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楼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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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楼月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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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姑’的身份六扇门已追查多年,至今忍是无人知晓。”

正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武功最高、据说还会使狐媚功夫惑人心智的‘魔姑’究竟是谁,所以这“魔姑”就有可能是任何人——也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过路人,或者可能还是他们认识的人,更甚至说不定连她究竟是男是女都无法完全肯定。

太多的未知和神秘让这个敌人实在是防不胜防——柳沉疏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神色间少见地有些苦恼,随手扣了扣自己靠着的树干,却是出乎意料地忽然间触上了一只冰凉的手。

——那当然只可能是无情的手。

柳沉疏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立时反应了过来,反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用三指按上了他的尺寸关三部,脸上竟是破天荒地显出了浓浓的懊悔来:

“手都冻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早说?”

如今虽早已出了腊月,但毕竟尚未开春,夜里的温度仍是极低的。无情自幼时五脏和经脉受损后便再不能修习内力,再加上他本就体弱,自是抵不住这寒意的侵袭,一双手早已是冻得冰凉——柳沉疏本身内力不俗,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再加上这夜幕又让她有些心神恍惚,一时之间竟是不曾顾及到这一点。

柳沉疏平日里不管做什么都好像总是一派从容,这还是无情第一次看见她像这样——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责、懊悔和……紧张?她的轮廓本就柔和,在朦胧的月色下竟是显出了一种莫名的温柔来……

无情的神色也不由得慢慢柔和了下来,摇了摇头道:“无妨。”

“哪里无妨了?你若着了凉,我这么久以来为你调理身体岂不是又白费了功夫?”柳沉疏闻言,立时就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斥责之意,却又因为生怕吵醒其他人而将声音压得极低,反倒是无端多出了一股嗔怪的意味来,“觉得冷直说就是了——我不会笑话你的。若是再有下次,那我恐怕也就只能像对女孩子一样,将外袍解下来给你披着了——大爷,你看如何?”

柳沉疏说到最后,眉宇间终于是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揶揄和玩笑之意——但话虽如此,她一边说着,却还是一边抓着无情的手,慢慢地输了些内力过去。

以万花谷离经易道心法练就的内力并不凌厉锋锐,但若论催发生机、温养调和,却实在是当属第一——无情的手很快就慢慢地泛起了几分暖意,脸上的苍白之色也终于慢慢褪去了几分。

柳沉疏看了眼他的气色、再一次确认了一下他的脉象无碍,这才终于松了手,却仍是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等着他的回答。

哪里有女孩子随口就说解了外袍给男人披的?可偏偏柳沉疏就是这么一派坦然地说了这话——无情只觉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满心的无可奈何,心头却是微有暖意,终于是只能点了点头不再与她争辩,干脆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下半夜我来守,你去睡一觉。”

——说话时,神色竟是意外的柔和。

柳沉疏微微一怔,随即就轻声笑了起来:“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抢着要替我守夜?”

无情稍稍一愣,很快就想起了先前姬摇花起身坐到她身边的情形,心下立时了然——果然,柳沉疏很快便带着笑意将话接了下去:

“我武功不错,守一晚不睡也并无大碍——更何况……这情形,我又怎么睡得着?”

说到最后一句时,柳沉疏脸上虽仍旧还带着笑意,可原本就极轻的声音却是一下子又低了下去,近乎是在喃喃自语。无情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一时默然——

他想起了方才她抓着他手的时候——她的掌心里,带着隐隐的汗意。

柳沉疏的房里,从来都是整夜都亮着灯的——如今露宿野外,虽还有篝火,光线却也绝无法和屋内的数盏油灯相提并论。

两人一时间俱是无言——片刻后,到底还是无情打破了沉默,平静理智、细听之下却又带着淡淡的暖意:

“养精蓄锐才能应付接下来的敌人。”

柳沉疏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忽然间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大爷教训的是!这样吧,再等等,待到天快亮了,你再来替我,我睡上一个时辰就够了。”

无情微微皱眉,似是仍旧还想再说些什么,柳沉疏却是已然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就点头下了定论,笑盈盈地看他:

“破晓时分正是人最易松懈的时候,这等重任也只有交给大爷我才能放心了。”

无情暗自叹了口气,心知必是再也说不动她了,便也懒得计较她的戏语,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柳沉疏转了转手里的笔,略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再坐回原处,就这么静静地靠着树、仰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月亮。

