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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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泪[全]-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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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奴婢的本分。”我恭恭敬敬地作答。
    “哪有一个公主称自己是奴婢的,你是朕的女儿,拿出点公主的威仪来。”皇帝一本正经地命令我。
    我哭笑不得,给我批上龙袍我就成太子呢?
    “是。”可怜我这声音连蚊子哼都不如。
    唉,天生不是富贵命。
    我名义上是公主,实际上却成了皇帝的侍女。我的干爹大人以督促我学业之名将我留在身边,天天伺候他老人家,还不如在清风斋自在。瞧我这混的,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我的工作倒不难,绝大多数事情由赵总管担着,我只负责把沏好的老君眉送到皇帝案前,然后再谨遵圣谕练字。不知皇帝陛下当年是不是被太傅大人逼惨了,今天要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以求心理平衡。我暗自皱眉,这老伯怎么这么热衷于教我写字啊,我都快被烦死了。好歹我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没理由指望我今后靠卖字画聊以为生。


乾坤殿是皇帝平日歇息处理政务的地方,自是端庄肃穆,规矩重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帝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女儿的缘故,想在我身上补偿,他对我倒颇为纵容。感谢我母亲给我生了张显嫩的小脸,居然可以让我冒充花季少女。我摸摸自己的面皮,啧啧,不会老兜,该会有多少人羡慕。
本朝惯例,皇帝从不留宿后宫,若要临幸某位妃子,就在黄昏时分翻牌子。被钦点的嫔妃沐浴更衣,暗香浮动地由宫人接至乾坤殿的正房里,等待皇帝的恩宠。我冷眼瞧了几回,皇帝并不特别宠幸哪个妃子,若说点名的频率,还是皇贵妃云影和贵妃郑氏略微高一些。不过也远远谈不上专宠。
郑氏是太子的生母,出身庶族。其父曾经官拜三品,外孙被被册封为太子后,朝廷上下莫不感慨老当益壮的国丈总算大器晚成,就要一展平生抱负之际,他却莫名其妙地告老还乡了。皇帝对于权力的执著还真叫臣子心寒。因为娘家无甚权势,郑氏虽然贵为未来的太后,为人倒相当平和,与飞扬跋扈的云妃形成鲜明对比。她对皇帝的日常起居颇为关心,常常亲自过问,这点深得圣悦。宫人的口碑,她也占上层。这个贵妃娘娘见人三分笑,客气的让人无所适从。可怜的女人,她难道就不能搞清楚她才是主子吗?相形之下,云妃反而更加具有国母的威仪,虽然她的威仪常常叫我毛骨悚然。
鎏金珐琅鼎里青烟袅袅,龙涎香的浓郁气息弥漫了整个乾坤殿。我不喜欢太重的香气,所以时常躲在暖阁子里看书习字。皇帝在外头召见大臣,处理政务,黎民苍生的福祸旦夕就在这个面色青白的中年男人的唇齿之间浮动。乾坤殿,一语定乾坤;普通人的命运不过是当权者有心无意间提到的某句话而已。当初盛世豪门水家繁华一时,富可敌国;几道圣旨,就一切飞灰湮灭。
皇帝似乎并不喜欢水太傅,他的这位曾经的重臣。也许是觉得没有敷衍我的必要,他甚至在我面前连“令尊”两个字都没提过。是觉得尴尬,还是心存愧疚,我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皇帝永远不想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只要任何人有实力足以威胁他的统治根基,即使他(她)没有任何反叛的野心或者端倪,九五之尊的天子也会毫不心软地赶尽杀绝。比起历史上多如牛毛的满门抄斩,株连十族,这位大同皇帝已经心软的了,起码他没有要水家上下数千口的人命。应当还是念及旧情的,否则也不会封我个公主,本朝公主除了皇帝的直系亲属外,我还是第一个非皇家血统的公主。
可惜我这个公主却没有自己的寝宫,常常是在乾坤殿的西暖阁里歇息。皇帝不发话,我也不好腆着脸去要封赏,只盼他老人家能够早日想起来应该给他的干女儿一个安身立命之处,本公主最不耐烦寄人篱下。
储君已立,皇帝似乎有意考察他的执政能力,有些事务就交由他处理。太子先拟定好处理方案,呈交给圣上批示,等批示好以后,再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处理。很多时候,我看到皇帝用朱砂笔写下的批示只有两个字“不刊”,而他的眉头却从来没有舒展过。
不是太子和他的智囊团没有决断的能力,而是他缺少了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连处理一个贪墨的府尹是充军还是流放的问题,他也要拿来请教他日理万机的老爹。而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储君,他本身就应该连过问都不要过问!刑部尚书和大小侍郎是白拿朝廷俸禄的吗?他这么事必亲躬,好听点讲叫深入基层,事无巨细,难听点讲就是干扰正常的司法程序。
