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见那两个新近拜到莫爷门下的千门后起之秀,云襄和金彪——现在叫云彪和金襄——回来复命。莫爷简短地问了问二人失手的经过,也没有多加责备,只对云襄吩咐道:“阿彪,杭州鸿运赌坊的南宫老板,前日差人来说他的赌坊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好像有人在他的赌坊出千,他却抓不到任何把柄。南宫老板是扬州南宫世家的大公子,因为犯了家规才被撵到杭州,他在杭州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求到老朽名下,老朽也不好拒绝。你就替老朽去杭州看看,帮他清清场子。”
“是,弟子这就去杭州!”云襄连忙答应。就见莫爷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老朽信物,南宫老板一见便知。你这次是替老朽出面,可别砸了老朽的招牌!”“弟子不会再让莫爷失望!”云襄连忙将玉佩收入怀中,与金彪拱手告退。
离开荣宝斋后,金彪不满地嘟囔道:“公子,咱们整天为那瞎眼狐狸跑腿,被他呼来喝去地使唤,到底图个啥啊?”
云襄笑而不答,他暂时不敢将心中的秘密告诉金彪,哪怕他与自己情同兄弟。他知道南宫世家的实力,这次不像在巴蜀,还有魔门的势力可以借用,如今一切都得靠自己了。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赌本微薄的赌徒,却要挑战实力雄厚的赌场老板。别人输个十把八把都浑然无事,自己只要输一把,就可能连命都输掉。在没有彻底站稳脚跟之前,他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现在他还只是在熟悉环境,窥探南宫世家这棵大树的筋脉,难怪金彪不理解了。他也没有解释,只道:“离开苏州之前,你去看看柯姑娘吧,就说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让她这几天都不用跟我们联系。”
“为啥又是我?”金彪不满地瞪了云襄一眼。柯梦兰随二人来到江南后,为了有个伏兵在暗处接应,她与二人暂时分开,只在约定的时间才联系。近来云襄与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自然让有心撮合他们的金彪大为不满。
金彪的心思云襄一清二楚,但他却无法说出自己的苦衷。要想成为千雄,就不能有任何弱点,而感情却是人类最大的弱点。这是云爷的谆谆教导,但精明如云爷,最终也没能逃过感情的宿命。云襄不想重蹈云爷的覆辙,尤其是在即将接触南宫世家核心人物的关键时刻,所以他要强迫自己拒绝一切感情,尤其是儿女之情。
我决不能有任何弱点!云襄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我决不能让任何女人走进我的内心!
怀揣着四千两银票的巨款,舒亚男兴致勃勃地赶回了福来客栈。现在一切都已办妥,就差最后一件事。她在柜上借了纸笔,匆匆写下了一封匿名短信,收信人是蔺东海。她可不想带着那个什么也不会的郡主到处乱跑,更不想背上拐走郡主的罪名,再说江湖对明珠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来说,实在是处处凶险,稍有闪失,可就害了那女孩。
写完信,舒亚男正要找人给蔺东海送去,心中却又有些犹豫。她迟疑片刻,收起信走向丙字号房。房内还有她那简单的行李,趁着取行李的这当儿,她想跟明珠郡主作最后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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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约定的暗号轻轻敲了敲门,就听门里一声欢呼,明珠郡主惊喜地打开房门,将舒亚男一把拉进门,兴奋地连声道:“我方才还一直在担心,怕你拿到翡翠凤凰后就丢下我不管。对不起,是我错怪了姐姐。”舒亚男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忙敷衍道:“怎么会?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所以后来我又担心姐姐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却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急死我了!”明珠郡主说着将舒亚男拥入怀中,一脸关切。此刻她已换了一身男装,显得秀美俊朗,面若美玉。脸上那兴奋与喜悦交织的笑容,如孩童一般单纯。面对她那淳朴天真的笑颜,舒亚男突然为自己方才的打算感到愧疚,第一次被人亲昵地称作“姐姐”,她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保护她的冲动。她忙对明珠道:“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你这一失踪,官府恐怕很快就会全城大搜查!”
“咱们现在去哪里?”明珠郡主眼中闪出孩童般兴奋的光芒。“先出城再说!”舒亚男说着拉起她就往外走,离开福来客栈后立刻雇车出城。路上,她悄悄撕了怀中的告密信。望着欢天喜地的明珠郡主,舒亚男不禁在心中暗叹:她真是我命里的克星,我骗谁都没法骗她啊!
明珠郡主的失踪急坏了蔺东海,他一面派人去寻找郡主下落,一面差人让苏州知府带衙役捕快赶过来。听说郡主在自己的地头失踪,苏州知府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就带人赶来。与苏州知府同来的,还有个衣衫破旧、面容沧桑的老者,蔺东海一见之下大喜过望,忙上前拱手请安,“没想到柳爷也在苏州,这下郡主肯定能找回了!”