因为生怕吵醒其他人,先前她和无情说话时都已将声音尽可能地放轻;于是为了听清对方的话,两人的距离其实靠得极近——无情身上好像带着一种很特别的气息,如他的人一样清冷凌厉,但出乎意料地……让她觉得放松和安心。

柳沉疏深吸一口气,伸了手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再一次低了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自己的笔,身形却是难得的自然、不见僵硬。

……

终于开始有隐隐的光亮划破了深沉的夜幕——无情睁了眼,仰头看了看天色,而后转头看向身侧的柳沉疏——柳沉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将笔系回自己的腰间,靠着树干也闭上了眼睛。

柳沉疏以为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定是睡不着的,在这之前她也确确实实没有半分睡意,但她还是依照先前说好的那样闭上了眼睛、将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内力不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极近,她能很清晰地听见身侧那人的呼吸声,很轻但也很平稳。

或许是因为并不是孤身一人的缘故,陷入黑暗之中的紧张和僵硬莫名地就慢慢消退了下去,心头涌上一片安定,困意竟是就这么出乎意料地一点一点袭了上来,入睡前脑海中最后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竟是——

幸好——这一次,她并不是一个人。

无情将双手拢在袖中,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火堆,眉头微微蹙起,似是仍旧在思索着案情——肩头忽地就是一沉。

无情微微怔了一下,侧过头去——入目就是一头随意披散着的长发,乌黑而顺滑。

柳沉疏已入了睡——大约是因为树干的弧度,微微一动后便是顺势滑了下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因为身怀内力的缘故,即便是隔着繁复厚重的衣衫,无情也能感觉到她身上带着的那股暖意——与他身上被冬夜沾染上的寒气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她的嘴角边竟是带着淡淡的弧度——和她平日里略带戏谑的笑意不同,这个笑清浅而安静,竟像是……让人的心头无端升起一股安定与暖意。

无情微有些失神,一时间竟像是忘了先前在想些什么,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章节目录 第18章 飞仙

第十八章

飞仙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无情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略略迟疑了片刻,却到底还是伸了手,微微理了理柳沉疏鬓边稍有些乱的长发。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脸——触感温软而细腻。

无情怔了怔,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收回手垂了眼帘,继续静静地思考着案情。

天光终于一点一点大亮,休息了一夜的众人也开始陆陆续续醒来,见无情早已醒了,便都笑着要和他打招呼——其实他们昨夜也都还是第一次和无情见面,并不熟悉,却都敬佩他年少艺高、足智多谋,又因为他身负残疾而忍不住惋惜同情,对他的态度便也格外亲切和善。

但众人才刚走近、还未来得及开口,却立时就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原来无情并不是一个人坐在树下,柳沉疏正靠在他的肩头、安静地沉睡着。

两个男人这么靠在一起,场面实在是有些怪异的;无情一袭白衣如雪,柳沉疏却是一身截然相反的墨色衣袍,但远远看去,却不知为什么竟觉得虽怪异却又并不显得突兀和违和,气氛安宁得竟让人有些不忍心打扰。

无情若有所觉,抬了眼回过头来,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低声解释道:“她守了一夜,我既醒了便替她一会儿,让她略作休息。”

众人立时恍然,哈哈笑着向两人一同道了谢,一时间倒也忘了再去想先前那略有些古怪的场面,互相招呼着去不远处的河边洗把脸醒醒神。

不知是不是被众人并不算小的说话声惊醒了,原本靠在自己肩头安静睡着了的人终于也开始渐渐有了动静。无情侧过头去,就见柳沉疏已慢慢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一下子撞了个正着。

柳沉疏似乎是没想到一睁眼就会看到无情,当即就愣了愣,而后略带疑问地低低“唔?”了一声,居然是下意识地就开口轻声道:

“还有一件事——他们做了这么多药人,为什么至今也不曾使用过……”

她才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惊醒,脸上还满是惺忪的睡意,眼底竟是破天荒地带着几分迷糊和茫然,声音一时也忘了掩饰,露出了原本的轻软,又因为睡意而显得越发软糯——竟是难得地显出了几分少女的稚气和娇憨来。

——无情一时间竟是看得一阵失神,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柳沉疏这时候伸手揉了揉眼睛,终于也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其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先前竟这么快就入了睡,而且睡得意外的安稳。一直到睡梦中隐隐约约似是听到了说话声,这才终于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但思绪却仍旧还停留在昨夜临入睡前闭着眼思索着案情的那一刻,再加上刚一睁了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无情,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那一句话。

但无情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应答——已然清醒了的柳沉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无情之间有些古怪的姿势,立时直起身子拉开了几分距离,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后才终于又回到了平日里的从容温和,见无情像是仍在走神的模样,有些疑惑地扬了扬眉,忍不住低声喊了他一句:

“盛崖余?”