皇帝终于大发雷霆,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我站在御书房的门外,听的心惊胆战,捧着茶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恶的赵总管不知道被支哪儿去了,我连个讨主意的人都找不到。按理说,在老板咆哮时,明哲保身之举是退避三舍,可我隐隐有些担忧。皇帝的身体状态并不好,在他这个年纪动怒,很容易引起猝死。
    我虽然对皇帝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不是说从小缺少父爱的人看到一个对自己好一点的中年人就会感情泛滥,但现在皇帝驾崩对我绝对是弊大于利。
旁的不说,单我命里的克星——位高权重,身居六宫之首的云妃娘娘就对我恨的咬牙切齿。更不用提那些暗地里恨不得对我“锉其骨,扬其灰”的小人了。我基本上是可以理解她们的心情的,皇帝和他象征的权势就是一块大蛋糕,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否则这些年的青春幸福不是白蹉跎了。蛋糕是有限的,争夺者却是源源不断的,我分的多一点,别人拿的自然就会少一点。如果别人刚好比我更有资本,付出的也更多,那么这个别人就算是观音转世,生性再豁达,也很难心理平衡的。人人都清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坦然地面对命运的无常?我们总要苦苦地挣扎,即使知道挣扎的结果是从地狱的第十五层坠入无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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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27:31 本章字数:9012)
我深呼吸,鼓足勇气推门而入,就算是被爆怒的皇帝拖出去砍了我也认了,何况我早在他认我当干女儿的第一天就讨到了免死金牌。看来,皇帝老儿和我一样清楚,这个公主是我生命不能承受的昂贵礼物。
屋子里,怒气冲冲的皇帝指着,气的手直颤抖;案前的低头挨训,灰白颓唐的脸上满是惊恐不安的窘迫。旁边的二皇子亦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是察言观色地思忖开口劝缄的最好时机。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出现,御书房的空气紧张到,轻微的摩擦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皇上,您的茶来了。”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茶放在案几上就不声不响的离开,而是破天荒地亲自端到他面前,“新贡的龙井绿茶,请陛下尝尝。”
    皇帝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眉头皱的更加厉害。
    “撤下去,朕只要陈年积雪沏的老君眉。”
    “清儿斗胆,清儿觉得皇上现在需要的是龙井,因为它最清热消火。”我不卑不亢地应对。
    “你!——”皇帝气结。
    我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心里翻江倒海地后悔,完了,完了,你担心人家猝死,估计没有比砍头更快的死法了。
    “父皇可否赏赐儿臣一杯清茶。”二皇子趁机打破了僵局。
    皇上看了他一眼,吩咐我,“去,给你二哥沏茶。”
    我连忙领命退下。等重新端着茶进去时,气氛已经大为缓和;皇帝甚至赐了两个儿子的座位,赵总管不知何时也站到皇帝的身后,这老家伙,吉凶气息未免嗅的太准了些。
    我放下茶,准备退下,被皇帝干爹叫住:“清儿,你也坐下。”
御书房的椅子并不多,空着的三张,一张在皇帝旁边,一张在角落里,一张在二皇子对面。我度其座位,坐到了下首,抬起头来,二皇子幽深如古井的眼睛正不动声色地观察我。
    “你们也听说你们皇祖母新收了个孙女的事情了吧,就是你们眼前坐着的这个丫头,水柔清。”皇帝微笑着把我介绍给他的两个儿子。
    “皇祖母一向眼光极好,这个妹妹儿臣见了也很喜欢。”二皇子朝我礼貌而生疏地点头,仿佛我们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我也谦和有礼向他行了兄妹之礼,客气而充满距离。
    “昊儿。”皇帝语带不满地提醒自己的长子,这个太子陛下自从听了关于我的介绍后,神色就古怪。
    “想来是清儿生得丑陋,吓着太子哥哥了。”我自我解嘲,看着太子古怪的脸色,我的心里也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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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妹一点也不难看,”太子勉强笑道,“只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你谁都觉得眼熟!”皇帝的笑容突然一扫而空,烦躁地一挥手,“朕累了,你们统统都下去。”伴君如伴虎,太子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也惹的他怒气熏天。
    我们立刻识时务地退下。人人都莫名其妙,可又有谁敢摸老虎屁股。
照说,太子殿下那句话也不是没有任何根据,当初那个害我泼了好不容易讨来的冰却又歪打正着因此从云妃手里救了我一命的无名帅哥正是这位太子殿下。一功一过两相抵消,我不记恨他,也不会特别感激他。何况他的本质是恶劣的,缺乏SUPERMAN应有的绅士精神。
