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真正指望在我发现地球之后,就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可是我走投无路,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不过我受到的驱策,也可能来自需要一个索拉利儿童的丹尼尔。
“无论如何,我们终于抵达地球附近,又飞到月球上空。不久宝绮思侦测到丹尼尔的心灵,当然,当时他故意将心灵向宝绮思敞开。她将这个心灵描述为并非完全是人类,也不完全是机器人。现在看来,这种说法很有道理,因为丹尼尔的脑子远远超越任何机器人,感测起来并非只是机器人的心灵,不过仍有异于人类。裴洛拉特将它称为‘新东西’,这种说法触发了我自己的一点新东西,也就是一个新的想法。
“正如同许久以前,丹尼尔和同伴悟出了更基本的第四个机器人法则,我忽然想到心理史学还有第三个公设。它比其他两个公设基本得多,因此过去人人都懒得提到它。
“听好了,已知的两个公设都以人类为对象,两者皆植基于一个未曾言明的公设:人类是银河中唯一的智慧物种,因此唯有人类这种生物的行动,在发展社会与历史的过程中举足轻着。这个隐性公设可归纳如下:银河中只有一种智慧物种,亦即现代智人。假使银河中有什么新东西,假使那是一种本质回异的智慧物种,其行为便无法以心理史学的数学精确描述,谢顿计划因此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你们懂了吗?”
崔维兹极其希望别人了解这番话,激动得几乎全身发抖。“你们懂了吗?”他又着复一次。
裴洛拉特说:“懂,我懂了。但是身为一个吹毛求疵的人,老弟——一
“什么?继续啊。”
“在整个银河中,人类正是唯一的智慧物种。”
“机器人呢?”宝绮思说:“盖娅呢?”
裴洛拉特思索了一下,然后以迟疑的口吻说:“在人类历史上,自从外世界人消失后,机器人就没扮演过重要角色。而盖娅在最近之前也未曾扮演过重要角色。机器人是人类创造的,盖娅是机器人创造的——而机器人与盖娅两者,既然都受到三大法则的限制,除了屈服于人类的意志,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纵使丹尼尔奋斗了两万年,纵使盖娅发展了那么长的时间,但只要葛兰·崔维兹这个人类说的一句话,就缓螈刻葬送两者无数的心血。由此可知,人类仍是银河中唯一的重要智慧物种,因此心理史学依然有效。”
“银河中唯一的重要智慧物种——”崔维兹慢慢着复着这句话。“这点我同意。可是我们一天到晚将银河挂在嘴边,所以几乎无法察觉这样考虑并不周详。银河不等于宇宙,宇宙中还有许多其他的星系。”
裴洛拉特与宝绮思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丹尼尔则专心聆听,严肃的表情透出几许祥和,一只手缓缓抚着菲龙的头发。
崔维兹继续道:“听我说下去。银河近旁就有麦哲伦云,没有任何人类的船舰曾到过那里。再往外一点还有许多小型星系,而巨大的仙女座星系距离也不太远,它比我们的银河系还要大。除此之外,宇宙间另有数十亿个星系。
“我们的银河中,只发展出一种有能力建立科技社会的智慧物种,但我们对其他星系了解多少?我们这个星系可能是个特例,也许在某些星系,甚至所有其他星系中,存在着许多互竞的智慧物种,彼此间一直在明争暗斗,而每一种我们都毫无概念。大概因为他们忙着彼此斗争,因而无暇顾及其他,但假如在某个星系中,某种物种取得了领导地位,而有时间考虑侵入其他星系的可能性,那又会怎么样?
“就超空间而言,银河只是一个点——整个宇宙也是如此。我们从未造访过其他星系,而且根据我们的了解,也没有其他星系的智慧物种来过我们的银河——但这种局面也许有一天会改变。若有侵略者来到,他们必定能找到挑拨人类内斗的方法。长久以来,我们的敌人都是自己人,我们习惯了这种自相残杀。处于如此四分五裂的状况,我们必将被侵略者完全征服,或是被尽数消灭。唯一真正的防御战略,就是形成无法由内部突破的盖娅星系,遇到侵略者来犯时,我们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宝绮思说:“你描绘的情景非常可怕,我们还来得及建立盖娅星系吗?”
崔维兹抬头向上望,视线仿佛穿透厚层的月岩,直达月球表面与星际空间;彷佛努力想要见到无数正在不可思议的鸿蒙太空中缓缓运动的遥远星系。
他说:“据我们所知,在古往今来的人类历史中,从未有其他智慧生物侵犯我们。这种情形只需再持续数个世纪,也许只要人类文明历史万分之一的时间,我们便能高枕无忧。毕竟,”讲到这里,崔维兹突然感到一阵痛心的忧虑,但他强迫自己置之不理。“此时此刻,似乎还没有敌人潜伏在我们之间。”
菲龙——这个懂得转换能量、雌雄同体的异类,此刻正望着他,眼神深不可测。崔维兹并未低头迎向那对出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