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諲在惊诧万分之后,却又发现了机会,这些人下去了,空出的位置之多,够他一番作为了。
这般想的,自然不只王諲一人,可不等这些人打算出来,那些空缺又被祯武帝立时补上了。
而补上这些空缺的人,无益不是霍荣旧部的儿子,都是年轻得不得了的一辈人。
大局立时又安稳了。
可祯武帝的此番,却让不少人愈发看不明白了。
祯武帝到底是要做什么?
更看不清楚霍家的前途了。
这里头的用意只骁勇伯萧宁和霍荣明白。
霍荣在请命治水之时,便知会有今日了。
而萧宁在早朝之后,被祯武帝传到御书房,祯武帝伸出三个指头对萧宁道:“霍荣会回南边守制三年,朕答应过霍荣不能伤了那些人,朕只能收监他那些人三年,所以朕也只能给你三年,倘若三年之中,你不能把那帮小兔崽子收服了,便一切都全功尽弃了。”
萧宁这才明白了祯武帝的所作所为背后的用意,更明白了在未来三年内他肩上担子之重。
十一月初九,正是霍老太君的尾七。
这日来人就越发多了,这月余下来袁瑶没用不累,只是越到这时候越不能松懈了,袁瑶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的。
因明日就发引了,自然有来伴宿的亲友堂客。
袁瑶就在里头置两班小戏。
一府上下虽有些不安宁,按众人却被款待得周全十分,无一错漏。
待到清晨之时,禅师僧仙道各自灵前默诵接引诸咒。
天方亮起,青衣请灵,霍荣摔丧驾灵,霍老太君出殡。
霍老太君的椁柩摆设,都给光鲜艳丽的,一色摆开就占了半条街。
再加上送殡的官客,男女老少皆有,大小轿舆,同霍家的车马,跟了一列,竟摆了二三里地去了。
霍荣如今看似前程不明,可到底还有不少人敬重他的。
只见走了没多时,就见不少搭起的彩棚,摆了路祭的人家。
霍荣领着三个儿子上前一一谢过,才出了城门,就一路往码头去了。
这是要乘船,顺着水路回南边去了。
霍荣和大房自然要一道的,而霍榛,霍荣是不放心他的,就一并把三房一起带走了。
转眼,霍荣这房就只剩下霍榷这一支在京城了。
袁瑶和霍榷站在岸上,不断挥手目送船舟远离。
虽也不知,在登船之时,有人给霍荣回话说,霍夫人没了。
霍荣只给那人一句话,“我一日没死,她一日也不能‘死’。”
许多年后,霍榷才知道,霍夫人早便不在了,是霍荣一直压着不让人知道,这才没让霍榷在最紧要的关头,也跟着去职丁忧。
霍荣坐在霍老太君的灵柩旁,望着慢慢远离的儿子,他默默地对霍老太君道:“娘啊,能做的我都为大汉,为霍家,为儿子,都做了,许也快是我闭眼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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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回蛮夷和亲(一)
就在霍荣就要收回目光是;就见送别的人群中,一个幼小的孩童,骑着一头小老虎;身后跟着师叔小厮沿着河岸一路追来。
“爷爷;呜呜;俍哥哥;呜呜;仅哥哥……”孩子一面追;一面喊,一面哭。
霍荣一直都觉着自己心肠硬实,能让他落泪之事十分之少,可见到此番情景,霍荣眼眶立时就红;心酸得很。
霍榷唯恐佑哥儿有不测,策马追来,将佑哥儿抱起。
可佑哥儿无论霍榷怎么哄劝都不听,大哭着不断用力地蹬着腿,伸着手向越渐远去的霍荣他们。
因着霍老太君的事儿,佑哥儿他们堂兄弟几人太小,这月余来都让他们堂兄弟几人一道相处。
