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狼忍无可忍,猛地出手点了习清的穴道,然后吩咐兵士把习清送回大营。才刚送走习清,红狼就看见司徒风和轩辕哀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
“主人!”红狼看到司徒风灰败的脸色,更是吓得不轻。原来,即使身为贴身随从,红狼也从未见过如此沮丧的司徒风。以往无论出什么事,司徒风带着他们,哪次不是谈笑间就应付过去了。
其实,白狼不见了,红狼他们也很沮丧,但红狼不知为何总是很有信心,觉得白狼一定会回来。这个信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红狼相信司徒风,隐隐然觉得只要主人在这里,一切都会解决。
但现在看司徒风的样子,双目无神,摇摇欲坠,红狼顿时感到不对。
“主人你怎么了?!”只是晕倒而已,怎么像生了大病似的?
司徒风冲她摇摇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向四周望了望,“都搜到这里了——”一脸的失望,这里离开主战场已有十数里之遥,看来能找到他们的机会已是微乎其微。
“习公子呢?”
“我送他回大营了。”红狼回答。
司徒风垂头思忖半晌,默默的策马也往回走。
习清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大营,顿时跳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习公子,”司徒风坐在他床前,勉强笑着,“我们要回去了。”
“回去?”习清睁大了眼睛,“回哪儿?”
“回浏城。”司徒风柔声道,“该找的地方已经都找过了,六星原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我们先回浏城。我想,”顿了顿,“他们会到浏城来找我们的。”
习清用那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司徒风,半晌忽然悟了,“你是不是放弃了?你放弃他们了。”
司徒风脸上的表情复杂的难以形容,“我——”
“你是不是认为他们都死了?”习清盯着司徒风,“你不说话我也知道。”
“我没有这么想。”司徒风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想法,嘴上说着不这么想,目光中却不自禁的流露出悲伤。不是战死了,就是被俘了,但是谁都知道,西燕人没有俘虏,因为他们从不在战场上留活口。虽然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司徒风忍不住要朝最坏的方向打算。也难怪他这么想,因为他深信沈醉或是白狼只要还剩一口气,哪怕用爬的,都会努力爬回来。但现在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是杳无音信。还有什么能挡住他们回来呢?除了死亡。
习清看着他,终于明白了,司徒风是真的认为两人死了。
“你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习清生气的道,“一点都不像司徒公子你!”
司徒风尴尬的矗在那儿,“你——,习公子你是跟我们大军回浏城,还是我派人送你回其他地方?”
习清猛抬头,“回其他地方?不行。我当然跟着大军,沈醉回来的时候,我得在那儿。”
司徒风心中长叹一声,是自己太早放弃信心了吗?看到习清如此坚定的说着,沈醉回来的时候,我得在那儿。司徒风不禁怀疑起自己来,最近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变得如此软弱。
“好,”振作了一下精神,“我们天亮就出发。”
离开习清所在的营帐,回到自己大帐时,司徒风把几个得力部下叫来。
“这两天我要闭关,军中的事,你们多分担一点。”
几人面面相觑,虽说祈将军的军队已经渡川去了川西,但川东毕竟还有宁王等人,并非高枕无忧,司徒风怎么挑这节骨眼儿上闭关?
司徒风知道他们的心思,遂笑道,“你们不要多虑,我只是要安静思考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众人这才放心,等他们走出营帐之后,司徒风脸色顿时变了,原来刚才他一直在强撑,自晚饭过后,司徒风就觉得恶心犯悃,这几天他打坐调息时,发现自己内息紊乱,竟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这才是他要闭关的真正理由。但是这个理由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目前正是平定川东的关键时刻,若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导致军心动摇,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会这样?司徒风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将军中的事务交由他人,一方面自己可以好好调整,但另一方面,他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自己无法再带军了怎么办?!
