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开始压力山大地整理思路。
首先,因为清颜姐姐的病情还有白云城目前纠结的夺权状况,叶孤城和南王的联盟不能破裂,也就是釜底抽薪这一招完全不管用了,不然可怜的叶城主首先就会被他的姑姑啊弟弟啊联手赶下台,而且崔氏对白云城化友为敌带来的副作用必须被化解,翩跹对涉入联姻把自己卖给叶孤鸿做新娘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月圆夜,紫禁巅她不仅不能阻止,而且还必须推波助澜,不然谁有本事去弄到天子心甘情愿献出的龙血?
于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既要通过紫禁之巅那一晚上江湖人士可以自由出入紫禁城的机会想办法得到龙血,而且还不能让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死于决战。翩跹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西门吹雪去死,但是如果叶孤城战死清颜姐姐就算解了蛊也会跟着殉情,那样救人还有什么用啊,而且……似乎就是因为死了叶孤城这个唯一的知己,西门吹雪后来完全把自己冰封了,老婆儿子人世间的感情都不要了,他的心与眼已被一层血所蒙蔽,还有一层雪。有人说因为西门吹雪已经走过了生死之门,他已然成神,但是那是因为他在人世间已经一无所有,连自己都已经忘记的西门吹雪和祭坛上被斩去头颅的祭品又有什么区别?
默默打了个寒战,翩跹捏紧了小小的拳头,只要她存在一天,就绝不能让西门吹雪因为叶孤城的死变成一个被献祭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怪物。
不过,那位传说中的为了爱情不顾师兄和师父的死一心扑进西门吹雪怀中,而且还怀了孩子,最后被在紫禁之巅因为叶孤城的死受了刺激的西门吹雪半遗弃的孙秀青,孙姑娘呢?歪头揪住地上的草,翩跹的思维再次拐向了八卦的方向。
按照正常情况,孙姑娘是什么时候勾搭到西门吹雪的呢,让我们把目光放回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的那一战,原本在西门吹雪险胜之后,他应该和陆小凤一起欢乐地去吃夜宵,然后遇到了纯情少女心正在表白的孙秀青,虽然刚听到人家姑娘的表白就告诉人家我杀了你师兄,刚刚又杀了你师父这样的回应充分表现了西门吹雪与智商不成正比的情商,但是还是比不过石秀雪那句经典的“我二师姐这么喜欢你,你……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更让人难以忘记,记忆犹新。
想起自以为是地划分陆小凤,花满楼还有西门吹雪的所有权,甚至想要把这些男子一起收入后宫的峨嵋四秀,翩跹翻了个白眼,露出一个看似温柔却让人浑身发冷的笑容。啊,对了,想起完全不顾师父养育之恩的孙姑娘,翩跹眼前一亮。
因为自己忍不住插手了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的比试,所以发现自己的剑突然失控了的西门吹雪根本没有心思分给晚上吃什么夜宵的问题,直接回万梅山庄开始对当时还被困在剑中的自己严刑拷打了。于是孙姑娘深情的表白根本没有被她心中唯一真正的男人听到,更别说日后遭遇杀师之仇和救命之恩的冰火两重天然后欣然下嫁了。作为一只害得别人坏了姻缘的蝴蝶,翩跹觉得下次看见陆小凤还是应该问一下峨嵋四秀的结局比较好,如果都死了的话(反正现在也没人能从飞燕针下帮她们解毒了)自然最好,不然像严人英一样在紫禁一个接一个扑上来报仇还真是有些麻烦的啊。
等等……陆小凤,翩跹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陆小凤作为真·主角无双,首先在于他出乎意料的运气,其次在于他身边的朋友总是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大boss,除了……宫九!恍然大悟地抚掌轻笑,翩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眯眯地站起身,怎么就忘了呢,不仅知道清颜是中了相思蛊,还特意给自己提供了情报,宫九必然是想要借势做一些事,而按照原本的情况,宫九也是紫禁之巅决战发生的推波助澜者,他也不希望南王成功登基,因为宫九本人同样觊觎着九五之尊的位置。
所以在短期目标上,翩跹和宫九的目标基本是一致的,可是,到哪里去找那个变态呢,更迫在眉睫的问题在于,怎么找到机会独自前往南王府呢?没错,西门吹雪对翩跹现在是很好,甚至有些纵容,但是这种纵容是有条件的,只是作为一个剑客对于自己兵器的挚爱,爱惜,爱护,无微不至的关怀,原本是对物,现在是对人,如是而已。
扁了扁嘴,翩跹把重量移到身后结实的树干上,怔怔地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西门吹雪依旧是那个有着自己固有价值观的西门吹雪,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如果他愿意做一件事,那么只是因为他高兴这么做,这件事是成是败,是胜是负,是生是死,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他不高兴不愿意呢?那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就算你把他所有的朋友都找来,在他的门口排队跪下,他也好像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甚至连为了陆小凤都是一样的。如果他不高兴不愿意,就算有人把陆小凤当面刺杀在他的眼前,他也看不见。