    此时,本应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脸色可是难看的紧。他没有理会他弟弟的招呼,径自沉重地走了。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离去的身影,试图将他的古怪和皇帝的怪异反应连上关系,可惜无论怎样考虑,都会因为缺乏一两个关键环节而无法自圆其说。
    “你比本王想象中的要能干的多。”二皇子凑到我耳边,笑容温柔得诡异,“清儿妹妹,你要给本王多少惊喜。”
    我茫然地看着他乌黑幽深的眼睛,没有微笑,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心平气和地看着他,那么温暖,又那么遥远。
    然后淡漠地微笑,转身离开。
我已经隐约觉察到随着皇帝的日益衰弱,宫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没有母系支持的太子通过结一门强有力的婚事获得了当朝丞相的支持。说起这个吕丞相,也算是水太傅的门生。师傅倒台,他却借机高升,成为中土皇朝新兴豪门的代表人物,个中意味,不言而喻。二皇子的背后是庞大的外戚势力和南国资深贵族。至于皇位的顺数第三的继承人小皇子,从小抚养他视其如己出的华贵妃,虽然三年前已去世,可其娘家却是中土第一军事世家,三皇子的舅舅正是镇守北疆的镇国大将军。
    皇帝倒把权利分的很散,唯一集权的人就是他自己,可惜他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了。也许等不到他将一切处理好,波涛汹涌的政治风云就会吞噬他的良苦用心。
皇帝病的古怪,太医根本就没给过任何明确的诊断结果。除了一昧地规劝他多休息外,就是开一大堆吃不死人的补药天天当饭吃。他的性情越来越喜怒无常,几乎所有的宫人都被迁怒过。有一次,他当着我的面把我刚送到他手中的青玉茶杯给砸了个粉碎,只因为他觉得走了茶味。我吓的抖若筛糠,在心里拼命地念《大悲咒》。结果佛主确实保佑了我这个临时的信徒,皇帝没惩罚我,烹茶的名书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三十板子,打得他差点后半辈子就下不了床。从此以后,我这个可怜的公主侍女基本上是能躲则躲,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呆在凤仪宫跟老太后猜哑谜。
老太后倒是越来越精神了,状态良好的足以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来探望了几次皇帝都正值她儿子龙颜大怒之际。我守在门口,再无当日推门而入的勇气,不是每次都运气那么好,让我侥幸保住一条小命的。
    “乖孩子,难为你呢。”太后叹了口气,眼里闪烁着痛苦、挣扎,和深深的无奈。
“老祖宗,您别担心,太医也说父皇只是操劳过度,加上对太子殿下所寄甚厚,难免会情绪有所波动。”我不忍看她深切的悲哀,这种悲哀足以压垮一个看惯世事沧桑,遍尝人间冷暖的老人。只要她还是一个母亲。
    “昊儿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他父亲和我这个做奶奶的操心呢。”太后镶着祖母绿的龙头拐杖一顿,长长地叹了口气,香兰她们连忙劝她保重身体。
    夕阳下,她苍老而臃肿的身影慢慢走远,消失在薄薄暮霭中。
    我倚靠着轩辕门的门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起烦乱的思绪,一步一步向听风斋走去。
    如果可以,希望从半疯癫的月妃口中能够获得我想知道的事情。
    催眠术应当对古人也有效才对。
傍晚时分的宫中有些萧索,宫人大多都在用晚膳,巍峨的宫殿在沉沉暮霭中若隐若现。空气安静的诡异,初夏的傍晚,没有清风浮动。御花园里的栀子花已经打起花苞,纯美洁白。我无心欣赏她的美丽,匆匆穿过绵延的花海向听风斋的方向走去。现在佳颜估计正和宫女太监一道用餐,如果过去的习惯自我走后没有改变,他们会边说边吃,末了还要吃一会子茶。这段时间应当足够我完成催眠。
    人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会在脑海中存档,如果对大脑施以适当的刺激,那么即使是童年时听到的一声汽车喇叭声,也会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催眠术就是施加刺激的过程。
我不能肯定月妃可以提供给我什么信息,我更不能肯定知道了那些我本不应知道的事,后果又是什么。我只是不愿意继续这么稀里糊涂下去,连到时候身首异处都做不成明白鬼。
    “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的梧桐树下,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暗惊,是太子的声音。皇帝亲自为他和吕家小姐主持婚礼后,他不是已经搬出宫住了吗?
    我悄无声息地探出头,倒吸一口凉气。这清凉如水的月光底下,站着的宫女不是佳颜又是谁。太子殿下正赫然握着她的手。
饿滴神嗳,这太子还嫌贻害不够广吗?宫里头上下,谁不知道太子妃醋劲倍儿大,成亲不到一个月,太子原先纳的那些宠姬全都莫名其妙地出家了,口口声声宣称是为了中土皇朝祈福。太子无意间夸陪嫁过来的一个丫鬟“好一双杏子眼”,第二天太子妃就微笑着叫人捧着个描金小匣要给太子爷惊喜,打开一看,里头两只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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