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校到了辕门,翻身下马跑到堂前,单膝跪地,禀道:“启禀钦差大人,义兴王殿下:并州大都督张仁愿张将军,已于今日子时,攻破鄂州府兵营,斩首七百,俘千余人。现鄂州府已被张将军全权接管,捷报奏上!”
此言一出,满堂贺喜!
小校刚刚退下,辕门外又冲进一骑,大呼“报捷”而入。
“禀钦差大人,义兴王殿下:高仙芝高将军,奉义兴王军令,前往千圣山查剿,至今日丑时止,已全盘收剿山中藏匿的甲仗钱粮无数,击杀逆党匪众五百余人。高仙芝将军亲率人马,正将所获物资往鄂州运来,特将捷报传上!”
李重俊抚掌大笑起来:“钦差大人,你果然是神机妙算哪!这一次,我们真的是大获完胜,痛快,痛快啊!”
秦霄拱手回笑:“还是义兴王调兵有方,居功甚伟!”
随后,秦霄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带——江南逆党匪首,犯人吴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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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月是绝不存在的,匪首,自然是这个鄂州刺史吴兴国了!
吴兴国被两名身强力壮的羽林军士唏里哗啦的拖了进来,离堂二十步时,一名羽林卫军士冲着吴兴国的膝弯里猛然一脚踩下去。早已是浑身无力的吴兴国,软软的就跪趴了下去,头都要挨着地了。
秦霄冷眼看着早已像个半死之人的吴兴国,厉声道:“案犯吴兴国,原系鄂州州刺史。身为大周臣子,不思代天子宣教,为万民造福,却暗怀祸心图谋不轨,意欲反叛。现证据确凿不容申辩。判,斩立决!”
吴兴国趴在地上的身子猛然发起抖,终于身子一歪,倒向了一边,一双如同死鱼般的眼睛,直直瞪着秦霄,嘴唇一张一合,却又说不出话来。
秦霄拿起一根堂签扔到吴兴国面前,一拍惊堂木:“拖下去,砍了!”
羽林卫军士捡起堂签,凛声道:“是!”将吴兴国倒拖了出去。
至始至终,吴兴国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秦霄心里暗暗冷笑:韦庭,你这个无胆鼠辈,龌龊小人!居然怕死怕到了这份上!
身后的范式德奋笔疾书,将秦霄的一言一语和堂审经过,详细的记载下来。
“带——江南逆党重要从属,犯妇吴仙儿!”
同样的道理,由于徐小月不存在,便只能出现“吴仙儿”的字眼。
吴仙儿的头发披散,面如白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模样如同枯槁的老妇人,麻木而又呆滞的被拖了进来,同样被一脚踩得跪了下去,却直直的挺着身子,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秦霄。
秦霄也冷眼看了吴仙儿几眼,开口说道:“吴仙儿,你我斗了这一场,虽然现在径渭已分,但本官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吴仙儿冷哼一声,将头偏向一边,却不言不语。
秦霄微皱眉头,看到吴仙儿嘴角有血迹涌出,心中才明白——她早已被割掉了舌头!
看来,李重俊早早就有过一些动作了,就是怕这些人,到了堂上扯疯撒泼,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出来。
秦霄也就不再废话,朗朗道:“犯妇吴仙儿,本为主犯吴兴国之女,与父勾结意欲谋反。更利用易容术这种江湖诈术,假扮已故的永泰郡主,诓骗天下混淆视听造谣生事,意图嫁祸李家王亲,用心歹毒之极,简直罪无可赦!现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拖出去,砍了!”
吴仙儿怒目一瞪,冲着秦霄吐出一口血水,眼神里满是怨毒、不甘、愤怒和绝望。
李重俊瞟了秦霄一眼,一脸微笑的暗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说道:“高明!”
看着吴仙儿被拖出去,秦霄心里突然生出许多的感慨来。回想起与她勾心斗角斗智斗勇的一幕幕,心中的感觉,颇有些复杂难言。
接下来,被带上来的是朱大通和火凤的其他杀手头目和大小首领,同样被判“斩立决”。
墨衣和紫笛,身为火凤成员,也跪到了堂前。不同的时,手脚都没有戴上镣铐,身上衣物也是干净整洁。其实昨天她们根本就没有被拘禁,李重俊早早就认识了墨衣,知道她跟秦霄关系“密切”,而且秦霄也跟他打了招呼,说她们是此次击破火凤的功臣,于是受到礼遇。只不过为了掩众人耳目,现在走个过场罢了。
二女跪在堂下,低垂着头。
秦霄朗朗宣道:“墨衣、紫笛,姐妹二人原是火凤逆党从属,本不容宽恕。但念其并未犯下大恶,又迷途知返拨乱反正,助本官击破火凤立下大功,可抵过错。赏罚相抵,特赦其无罪!”
姐妹二人齐声道:“谢钦差大人!”