唯一能够影响到西门吹雪的,就是他的剑,但是他的剑忠于他的心。翩跹作为剑,是属于西门吹雪的私有物,她也曾发下终身随侍的誓言,西门吹雪的意志便应该是她杀戮之心所向。
但是,终究她不只是西门吹雪的剑呐。
翩跹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自私的人,一个会从和西门吹雪不同角度考虑问题的人。她知道西门吹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他会怎么做。她智计百出,心机深沉,但是对于信任的人,从来没有谎言,没有算计,没有诱导。所以,她不会告诉西门吹雪南王世子和叶孤城在那一夜说了什么,更不会用她魅惑人心的手段,利用西门吹雪的纵容让西门吹雪介入事件。
但是翩跹同样有自己的坚持,有她必须要去做的事,无论会不会有人知道,无论会不会有人赞同,无论会不会有人阻止。翩跹是西门吹雪的剑,但是从她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开始,她也是她自己。
枝上的鸟儿婉转地歌唱,树下的女孩愣愣地望着明艳的花朵,不知何时一行珠泪挂在了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趴,发烧党效率极低,改了无数遍终于勉强觉得能见人了,于是,诸位久候了。
关于翩跹的心理问题,在翩跹心中,她依赖西门吹雪,但是她更知道她不能完全依赖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对她是很好,但是她觉得西门吹雪看到的她只是他的剑,而不是她这个人。因为她觉得不能自欺欺人,而且生性好强,所以唯有独自品味其中滋味。
☆、回家
清幽的香气传来;骨节分明的手托着打开的纸包递到了翩跹的眼前,被精心雕琢成梅花形状的糕点晶莹剔透;见翩跹回过神来;复又往前送了些。她抬眼看去;墨七像一只巨大的黑色狗狗蹲在地上,傻呵呵地挠了挠头,湿漉漉的眼睛写满了关心。
翩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拢了拢飘落的碎发;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墨七也不答话,从纸包中拣出一方糕点递到翩跹嘴边;鼓起了脸颊,一副想要我回答你先把糕点吃了的固执表情。
“扑哧”一笑,眼前人憨厚可爱的忠犬模样冲淡了翩跹心中的感伤,满脸无奈地笑着拿过糕点放入口中,立刻就看见墨七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一只做了好事拼命摇尾巴等待主人表扬的萨摩耶。
“咳咳”,故作咳嗽一声,翩跹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摸了摸墨七毛茸茸的脑袋,真心实意地柔声道谢,“点心很好吃,细而不腻,入口即化,谢谢你。”于是刚被小loli俯视兼蹂躏了头发想要炸毛的墨七又忸怩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没什么啦。我也只是送了慕容姑娘回去后没事干,所以出门逛了逛,正好尝到这家的点心很好吃,所以带回来给你也尝尝。你喜欢就好。”
这下翩跹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总是和一堆把话藏在心里的人交流,尽管他们有十句说半句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是作为交流的另一方要不停揣摩对方的心思也是很耗费脑筋的。而眼前这个单纯到几乎单蠢的人,简直实诚到一定地步了,不仅不会邀功,而且还傻里吧唧地坦白自己不是专门找了精巧的点心来讨好自己,而是因为没事干的时候出门巧合所为。配上他现在那副不知所措和疑惑交织的表情,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
望着雨后晴朗的天空,翩跹的心情也雨过天晴,每次不得不和人勾心斗角之后都能有一个这样单纯的人没有任何动机和目的地关心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看着已经不再沉浸在悲伤中皱起眉头的翩跹笑着拉起自己的手,墨七也咧开了嘴,他只是纯粹地因为翩跹不再伤心而快乐,至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打量了几眼墨七,翩跹噙着微笑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墨七这样的单细胞生物,听话,贴心,而且轻功不错,机关术也不错,如果从夫婿的角度来看的话,能和他一比上下的只有叶孤城和花满楼了,但是后两者深陷江湖,明显危险系数要高得多,做他们的女人,就要随时有面对刀光剑影,生死关头的觉悟,而墨七却是一个可以一起和和美美过日子的男人。这样的良配,也不知道日后会便宜了谁。
看着墨七一副满脸桃心的憨样儿,翩跹更是觉得他以后肯定会被媳妇儿欺负得狠,不满地踮起脚尖要去戳他,墨七连忙弯□,生怕翩跹戳不到想要的位置,却不防被翩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一手叉腰,一手点住额头,小女王似的谆谆教诲,“没事儿多跟墨十一学着点儿,别老是这副……”
