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蔽语忙坐了起来,幸而常暮手脚快速,否则下巴该被顶到。
常暮下床穿上鞋,走去给晚歌开了门。晚歌在门外恭恭敬敬地给常暮行礼之后这才走进房,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常暮走至桌旁倒了一杯茶,晚歌忙上前:“将军,茶是凉的。”
“无妨。”常暮摆摆手,直接饮尽。
晚歌怯怯地在一边站了站,见席蔽语正拿着根簪子要绾发,忙走过去夺了簪子:“小姐,让奴婢来吧?”
席蔽语自知自己手艺不行,就随了晚歌:“你起得倒是早,昨晚却是什么时辰歇下的?”
晚歌拿过梳妆台上的梳子,熟练地梳着席蔽语的长发:“小姐的吩咐,奴婢怎敢忘了?”
镜子中席蔽语的嘴角带了笑,晚歌又接着说,“奴婢昨晚睡得倒是早,常府的人知道奴婢是伺候小姐您的,便没怎么指派我,只说让奴婢在房里歇着。奴婢瞧着外头闹哄哄的,洗洗便睡了。”
席蔽语嘴角上扬:“这次倒怪,你这丫头难道不是一有热闹就没影儿的主儿?看来本小姐看错你了。”
“小姐,奴婢初来乍到,对这常府生得很,哪敢出去乱转呀?”晚歌早得了陶姨娘的真传,三两下便给席蔽语梳了一个极温婉柔美的妇人髻。
席蔽语对着镜子照了照,十分满意:“姨娘可算是收了高徒了!”
晚歌笑着弯腰给席蔽语作了个揖:“多谢小姐夸赞!”
这两人笑闹着,早把旁人给忘了。常暮坐在桌旁突然出声:“你们主仆俩感情倒好。”
席蔽语瞟他一眼:“将军怎还在?”
常暮回:“听着你们一口一个小姐,本将军还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晚歌这才觉醒,从今往后这里不再是落玉阁,小姐也不再是那未出阁的主子,她扑通一声便跪在常暮面前:“将军,奴婢一时没留意!”
“起来吧,爷面前从来不兴跪来跪去这一套,往后便免了吧。”常暮一摆手。
晚歌战战兢兢爬起来,仍旧不敢抬头看常暮。席蔽语便说:“晚歌,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往后可以随意一些。不过这称呼确实要改改了,敢问将军,我今后该当个什么称呼?”
常暮将这问题丢给晚歌:“晚歌,你说呢?”
晚歌低眉顺眼地回:“自然是叫夫人。”
常暮顺着晚歌的话问席蔽语:“敢问夫人,你的丫鬟怎的这般早便过来了?”
席蔽语走向晚歌:“自然有要用的地方。”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少爷、少夫人可醒了?奴婢们来伺候两位梳洗。”
常暮便见晚歌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刀递给了席蔽语,席蔽语将中衣的袖子拉高,刀锋对准手臂。
席蔽语就要下手,手中的剪刀却被人夺了去:“这种事,还是由男人来吧。”
晚歌早将床上那一方白布找了出来,常暮手里握着剪刀,对准白布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下,白布上便有了一小滩猩红。
“晚歌,替将军包扎。”席蔽语看着常暮说。
可常暮已经自己处理妥当:“免了,让她们进来吧。”
席蔽语看了晚歌一眼,晚歌会意地点点头,将剪刀收进袖子里,站到门边上。而后席蔽语走去开了门:“进来吧!”
随着门打开,晚歌便隐在了门后,待常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晚歌便跟随其后走来。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常暮和席蔽语便朝着常府前厅走去,出院子的时候,席蔽语抬头望了望匾额,上头鎏金大字写着:“草暮园。”
穿过一个花园,又过了三道拱门,两人便到了前厅门口。常暮忽然停下对席蔽语说了一句:“莫怕。”
席蔽语有些始料未及,张张嘴没说话。
便有一穿着翠色对襟袄子的丫头出来:“少爷、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在里头呢。”
常暮点点头,同席蔽语一起进了前厅。一进厅中,席蔽语一眼就瞄见上首坐着两人,常老爷到过席府,她是识得的,那另一个自然就是常夫人了。
这一瞄只是转瞬的工夫,没看清那常夫人,席蔽语便又恢复成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心里头琢磨着,这常夫人和姚氏乃姐妹,不知这性格这长相是否如出一辙呢?
席蔽语这会儿安分地被常暮拉着跪在常老爷和常夫人面前,常暮率先开口:“儿子和媳妇来给爹娘请安!”
“不肖媳来给爹娘请安!”席蔽语跟着开口。
常老爷笑呵呵地抚着下巴上的胡须,伸手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快起来吧!”
接着才听常夫人柔声说:“别跪着了,起来吧!”
