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音不想打扰对方,也不想要被凌衍缠上,转身就走。
“谁?!”
上音还没有走远,就听见了凌衍怒气十足的一声大喝,然后就是森寒的剑风闪过——上音只来得及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没有躲开,凌衍持剑,森寒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宝剑锋利,脖子上已经被割出了一道血痕。
凌衍的神色冷然,
上音倒是从没有见过凌衍如此神色,不过那个神色也就一闪而逝,看清了人是上音之后,凌衍连忙收了势,喊了一句:
“哎呀我的妈,我的宁杭亲亲,你怎么跑上来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对不起对不起,弄伤你了,我们回大帐之中给你裹伤!”
说着,
拉着上音就走,也不管留在了亭子之中的范云。
上音却通过方才知道了一件事情,凌衍对着旁人的样子和对着自己的样子是全然不同的。而且,凌衍和范云在议论着什么不想要让旁人知道的事情,正好就被自己给撞破了。
上音不点破,
更明白了凌衍并非一点功夫不会,方才那么一招一式,若是不是他及时看清楚了来人是上音,收了势,恐怕现在上音已经死在了凌衍的剑下。
凌衍拉着上音回到了大帐之中,吩咐了陈庆之去找来了伤药,上内因自然地走到大帐中东向首座上坐下来了,看了一眼躺在摇篮里面的顾留音,小家伙还睡的很好。新置来的几件衣服也很是合身,也不知道凌衍是如何做到的——也或许是天下小孩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上音脖子上的伤痕不深,可是总归是伤,凌衍手忙脚乱地用药箱之中的东西给上音上了药、裹好了伤:“宁杭,你找我有事?”
上音正准备开口,范云却掀开了大帐的帘子走了进来,白衣的范云自然地坐到了西向的首座上,面上带着一点笑意,保持着基本的涵养看着上音和凌衍。
此刻,
凌衍站在上音和桌案中间,好奇地看着上音。而在凌衍身后、案桌之后,范云坐在那里。上音看了范云一眼,心里却想着的是范云的事情:范云,梁国竟陵王最得力的谋士。此人博学鸿儒,待人和善,且不以出生贵贱论成败。若能得此人倾心相交,定然不差。
理顺了这些,
上音才抬头笑着对凌衍说道:“我不是去找你的,不过是想要寻一个清静去处”
凌衍皱眉道:“为何要寻?对现在住在大帐里面宁杭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大帐是我们寨中最好的地方了!旁人也不会进来,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啊——嘤嘤嘤——宁杭你不爱我了。”
上音词穷,知道和凌衍说这些,也是白搭。
“哇——”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看见了那么多人竟然一睁开眼睛就哭起来,上音心里烦,却也无可奈何地抱起小孩来哄,看着范云也在,只能站起来,想要去帐外让给范云和凌衍聊。
可是没有走几步,
凌衍却竟然跪下来抱着他的腿说道:“嗷嗷嗷……宁杭我错了,你不要回娘家!”
“……”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就要抱着孩子回娘家!”
“回你个头!”上音也忍不住了,回了一句嘴。
凌衍却因为这句回话打了鸡血一样直接跳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道:“回我个头,嘿嘿,回我个头——”
“你和范先生还有事情要谈,”上音难得多话解释,“我先出去。”
“对了,”凌衍想起来,“你是河东顾家的高门公子啊!这种事情你知道不错!说不定你也能够有想法,来、来、来一起看!”
上音扬眉,
同时对此有异议的人是范云,范云皱了皱眉,张口——却终归没有说什么出来。
“还是你和范先生谈吧,”上音拒绝,转头就要走,却凌衍拉住了。
“宁杭,范先生也是为了思虑周全,毕竟……”
“范云无事,既然凌衍想要让顾公子你知道,你便留下来一同谈谈吧,顾公子美名六国皆知,范云拜服。”范云这会儿也出来说了话,面上,他还是不能让驳了凌衍面子。
上音瞧着范云笑道:“草低金城雾,木下玉门风。先生的诗作如流风回雪、诉情婉约清丽,上音也拜服。”
这话一出,
范云还是一副好脾气:“公子知道《别诗》?”
上音:“先生以天下为念之心世人皆知。”
凌衍皱眉道:“既如此,宁杭,你就留下来帮着我们一起看看这个律军的先天大阵。”
上音听着,却被凌衍拉着来到了桌边,范云也跟着凌衍的步调打开了他们方才在看的图谱,那份图谱并不十分完整,但是却是画着一些关于如何布阵和行军的东西,上音才看了一眼,就觉得熟悉,之后更是凑近了细细看来,诧异之下,上音忽然说道:
“此阵我见过。”
凌衍大惊:“你说什么?!”