霍荣也早没了应酬外头那些人的心,每日亦同孙子们一块,给他们讲太皇太后,讲霍家,讲很多很多也许佑哥儿他们还不懂的曾经过往。
见感伤时,佑哥儿会把他最喜欢的玉老虎给霍荣,让霍荣别难过。
那时候,霍荣抱着佑哥儿总觉着亲不够啊。
那只老虎总一日一变样,霍荣又亲手给佑哥儿做了一个马鞍,给佑哥儿骑老虎。
佑哥儿是今后能再整霍家军驰骋沙场的唯一希望了,霍荣唯恐袁瑶和霍榷把佑哥儿给保护过头了,没了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没少叮嘱袁瑶和霍榷的。
听到佑哥儿的哭声,俍哥儿也哭着跑到了船,不住地向佑哥儿挥手,“佑佑快回去,别追了,哥哥会给你写信的。”
仅哥儿也让他奶娘抱出船头来,哭得接不上气来,伸着两手用力地挥动着。
霍荣暗暗地抹抹眼睛,打虎亲兄,小兄弟几个能有这般情谊,佑哥儿日后也是个助力,霍荣很是欣慰。
行船虽慢,可到底还是远去了,直到再也看不到,佑哥儿把嗓子都哭哑了,伏在袁瑶的怀里不住地抽噎着,还不停地唤着爷爷,哥哥。
袁瑶和霍榷又一一谢过来送殡的人,等人都散了,袁瑶和霍榷带着佑哥儿又回到了镇远府,这里不久就要被朝廷收回了。
霍榷抱着佑哥儿同袁瑶一道看着曾经花团锦簇,鼎盛一时,曾经的家,如今白茫茫、空荡荡的还一片。
从正院、东院、北院、浣花阁、小祠堂、西院、寿春堂,霍榷带着佑哥儿慢慢地走了一遍,也不管佑哥儿懂不懂,霍榷从他小时说起,说着每处的人的和故事。
袁瑶跟在他们后头,想着那些曾经在这里头的女人们,正院里的霍夫人、包民家的、左姨娘、窦姨娘、水乡;东院的官陶阳、郑婆子、乔明艳、福姨娘;北院的冯环萦、张玲珑;浣花阁的霍韵;西院的王姮、韩施惠、郑翠、田嬷嬷、王娥、冬雪、夏日、秋风、揽月、清风、叶影、飞花、沈娆;寿春堂的霍老太君、彩云、彩玉、彩萍、彩月,彩绸等等。
如今这些女人们,都或死了,或散了,阴阳相隔,各散东西了。
绕府一圈走下来,王永才正在外头等候着他们一家。
王永才身后的几个内侍正抬着一块匾额,匾额上书——镇远府。
王永才满是歉意地微微躬身向袁瑶和霍榷,“伯爷,夫人,小世子爷。”
袁瑶和霍榷都知道王永才想说什么,道:“公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说罢,袁瑶将镇远府中的钥匙都给了王永才。
王永才无声地叹息了一气,“圣上心里有本帐,上头都清清楚楚的。”
霍榷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袁瑶和佑哥儿回威震府里去了。
才到威震府,就闻报丁四奶奶来了。
青素嫁给丁四丁有才,才月余就有了喜讯,只是因早年青素没保养好,身子十分不牢靠,故而出了还这样大的事儿,袁瑶都不许青素回来的。
如今青素胎气稳固了不少,就迫不及待地回威震府来了。
除了回来看袁瑶和佑哥儿外,袁瑶知道青素也在担心她的公公丁大新。
只是如今这形势,多少人都看不清楚的,袁瑶也不敢多说,霍榷也只说了一句,都无虞。
青素这才稍稍安心了,又陪了袁瑶说了一会子话才走的。
那之后,朝堂之上似乎就王家一系独大了。
可一日早朝,南阳伯王諲被祯武帝留下,也不知说了什么。
次日王諲便告病龟缩在家了。
然,事却未了,先是王諲的四女婿,如今宁武关的总兵洪吴天被贬黜收押了,接着是王諲的次子王珩私卖军马被拿办了。
王家一系中也有不少人或这或那的落马了,有人就不连夜到南阳府去向王諲求救。
外头都以为王諲告病在家,不过是敷衍之词。
当有人见到王諲时,才知王諲是真的病了。
如今是什么时节?