这副什么样子呢,翩跹卡壳了,好像墨七也不是不聪明,至少他有本事跟着电一路追上自己,还把自己从宫九的地宫里带出来了,而且要是不聪明的话,也不会把轻功和机关术学得那么好,但是怎么有时候,他就是那么缺根筋呢。
“你说十一啊?为什么跟他学啊?”墨七的表情很茫然,每次有什么要出远门的或者他懒得做的事情都会推给一脸无奈的墨十一,而十一每次都会一面赌咒下次绝对不会答应,一边认命地替自己出门,还会带各种好玩好吃的特产回来。
所以墨七摸了摸下巴……这是被嫌弃不够听话,不够勤奋了?立刻并腿站直,保证自己以后觉得不会再把觉得麻烦的活儿全部推给墨十一,然后可怜巴巴地偷眼看翩跹。呜呜呜,他就是讨厌出门嘛,他就是懒嘛,而且总是出门的话一直看不到小loli人生该会多么的无聊啊。
无力地伸手抚平额角迸起的青筋,翩跹盯着墨七看了半晌,直到墨七再次开始疑惑地望着她眨巴眼睛,才叹了一口气,果然不是一个星球的人不能交流,这歪楼的功力……她还是自己平时多留点心,给墨七挑个温良恭俭让的温婉女子吧。可惜墨十一不是女子就好了,否则这两人恰好登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七窍玲珑,一个大智若愚,也不用旁人再操心了。
两人大手牵着小手走回住处的小院,还没推开院门,就看见一个粉衣侍女端着一个托盘抖抖索索地站在院中,托盘上精致的瓷碟随着她整个人时不时抬起又原地落下的脚步左右倾斜,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看见墨七和翩跹走了进来,她立刻如蒙大赦一般把托盘塞到墨七手中,转身就要夺路而逃。
墨七一手托住托盘,脚尖滴溜溜一转,一手拎住了侍女的领子,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一个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意欲何为?”
粉衣侍女都快要哭出来了,她被派来给贵客送些茶点,但是还没进门就觉得有股凌厉的寒气萦绕在庭院中,连地上的残花败叶都被强大的气场所激在低空打旋儿,再往前走了几步,简直就像被扔到数九寒冬的冰窟窿里一样,尽管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她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冷,就和今天一样!潜意识中的敬业意识又由不得她把上面的吩咐当做没听到,所以才会看见两人立刻当做救星。
说到这里,侍女泫然欲泣地看着面前的另外两位贵客,“既然两位本来就要进屋,能,能不能帮我把托盘送进去啊,拖了这么久才回去复命,肯定还是会被嬷嬷骂一顿的。”
翩跹和墨七对视一眼,虽然西门吹雪平时就不是什么温和可亲的人,但是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单是无意识放出的凛冽寒气就吓得小侍女连门外一丈都不敢接近,所以西门吹雪现在的心情一定,一定非常地不好,现在贸贸然进去打扰的人除了某只人品值超高总是能死里逃生的小凤凰一定,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墨七缩了缩脖子,果断把托盘往翩跹手里一塞,拉起小侍女往外奔,边跑边说,“那个,我先陪这位姐姐去解释啊,不然她要被老嬷嬷骂的,我先走了啊。”话音在空中缓缓消散,人却已经无影无踪。无语地望着墨七绝尘而去的方向,翩跹认命地托起托盘往门口走去,“我就知道,我天生就是给你们善后的操劳老妈子命!”
西门吹雪很生气,他为什么生气呢,当然是因为叶孤城。为什么他会因为叶孤城生气呢,当然是因为他们刚才说的话。他们说了什么呢,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西门吹雪,翩跹也不敢,尤其是西门吹雪明确对她说过不要再提之后,更不会刻意去触这个霉头。
轻手轻脚地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翩跹看向坐在窗边调息的西门吹雪,白色的发带垂落在他漆墨似的发间,然后与同色的丝绸溶于一体,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释放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就像是亘古不化的雪峰上矗立了千年的冰雕,孤傲寂寞,形单影只。
踮起脚尖走过去,翩跹小心翼翼在他身边坐下,头搁在他的腿上,伸手抱住他僵硬的身体,轻声道,“我们回家吧。”被搂住的瞬间西门吹雪正要挣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更不需要任何人欲盖弥彰的解释,却被随即传来的声音停住了动作,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按在翩跹的肩上,望向虚空中不知名的一点,缓缓道,“好,明天我们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墨七很治愈,庄主很纠结,翩跹很老妈子,墨十一很忠犬
☆、凤凰
下船一路向北;平整的官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翩跹跪坐着撩起侧窗的窗帷;探头望去;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