之后,
范云更是毫不客气地追问道:“顾公子,此话可不敢乱说,这阵法的图谱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为了这份残缺的图谱,我们也死了不少兄弟了。公子、饭不可多吃,话不能乱说啊,公子你怎么会见过——?”
上音笑,顾宁杭当然不会见过此阵,可是他是上音,这种阵法原先上音就学过许多。一般的阵法是按着先天八卦来编排,或者是阴阳五行。
但是,
也有阵法是可以用眼下这一种来编排的,上音一瞧那张图,就觉得眼熟的缘故大抵是因为,他的师傅对这些甚是谙熟。鸾凤阁之中,上音自小就学了无数这样的阵法,而且师傅一生醉心于此,更是将某君布阵作为了第一要务让阁中弟子学习,上音入门最早,学的东西也最多。可惜,论起天赋来,阁中还是没有人能够超越了师傅。
上音奇怪,
若是师傅的阵法图谱,为何会落在了范云和凌衍手中?
“不过是六爻卜算的缘故。”上音将怀里的小孩抱着坐下在了桌旁,指着图中淡淡地说道。
凌衍听了这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范云惊讶地盯着上音看了一会儿,突然冲着陈庆之伸出手去:“拿纸笔来!”
陈庆之拿来了纸笔,而范云摊开了一张白色的纸,将笔递给了上音,凌衍狗腿地在旁边给上音研墨。
上音却奇怪地看着他们:“二位想要我写什么?”
☆、第十一章 学渣
上音此话倒是将范云和凌衍都弄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范云才率先回神道:“如此,上音公子不是要将破阵之法告诉我们吗?难道、公子不需要演算一二的么?”
明白了范云和凌衍到底在担心什么,上音也不接范云递过来的纸笔,展颜一笑——这些阵法他从八岁就看到十八岁,看了十年总不至于现在还需要演算,于是上音开口道:“上音多谢范先生好意,只是五行六爻奇门八卦,我自小就熟知,现在也不需要演算什么了。”
“可、可这是律军的先天大阵啊!”范云忍不住了,“顾公子你难道也能破解?”
“天下阵法,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上音看了看那残破的图谱,淡淡一笑道,“生死而已,再多的变化,都不过是生死而已。”
范云沉默,不置可否。
上音却笑了笑,看了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喂喂喂——”凌衍突然靠过来,硬挤到了上音的旁边,“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能不能说简单一点!不要仗着你们是读书人就欺负我没文化啊!”
上音皱眉,
范云却好脾气地解释了一遍他们刚才在说什么给凌衍听。
凌衍听着上音有办法,高兴得手舞足蹈:“卧槽好棒!美人就是美人,简直*炸天!这个律军的什么先天大阵可是已经困扰我和范先生好久了,若是这个阵法能被破解,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出将入相、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之日可待啊!”
说完,
凌衍插着腰大笑了三声:“哈!哈!哈!”
上音挑眉。
可是凌衍一看上音好看的眉眼皱起来了,一想,立刻搂着上音的腰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迎娶白富美,我就娶你!恩!只有你一个!”
上音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方才范云说这是律军的先天大阵——
律军的先天大阵乃是用六爻之排制成,此阵乃是律国的宰相沈胤毕生心血,律军运用得炉火纯属、军队到处所向披靡,陈国与律军作战的时候,便是败于此阵、而后才导致了举国灭亡。
现下,剩余的五国人人自危,都将破阵之法当做军中、兵法的至上之宝,六爻变化多端,若是能解出一个破阵之道都已属不易,范云和凌衍两个人空对着这份图谱一日,只能看懂其中先天八卦的变化,却怎么也算不出其中关窍。
就算破了其中一两个阵,却最终解不到最后关头,所有努力也是枉然。
想了想,上音终于开了口:“乾为天,泽天夬,火天大有,雷天大壮,风天小畜,水天需,山天大畜……”
凌衍听了这个,十分羡慕的看着上音——他的意中人真有文化!