柳公权原本是为追查公子襄才来到苏州,听闻福王千金失踪,他立刻丢下毫无进展的追查,随苏州知府匆匆赶来。仔细询问郡主失踪的经过,听到有个女人曾被郡主救上船,之后郡主才突然失踪,柳公权忙问:“那女人什么模样?”蔺东海想了想,在自己脸上比划道:“那女人脸上有一道疤,很明显!”柳公权一怔,若有所思地望向天边,“原来是她,她为何要带走郡主?”“柳爷知道那女人是谁?”蔺东海忙问。
柳公权微微颔首:“老朽虽然知道她是谁,却不敢说了解她,更不知她为何要带走郡主。那女子天性聪明,这回恐怕是一次漫长的追踪。”说着他转回头,对一旁的苏州知府道,“大人立刻调动所有捕快,去查苏州城所有车马行的车把式,看今日是否有一男一女雇车离开苏州,一有结果,立刻飞报老夫。”
苏州知府领令而去后,蔺东海疑惑地问道:“为何是一男一女?”柳公权负手道:“两个女人上路太过扎眼,若扮成两个男人,却又有诸多不便。”
“为啥两个男人会有不便?”蔺东海依旧疑惑。却见柳公权淡然一笑:“女扮男装,最不方便就是水火之事。若扮成两个男人,住店时只能去男厕,诸多尴尬;扮成一男一女,可以换着去女厕。”
“柳爷高明!”蔺东海恍然大悟,想想又问道,“为啥只查车马行,不查码头?她们要是坐船离开苏州怎办?”柳公权叹道:“如果人手充足,水陆码头俱查当然最好,可惜苏州府捕快人手有限,只能有所取舍。那女人拐走郡主,一定会尽快离开苏州。车比船快,又比船好找,她当然要选择雇车。”
蔺东海想了想,不禁对柳公权竖起拇指,由衷赞道:“柳爷这神捕之名,果然实至名归!”
黄昏时分,二人离去的线索终于被车行老板带回了府衙,听闻她们出发去了杭州,蔺东海一阵风般冲了出去,对几个手下高声下令:“快备马!去杭州!”
杭州西子湖畔的雅风楼,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名楼。它地处西子湖畔景色最美的地段,楼高三重,外表古朴端庄,内部极尽奢华,是达官贵人、豪绅巨贾最爱下榻的百年老店。
这天下午,吏部侍郎张大人的公子,携新婚妻子出现在雅风楼的大厅。张公子面容英武,头戴束发金冠,鬓边垂下的两络长发,使他俊美中多了几分飘逸。他的新婚妻子是个秀美娇憨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天生的高贵,项上那一串熠熠生辉的珍珠项链更衬托出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这是一对令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的璧人!虽然张公子才入住一天,雅风楼的贾掌柜就已经记住了他。一来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来也是因为他的豪阔。现在雅风楼住客虽然不多,可个个都有身份有来历,贾掌柜不敢大意。
“贾掌柜,晚上给我们留张桌子。”张公子操着一口好听的京腔,说完正要携妻子上楼回房,刚转身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张公子身子一晃就站稳,那人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是个不修边幅的中年文士。
“对不起!”中年文士从地上爬起来,心不在焉地冲张公子一揖,低头匆匆而去。张公子用傲慢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一声轻哼:“蠢货!”
携妻子回到包下的天字一号房间,张公子取下束发的金冠,脸上露出了放松的微笑。他的妻子扳过他的脸,仔细打量着笑道:“还别说,你这一打扮起来,跟那吏部侍郎张大人的公子,还真有几分相像。”“你一个金枝玉叶,怎么会认识那个张公子?老实坦白!”张公子一开口,立刻暴露了女儿家那清脆的嗓音。“他曾经随他父亲来为我爹爹祝寿,我无意间看见过一次。”妻子笑嘻嘻地答道。“见过一次你就记住了他的模样,是不是对他动了什么心思啊?快老实坦白!”张公子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房中顿时响起了两个女孩子的嬉戏打闹声。
不用说,这张公子和他的妻子,正是舒亚男和明珠郡主假扮。有明珠郡主这个对京城豪门知根知底的大家闺秀的指点,舒亚男扮起豪门公子来更是像模像样,对家世来历也能说上个七七八八。就连整天跟豪门望族打交道的贾掌柜,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黄昏时分,舒亚男携明珠郡主来到楼下餐厅,二人刚落座,就见邻桌有人向她们挥手,舒亚男认出是下午与自己相撞的中年文士,便对他点头示意。那中年文士立刻起身来到舒亚男面前,很是惭愧地嗫嚅道:“对不起,下午冲撞了公子,却连抱歉都忘了说。”“没关系!”舒亚男大度地笑笑,她只要刻意掩饰,旁人就不易听出她的女声。
“公子真大度,我一定要请你喝一杯才能心安。”中年文士说着扫了一旁的明珠一眼。眼光在她项上那硕大的珍珠项链上停留了一瞬,不禁“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呵呵,四海之内皆兄弟,我请你也一样。”舒亚男说着冲身后的侍者拍拍手,“给这位先生添一副杯盏碗筷。”
中年文士稍一客气便坐下来,对舒亚男拱手道:“在下姓张,字敬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巧了!在下也姓张,字放之,与先生竟只有一字之差!”舒亚男满面惊讶,继而洋洋得意地补充道,“家父名讳孝翁,新任吏部侍郎,不知先生可听说过?”
