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暮从腰间抽出那个布袋,这时候席延向他敬酒,他只好腾出左手来握酒杯,右手则攥着布袋朝着席蔽语的方向晃了晃。那一刻,常暮真的有种偷情的感觉。
越想,常暮就越恼怒,面上虽然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心里早就有了打击报复的计划。他回敬席延:“干……了。”
席延一愣,这常将军刚才说话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结巴了?“常将军请!”
常暮眼角瞥向席蔽语,似在挑衅:“席二小姐送的话,常某这会儿还给席二小姐了。”
看着常暮面上隐有得色的表情,席蔽语几不可见地笑了。这时彭息风向常暮敬酒,常暮又恢复成那个稳重的模样。
彭息风说:“常将军,请!”
常暮点头说:“请……噗……”
常暮一口酒差点喷出去,这突然的状况把彭息风吓到。彭息风关切地说:“没事吧?”
“没事,这酒有些烈……”常暮解释道。
等彭息风转开视线后,常暮恨恨地看向身旁那个刚动完手脚的人,可是她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地模样,无辜得不得了。
常暮发作不了,只能低头看着腰间那因为被塞入一个甜柑而有了重量的布袋。
甜柑么?柑……怪不得说布袋用得上,看来中计了!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一手。常暮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了如临大敌的感觉。
“席二小姐,常某敬你一杯!”常暮又倒了一杯。
农晟奇怪地看常暮一眼:“常暮,你跟谁喝不好啊,居然跟席二喝?”
席蔽语毫不示弱地端起酒杯。常暮笑着说:“席二小姐刚好坐近旁,敬一杯才妥当吧?”
农晟困惑地托着脑袋,便听常暮举杯说:“干……!”
常暮刚才,说脏话了?农晟嘴巴合不上了。
然后,布袋又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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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柑暗斗不止的同时,那边则正说着很热闹的话题,话题是由彭起烟开的头:“延哥哥,吴县有没有什么有趣儿的画册呀?”
席延没听懂:“有趣儿的画册?难道京城有这样的东西么?”
彭起烟笑:“有呀,我还看过呢,可把我给笑死了。”
“有么?”席传虽然在京中,但整日待在翰林院,自是不知道这些事儿。
农晟这么一个没文化的人,更不可能跟画册沾边儿了:“画册?”
席跃却是知道的:“彭小姐说的,莫非是那《双面伊人》?”
彭息风点头:“正是那卷画册,自起烟看过之后,我耳边啊就再也不清净了。”
席蔽灵看向彭息风,表情娇俏:“彭公子,那是怎样一本画册呀?”
“我来说,我来说!”彭起烟放下勺子,手舞足蹈起来。
席洋的小脑袋稍稍从碗里挪开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彭起烟冲席洋挥了挥拳头:“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还听不听了?”
“哼!”席洋转开头,耳朵却竖了起来。
“那画册跟普通的画册可是截然不同的,京里面的人啊把它叫做炭笔画,讲的是一个将军的故事。那个将军刚出场的时候可威风了,统领一众将士,为人沉稳庄重,门槛都被上门提亲的人给踏破了呢。可那将军偏偏就是不娶亲,把那些闺中小姐给愁得哟……”彭起烟越讲越有说书的范儿,在场的除了席蔽灵、席蔽容和席蔽微听了之后脸有些微红之外,大家都听得十分有兴致。
彭起烟又说:“你们听我这么说,还不及亲眼看的千分之一呢,那画册画的真是有趣,每个人都是头大身子小,笑死我啦……”笑了两声之后,她又继续,“不过,我现在也只能给你们讲讲了。”
“总之啊,刚出场那会儿,那将军风流倜傥,武功高强,智慧超群,反正什么好处他都给占了……说是人人钦佩的大英雄都不为过呢!”
这时,彭起烟的口气突转直下:“可惜啊可惜……”
席蔽微冲口而出:“可惜什么?”问完之后,脸就红了。
“可惜啊,那个将军表里不一喔。外表看上去那么庄重的一个人,私底下竟然会跟小孩子抢东西吃,抢不到的话啊,还哭呢……”彭起烟口沫横飞中。
这时席延“哦”了一声:“所以,这画册才叫《双面伊人》?”
“聪明!”彭起烟夸赞了一句。
席传被彭起烟这活泼的模样逗笑了,接着问:“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暴露了呀……基于偶然,那个将军的德行全都暴露出来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将军真真是个双面伊人了呢。哈哈哈……好好笑。”彭起烟捂着肚子笑。
农晟这时却挠了挠头说:“我怎么觉得这人的性格好熟悉啊……是谁呢?”
“咳咳!席二公子……”常暮突然大声咳嗽了起来,农晟瞟了他两眼,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席延回应:“常将军却是有事儿要问席延么?”