寒冬腊月的,可王諲却满头汗水,时而说热,时而说冷,人也憔悴不堪,萎靡不振。
想要进宫求见太后,太后却因轻微中风而口齿不灵,不便见人。
出了腊月,又到了年。
今年威震府除了必要的亲友,送些年礼外,其余的一概谢客,三位主子也只围坐吃了团圆饭,虽不像别的人家那般热闹喜庆,却也十分满足了。
正旦是十皇子满周岁,祯武帝大办了一场,让韩施巧和十皇子在宫中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了。
而王諲,听说似乎疯了。
过了年,霍榷就忙了许多,转眼又到了五月,眼看着端午至,接着六月佑哥儿就满两周岁了。
霍榷在内廷越发举足轻重,兵部尚书又于清明之后上书告老,祯武帝隐约有让霍榷接替兵部尚书一职。
自然是有人反对的,可霍榷年少就为官,到如今的资历有,功劳有,接掌兵部大势所趋。
因此袁瑶在京城权贵妇人圈中,可是炙手可热的,若不是都知道她还在齐衰不杖期,怕是给她下帖子的人家,都要把威震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可就是这样,人情送往还是有的,不是东家婚娶,就是西家诞寿,霍氏族里的事儿也不少,不是今儿来一个打秋风,就是明儿来个那房那支里的伯叔婶嫂兄弟不好了。
但同当初的周家和冯家比起来,这些人就算不上什么了。
说起冯家,还要再说起冯家最后的去处。
在朝廷收回了大将军府后,冯老太爷就变卖了家中的细软古玩和京中的两处宅邸,到底也筹得了近万两。
冯老太爷就带着他的儿孙们,搬出京城,到京郊去了。
这万两银子,真是不少了,若是他们一家子合力团结,小心经营,倒也能做两代富足家翁的。
只是,一来经那日周冯氏的大闹,冯老太爷的身子骨也不太好了,一家子寻医问药的花了些银子。
二则,那三兄弟又是个好高慕远,不善打理家财,小本买卖他们看不上,日进斗金的倒是也有,只是他们都没那能耐。
就大半年的功夫,万两银子就又去了一半。
余下的那一半,冯老太爷倒是精乖了,死死攥在手,谁也不给,打算日后死了给自己大办一场,风风光光的。
三兄弟日子艰难了,不是没想过厚着皮脸再到威震府来的,只是一想到霍榷手上有他们数万两银子的欠账,他们又不敢动弹了。
又是一日的忙碌,霍榷回来,就见袁瑶院子里的仆妇丫头们都在包着粽子,有绿豆红枣馅的,有咸香猪肉馅的,瞧着林林种种好几样。
佑哥儿也在一旁帮忙,只是他越帮越忙。
就见佑哥儿拿着一张碧绿的粽叶,一脸严肃地想学着身边苏嬷嬷的动作,给粽叶围了尖漏斗的样子,可粽叶就是不听他使唤,气得佑哥儿丢了好几张粽叶。
最后是尚嬷嬷抓着佑哥儿的小手,手把手地教他这才成形了。
佑哥儿小心地捏着粽叶,跟端水一样的费劲,然后另一只肥爪,一爪挠了一小拳头被香料腌制又炒香了的生糯米,就往粽叶里洒,洒的一身一面都是,拿着小肉爪抹抹脸,又继续。
该放馅了,佑哥儿抓一大红枣放进去的,尚嬷嬷又教他怎么把粽叶捆扎起来,可佑哥儿不乐意了,他要自己做。
就见佑哥儿把已经捆扎好的粽子用绳子团吧团吧,肉爪捆里头了。
佑哥儿却还高兴,把他的粽子递给他的大喵吃。
大喵虎头一扭,不理佑哥儿。
佑哥儿见大喵不吃,就以为里头没喵,所以他的大喵不爱吃。
就见佑哥儿小脑袋瓜子一歪,吵着把他的粽子拆开了,挖出里头的大红枣,拿着往她娘上房里奔去了。
糯米洒了一地,身后跟着一溜的丫头婆子喊着,“哎哟,佑哥儿,慢着点,小心摔着。”
等佑哥儿进了上房,也不去找他娘,就直接奔他百宝箱去了。
就见佑哥儿很麻利地爬上炕去,轻车熟路地打开上头的炕柜,拿出一只小玉虎来,才要往他做的粽子里放做馅,却发现粽叶里的糯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哦?”佑哥儿扭着滚圆的腰,转身四处找他的粽子,“不见了?”