上音忽略了凌衍那中白痴一般仰慕的目光,才继续说道:“单论六爻和先天八卦,不足以破律军大阵,此阵内含阴阳五行。范先生通晓七十二卦,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律军以骁勇和行军快著称,陈国一战,陈国便是败在了大阵的变化多端之下。陈国人只瞧出离宫八卦是天火同人、水火相济,却没有料算到离宫八卦属火。”
范云一听,诧异地将图谱转过来自己细细重新看了。一看之下,眼前一亮,更是从旁边的卷轴之中翻出来一卷,摊开来正好是画了陈*队和律*队交战时候的情态,范云听着,更是手中不停,写写画画,皱着的眉头和压抑的神情也逐渐生了变化。
上音继续说:“范先生请看,律军整列为八,但是因为五行阵法却再生变化。木生火、水火又相克,若是用以属水的坎宫八阵御之,当日陈律一战——陈国也断不至于败。”
离宫八卦属火,坎宫八卦属水,八阵之中阵列相克,以木生了火,又以水克之。律军的阵列虽然是八阵,但是现在听了上音如此说,范云也瞧出来了律军的军队之中的关窍,恰如上音所说,行军列阵讲究的不过是杀敌,既然已经瞧出了生门,死门是什么自然迎刃而解。
凌衍听着、看看范云,又看看上音,垮了脸:“喂,你们不带我玩耍——说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要拽文也不要在我一个学渣面前秀好吗!”
上音:“学渣是什么意思?”
范云:“就是不读书的意思。”
凌衍:“……”
“原来你文盲,”上音了然,现学现用,勾起嘴角冲凌衍笑得开心,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
“学、渣。”
凌衍郁闷——他被心上人歧视了,可是这也没办法啊,他不仅高中语文没学好,大学的时候和瓶瓶罐罐、显微镜泡了四年,这些仰知天文、俯察地理,又通历史和文学的事情他怎么知道。能背出一篇《邹忌讽齐王纳谏》已经算是凌衍的极限了,哪里还能和上音、范云讨论什么先天八卦。
郁闷、又被心上人骂了,凌衍鼓起腮帮,不高兴地坐在一边,愤怒地扯毛笔上的毛。
范云不理会凌衍,他遇见凌衍以来,就知道凌衍此人满口新奇语言词汇,却对文法书类半点不通,范云算过之后,对上音大为赞赏,更是抬头问:“顾公子赐教了,范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顾公子可愿不吝赐教?”
“范先生但说无妨。”
“公子方才说,陈国若是早知此法,当日一战却不至于灭亡。我瞧着律军的兵力两倍于陈国,而且兵强马壮,更有六国第一的猛将冯将军坐镇,陈国就算是能破了阵,也是枉然啊?”
上音看着范云,知道范云文人好胜心切、且求识若渴,就算陈国已经灭亡,却也还是想要和上音在兵法、军阵上切磋一二。
能坐而论道,是以往在琴川上来往的玉面鬼刹从来不敢想的。若是没有当年的灭门血案,上音自然愿意当个闲情赋诗的高门公子,谈风花雪月风流,而不是和人江湖厮杀、讲求恩仇。
重生,倒是给了上音这个机会,而且,范云又是六国有名的文人。
于是,
上音回答:“取道仁愁河、再逆流而上,背水一战、哀兵必胜。也不至于那么快灭国。”
“纵使能绝地反击,律军增援一到,陈国一样无法取胜。”范云质疑。
“不尽然,”上音摇头,“陈国地处西北苦寒之地,陈人常年生存在西北自然能够承受,可是律军要前来增援要翻过祭龙山、借道宋国和梁国,就算律国的兵力百倍于陈国。行军倍只会让梁、宋两国多生了战意,若是宋梁此时起兵,律军元气大伤——又如何能够成行?”
范云点点头,想了想却又摇头:“宋梁早已经断交,梁国此时定然不想要和律国正面冲突。”
说着,范云还下意识地看了上音一眼——宋梁断交都是因为顾宁杭一人,传说中宋王为了顾宁杭不娶一妻、情愿断子绝孙也要将眼前这个顾家额七公子纳为男后,因此梁王和自己的长子宋王直接断交,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律国机会,直接越过了宋、梁两国灭了陈国。
上音却不自知范云在看他,只是淡淡一笑:“梁王乃是出了名的马上王爷,两国江山领土都是梁王自己赤手空拳打下来的,两国的兵力、军力在六国之中当属第二,就算宋梁断交,宋王也知道陈、宋梁国唇亡齿寒,况且若陈国能够拖延了战局。战机瞬息万变,范先生又怎能料算到——陈国以逸待劳、律军疲敝交加,不能终了此战呢?”
范云沉思了一会儿,正要开口,
凌衍却忽然“啊啊啊啊啊啊——”地叫了起来,范云和上音诧异地看着凌衍。
凌衍不满地丢下了手中的毛笔:
“我要怒刷存在感!你们两个都聊了那么久了!学霸能不能不要不带我玩耍!再说了!你们讨论陈国灭亡有个卵用啊!人家都灭了!倒是现在律国想要灭谁还是个问题呢!燕国和晋国的国王都是律国国王的儿子,律王肯定不会想着要去杀自己儿子。而且自己老子统一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