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和上音都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一阵战栗,两个人就这样双双拥着,在漫长的黑夜才开始的时候,迎来了这场拉锯战诱人的开幕。
拥着上音迷人的身体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凌衍笑眯眯的架高了上音的双腿,笑眯眯的说:“宁杭,这火是你点的,你可要负责到底!”
之后一次,上音笑得玩味,用手指勾起了凌衍的下巴道:“我可不许你这就不行了。”
再之后,却是凌衍在上音身后,拥着上音的身体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宁杭,你说句话,你求我、我就让你出来——”
如此,便是一夜无眠。一夜贪欢。
然而,屋内的凌衍和上音,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满心担忧、身着黄袍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门外,站了一夜、听了一夜。
一任夏夜突然下起的暴雨,淋湿了全身也浑然不觉。
☆、第十五章 奸计
凌衍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上音正靠在软榻上望着外面的凉亭出神。凌衍已经在镜都待了两日,鬼王和律王都已约了盟:约定鬼族之人,在律王有生之年,都会臣服于律王的统治,律王向鬼岭提供吃穿住用的帮助,鬼王也带了不少律国愿意去鬼岭一探究竟的人去。
看着上音闷闷的脸,凌衍也有几分不甘心走——可是前些日子还可以说是因为鬼王在这里,如今鬼王准备反身回去了,凌衍也必须要去苗疆了:凌衍和萧鸾的赌约还有效,凌衍也不能巴巴地留在上音身边了。
道理凌衍和上音都懂,所以从凌衍收拾东西开始,上音和凌衍都没有对彼此说一句话。
正如,上音没有问凌衍关于鬼王的事情。
正如,凌衍也没有问,上音的肩膀上为何会有那么一块惹人遐想的吻痕。
很多话他们两个吞在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时候,凌衍才觉得以前初中还是高中的时候,学的那首现代诗“悄悄、是离别的笙箫”说的真是太棒了。
更有痴情女子,醉卧红泥小火炉旁,诉说的那句“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
既不能和你一起走,便笑着相送、一晌贪欢。
凌衍终于磨磨蹭蹭等到了中午,再晚,恐怕误了出城的时辰,也要耽误事。于是凌衍只能走了,走到了一半,回头看了看上音,上音并没有看他,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凉亭,亭上有两行题字:“泠泠弦上音,松风漫诗心”。
也是来了清音殿,凌衍才更觉得上音的过去定然和萧鸾有某种关系,只是,凌衍不敢去问,而且,这就是凌衍为何到了现在还一直叫上音“宁杭”的缘故。
“宁杭,”凌衍还是叫住了那个在窗口出神的人,“你等我。”
你不说“我走了”而是要我等你么。
上音一瞬间红了眼眶,更是不敢看凌衍,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要凌衍走,甚至想要放弃自己的理智,让凌衍带自己走,可是自己身上有苏彦的药、脚上还有萧鸾用静钢铁拴上的链子,上音咬咬牙:
“嗯。”
我等你,凌衍,我等你。
听见了上音的回答,凌衍笑了笑,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音殿。凌衍离开以后,立刻有人匆匆忙忙地跑到了西边六宫之一、王后的庆延殿中去了。
那个小厮匆忙跪倒在了堂下:“启禀大王,王后,凌衍已经离开了,公子还留在殿中。”
“看来这个凌衍也不笨,”风秀容笑得迷人,“罢了,你下去领赏去吧。”
“他自然不笨,能够不到半把月,就了却了厉朝十一代十三位皇帝的心愿……”萧鸾皱着眉头叹气,他们一个律王、一个律王后,窝在延庆殿里面已经好几日。
该说,凌衍在上音的清音殿里面待了两日,律王也就在风秀容的宫里待了两日。
“大王竟然会连着两夜宿在我宫里,传出去倒要叫各位姬妾们惊讶了。”风秀容笑眯眯的点燃了一个香炉,挥了挥手,让周围伺候的宫女侍婢们都退下了。
“你是寡人的王后,又是天下第一美人,寡人宿在你宫里,有什么好惊讶的。颜姬都过世九年了,寡人在这个宫中,不宿在你这里,难道还要每个姬妾那里宿一晚才成么、我的王后?”萧鸾满不在乎地斜靠在了桌边,“你当年和颜姬斗成那样,寡人可不觉得你有这么大度、贤惠。”
“妾不过提一句,大王反而小气起来,怎么还翻起旧账来——怎么,很想念颜姬?”风秀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立刻就地反击,“我记得颜姬可是有琅琊美人之称,在遇见我之前,她可是宠冠大王的律王府啊。”
萧鸾皱眉,他翻旧账不过是打趣、风秀容吃起醋来却是认真的翻了旧账。
颜姬确实是萧鸾的第一个女人,曾经也是自己最宠爱的人。琅琊临沂颜氏最为出挑的一个女子,厉顺宗在时就将她指给了自己作为律王妃。
萧鸾确实很满意颜姬,而且更是许了王后之位给了颜姬。
“奈何……”萧鸾想起旧事,不过一阵唏嘘,“若非是她想着家族的事情,一心谋逆,更蛊惑了上音来谋逆寡人,寡人也不会不念旧恩,只因为长子的痴傻就将她赐死。”
风秀容听了这话,不过是古怪地笑了笑,然后才说道:“是吗?可是你的上音公子回来了啊?你对他的宠爱,在六宫之中、甚至是在律王府,大家每个人都知道的。”
说着,风秀容故意往东六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道:“当年他说觉得夏日太热了,你可是不惜动用了军饷,给他挖了冰窖。因为他想看莲池和竹林,你也不管竹子在锦都能不能存活,找了多少花匠来愣是栽活了。为了他,你可是真的十足当了昏君。”
萧鸾淡淡叹了一气:“秀容,你是故意戳我的痛处吗?”
