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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圣旨
凌嫣这一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春芽强制性的摇醒。
“春芽，做什么呢？”凌嫣甩甩头，掖着被子揉着眼，有些恼意地问。
春芽满脸喜气，一边撂着帐子，一边给她端来了洗脸水，“小姐，喜事，大喜事哪！”
“怎么啦？”凌嫣不明所以，懒洋洋地倚在靠枕上，有气无力地问。唉，这白酒的后劲可真大，到现在都没缓得过来。
“小姐，圣旨到了！宣您进宫的圣旨到了！全家人都在等着您呢！”
“啊！”凌嫣大吃一惊，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拉住春芽急道：“怎么回事？谁的圣旨？”
春芽被她拽得一愣，“小姐，你脑子糊涂啦？昨儿个酒宴上，太子殿下对您一见钟情，回去就给皇上请了旨。这不，皇上一大早就派了姚公公，到咱们王府宣旨来了，这会儿只怕都聚在前院里，等着您这个正主儿到场磕头谢恩哩！”
糟了，昨天只顾着跟云迪斗气，跟太子殿下调情，居然忘记了这一茬事儿，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凌嫣急得抓耳扰勺，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春芽在一旁瞧得纳闷，“小姐，怎么啦？不高兴啊？”
凌嫣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高兴你个大头鬼，你以为皇宫是金窝啊，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她的心情现在可是坏到了极点，偏偏这会儿青嫂何清远啊都不在身边，让她连个商量的人儿都没有。
春芽被泼了一瓢冷水，只得住了口，递了帕子过去，凌嫣拿着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又喝了一口茶漱嘴，然后自行踱步到梳妆台前坐下，春芽就忙着在她头上折腾。
其实凌嫣最烦这些繁文缛节了，比如这接旨，每次都要盛妆出席，否则就是怠慢了皇上，犯了欺君之罪。
幸好这时秋菊从灶房端来了参汤，呼呼地冒着热气。凌嫣望了一眼，不禁食欲大动。秋菊会意，急忙端着托盘站到她身边，“小姐，不冷不热，可以喝了。”
凌嫣也不客气，拿了勺子稍微搅拌一下，就自己端着喝了。靓汤入喉，顿觉胃里一片舒畅，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这才细细思虑起应对的办法来。
或许，曾经她很希望能攀上太子这棵大树，从此过那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是当她恢复了长公主凌嫣的记忆以后，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现今这太子，是她的堂弟；现今的皇上，是她的皇叔，她怎么可能嫁给自己的亲人？历史上虽说也有兄死弟娶嫂的先例，唐明皇也娶了自己的儿媳，但对于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凌嫣来说，打死她也不会同意。
上一次装病，侥幸逃过一劫，可是如今圣旨已下，即使她有再正当的理由，只怕也躲不过去了。再说姚公公到现在还没有走，只怕也是存心想等她露面儿呢。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那一次他宣了旨就走，谁知当天夜里凌嫣就犯了病，回去肯定挨了皇上的骂，所以这一次学聪明了，一定要等到凌嫣亲自接旨，亲眼看到她为止。
“小姐，弄好了！”春芽在耳边低声道。
凌嫣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依然美艳得不可方物，可是较之以前的她，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哀怨，几分轻愁。
“唉…走吧。”凌嫣叹了口气，站起来张开双臂，任由秋菊给她换上高贵华丽的衣裙，脚下莲步轻移，徐徐地向门口走去。院子里，早有一顶软轿等着她，车夫打开车帘，恭候多时。
凌嫣从容地坐了进去，随着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来到前院。
前院里，早已呼啦啦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几位夫人正陪着姚公公坐在旁边，吃着零嘴儿说笑。
凌嫣在不远处下了轿，袅袅婷婷地走到姚公公身跟前站住，身子微微一福，语道：“嫣儿来迟，让公公久等了！”
姚公公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急忙放下茶杯，起身回礼，“无妨，无妨？凌嫣小姐快别这样说，真是折杀奴才了！”
这时几位夫人早已围了上来，拉着她的手说这说那，亲热的不得了，凌嫣也不表态，任她们来来去去。
“咳咳咳！”姚公公故意清了清喉咙，又甩了甩拂尘，正色道：“既然凌嫣小姐已经到场，那洒家就要宣旨了——”
他尖细的声音拖得老长，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双眼放射出锐利的光芒。也许在替圣上宣读旨意的那一刹那，他真把自己当作了能够主宰一切的天神。
凌嫣和夫人们赶紧都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府之女凌嫣，容颜出众，温淑贤良，特册封为良娣，择日成婚。
姚公公尖尖的嗓音一落，就代表这事已成定局。凌嫣再次苦笑，跟着夫人们磕头谢恩，末了很是温顺地回了紫竹院，任凭身后跟着一串长长的“尾巴”。