秦霄微笑:“起来吧,下去好好养伤。”
刚站起身来,紫笛转了转眼睛,又跪了下去:“钦差大人,民女有话要讲。”
秦霄笑:“讲!”
紫笛似乎还偷笑了几声,贼贼的道:“我们姐妹二人,受大人再生之德,无以为报,愿为奴为俾,伺候大人一生一世,大人一定要答应!”
秦霄瞪圆了眼睛苦笑,压低声音:“你这丫头,怎么公堂之上说这种事情,还不快下去!”
紫笛轻声低语:“我就是要让大家都听见!不然你肯定会抵赖!”
旁边李重俊听了个清楚,打断秦霄,大笑道:“唉,钦差大人可真是不解风情,这种要求,怎能拒绝!你就,答应了吧。他日到了京都,若有闲时也可带着这对姐妹,到本王府中小叙嘛!”
秦霄心头冷汗直流:好个淫荡无耻的李重俊!众目睽睽的公堂之上,也耍这种花花肠子。
秦霄摆摆手:“好吧,我答应了答应了,你们快下去!”
紫笛欢喜的站起身来,拖着墨衣的手快步走了。
秦霄看到,墨衣的脸早已是姹紫嫣红,显然她也被紫笛这么一闹,弄得很是有些难堪了。但从她的眼神,秦霄又仿佛读出了一缕淡淡的羞涩和温情。
一直静静坐着的上官婉儿终于忍不住嘻笑出声来,低声笑骂道:“还说没有艳福!”
秦霄装作没有听到,干咳一声,猛拍惊堂木:“带杜恩、王菬、刘一海、刘大龙等一百四十七名从犯!”
这些人,都是江南各地的官员。秦霄按照水乐册上的详细记载,知道了这些人都是火凤的铁杆密属,不同于其他被迫加入火凤的官员。秦霄昨晚就将这些人突审了一番,将事情早早弄了个清楚。
这些人被押上来的时候,嘴都被布条封着,浑身五花大绑,身上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伤。
秦霄心里暗暗冷笑:可怜你们这些家伙,遇到我算你们倒霉。阴差阳错,怎么就让你们的那些证据,落到了我的手里呢?若不是这样,就算火凤迟早必败,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又可以玩金蝉脱壳逍遥法外!
“斩立决!”
三字出口,一百四十七颗头颅搬了家!包括昨天已经死在兵乱里附逆官员,人数多达三百余人!
而且,这些人的家族宗室一门老小,也绝对再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可能!
秦霄心中长叹——这一下,我算是在江南出了名了!
第二卷 江南疑云 第123章 桃花三月
入夜,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落在窗外,秦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恼火起来。突然感觉,这江南的梅雨天,真的很烦人。
他已经将李仙惠一个人扔在那个小山村里两天两夜了。也不知道她情况怎么样。李重俊这两天虽然一直没有找他提起此事,但秦霄好几次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信息,那就是,李重俊这两天,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秦霄静静的站在窗前,努力的调整的自己的心绪,不让它乱起来,思考着一个妥善完美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让他感到略有点心慌的是,之前,他穷尽心思要救李仙惠,一是出于“任务”需要;二是对她略有那么点怜悯和敬佩。可是现在,每当想到李仙惠,想到那天晚上在彭蠡湖冰冷的湖水里,她推开自己沉落水底里,那张苍白而又恬静的脸,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发酸,甚至还有了一些心痛。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秦霄的心里对他说道:你有私心了!
秦霄撇起嘴,对着窗外傻傻的冷笑起来,自言自语般说道:“老子又不是圣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私心不对么?弹指杀千人又如何?要是一个女人也保不住,还混什么混!那就是个没用的孬种!”
刚嘟嚷完,隐隐听到屋外回廊边传来脚步声,秦霄连忙收嘴,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沉不住气来。秦霄朝外看了看,是墨衣和紫笛姐妹俩肩并着肩的走来了,手里还拿着食盒餐盘,估计是一些点心和酒水。
昨天那一场兵乱,楚仙山庄大小的厨子丫鬟死的死,跑的跑,一个不剩了。李重俊从军中抽调了几个火头军进来客串了一下打杂的,好歹将凌乱不堪的凌云居弄出一点面貌来。但这些家伙平日里只习惯了煮大锅菜,烧的饭菜着实有些难吃,于是做饭的权利便被墨衣姐妹二人剥夺取代了。姐妹俩不顾肩头的刀伤,非要坚持亲自下厨为秦霄准备一日三餐,非但菜式丰富,而且色香味俱全,让秦霄很是满意和感动。
姐妹俩走到窗前,看到秦霄站在窗前,齐齐矮身行礼:“大人还未休息?”
