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娇认出自己身在何处时,便知道要从眼前的江都王太子手中逃脱,靠手中的枪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她杀得了刘建自己也逃脱不了死亡。如果希望逃脱侮辱,那么只能找一个人来压制住刘建。在江都王府能够压制刘建的人,自然只有江都王。
以江都王的身份来说,他一定见过汉武帝的前皇后,同时也是他的表妹的陈阿娇吧?陈娇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道,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利用这个身份了,只是不知道一旦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自己何时才能顺利地从这个地方不留痕迹地逃脱。
“刘沙……”刘建在接受了大夫的治疗后,虽然仍然剧痛难耐,但总算好了一些,经过包扎的左臂总算不再血流如注。他满怀恨意地瞪视着陈娇,虚软无力地叫唤道。
“太子。”刘沙听到刘建的叫唤,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马上跑到了刘建的身边,低下身子,想听明白他说什么。
“去,把那些畜牲放进来。”刘建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刘沙听到这话有些傻眼了,他喃喃地说道,“太子,可是这位姑娘好像认识王爷,要不等王爷来了……”
“你敢不听我的话?”刘建在剧痛之中脾气更加暴躁,听不得任何一点不称心的话,刘沙这一说话反倒把他的火气挑起来了。他也不理会刘沙,向身边另外一人说道:“你,去把那些畜牲放进来。”这个家丁自然不敢违抗刘建的命令,领了命慌忙出去了。
从刚才刘建出声开始,陈娇就暗自警惕,虽然不知道刘建打算干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没一会儿,方才出去的家丁就带着几个人进来了,这几人手中都牵着一只家畜,狗,马,驴一应俱全,而且从这些动物的喘息和它们不安分的神态就可以知道,这些动物已经被人做了手脚了。陈娇藏在袖中的手不觉抓紧了手枪。
“既然不伺候本太子,那你就给我伺候这些畜牲。”刘建虚软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后,只有动物们的叫声在响,听明白刘建意思的诸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大大。陈娇也不能置信地看着刘建,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变态到这个地步。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插入,打破了一切的沉寂。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来人的身上。
“翁主!”刘沙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向刘徽臣行礼,这才唤醒了处于呆滞状态的其他人。
“都起来吧。”刘徽臣看着眼前这兵荒马乱的局面,大概也猜到了是自己的哥哥又做了什么。她皱眉看了看被众大夫围着的刘建,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兄,父王要见这位姑娘。”
“……”回答她的只是刘建的沉默,而刘徽臣似也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哥哥的态度,她对刘沙说道:“你让他们都退下。”
所有阻隔在陈娇和刘徽臣之间的障碍都被除去,只留下两两对视的二人。在刘徽臣惊叹于陈娇美貌的同时,陈娇也在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年轻但充满灵气的一个女子。
“姑娘,请!”刘徽臣向陈娇微微点了点头。刚才得到禀报说是被太子带入府的一个女子伤了太子,还要求见江都王,刘徽臣当时就是一惊。在王府之中,一个女子居然能够伤了太子,还能够镇定地求见江都王?刘非向前来禀报的家丁了解到这女子是被太子私下掳进府的之后,更是气得几乎吐血。他马上下令让刘徽臣去请这位姑娘过来。
陈娇慢慢站起来,虽然高度的紧张已经让她的双脚不停地颤抖,但是在古代长裙的遮掩下,此刻的她看来却仍然很是沉稳,让刘徽臣暗暗为她的勇敢叫好。当迈开第一步之后,陈娇终于可以定下心神,在刘徽臣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刘非养病的院子,去见她的那个“表哥”。
在刘非身边伺候着的是他的儿媳,柳行云,这个贤惠的女子一面担忧着丈夫的伤势,一面又担心着愤怒的公公。此刻的她端着药碗,望着拒绝吃药的刘非,焦急得无可复加。当她看到刘徽臣走入室内,脸上显露出惊喜的神情,她走到刘徽臣身边,靠在她耳边说道:“徽臣妹妹,你快劝劝父王吧。”
“徽臣吗?”刘非注意到女儿的归来,开口叫唤道。
“父王。”刘徽臣乖巧地走到父亲身边,握住刘非伸出的手。
“那个姑娘来了吗?”刘非问道。
“她就在外面。”
“是吗?”刘非说道,“你扶为父起来。为父和那姑娘谈谈,然后你好生给她安排下,送她回家人身边吧。”
“是!”刘徽臣乖巧地扶着父亲起身,让他靠在一个奴婢身上。
当陈娇走入室内,就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靠在婢女身上,费力地喘息着,旁边是两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左边的便是引自己来此的江都翁主刘徽臣,另外一个美貌不下于刘徽臣的女子则恭敬地站在右边。
“小女子见过江都王。”陈娇没有行礼,她也不知道以废后的身份到底该怎么给刘非行礼。这个行为让刘非眯起眼睛,开始仔细看眼前的女子,然而入目的容颜却大出他意料。
“你……”刘非的惊讶是完全摆在脸上的,他用手一再地揉眼,终于确认自己的眼睛并没有花。
“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王!”刘徽臣立刻发现了刘非的激动,心中有些担心,她连忙上前扶住他,又谨慎地看了看脸色如常的陈娇。
“徽臣,快,快扶父王起来。”刘非被女儿这么一叫立刻想起了要起身行礼的事情。
“不必了。”陈娇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放任这样一个病人强行起身为自己行礼,这种事情,她还做不出来。看了看四周伺候的婢女,陈娇开口说道:“你让她们都下去吧。”
“是!”刘非自然不敢对陈娇说不,他看了女儿一眼,刘徽臣心领神会地对着室内众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最后整个室内只剩下刘非、刘徽臣与陈娇三人,连柳行云也随同众婢女退了出去。
“不知道,娘娘怎么会屈尊到小王府中?”刘非谨慎地看着陈娇,忽而回想起刚才前来禀报的人所说的,说太子强行带入府的女子伤了太子。他心中一颤,慌忙问道:“可是小儿对娘娘不敬?”