大夫人显得尤其兴奋，“嫣儿嫣儿”地叫着不停嘴，又忙着吩咐春芽秋菊弄这弄那，说是为着小姐日后进宫做准备。
春芽和秋菊想着即将跟主子进宫享受荣富贵，心里美滋滋的，自是忙得不亦乐乎，夫人们为着自己打算，不管是真情还是假义，都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和欢喜，在一旁七嘴八舌地议论恭维着。
凌嫣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热闹场面。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众人徐徐散去，春芽和秋菊也被打发下去之后，她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那张纸条，是青嫂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塞到她手里的。
纸条上告诉她：已经约了兰轩主和花楼主，今晚子时在街东头的“听涛楼”见面。
……
可是当她站在“听涛楼”的门前，想到即将要面对兰沐风的时候，忽然有些心虚。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闪出如梦那张美丽的脸，“进来吧，嫣儿。”
凌嫣勉强微笑，侧身走了进去。
兰沐风此时正坐在椅上，貌似平静地品着茶，但凌嫣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矛盾和痛苦，以及那万分的不舍。
“风哥！”凌嫣淡淡地招呼，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嗯。”兰沐风慷懒地应声，像没睡醒的孩子，端着茶杯的手忽然有些颤抖。
一时间，气氛显得很是怪异。
凌嫣只有硬着头皮说正事，“今天的事儿，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嫣儿，你的意思呢？”兰沐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问。
凌嫣沉默半响，才回：“我想，将计就计，进宫！”
兰沐风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里的光更黯淡了。
“嫣儿，如果你不想去，你可以不去！”如梦这时也坐了下来，看了他俩一眼，忧忧地道，“我可以代替你去！”
“姐姐——”凌嫣惊愣地望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前些日子，当着皇朝会各位长老的面，她不是拒绝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去了呢。
兰沐风也惊愣地看着她，“梦儿，你不能去！”
如梦苦笑，“我去，我去总比嫣儿去好。你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视同亲生的哥哥，我怎么忍心拆散你们，怎么忍心陷你们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呢？所以我去是最合适的。”
“可是皇帝和太子殿下都见过我了，我们的面貌——”
“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如梦说的信心十足。
这时兰沐风终于说了话，“要不，就梦儿去吧。毕竟嫣儿，你跟太子殿下之间，有血缘关系，到时还真不好应付。”
凌嫣想想也是，她的本意也是只想先进宫稳住皇上和太子，然后再谋对策。她可不想真的与太子殿下来点什么男欢女爱的场景。
“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准备一下，到时我会通过青嫂把具体计划告诉你，你只要依计行事就好了。”
“那轻衣楼这边——”凌嫣还是有些顾虑。轻衣楼是皇朝会的情报机构，说什么也得有个可靠的人来打理。
“放心，我自会安排妥当。”如梦
“唉，梦儿，委屈你了。”兰沐风站了起来，忍不住长叹一声。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梦低着头，谁也不明白此时的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不了，你跟风哥这么久没见，应该好好聊聊。我不打扰你们啦。”说完不待他俩回话，就自顾自地拉开门闪了出去。
第十四章 疑团
屋子里一时很安静。
凌嫣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嫣儿——”
“嗯。”
兰沐风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愿意你嫁给太子。”
“我明白，可是让姐姐为我去牺牲，我心里着实不好受。”凌嫣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以前看电视总觉得那些代姐出嫁代妹受过的人都是傻子，现在真的落在她的身上，才知那是一种无奈和悲哀。
“你放心，她懂得应付。再说身为皇朝会的情报机构负责人，这是她的责任，而你是我们的主子，是我们整个皇朝会的希望，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我——”凌嫣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儿。
“好啦，嫣儿，别可是可是的啦。”兰沐风走过来，情不自禁地捉住她的手，“其实梦儿这些年里呆在轻衣楼，每天要应付那么多的人人事事，也够她受的了。现在既然有机会进宫，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不比呆在轻衣楼倚栏卖笑要好吗？”