“你先前睡着了便靠了过来,我……”无情像是猛然间惊醒,立时低声解释着,神色和声音里竟好像是带着柳沉疏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慌乱和无措——看起来居然是意外的有趣和生动。

柳沉疏微微一愣,随即终于是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我没有问你这个——我当然知道大爷是正人君子,定然是我在睡梦中自己靠过来的,是我教大爷吃了亏,对不住了!我方才是在说……‘四大天魔’做了许多药人,怎么至今一次也未曾见他们使用过?”

柳沉疏仍是和平日里一样,半点也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这样的揶揄和戏谑简直是张口就来。无情却是一下子噎住,一时间竟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不是在生气,只是窘迫和尴尬一下子涌了上来,竟让他苍白的脸上也似是泛起了一抹隐隐的绯色,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柳沉疏的鬓角,竟出乎意料地在她的耳根也看到了一抹嫣红。

无情的动作微微一顿,低低咳嗽了一声,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道:“此案疑点太多,他们必然还另有陷阱,切不可掉以轻心。”

柳沉疏习惯性地摩挲着系在腰间的笔,笑着应了一声,竟是少见地没有借机再多揶揄几句,反而是点着头低低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略略舒展了身体,一边抬了脚头也不回地就往河边走一边随意挥了挥手道:

“我去洗脸。”

无情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过头来——四剑童知他行动不便,已是乖巧懂事地从拧了帕子来给他擦脸。

……

柳沉疏洗了把脸彻彻底底地醒了醒神,终于又完全恢复到了平日里的从容风流。从河边回来时众人已陆陆续续地取出了干粮在吃早饭,柳沉疏正要也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些东西,动作却忽然是微微一顿,似有所觉地抬了头——不远处的少女正抱着一个油纸包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柳沉疏温和地笑了笑,对着她招了招手——少女微微一愣,很快就一路小跑着到了跟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有些急了,脸上带着微微的粉色,仰着脸递过那油纸包,轻声道:

“柳公子吃过东西了吗?我……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戚红菊的梅兰竹菊四剑婢和无情身边的四剑童年纪相仿,都不过还是未曾完全长大的孩子——柳沉疏对于女子和小孩子素来都是极温柔的,见菊剑天真羞怯、又思及她昨夜着实受了惊吓,神色不由得又更温柔了几分,也不推辞她的一片好意,道了声谢后便爽快地伸手接了过来,看了眼她脖子上的伤口,柔声问着:

“伤口可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菊剑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就、就是常有些痒……”

柳沉疏轻轻“嗯”了一声,将菊剑递来的干粮暂且先收了起来,取了药瓶小心地替她换药,一边仍不忘温声安抚着:“伤口正在结痂,有些痒也是难免的,你且先忍一忍。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若是抓破了留了疤痕,便是我们这些旁人看了,也要觉得心疼遗憾的。”

菊剑脸色更红,却是低低应了一声,极乖巧地站着任由柳沉疏替自己换药。

柳沉疏很是熟练地替菊剑换好了新药,正要再安抚几句,那头戚红菊却是忽然叫了菊剑一声——少女应了一声,红着脸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回去。

柳沉疏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取了她先前给自己的那个油布包正要打开,余光一扫却是正看见无情仍坐在树下,姬摇花却是站在他身侧,弯了腰笑盈盈地也递了些吃的过去。

无情被树干挡住了大半的身形和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姬摇花却似是察觉到了柳沉疏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而后视线又转向了才刚刚离开的菊剑的方向,最后却是忽然瞪了柳沉疏一眼——竟像是带着几分嗔怪和赌气的意味。

柳沉疏也不生气,仍旧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姬摇花又瞪了她一眼,索性就别过了头去,笑意盈盈地和无情说起了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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