风秀容笑了笑,没回答。
话虽如此,萧鸾也没有和风秀容计较,“他回来了,却和没有回来一样。他在清音殿中,看着寡人,心里却没有寡人。寡人去清音殿里面待着,也不过是给自己心理添堵而已。”
风秀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只是拿起桌上的糕点来,随意咬了一口。嘴角留下了一点碎屑,正好被萧鸾看见,萧鸾伸手将那碎屑摘了。
风秀容则是给了萧鸾一个温柔的笑容:“公子心里既然没有大王,妾倒是有一个好主意。不知,大王想不想听?”
“喔?”萧鸾坐起身来,“什么主意?”
“这颗心里没有,不如挖出来、丢了,换一颗里面装着大王的心吧,”风秀容笑得风情万种,说的却是一件好像很恐怖的事情,“若想要得到公子的心,不如先让公子心冷、心死。待到无心的时候,公子心中,也便再也没有别的男人了。什么人都没有的时候,大王不是正好进去?”
萧鸾沉默了一会儿,风秀容这个主意虽然狠毒,但是不失为特殊情状下的一种方法。
然而,那日,萧鸾在清音殿外站了一夜,也听了一夜,心痛到发麻,反而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上音心中装着什么。
“凌衍和他,情深意重,寡人无法从中破坏,”萧鸾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寡人多谢王后美意。”
说着,萧鸾起身就要走。
“哎?”风秀容拦住了萧鸾,“在大王眼中他们的所有一切,都牢不可破。可是,在妾眼中,却是不堪一击。要让公子死心、甚至是无心,妾倒是真有办法。”
“当真?!”萧鸾来了兴致,更像是垂死的人终于捉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灵草。
风秀容笑了,站起身来、一点儿不顾及礼仪地抓过了萧鸾的衣襟,在萧鸾耳边说了一串密语。
萧鸾听着,神色变了数变,最后还是十分犹豫的后退了几步:“可是……”
“办法我已经出给了大王,大王用不用,全看大王自己。”风秀容却不想要做那个说服了律王的恶人,一句话将所有的责任都给推脱了一干二净。
回身,做回到了桌边,风秀容端起一碗茶,品得意犹未尽。
“如此,寡人知道了,”萧鸾沉默了良久,终于说了此句,“王后好好歇着吧,寡人走了。”
“大王慢走。”风秀容也不起身送,不过是点头致意。
萧鸾走后不久,风秀容就招来了身边的小厮:“去打听一下,大王从我这里出去以后,去了哪里?”
小厮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回禀娘娘,说是大王出宫去了。”
听见这个回答,风秀容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出宫了?那么恐怕就是去找那个人去了。
看来,萧鸾是打算接受自己的建议了。
风秀容虽然笑着,可是她的笑容让她身边服侍了她也很久的小厮一阵不寒而栗,更是不等王后赏赐,就直接告退出去了。
如此,整个延庆殿之中,就只有律王后风秀容一个人。
虽然厉朝祖制,皇后可有宫女十人伺候。后来六国并立,对此法有所继承扬弃,风秀容身边现在却没有半个贴心的人伺候着,甚至连个陪嫁的侍婢都没有。
须知,风秀容不能比琅琊临沂的颜姬——出身豪门士族,家中在临沂一代乃是地方豪强、在厉朝的时候,颜家也算是上层士族。颜姬有良好的出生、厉顺宗的亲自赐婚,更是拥有家族实力。
这些,风秀容一样都没有。
风秀容唯一强过颜姬的,便只有她的美貌。
摸着自己这么多年却依旧容颜未改的脸,风秀容忽然就笑了,凭她下品寒门一介孤女,如今也能成为了律国的王后,将来甚至会成为统一天下的皇后。
颜姬,永远不足为虑。
晚些时候,萧鸾回宫,没有再去延庆殿,而是直接去了清音殿。回来的队伍浩浩汤汤,律王竟然是从宫外还带了不少人回来,上音是被吵醒的。
可是,上音睁开眼睛,看见了萧鸾身边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时候,上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师……傅?”