凌嫣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坚持，不过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如梦这个姐姐，到底是哪种关系的姐姐呢？她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呀。
心里一动，不由问道：“风哥，你知道姐姐的身世吗？”
“身世？你说梦儿的身世？”兰沐风表现得比她还吃惊。
“是啊，风哥，你不是跟姐姐相处得最久嘛，你应该知道她的呀。”
“我知道什么？她一直神神秘秘的，从不让人接近她的内心，更不让人探听她的身世。也许，青嫂可能会知道一些。因为当年就是她把如梦带过来的，也是她极力推荐如梦做了轻衣楼的楼主。”
“原来如此，可是青嫂为什么从没跟我提起过？”凌嫣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仔细想想，这些年来，她跟如梦之间的沟通，几乎都是通过青嫂在中间传来传去，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可是少之又少。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其实你不用担心，梦儿是决不会害你的。她一直当你是妹妹，虽然有时候说话的语气有些冷淡，但她的心里一直是爱你的。”
“嗯。我也看出来了。”其实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梦不会害她。
可是又一个疑问冒出来了，皇上和太子都见过她的脸，太子甚至还与她亲密接触过，如梦要想替代她的身份入宫而不被人认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可是她为什么那么信心十足地接下这个难题，难道她真的有办法？
想到此，她不禁问道：“沐风哥，你说姐姐会怎么做，才能瞒过那些见过我真面目的人？”
兰沐风闻言，神秘地笑笑，才道：“梦儿——她的本领大着呢？”
听他如此一说，凌嫣有些失望，不过也没继续追问，两人又随意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末了凌嫣说要回府，兰沐风有些恋恋不舍，坚持把她送到王府门外，眼看她悄悄掠过墙头，片刻过后紫竹院里传来“吱吱”的两声鸟叫，他这才放心地离开。
凌嫣回到房里，一时心乱如麻，久久不能入睡，于是习惯性地数起小绵羊来，数着数着终于睡着了。
睡梦中，那位白衣飘飘的美貌妇人忽然又出现了，还是看不清她的脸，头上还是斜插一只娇艳的白牡丹，嘴角一抹慈爱的微笑，喃喃地叫着：嫣儿，好嫣儿……声音里仿佛有媚惑人心的力量。
凌嫣就是被这个声音惊醒了，她猛地坐起来，揉着胸口，喘着气，憋在喉咙里的那声“妈妈”差点冲出口，可是终究没有叫出来。
“她是谁？她为什么老在我的梦里出现，她为什么总不让我看见她的脸？她为什么——总是让我想起妈妈？难道，她真是……”
凌嫣不敢再想下去，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却又无法证实，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得她是再怎么也睡不着了。
透过格子窗户，能看见外面微弱的天光。她忍不住悄悄起床，到院里子走走。此时已是深秋，晨风有些瑟瑟儿的凉意，吹进她的口鼻，还有耳膜，惹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时只见院子里人影一晃，然后就见云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眼睛红红的，仿佛刚哭过。
“谨儿——”凌嫣诧异地叫道。
“嫣儿早！”云谨微笑，笑得不太自然。
其实论年龄，凌嫣应该叫她姐姐的，可是以前叫习惯了“谨儿”，一时也改不过口来，所以这称呼听在外人耳里，总是感觉不伦不类的。只是当事两人却浑然不觉。
“离天亮还早着呢，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睡不着。你呢，又起来干吗？”因无外人在场，云谨也懒得装病人了。
凌嫣笑笑，回道：“我也睡不着。”
“那咱们好好聊聊？”
“好！我也正想找你唠唠。”两人一前一后，在老槐树下坐下，眉目之间皆有轻愁。
“听说你要进宫了？”云谨嘴里叼着一根小草，语气淡然地道。
“嗯。可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想进宫。”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凌嫣不由得苦笑，“我敢不答应吗？那是圣旨，如若抗旨，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那你上一次为什么要装病？”
“因为我想逃避，我不想嫁给太子，可是这一次我逃不掉了。”
“哼，你这样做，最可怜的就是云迪那小子了。”
“他有什么可怜？他都已经当众向太子请求过了，要娶国舅爷的宝贝女儿。”说到云迪，她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痛，语气也黯淡了许多。
“你明明知道，他是喜欢你的。他这样做，也是被你逼的。如果你不做大夫人的女儿，他一定会想办法娶你，可是你首先背叛了他，现在却又在这说风凉话，凌嫣，你还有良心没？”云谨本来心里就有气，憋了这些日子，今天终于有机会爆发出来了。
凌嫣也不示弱，明知自己理亏，可是胸中的闷气欲来欲盛，这会儿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