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蔽语也只好让步:“别太红了,怪吓人的。”
至此,妆容已经妥当。抱冬进来,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直盯着席蔽语瞧:“夫人,将军练完剑,这会儿回来了。”
“嗯!”席蔽语点点头,捡秋从旁拿过火狐领芙蓉白斗篷给席蔽语披上。
接着常暮就大步流星地进来了,一进来就直奔盥洗的地方,抱冬连忙过去拧了热帕子给他净面,便听常暮问:“夫人可好了?”
“好了,方才将军没瞧见?”抱冬听常暮这么问,口气里颇有些惋惜的意味。
常暮也不多问,迈步走了出去,眼睛牢牢锁在面前这个女子上。就这么静了好一会儿,席蔽语虽坦然,但终究还是被看得不太自在,突然伸手壮了胆子在常暮眼前挥了挥:“将军,你看得到我么?”
“喔……方才还以为是哪处跑来的白狐。”常暮回头冲刚从盥洗室出来的抱冬道,席蔽语站在他背后一头雾水,自然没看到常暮嘴角忍不住漾起的笑容。
不过幸好,抱冬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花儿,花儿~~~
☆、归省
京城东直大街,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正缓缓前行,马车后头则跟着四位美貌如花的少女,后头还跟着数十辆马车,车上都驮着物品。少女们倒也不彼此说话,步步紧随前面的马车,再看这辆马车驶去的方向,不正是坐落在前面的席府么?提起这席府,就让人不得不记起它几百年来的荣耀。
话说席氏这一族从几百年前便已然在了,可直到五十多年前才真正跻身大家族行列,这正是已去的席府老太爷所挣得的显赫,席府老太爷一生在朝为官,先皇在时诸多褒奖,死后还被追封为席公,彰显对其之敬重。席公只有一妻一妾,不可谓不深情,据闻其对正妻一生敬重呵护,纵使纳了妾,也不曾失过半分偏颇。席公膝下育有三子,皆是与正妻包氏所生,长子席觉宏,次子席知章,幺子席明思。
席觉宏位居吏部侍郎一职,官运亨通,很得圣上器重,娶妻范氏,房中倒有好几房妾室。与范氏育有一子席传,一女席蔽容,与妾育有一子席跃,一女席蔽微。席传在翰林院任职,席跃还处在读书的年纪,席蔽容月前刚嫁与当朝丞相之子,席蔽微尚未及笄仍待字闺中。
席知章几年前与夫人一同陨殁,在世时是当今圣上的先生,为人刚正不阿,被喻为官场一注清流。夫人林氏乃京中有名的才女,育有一子席延,一女席蔽语。前几年席延自请外放为官,直至今年十月得了圣上一道谕旨,担任刺史一职。席蔽语也荣膺恩宠,被赐与当朝镇远大将军择日完婚。
席明思几十年来始终高居节度使一职,为国家百姓的安宁和乐尽心尽力,得到圣上的器重。与夫人姚氏育有一子席洋,一女席蔽灵,其子年纪还小尚未启蒙,其女倒是出落得十分好。
至此相较其余两房,二房如今似更要荣华一些。话说回来,今日不正是二小姐席蔽语出嫁归省的日子么?莫非这马车中之人,正是那二小姐和镇远将军?
果真,马车中端坐的正是席蔽语和常暮,今日归省带了晚歌、苏叶、抱冬和捡秋随行,加上常夫人准备的这许多回门礼,所以这趟路程看上去才这般尊贵奢华。马车最后停在了席府门前,席府大门早早地站了许多人,门前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常暮当先跳下马车,随后朝车内伸出手,紧接着在众人痴痴地注视下,马车内伸出一只如玉般的手,腕上的手串伴着动作滑下,随后拉住了常暮伸出的手。晚歌早就备好了脚凳,席蔽语被常暮扶着下了车,所有人眼睛顿时一亮。诸人竟一点也不知,这位从前的席二小姐,如今的将军夫人,竟同画中仙一般。
常暮拉着席蔽语一步步迈上席府的门阶,早就在等候的老太太抢先一步过来拉住常暮和席蔽语紧紧相扣的双手,知足地拍了拍:“回来啦!”
常暮忙给老太太作揖:“孙婿常暮给老太太请安,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让老太太久等了。”
席蔽语也给老太太欠身请安:“老太太身体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老太太笑得红光满面,忙一手一个扶起来。
席明思从旁笑道:“孙婿进门礼待进门了再行吧。”
姚氏也打趣道:“暮儿和语儿快些进去吧,别都站着了。”
席蔽语和常暮便一同扶着老太太进了府,待席府大门关上之后,门前围堵的那些人依然意犹未尽地谈论不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前厅,老太太、席觉宏、席明思、范氏、姚氏按位分在上首坐了,席传、席跃、席蔽灵、席蔽微、席洋则在下首坐。王嬷嬷亲手端来茶,拿给席蔽语和常暮,两人齐步上前,在老太太跟前跪下:“孙婿/孙女儿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身如青松翠柏,万事吉祥如意。”
老太太越看越觉得跟前这两人登对,笑眯眯地接过茶,:“乖,祖母也愿你二人良辰美景、月夕花朝。”
席蔽语和常暮跪谢老太太:“多谢老太太!”
