欠来敲门时,习清不得不在沈醉怀里拼命挣扎才能挣脱出来,原来,沈醉也发现床铺太小,两个人睡太挤,开始时他只能努力靠着墙壁,后来索性把习清当胸一搂抱着睡,习清简直哭笑不得,“沈醉,你这样我睡不着了。”

沈醉想了想,就着搂抱的姿势,换了个位子,把自己给换到外面去,让习清从身上翻过去。“不是这样。”习清想去掰沈醉的手,沈醉一听不是这样,就又翻了个身,横过来睡,床铺本来就短小,横过来睡两人的腿都悬空了,“也不是这样,”习清刚想说你放开我,沈醉又换了个位子,这次变成和开始时倒了个个,习清被他转的晕头晕脑的,沈醉却好像很兴奋的样子,然而床铺实在是小,要么把沈醉重新踢回门口去,要么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加上头晕,习清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习清嘱咐止茗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房里加个床铺。

“哪有赖进公子的房里就不出来的,”止茗生气的道,“难道公子打算一直给他加个床铺不成。”

习清微微笑了笑,“他本就不是一般人,总会到该去的地方去,又不会跟着我一辈子。”

止茗黑着脸,“公子当初收留我的时候,不也这么说,现在都三年了。”

“三年?”习清愣了愣,“这么久了?不过,我想,像他这样的人,可能连三个月也不会停留的。”

终于等到了习清认为适合的时机,采下最好的嫩芽,送到茶农老夫妇那里,经过杀青揉捻炒青制出成茶,习清亲自把着每一道关口,最后嗅了嗅自己的成品,习清微微有点发愣,“唉,毕竟不是最好的。”

“公子你做了这么点有什么用啊?”止茗问。

“我想把它带到大的茶庄去,”习清解释道,“如果能被茶庄所欣赏,韶华春说不定还有翻身之日。只是,”习清苦笑,“不知我们现在还能否去到那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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