声音倒是温柔娴静,却不知……待席蔽语站起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了常夫人的容貌长相。有些出乎席蔽语意料之外,这常夫人长得极为秀美,肌肤白皙嫩滑,竟看不出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尤其是那一双柳叶眉黛让人过目难忘,一点也看不出姚氏的影子。
常夫人自然也在端详席蔽语,长得倒是颇为清丽出挑,等再过上两年定是了不得的美人。但若性子真如灵儿所说的那般……那倒是可惜了。
“名儿是语儿吧?”常夫人虽然是温柔地问,但席蔽语一向敏锐的五感让她觉察出其中的些微冷淡。
席蔽语点头应道:“是,娘。”
常老爷在旁说道:“夫人,为夫倒是在席府见过语儿一面,当初万万想不到会与咱们暮儿结下这样的缘分呢。”
“老爷说得是,缘分这东西真是琢磨不透。”常夫人笑着与常老爷对望。
席蔽语纳闷了,这常老爷和常夫人皆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可常暮怎么却是这般样子?不是遗传自这两位,那又是遗传到谁?莫不是常老太爷?大婚之前,席蔽语就有了解过常府的家族状况,没想到常府的人丁竟是单纯到了极致的地步。常老太爷从小便是孤儿,中年丧妻,竟无妾侍,膝下也只得了常老爷这一子。而常老爷似乎也随了常老太爷的长情,身边只常夫人一人,不曾听说有过什么姨娘,常暮则是常老爷和常夫人的独生子。
便有丫鬟端来茶,席蔽语接过,捧着茶碗平稳地跪在常老爷跟前:“爹,请喝茶!”
常老爷笑着接过,抿了一口:“好,好!”
席蔽语接过常老爷喝过的茶碗,放回托盘上,拿起另一杯,跪到常夫人跟前:“娘,请喝茶!”
“乖!”常夫人接过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语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常家的人了,暮儿自会好好待你!”
席蔽语微笑着点头:“是,娘!”
常夫人很满意地点头:“语儿,为娘没什么好送你的……”说着就从腕上褪下一个碧中透绿的镯子,亲手给席蔽语戴上,“这镯子是当年奶奶给娘之物,今后便是你的了。”
席蔽语抚着手腕上的镯子,恭敬地给常夫人磕头:“多谢娘!”
请完茶,常老爷说道:“老太爷也本该来喝一口孙媳妇茶的,可一早派人去寻,却说找不到老太爷。语儿啊,老太爷这杯茶,待来日再奉吧!”
席蔽语自是应声:“是,爹!”
常暮一直站在一旁没说什么话,可以说这是规矩,大婚第二日请茶的主角向来是新妇,为的是让新妇接受公婆的检验。若是有那刁钻蛮横刻薄的公婆,那做媳妇儿的也只得认了。不过自己的爹娘,一向宽厚仁慈,他倒是不担心席蔽语会被刁难。
两人敬完茶,常老爷和常夫人便打发两人回去。
席蔽语和常暮并肩走在花园里,望着满园的景色,席蔽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娘竟与我三婶不甚相像……”
常暮听席蔽语这自然无比的一声“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像也是有的。”
“嗯?”席蔽语停下脚步。
“姨妈与我娘非同母姐妹。姨妈乃嫡出,我娘是庶出。”常暮解释道。
作者有话要说:米娜桑~~~真心对不住大家~话不多说,磕三个响头先~~其实这一章我很早就码好了,无奈家中的宽带被注销~~一直传不上来这一章大家先看着,等我码完,我会尽最快的速度传上来。
☆、新妇
席蔽语本还想奉完茶,她与常暮两人定要分道扬镳,她回她的草暮园,他去忙他的事儿。却不曾想,常暮竟有耐心至斯,一直闲庭信步在侧。
单为此,她免不了多看了他两眼,不料常暮眼尖便瞧见了:“夫人您这是?”
“将军并无要事去处理么?”席蔽语反问。
常暮看她一眼,不答反倒仰头看看天色:“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说完便双手背在身后悠悠地往前走去,席蔽语对常府几近一无所知,只得紧步跟上:“按规矩本该由新妇伺候婆婆用饭,怎的今日不用?”
“既然娘打发你回来,便是用不着你去近前立规矩了。”常暮淡淡地说。
席蔽语生怕若是就此跳过,今后要是追究起来,那可是要得不偿失的:“可是本该如此……”
“我竟不知你席二小姐这般守规矩。”常暮回身望着她。
两人恰巧走至草暮园门口,席蔽语顿住脚步,抬头看着那一方匾额:“将军自是不知我在席府守的是何等规矩,正如我不知该在常府守怎样的规矩。”
这时便见一相貌清秀,十三四岁左右年纪的小厮从里头出来,迎面便给常暮行主仆礼:“爷!”
随后才走至席蔽语跟前行跪礼:“给夫人请安!”
席蔽语心想这应是常暮跟前伺候的小厮,便和声说:“起来吧,往后不必这般多礼。”
那小厮机灵地笑着点了点头,倒是十分有灵气的模样儿:“风鸣谢谢夫人!”