“哀儿你过来。”司徒风对自己失望极了,现在他只能将希望放在司徒家唯一的后代——轩辕哀身上。
“二叔,你的嘱咐哀儿都知道了,今天就别讲了,你早点休息吧。”轩辕哀拉着司徒风的袖子,诚恳的道。
司徒风心中一酸,毕竟是血缘至亲,自从沈醉和白狼消失后,轩辕哀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让司徒风体会到了亲人的可贵。
以前他也有亲人,司徒雁、轩辕旦、白狼、沈醉,其实他们都是他的亲人,但他没能好好珍惜,现在精神和身体都已到了疲累的极限,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
假装振作真的很累啊,司徒风终于卸下面具,合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梦里他又梦见了阿幻,在和他高兴的玩耍着。
轩辕哀坐在司徒风床边,看着睡的昏天黑地的司徒风,手在司徒风脸上摩梭着,“这样都醒不了吗?药力渗透的可真快,”凑近看了看,然后把脸贴在司徒风心口,“二叔,你睡吧,以后也不要再操心那么多,从现在起,我会为你分忧,”嘴角扬起一丝灿烂的笑容,“从现在起,你就属于我一个人了。”
十六 疑云
这一觉又睡了两天两夜。
司徒风坐在桌前,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靠近脉门的地方有点发青,走火入魔?完全没有道理。
若说在六星原,由于一时激动导致气血翻涌,还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回到浏城,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软剑在桌上泛着森冷的寒光,就在刚才,司徒风想借舞剑恢复一下体力,谁知从小熟习的软剑却差点伤到自己。原来,软剑这门兵器本就很难控制,要靠劲力和角度恰到好处的把握,司徒风的剑法更是凶险巧妙,差之毫厘,就是伤人与伤己的区别。
但是刚才由于力度把握不对,出现了早就被司徒风遗忘的情况,这种情况只在他小时侯练剑时才出现过,那就是软剑控制不当,反伤主人。
司徒风愕然之下,才发觉自己的内功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已消失大半!开什么玩笑,天底下哪有睡个觉就散功了的道理。
冷汗沿着背脊滑落下来,司徒风这才惊觉,这些时日以来,自己全心扑在复国大计的实施上,眼看川东在即,竟丝毫未曾注意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现在努力回想起来,这种变化其实早就开始了。还在幻洲时,他们出发之前,司徒风向沈醉提议到大漠一游,但是那天晚上司徒风就一反常态的怕冷,睡在帐中裹了一条厚厚的毡毯还嫌不够,早上醒来时整个人都贴到习清身上,惹得沈醉大怒。实则司徒风并无戏弄之心,他是在睡梦中觉得冷,所以才靠过去取暖的。那时不觉得怎样,以为偶然而已,还嘻嘻哈哈的和沈醉开玩笑。如今想来,他在大漠早就生活惯了的人,何至于此。
到了浏城也是一样,上个城楼都觉得风大,枉费他自视甚高,还总觉得沈醉缺根筋头脑简单,头脑简单的人都看出他不对了,提醒过他,但他却置若罔闻,只以取笑对方为乐。这些天来他殚精竭虑的想过很多事,可就是没想过自己。
司徒风越想越是心惊,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竟会导致散功的结果。
司徒风内功深厚,本不易被人如此暗算,从迹象上看,那暗算却是从很早就开始了,必是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腐蚀了司徒风的身体,最后由于六星原一役沈醉和白狼失踪的沉重打击而全面发作。能够长期接触司徒风衣食住行的人只有他自己的贴身随从,说的更直接点,只有白狼才可能长期毒害司徒风而不被司徒风察觉,因为他完全信任白狼。但这事会是白狼做的?司徒风根本无法相信。
只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东奔西走、居无定所,还有谁能如此持之以恒的害他?
司徒风闭上双眼,想使自己的头脑更清晰些,散功的结果不仅仅是无法再自如的控制软剑,功散之事,使他整个人也像散了架一般,无论那个暗算他的人是谁,他的目的可算是完全达到了。
拳头捏的紧紧的,喉咙里就跟火烧了一般,素日里都只有自己算计别人,怎知一朝糊里糊涂的竟被别人给使了个这么大的绊,那人究竟是谁?司徒风不明白对方的意图究竟何在,他能使出这等歹毒的心思,何不索性杀了他?
“主人!”红狼的声音响起在室外,司徒风微微一颤,最可靠的身边人,如今却都变成了可疑的人。司徒风反复对自己说,不要胡乱猜忌,事到如今,更不能自乱阵脚,正中那人的下怀。
“进来吧。”
“主人,探子来报,朔王逃到江南去了。”
司徒风闻言不禁失笑,“他逃什么。”
“自然是逃避主人的追杀了。”红狼也觉得朔王的行径很可笑,想必祈将军渡川之后,朔王觉得川东不安全了吧。川东有两个拥兵的王,一个是宁王,一个就是朔王,朔王的封地离浏城更近些,他这么一逃,还真是把大片的封底都拱手相让给了司徒风。
“宁王那边难道没有反应?”司徒风觉得奇怪,朔王和宁王不是亲兄弟吗?怎么说也该守望相助吧。
“朔王与宁王是貌合神离,只是外人知道的不多。”轩辕哀的声音出现在房门口。
“哀儿也在?”司徒风疑惑的看看红狼。
“我和红狼一起接到这个消息的啦,二叔。”轩辕哀继续侃侃而谈,“当年朔王和宁王的父亲还是亲王时,朔王是长子,但是母亲出身低微,不像宁王的母亲是郡主出身,因此为了立谁为世子之事,曾在宫内争论不休。后来亲王死了,轩辕凉想出一个主意,让他们分别驻守在川东的南北两侧,一来原本属于他们父亲的势力被分散,对轩辕凉的威胁就小了很多,二来轩辕凉知道这两兄弟貌合神离,还能互相牵制来平衡川东的势力分布。他想的倒是很周到呢,不过我想,轩辕凉千算万算,一定没能算到,如果川东军离开了的话,这两兄弟的所谓南北驻守就形同虚设了吧。”轩辕哀得意的道,“二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们这就一鼓作气拿下川东,打他个落花流水!”