☆、第十六章 易容
“你叫我‘师傅’……”白发的老人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大王所言不虚。”
上音后悔,我现在心里一片混乱,师傅你忽然出现,我又怎么会还记得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况且……
上音抬头狠狠地瞪了律王萧鸾一眼,这才不甘心地说道:
“师傅既然都从出关了,想必是信了大王所言,又何必来试探上音呢。”
“哈哈哈哈哈”老头爽朗的大笑起来,“你是老夫最聪明的弟子,有些事情,为师也是不得不防。”赞毕了,老头才继续说道:
“上音,你福气不浅呐,死后竟然还能重生成为河东顾家的高门公子。”
听出了老头语气中的揶揄,上音不动声色,看了看老头和萧鸾道:“那又如何,反正在大王眼里,无论我变成是谁,他都只以为我是上音而已。”
听了上音这话,萧鸾和老头子两个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换。
老头子眯起眼睛来:大王当真要这么做?不后悔吗。
萧鸾眨了眨眼睛:既然都请您老在现在出山,寡人就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也罢,”白发老人长叹了一口气道,“上音,为师已经和大王商议过了,虽然你河东顾家七公子这张脸没有什么大不妥,可是,大王还是喜欢你自己原来的样子。”
“什么?”
原来的样子?
上音一怔,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在梁国城墙上——苏彦对自己问的那一句“你以为凌衍是真心爱慕你吗”。
若说凌衍和他的相遇在于宋国云溪河畔,一见钟情的话。凌衍所爱慕的人,应该是河东顾家的顾七公子,顾宁杭。
不、不对,应该至少是顾宁杭的这张脸。
一旦想到这一点,上音立刻瑟缩着往床榻更深处躲了躲,颤声道:“师傅说笑,就算大王喜欢,上音也没有本事变回去——上音的尸体早就被琴川水道之中的鱼儿啃噬殆尽了……”
老头子闻言,不过笑而不语,直接转身出去了。
留下了萧鸾和上音在大殿之内,上音在老头子出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怯了。现在看着萧鸾的时候,更是往后躲在了床脚:
“萧鸾,你不能这么对我。”
“上音,”萧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下了心里的痛苦,“别怕,不过是换张脸而已,不疼的,寡人向你保证。真的,你乖乖的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说着,萧鸾走过去想要抱住上音。
可是却被上音狠狠的煽了一个耳光,上音将自己整个人抱在了被子里面,看着萧鸾寒声道:“萧鸾你若是真敢这么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鸾被上音打得懵了一会儿,加之又听见了上音绝情的话。一时间愣在了当场,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冷笑起来:“那么,寡人什么都不做,你就会原谅我吗?”
“我……”
“反正你都不会原谅我,寡人宁愿让你恨我一辈子!”说着,萧鸾强势地一把拉起连着上音脚铐的链子,粗鲁地将上音从床上拉了下来。
上音拼命挣扎,就算是武功尽失,也是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萧鸾的手上背上,萧鸾被打得痛了,却还是没有还手。就那么认命一样地将上音拽了出来,扛在肩上,这个时候才解开了上音脚上的镣铐,往外走去。
上音头朝下被萧鸾抗在肩上,非常不舒服,恐惧和挣扎已经消耗了大半的体力,加上萧鸾面不改色地扛着他走向了东厢房中,上音更是浑身都升起了寒意。
其实,自从那日做了那个梦、在宫宴上吐过血以后,上音就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就算他用尽力气想要忘记,可是熟悉的画面总是在他不经意间,击中他的心。
东厢房的地面基本都贴着铜镜,在铜镜下面,却是一个巨大的冰窖。萧鸾扛着上音走到地下,在寒冷的冰窖之中穿行。
萧鸾身上到底还有外袍,上音却只着中衣,不一会儿就已经冻得浑身发抖。
可是萧鸾现在竟然没有了半点怜惜之情,就这样扛着上音七拐八扭来到了一处黑暗的甬道前,萧鸾这才将上音放下来,改成打横抱起:“上音,很快、很快我们就要见面了。”
上音一看见那黑暗的甬道,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