在梢间小书房里的袁瑶,头戴孝头髻,发髻两畔各插着两只银丝穗东珠珠花的素钗梳,身穿一领白绢衫,下面一条细麻的马面裙,整个人素净清洁,如秋菊。
袁瑶见佑哥儿也不知在找什么,自个就在那转圈,转多了他自己的都晕乎,一屁股坐地上了,觉着好玩,爬起来又转,又摔一屁股墩,傻乎乎的自己一人在那里笑,连他的粽子都忘了。
袁瑶不禁跟着也笑,起身过去道:“佑哥儿,你在那做什么呢?”
佑哥儿几个踉跄到袁瑶身边,乐道:“佑佑喝醉了。”
袁瑶笑着拿着手绢给儿子擦脸,这时又瞧见炕柜大开,里头不少好物,袁瑶不禁摇摇头道:“佑儿,你又那你爹的印章了,小心你爹知道了,把你小屁股打开花。”
佑哥儿听了眨眨眼,很认真地问道:“屁股开花香不?”要是香,他开上一两朵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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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回蛮夷和亲(二)
霍榷进来听到儿子这般说;笑道:“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打开花一次,就知道香不香了。”霍榷一面说;一面作势要挽起衣袖来。
袁瑶不禁手拿丝帕,掩嘴笑了。
佑哥儿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立马就奔他爹跑去了;“爹。”
霍榷一把将儿子抱起,抛了起来。
佑哥儿也不怕;在半空中挥着手;哈哈大笑着。
抛了一会子;霍榷又把佑哥儿夹在臂下,摸摸儿子的屁股墩;“好了,我们来看打开花的屁股香不香。”
佑哥儿扑腾着小短腿,一面忙着用爪子拿着粽叶盖住屁股,一面又用小肉爪摸摸自己的屁股,然后自己闻闻,大喊道:“不开花,不香,嗯,臭臭,爹你闻闻。”又把小肉爪子递给霍榷闻,“嗯,臭臭。”
霍榷还是打了一巴掌佑哥儿的小屁股,笑骂道:“臭小子。”把佑哥儿放下来,“看你这小花猫样,赶紧找苏嬷嬷给你洗干净了。”
佑哥儿甩着他的粽叶,一面跑出去了,一面喊:“喵,澡澡了。”
袁瑶随着霍榷到碧纱橱去更衣。
霍榷换下朝服,同袁瑶一般一身素净的细麻布衣,低着头,等袁瑶给他束好逍遥巾后,这才拉着袁瑶的手,两人一并出来到东次间炕上对坐着。
袁瑶亲将茶奉上,这才同霍榷对坐炕上。
今日霍榷回来有些早了,一时还未摆饭,袁瑶就让上了些鸡油卷子和一些各色花样的小面果。
霍榷虽一直打着精神,可到底瞒不过袁瑶的。
见霍榷用了些点心,袁瑶起身到霍榷身边,轻轻给霍榷按按头上的各处穴道,“可是朝上有什么不顺遂的?”
霍榷闭上了眼,干脆靠在袁瑶身上,道:“朝上倒是没什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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