“原来是张大人的公子啊!难怪这般丰神俊秀!”张敬之满面惊喜,“说起张大人,与在下还真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我在省城参加会试的时候,蒙他不弃,曾叫过我一声贤侄。”
“如此说来,竟是世兄!”舒亚男连忙举杯为礼,“想不到世兄还是个博学的秀才,今日在此巧遇,还真是缘分,咱们定要一醉方休!”
“不敢当不敢当!”张敬之连忙喝干杯中美酒,然后抹着嘴低下头,欲言又止。“我见世兄面有忧色,不知有何为难之事?”舒亚男察言观色,连忙问道。张敬之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还真遇到了一件天大的事。这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张公子不是外人,就告诉你也无妨。”“哦?不知是何事?”舒亚男好奇地凑了过去。
张敬之低声道:“我祖上是有名的风水师,曾多次为前朝贵胄选冥地看风水,可惜这门手艺在我祖爷爷那一代就失传了。小时候听我爷爷说,祖爷爷是被前朝鞑子皇帝征召去看风水,回来后就暴病而亡。前日我整理先祖遗物,无意间发现了祖爷爷留下的遗书,才知道他是为前朝国师八思巴选冥地,事后就被人点了死|穴,所以回到家就暴病而亡。”
“后来呢?”舒亚男越发好奇。“祖爷爷留下了一张图。”张敬之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嗓音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是蒙古国师八思巴的墓|穴图!”“那你可大发了!”舒亚男羡慕地小声惊呼,“八思巴的陵墓中,不知随葬了多少财宝啊!”
“财宝算什么?”张敬之轻蔑地撇撇嘴,“我看张公子也是练家子,想必也知道,那八思巴生前乃蒙古第一高手,武功堪称天下第一。他的陵墓中,定随葬有无数武功秘笈。若是能拿到他一生武学之大成,就算不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至少也能傲视江湖。”
舒亚男眼中的羡慕已变成了渴望,急切地问道:“世兄拿到没有?”张敬之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发现先祖留下的图后,曾偷偷去那里进行过发掘,但那陵墓占地极广,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也才掘进一处外围的随葬陵室。那里只有一些佛经,没有武功秘笈,也没找到金银财宝。”说着他撩起衣衫,从贴身处拿出一本残破不堪的册子,递给舒亚男道,“这就是其中一本,你看看。”
舒亚男接过册子随手翻了翻,却是一些弯弯曲曲的藏文,一个字不认识。她不由急道:“武功秘笈应该在陵墓最核心的地宫中啊,你怎么不去那里寻找?”张敬之摇头叹道:“陵墓占地极广,要想从外围掘进去,根本就不可能。唯有从陵墓上方往下掘,才能直达地宫。不过那一片是别人的产业,岂能明目张胆地干?再说私掘陵墓,官府知道后可是杀头的罪名。唯一的办法只有买下那片荒地,假意在上面破土建房,方可掩饰发掘工程。”
“那就快买下来啊!”舒亚男也为他着急起来。只见张敬之摇头苦笑道:“买下上百亩荒地,对张公子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愚兄来说可就难如登天。我问过那地主,他要价一万两,我七拼八凑也才凑了不到一千两,简直杯水车薪。可叹就因为没有这一万两银子,我竟与蒙古国师上百万的随葬品和无敌天下的武功秘笈无缘了!”
舒亚男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红晕,忍不住脱口而出:“一万两银子,我有啊!你有没有想过与人合伙?共同出力,所得平分?”“合伙?”张敬之一愣,跟着就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能害了公子!也许陵墓中什么也没有,又或许那地图根本就是假的。万一什么也找不到,岂不是害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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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愿意冒险!”舒亚男急道,“不就一万两银子吗?我过几天就将银子交给你,你将地图给我,咱们一起干!”
张敬之四下看看,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处掏出一张破旧的地图,指着图上一个标记道:“这就是地宫的位置,我可以带你去实地看看,还可以带你去见见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