“原来朔王和宁王之间还有这等旧事,那就难怪朔王独自逃跑了,他定是怕我们从浏城攻过去,而宁王又不接应他。”
“宁王确实不会接应他,我看宁王恨不得他早死。”轩辕哀撇嘴,“二叔,我们去接收朔王的地盘吧,那里可是个富庶之地,还能筹到不少军粮。”
司徒风摇头,脸上绽放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朔王人都跑了,留下一帮军心不稳的虾兵蟹将,急什么,他们跑不了。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会拣这个大便宜,但我们偏不。军粮目前还不用担心,当务之急是收复宁王的封地。我们要绕过朔王,直取宁王。”
轩辕哀茅塞顿开,“二叔说的有理,朔王的那些部下只怕也个个都盼着游去江南了吧,哪还有什么心思打仗?我们拖的时间越长,他们的军心就越涣散。”轩辕哀越说越兴奋,“我看只要拿下宁王,朔王这边等待着我们的就是没有防御的空城了!”
“空城倒未必,”司徒风转头对红狼道,“传令下去,我们明天就出发,我要亲自会会宁王。”
“主人,您不需要再休息两天吗?”红狼颇为担心的问。
“我没事啊。”司徒风微笑着站起来,将桌上的软件刷的一下放回腰间,“走,我们去校场。”
轩辕哀跟在大步流星的司徒风身后,目光跟着司徒风的脚步移动,而后心中一动,忽然上前道,“二叔,你教我软剑吧,我看你使的软剑真有气势。”
司徒风看了轩辕哀一眼,“好,等有空我就教你。”
轩辕哀一脸的高兴,转头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手忍不住攀上司徒风的袖子,表现出热络的样子。
轩辕哀在犹豫,要不要假装摔跤,发力试探一下?但最终还是撒开了手,什么都没干。
十七 内毒
“主人!”站在习清房门外的苍狼向司徒风拱了拱手,司徒风微微摇头表示不必多礼。
“习公子现在怎么样?”原来,早在几天前,司徒风就特意将自己的贴身随从苍狼派给习清支使,但是习清总说不需要,无奈之下,苍狼只得自顾自的跟在习清身后保护他。
“习公子一直在看书,其他的没什么。”苍狼恪尽职守的向司徒风进行禀报。
“起居如何?”司徒风不希望习清在军中出任何事或是病倒,那会让他觉得很对不起失踪了的沈醉。
“一切正常。”苍狼回答。
“那就好。”司徒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举手敲了敲房门。
习清正在房内沏茶,也早听到了司徒风和苍狼在门外的对话,打开房门让司徒风进来后,习清依然回到桌边。
“这些天我沏了很多茶,但都浪费了。”习清轻叹一声,“实在是暴殄天物。师父若知道我这样,定会骂我浪费。”说着就给司徒风倒了一杯,“司徒公子,正好你来了,帮我喝掉一杯。”
“习公子——”司徒风见他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就静静的坐在那儿,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恻然,“你也不用太压抑自己了,若是心中难过,只管表现出来就是。这军中也没人敢笑话于你。”司徒风笑了笑,“至于习公子亲手泡的香茗,我是肯定要喝的。”说罢端起了茶杯。
“笑话于我?”习清失笑,“司徒公子定是跟我开玩笑。”说罢看了看司徒风,欲言又止。
司徒风见他脸色有异,不禁抬眉,“习公子想说些什么吗?你向来不是吞吞吐吐之人,何不直说?”
“我——”习清又定睛看了看司徒风,“司徒公子你的气色怎么如此之差?要不要我帮你搭搭脉?”
司徒风没想到习清会突然讲到这茬上,他来原是想告诉习清,自己要出征,让习清在浏城大营好生修养,顺便安慰安慰习清。没想到自己安慰习清的话还没出口,习清反而先关心起自己的健康来了。
沮丧的摸了摸鼻子,司徒风知道习清于医道很有些心得,但是被人一眼识破自己的虚弱还是令司徒风懊丧不已,看来此事真的很难掩饰!
“呃——”司徒风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