秦霄笑:“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就别这么客气了,进来坐吧。”
姐妹二人推门而入,将食盒里的三碟小菜和一壶醇酒摆上桌子,墨衣道:“大人晚上陪义兴王喝酒,却未吃什么东西,想必是饿了吧?这几样是我在洛阳时学的小吃,大人尝尝吧。”
“好啊,谢谢你们了。你们也坐吧。”秦霄拿起一块点心,笑道,“这个我认识,叫松玉百合酥。第一天到刺史府的时候,郡主做给我吃过。”
姐妹二人仍然站在桌边,不肯入座。墨衣听完秦霄的话,微微愣了一愣,说道:“大人,你是说,郡主给你做过‘松玉百合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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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霄咬了一口点心:“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墨衣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尴尬:“没……没什么。只是没想到,郡主也会亲自下厨。”
秦霄微皱了一眉头:“嗯,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没忘了我刚到楚仙山庄时订下的规矩吧?吃饭同桌,不许浪费。这么多东西,我一人怎么吃得完,快来帮我!”心里却想起了,之前范式德说起‘松玉百合酥’的几句话:“接叶多重,花无异色,含露低垂,从风偃柳。百合者,百年好合。莫不是,吴大人和吴小姐对我家大人有意?”虽然当时,李仙惠是在用吴仙儿的身份来勾引我,可是从墨衣的表情来看,莫非这‘松玉百合酥’真的有什么深意?难道……打从一开始,李仙惠就看上我了?
哎呀,我是不是真的发春了?!
秦霄一个人想着,不由得呆呆的轻笑出声来。
紫笛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阵:“大人笑什么?而且,是很淫荡的笑哦!”
墨衣狠狠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该打!”
紫笛咯咯轻笑着躲闪:“本来就是嘛!你看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分明就是在心里觊觎你的美色嘛!哎哟我的好姐姐,看来你要梦想成真了……啊,痛呢!扯到伤口了!”
墨衣顿时满脸通红,拎着紫笛的鼻子狠掐了几把。
秦霄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刚刚抑郁有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一时来了兴致,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姐妹二人仍然暗暗的闹着,桌底下你掐我一把,我拧你一下,脸上就像唱京戏,不停换着脸谱一样。
脸谱?!
秦霄心里猛然一亮,马上站起身来,关上了门窗。
墨衣紫笛看着秦霄奇怪的举动,不由得疑惑起来。
秦霄走到姐妹二人中间,低声窃语道:“韦庭的异容术,你们会几成?”
墨衣眨巴着眼睛看了秦霄一阵,奇道:“略知一二,若不是相熟的人认真分辨,也一时难于认出。当时我们就是用自己做的假人皮面具,找了个替身代郡主死了。大人没来由的,问这个做甚?”
秦霄心中欢喜起来:“那你们现在做一个给我。要女的,嗯,越快越好!”
“是。”见秦霄要得迫切,墨衣知道肯定是重要的事情,也不再多问。紫笛邪邪的笑了笑:“我知道,大人这面具是用来干什么的。”
秦霄虎着脸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别乱说话,你知道什么!你要是敢乱说话,哼哼,你们私救朝庭重犯的把柄,可是在本大人手上!”
紫笛低下头咋了咋舌:“随便说说嘛……这么凶!好像我一定会出卖你家那个什么似的!”
秦霄苦笑:“‘你家那个什么’,是什么?”
紫笛嘻嘻的笑:“你家那个什么,就是你那个‘那个’。你自己心里清楚嘛!人家都做松玉百合酥给你吃了,嘻嘻!”说罢又突然掩起了嘴,做惊恐状的看着墨衣。
墨衣果然恨恨的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她直咧牙。
秦霄心里明白了:看来,这松玉百合酥,还真有某种象征意义!而且,眼前的这个墨衣,咳咳……还真是三月里来行大运,桃花朵朵儿开呀!
看来墨衣甚是有些窘迫,秦霄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嗯,再问你们一件事。铁奴以前有个妹妹,跟他一起被徐小月买了。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
“死了。”紫笛快言快语,“五年前就死了。那时候我们还没去洛阳,知道这事儿。小女孩子挺可怜的,每天就是给徐小月他们倒马桶干这些事儿。有一天不小心踩死了徐小月种了一株什么花,据说是很名贵的那种,就被乱棒打死了。”
秦霄忿然:“今天早上下令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到将徐小月那个蛇蝎女人也乱棒打死?真是失策!这下好,我答应铁奴替他找妹妹的,现在泡汤了,哎!”
墨衣奇声道:“铁奴?我们好像好几天没见他了,他现在在哪里,大人如何知道的?”
秦霄笑了笑,索性闲着没事跟他们聊了起来,将荒岛石屋里的事,告诉了她们。
紫笛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成了一个圆圈儿:“我的天,那个芦苇地我知道,方圆二十里呢!听说叉路儿很难认,连彭蠡湖的渔夫都不敢进去,你居然背着郡主游了出来,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