苏叶则站在旁边托着盘,老太太往里赏了东西。
“起来吧!暮儿,见过你大伯父大伯母和三伯父三伯母吧。”老太太示意王嬷嬷将二人扶起来,又指了指坐在旁边的几人对常暮道。
常暮和席蔽语一个个都行过礼:“大伯父大伯母好,三伯父三伯母好。”
大房三房也赏了好多东西,常暮上前给席传席跃行了平辈礼之后,自有席蔽灵、席蔽微和席洋三个小辈来给二姐和二姐夫行礼:“灵儿/微儿/洋儿见过二姐夫,愿二姐二姐夫幸福和乐,长长久久。”
席蔽语和常暮笑着扶起姐弟三个,席蔽语让苏叶拿来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赏了席蔽灵,又赏了席蔽微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常暮则拿了一粒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给席洋。
互相见过礼,常暮和席蔽语在下首坐好之后,老太太道:“延儿今日本该在的,可圣上一早便让他进宫,恐要再过一两个时辰才能回府。”
席蔽语方才心里就困惑,怎的自家哥哥不在府里:“自是公事要紧!”
常暮也道:“圣上必是有要紧的事要嘱托兄长。”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按规矩,今晚你二人是要宿在府里的。陶姨娘从三日前便开始准备了,语儿和暮儿且回去看看吧,一会儿过来用午饭。”
席蔽语和常暮便起身告辞,带着四个丫头往落玉阁缓缓行进。抱冬和捡秋第一次来席府,对这里的花草湖亭皆感好奇,抱冬便悄悄对晚歌说:“晚歌姐姐,府里的景色怎的这般郁郁葱葱,倒有些像园林了。”
晚歌笑着说:“园子里这些草树都长了几百年了,自然参天一般。”
席蔽语回头看她们两个:“若是有想去的地方,便让晚歌和苏叶带你们去吧。”
抱冬和捡秋对看一眼,毕竟都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算是捡秋这样冷淡的性子,也难免躁动起来:“可以么?”
常暮道:“夫人既如此说了,便去吧。”
席蔽语已经能看到落玉阁外的石壁,便对苏叶晚歌道:“苏叶和晚歌也一同去吧,捡秋和抱冬对府里毕竟不熟悉,你俩多留心一些。”
苏叶和晚歌见就要到落玉阁,便点头应了:“是。”
看着四个如花般烂漫的丫头欢欢喜喜地跑走,席蔽语心中涌起一股艳羡:“这本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呢。”
常暮转头看她:“夫人怎知自己没有?”
席蔽语错愕地看他,却不知怎么回嘴:“……”
常暮脸上绽开笑容,脚步却往前:“夫人不跟为夫一道去看姨娘么?”
席蔽语只好跟上,两人很快就走到石壁,常暮看了看石桌石凳:“夫人可走得累了?”
“累倒是不累,坐一坐也好。”席蔽语便在石凳上坐了,回头看常暮,“这处石壁没见过吧?”
常暮挑眉一笑:“没有。”
席蔽语觉着他这笑诡异,总感觉自己被诚心捉弄一般,便不说话了。常暮也不介意,在她旁边坐下,一时间四周幽静,石壁后传出一阵阵鸟鸣虫叫。
也不知坐了多久,便听远远有人声缓缓靠近:“小姐?”
席蔽语马上就听出这声音是谁,站出来迎着她走过去:“姨娘。”
陶姨娘听到席蔽语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走过来,拉住席蔽语上看下看,仔仔细细打量好一番:“远远看像是小姐,原来真的是。”
席蔽语说不清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鼻腔有些泛酸,却看到陶姨娘眼里早已噙了眼泪,心中更软:“姨娘怎么出来了?”
陶姨娘悄悄抬手擦了擦眼睛:“方才在院子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小姐回来,心想估计快了,便出来寻一寻,说不准还能早一刻看到小姐姑爷呢……”说到这,转头这才看到早就站在一旁的常暮,忙松开拉着席蔽语的手,急着上前要行礼。
常暮早一步伸手扶住她:“姨娘不必这般多礼。”
陶姨娘心下惴惴不安,倒是席蔽语拉住她的手笑道:“姨娘,就像平时对我这般对他便可以了。”
“他”,常暮听到席蔽语这般形容自己,心中竟起了一片意想不到的波澜:“语儿是我妻,我自然就只是姨娘的女婿。”
席蔽语看他一眼,却听陶姨娘突然低低啜泣了起来:“姨娘您怎么了?”
陶姨娘别开脸,话里带泪又带笑:“小姐找到了好夫婿,姨娘心里开心。”
“既然开心,那哭什么?”席蔽语又好笑又无奈地伸手拭去陶姨娘脸上的泪,抬头意有埋怨地看了常暮一眼,常暮糊里糊涂地抑郁了。
陶姨娘拉起席蔽语,对常暮道:“走吧,回家!”