席蔽语便知道他名叫风鸣,点点头:“往后在这园子里还可称一声夫人,出了这园子却叫不得。”
风鸣转转眼珠子,看了看落在席蔽语身后的晚歌一眼:“小的和这位姐姐都同是伺候主子的,自然懂得轻重。常府有夫人和少夫人,出了这园子便是要改称呼的。”
“那便好。”席蔽语回头看了看晚歌,瞧见她被人叫了一声“姐姐”便拽起来的样子。
听常暮问风鸣:“都来齐了?”
“是。”风鸣回。
见席蔽语不解,风鸣便解释道:“回夫人,是园子那些底下人,此刻都在花厅候着呢。”
席蔽语明白过来,她现在是这草暮园的当家主母,虽说常府有个夫人,但常暮毕竟是个显赫的将军,还是该有个自己的府邸。不过常暮与常老爷虽然一文一武,但打断筋还连着脉呢,皇上自然也不能让人家的独生子去外头过活,便说在常府中分一处院子出来。
今后,这每日去常夫人那晨昏定省应是少不了的,但这草暮园的日常打理却是自个儿手中的事儿了。所以召集园中那些下人,给她们立立规矩果真是十分必要的。
席蔽语便对常暮说:“那便去吧。”
几人到了花厅,便见密密麻麻站了一地,席蔽语原以为草暮园只是个同落玉阁差不多大地儿的住处,这会儿见到这许多仆从,对草暮园便又有了另一番观想。常暮忽然伸手扶住席蔽语:“夫人,慢点走。”
席蔽语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头早是骇浪滔天。常暮扶她在上首的座椅上坐稳之后,这才一撩袍子坐好。
“奴婢见过将军,见过夫人!”待主子坐好,众人便都齐齐跪下。
席蔽语便发现这些下人的神情要比方才要庄重恭敬许多,偏头望了常暮一眼,他倒是给了她几分当家主母的体面。常暮恰好看过来:“夫人,为夫过去都是由这些人伺候的,若是有甚不十分满意的,夫人便可遣了她们出去。”
“嗯,倒都是些安分的。”席蔽语自然要端出几分样子来配合常暮。
地上这些人这会儿自是走不得,而晚歌又是初来乍到,便由风鸣去沏了茶来。这之后常暮便自顾喝茶,不再插手席蔽语定规矩的事儿。
“园子里的管事娘子可在?”席蔽语出声问道。
这时便有一头发梳得光溜干练的妇人上前,约莫四五十年纪,长相倒周正,衣饰上虽有些俗艳,但也还看得过去:“奴婢娘家姓陈,见过夫人!”
席蔽语心里虽暗自奇怪,这里的女人通常都报以夫家的姓氏,怎的这妇人报的竟是娘家姓。席蔽语当下也不出声询问,只说:“陈娘子可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每日需经办些什么,自是不需要本夫人吩咐吧?”
“夫人请放心,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伺候将军多年,寻常小事都是懂的。”陈娘子脸上堆着笑,头却不敢抬起来,看样子是个懂规矩的。
席蔽语点点头:“本夫人若是发现错处,也不是能轻饶的主儿。这,你可得记着!”
陈娘子唯唯诺诺:“自然,自然!”
“可有花名册?”席蔽语扫了这一群人,问道。
陈娘子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捧着要拿给席蔽语,却被晚歌伸手夺过去了:“娘子给晚歌便是。”
“是。”陈娘子讪讪地缩回手。
席蔽语接过扫了几眼:“名册本夫人且先看着,若有事儿,自会吩咐你们!大家都下去忙吧!不过日常伺候将军的几个留下。”
一时间全走光了,跟前除了陈娘子,便只剩下四个,一个小厮,三个丫鬟。
风鸣指着那小厮对席蔽语说:“夫人,这是双城。”
那名叫双城的小厮低眉顺眼地走至跟前给席蔽语行礼:“见过夫人,小的双城。”
“可是将军赏的名?”席蔽语问。
双城抬起头来,长得俊眉星目,颇有几分温润,说话上要比风鸣多几分稳重:“回夫人,是老太爷给小的赏了名,倒是风鸣是将军给赏的名。”
席蔽语随后看那陈娘子,陈娘子是个能察言观色的,指着那三个丫鬟说:“夫人,这三个都是在将军跟前伺候的。”
三个中有一个当先走上前来,一身翠烟衫,神情颇为端庄:“奴婢寄春,见过夫人!”
接着又有一个走上前来,着一件紫绡裙,五官倒精致,就是神情冷淡些:“奴婢捡秋,见过夫人!”
最后一个年纪是最小的,似比晚歌还要小上一两岁,着一身素绒绣花袄,神情一派娇俏模样儿:“奴婢抱冬,见过夫人!”
寄春,捡秋,抱冬?却是还少个夏?那陈娘子似知道席蔽语心中在疑惑什么,趁着这会儿上前对常暮说道:“将军,流夏姑娘说要回来伺候将军和夫人!”
流夏?这下可全了。席蔽语转头看常暮,常暮却还端着茶杯,当下便说:“从今往后园子里的事儿,都是夫人说了算。”
陈娘子悻悻然看向席蔽语:“夫人,您看?”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