常暮不理会农晟炙热的目光,问席延:“不知道席二公子去吴县有何收获呢?”
彭息风也正想知道这些,便也开口说:“在吴县是否有什么新鲜事儿?”
彭起烟一听有新鲜事儿,早就把刚才的画册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众人的注意力便转到席延身上,常暮暗自抹了一把汗。
席延想了想:“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无非是帮着治理庄稼那些,管着县里的一些大小事情……”
彭息风点点头:“一切太平便是最好的了。”
常暮却只能继续往下问,否则若是再提起画册的事儿,那后果真就不堪设想了:“没有结交什么奇人异士?常某可是听说吴县往来人丁十分频繁,多有从番邦等地过来的人。”
席延点头:“是,倒是有许多从番邦过来经商的商人。前阵子,我还真结识了一个姓申的书生,才貌俱佳,于我甚是谈得来呢。”
“申?”常暮一愣,申在齐朝可不是常见的姓氏。
“姓申,名齐……他说自己家道中落,我看他虽不是绫罗绸缎,但确有豪门的贵气。”席延说。
常暮心中大惊,莫非是他?常暮的表情落到席蔽语眼中,席延自然也是看见了的:“常将军却是认识此人?”
“常某没去过吴县,怎么会结识呢?”常暮笑着辩解,随后便站起身,“不过,常某有事在身,这就先走了……谢谢大家的款待,常某再敬席二公子一杯酒,当是为席二公子践行了!”
席延连忙起身敬酒:“多谢常将军!切莫因席延而误了大事才好。”
“自然不会!”常暮拱手行礼,便迈开步子。
还没走两步,却听席蔽灵说:“表哥!”
常暮回过身:“灵儿,怎么了?”
席蔽灵伸手指着常暮的腰部:“表哥你腰间那是什么呀?”
农晟突然大笑:”常暮,你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常暮这才发现在座的所有人表情都十分古怪,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腰间的布袋竟被塞满了甜柑,鼓囊囊地就要漫出来:“呃……”
☆、风筝
两日后,三辆马车从席府出发,向城外驶去。
马车最终停了下来。席延掀开帘布,同彭息风一前一后从车上跳下来。席传和席跃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席传又伸手将席洋抱下来。席家四姐妹还有彭起烟也下了第三辆马车。
“二哥,保重!”席跃上前一步,揽住席延的肩膀。
席传淡淡笑着:“二弟,走好!”
席延冲两人点头,给彭息风递了个眼神,彭息风和席延有着十几年对交情,自然看懂了:“自己小心。”
席蔽容、席蔽灵和席蔽微接着便一齐上前向席延告别。
最后,席延望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席蔽语,朝她走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席蔽语的头,声线温暖:“语儿,你不是一个人……”
席蔽语点头,眼睛已被蒙上一层雾。
接着席延便十分干脆地跳上车,面对大家挥了挥手,马车缓缓开动,夹着道路两旁萧瑟枯黄的草木渐渐远去。
彭息风站到席蔽语身旁,轻声说了一句:“席延很快便回来了。”
席蔽语抬头望着他,眼里一片湿润,彭息风心中莫名一跳。
回程的路上,因为有彭起烟在,送别的伤感变得没那么浓。彭起烟不停地跟席蔽语说话,生怕她独自伤怀,席蔽语懂她的心意,笑着握住彭起烟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彭起烟咧开嘴笑:“下回见着农少啊,我非要跟他炫耀。”
“炫耀什么呀,起烟姐姐?”席蔽微突然说话。
彭起烟有些意外,席蔽微一直是个腼腆害羞的性子,每回见她,她都是跟在席蔽容后头的,倒从未见她主动开口讲过什么呢:“微儿你看啊,就算没有农少在,蔽语也能被逗乐。”
席蔽微笑着露出嘴边的小酒窝:“二姐姐经常被农少逗乐么?”
就连席蔽容都忍不住看了席蔽微一眼,席蔽灵也觉得奇怪:“微儿?”
“啊……”席蔽微这才回过味来,忙摇头,又是揉帕子,又是捂额头,“就是觉得有趣儿,问问……”
这小妮子不会是对农少?席蔽容和席蔽灵对看一眼,正待开口再问呢,这时马车却突然颠簸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车里的人跟着摇晃了几下。
几个人面面相觑,便听外面车夫说道:“小姐,咱们的车这会儿走不了,恐怕得给前面几辆车让让。”
席蔽容自然是坐镇的那个:“大少爷和三少爷怎么说?”
“回小姐,大少爷、二少爷和彭公子方才已经下车了……哎?”车夫突然“哎”了一声。
席蔽灵问:“又怎么了?”