“嗯,回家!”席蔽语也开心起来,和陶姨娘携着手当先往前走。
常暮站在原地看着席蔽语和陶姨娘紧紧依偎的身影,蓦地伸手揉揉鼻头:“怪了。”
抬头看了看石壁,释然一笑,而后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有点卡文,果然没写过这样的文,有点生涩啊。大家将就着看吧。
☆、长谈
直到酉时三刻,席延才风尘仆仆地从宫中出来,此时席蔽语和常暮早在老太太处用了晚饭,除了府里两位老爷,一屋子的人坐着闲聊。
姚氏远远地瞧了瞧席蔽语和常暮这一对儿,又偏头看了看席蔽灵,顿时心上涌起几分不甘。若说条件,自家女儿只会比席蔽语好,决计不会比席蔽语差;若说家境,虽说都是席府的女儿,但三房定是比二房强上好多;若说关系,常暮是自己的亲外甥,表兄妹两个感情也甚好。怎的就让别人趟了便宜去?
姚氏越想就越不甘,这时却听席蔽灵对老太太道:“老太太,灵儿现下为难着呢。”
“你这小猴子,又来凑什么热闹!”老太太笑着啐道。
席蔽灵走到常暮跟前,调皮地笑了笑,侧头瞥了席蔽语一眼,这才转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怎么不该为难了?”
“为难什么呢?”范氏笑着问。
席蔽灵捂着嘴笑了:“你们说,灵儿这是叫表哥好呢?还是叫姐夫好呢?”
“哎哟,我倒是把这一茬儿给忘了!”老太太幡然记起,常暮可不就是三媳妇的外甥么?
常暮看了席蔽灵一眼:“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席蔽灵杏眼微眯:“什么法子?”
“灵儿倒也无需左右为难,叫将军便可以了。”常暮说着便看了正坐在左侧的席蔽语一眼,便见席蔽语听了这话眉眼弯起的样子。
席蔽灵被堵得说不来话,却又不甘在众人面前如此窘迫,便过去拉了席蔽语的手:“叫将军也可以,但二姐是怎么称呼表哥你的呢?”
老太太的兴致都被席蔽灵这一问提起来了,颇有一番八卦的味道,但嘴上还是故作矜持地劝阻:“灵儿别胡闹,你二姐可没你这般没羞没臊的。”
“老太太就知道袒护二姐姐。”席蔽灵一甩帕子,假意生气。
席蔽语心中奇怪,怎的常暮此刻不说点什么?想着便看了常暮一眼,刚好常暮看过来,两人视线只一相对便转开,但这一幕又刚刚落到老太太眼中,她老人家心中越发欢悦:“灵儿,你不怕你二姐和二姐夫合力对付你?”
“表哥有了新夫人,便忘了自家表妹?”席蔽灵顺着老太太的话,开起了常暮的玩笑。
常暮笑着道:“老太太,我从不知灵儿在家中竟这般淘气。”
“得了得了,二姐不愿说也便罢了,怎的编排起我来了?”席蔽灵假装生气地埋怨道,在场的人看得都笑了。
席蔽灵过去揽起姚氏的手:“娘,你可得替我治治表哥!”
“你还说呢,往后要改称姐夫了。”姚氏虽淡笑着,但表情有些不可觉察的僵硬。
席蔽灵心中觉得奇怪,怎的母亲今日如此安静?这时却听席蔽语开口了:“老太太是如何称呼老太爷的呢?”
老太太和袁姨娘对看一眼:“自是叫老爷。”
袁姨娘笑着道:“难不成语儿称呼姑爷为老爷?”
席蔽语正要辩驳,便感觉坐在身旁的常暮有异样,肩膀有些微微的耸动,脸虽然低着,但依稀能看到他唇边的笑容。
老太太见席蔽语没说话,还信以为真:“语儿,可是真的?”
常暮适时出来解围:“回老太太,其实语儿对我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呼……”
席蔽语正要松口气,便听常暮又接着说下去:“只是有些时候,有听她叫我几声夫君。”
除了席蔽语,几乎是所有人纷纷捂嘴笑了起来,老太太是笑得最为光明正大的一个,差点笑岔了气。
席蔽语从脸一直红到耳根,坐在位子上,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带着怒气瞪向身旁的始作俑者,却见他对着她悄悄动了动眼睛,倒有些许媚眼的味道:“……”
却是由王嬷嬷来替席蔽语解了围:“回老太太,二少爷回来了!”
席蔽语暗暗松了一口气,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谢席延的到来,老太太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快进来快进来!”
席延一进屋,眼睛便四处搜索起来,直到视线锁定了席蔽语和常暮,这才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孙儿回来了!”
老太太也没多问宫里的事儿,笑着说:“延儿,你妹妹和妹夫可等了一整天了。”
席延走过去给常暮做了个揖:“久等了,久等了!”
“兄长是有要事,无需如此!”常暮伸手阻止他。
席蔽语见席延满头是汗,忙掏出锦帕递给席延:“我们等等也无妨,何必这么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