车夫有些不确定:“少爷和那车里的人似是相熟……”
彭起烟掀开一角布帘:“我看看……哎?那不是魏文权么?”
话音刚落,席传的声音就传来:“原来是龚兄和文权兄,几位这是要去城外?”
龚奇稳重浑厚的声音:“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三位,我等几个正是要往城外去,二位像是刚从城外回来的?”
“是。我二弟恰好是今日启程去吴县,我们几个便出城送送……”席传解释道。
席延也是魏文权的同窗,听席传这么说,便问彭息风:“席延走了?”
彭息风点头:“走了,文权你们这是?”
“啊……”文权笑道,“虽然现在不是春季,但今儿风倒是蛮大的,天气也甚好,所以我便跟他们提议说去城外放风筝玩。”
“风筝?”席洋一听到有玩的,立刻就从马车上跳下。
龚奇和善地提出邀请:“若是不嫌弃的话,龚奇倒是想邀几位一同去呢。”
彭起烟这时大大咧咧地跳下车:“好主意!”
那一伙人显然没料到还有女眷,席跃便站出来解释:“我几个妹妹也都在车上。”
既然席跃都这么说了,席蔽容几个自然不能再在车上待着了。席蔽容打头阵下了车,席蔽语在最后,上前给这些公子裣衽行礼。
于是席蔽语他们又掉转车头,跟龚奇他们的车组队往城外驶去。
马车停的地方是一处平坦空旷的草地,虽然草色已无,但确是最适合放风筝之所。草地延绵上去便是草坡,草坡上长满枯黄的蒿草,茫茫一片,虽有凄凉之感,但入目时倒十分幽雅别致。
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席蔽语踏在草上,遥遥看着四周的精致,觉得十分惬意,寻了一处安静但并不隐蔽的地方坐下,并没有丝毫要去放风筝的念头。
不料还是让人给找着了,不是别人,而是彭息风。彭息风一身白色的长衫,淡淡笑着立在近前:“怎么不去放风筝?”
席蔽语这才发现他手中握有两只风筝。彭息风见席蔽语望着自己手上,有些不好意思:“许是方才不小心多拿了一个……见这里放风筝甚好,便……”
席蔽语听了他这话,眉眼舒展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彭息风这才发现旁边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这里哪里适合放风筝啦?说谎都不会打草稿的人啊。
“呃……这风筝……”彭息风伸手将风筝递给席蔽语。
席蔽语本想摇头的,但还是不忍心拂了人家的好意,便伸手接过了。彭息风问:“可曾放过风筝?”
席蔽语看了看手中的风筝,摇了摇头。像她这么一个整日宅在家中画插画的,怎么会去做放风筝这样耗体力耗脑力的运动啊?而穿到这里来,又成了一个连讲话都困难的大家闺秀,那就更不可能了!
彭息风又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息风可以教席二小姐如何放风筝。”
席蔽语心里头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彭息风俯身拾起一根枯草向空中抛去,枯草马上被风吹走,他指着枯草飞走的方向说:“风向是朝着这边的!”
见席蔽语点头,彭息风便示意她:“这会儿风力适足,跟着我做,很简单的。拿着风筝的提线,逆着风向前跑。对,跑的时候还要注意风筝怎么飞……”
说着便提着风筝跑去旁边较为平整的草地上,冲席蔽语摆了摆手:“到这里来!”
席蔽语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做,风筝好不容易有些飞升了,可马上又似要掉下来,彭息风在旁提醒:“把线往后收,要快一点……”
折腾好久,风筝终于可以在天空挺住不往下坠落了,席蔽语身上早就一层汗。感觉到风筝线有拉力的时候,彭息风说:“该放线啦!”
可是席蔽语疑惑了,这风筝该怎么放啊?彭息风看出她的疑惑:“双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扶着风筝后面的骨架,不要动……对,等到有阵风的时候,边跑边放线……”
席蔽语笨拙地抓住风筝,彭息风有些不忍心,一急之下便忽略了称呼:“线给我,风筝你拿住……等会儿我会往前跑,你不用放手,我会轻轻把它拉开。”
于是彭息风便拉着线往远处跑去,忽然席蔽语觉得手中一松,风筝居然脱离了自己的手,往天空升去。彭息风将风筝升起至相当高度时,前后轻抖,风筝这才在空中稳定下来。
“接着!”待席蔽语靠近,彭息风就将线递给她,自己则去放另一只风筝。
席蔽语牵着这只风筝,仰头看着它,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心里头产生一种雀跃感。雀跃着雀跃着就得意忘形了,线越放越长,突然间风力转强,风筝大幅度摇摆了起来,席蔽语一紧张,手就不听使唤,风筝立刻就往下栽落。
彭息风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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