虽然陈娇已经退居长门宫,但是她的母亲大长公主馆陶公主圣宠依旧,而曾经身为皇家人的刘非亦清楚地知道,即使陈娇已经被废,但是如果有人随意轻侮她,那么仍然等同于扫了当今那位皇帝陛下的面子,所以对陈娇他必须一如既往的恭敬,即使他对陈娇的忽然出现,有着一千个一万个疑问。
“他对我不敬的地方恐怕多得你难以想象。”陈娇想到方才刘建给予她的那个“惊喜”,心中一阵气闷,不由得开口说道。
“请娘娘恕罪!”刘非被陈娇语气中明显的不满所惊,几乎要立刻起身告罪。
“你别这样。”陈娇见刘非似乎被吓得不轻,也有些不知所措,说完这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时室内安静了下来。
不明白情势的刘徽臣只能望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娘娘”不断猜测。而刘非在期期艾艾之后,才发现陈娇似乎没有进一步交流的意思,便开口问道:“不知道,娘娘这次来……有什么事情?陛下他……”
“入府,只是一个意外。”陈娇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江都王,大概有了主意。刘建既然能够派人将她捉来,那么想必对于她栖身李家的事情已经很是清楚了,如此即使她今天能够命令刘非送她离去,她和李家都已经不再安全了。除非,江都王府中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然后她再找机会通知李希举家搬迁,在别处相聚。保住身份秘密的关键就是眼前这两人,江都王和江都翁主。
“娘娘。”刘非对于这个在皇帝削藩的时刻,莫名出现在此处的前皇后十分紧张,尤其她还有一个和诸侯王关系密切的母亲。随时有可能不起的刘非对自己的草包儿子是一点信心也没有,而有能力担当起一切的女儿又深受王后忌恨,为了女儿的前途将她尽快嫁出去已经成了定局。在这个时候,江都国是经不起任何动荡的。
“王爷不必紧张。本宫这次是……微服私访。”陈娇隐约察觉到眼前这位江都王对自己很忌讳,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何他这个握有实权的诸侯王会如此害怕一个被废的皇后。原本陈娇只是期望这个一贯被认为相当懂得中庸之道的江都王,在知道她真实身份后会有所顾忌,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去思考下面的行动,现在看来这个目标似乎不难达成。
“太子对本宫的无礼,本宫无意追究,但是,如果本宫的身份为众人所知。那么有些事情即使我想要为他隐瞒,恐怕也很难……”陈娇言尽于此,她知道有些话不用她说得太明白,刘非自然会懂。
“谢娘娘大度!”刘非听到陈娇这么爽快地表示态度后,反倒对陈娇的出现产生了更多的疑虑。陈娇这个表妹,虽然当年他接触得不多,但也知道她绝不是一个心胸宽大到被人如此无礼还能不计较的女子,今天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的儿子,只怕所求不小。他不敢轻易得罪陈娇,又害怕她的出现是经过汉武帝授意的,也不敢轻易放陈娇离去,因为担心她的出现也许并不单纯。
刘非开口说道:“娘娘,宫外危险,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娘娘还是先留在府中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给徽臣这孩子。”刘非已经打定主意,先留下陈娇,再让人去打探清楚陈娇如今的情况。
“好吧。不过,本宫不想再见到刘建。”陈娇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了,想不到如何让刘非父女彻底闭嘴的办法之前,她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徽臣,你带娘娘去梅园休息吧。”刘非对女儿吩咐道。
“是!”刘徽臣虽然好奇于陈娇的身份,却也知道此刻绝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扶着父亲躺好后,才起身带陈娇到梅园。那是她的母前生前所住的地方,也是王府中的禁地,没有刘非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随便踏入。
陈娇被绑架的消息自然是立刻传到了李希的耳中,要从一个小商铺老板的口中撬出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江都王府?”李希心中默念着这个名词,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他在房中来回走动了数次,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招来庄昕说道:“你现在马上去江都王府,一探究竟。”
“是。要寻机将小姐带出来吗?”庄昕开口询问道。
“……”李希顿了顿,说道,“不,只要她没有生命危险,你只要在一旁暗中守护就可以了。”
“是!”庄昕应声而去。
李希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离去,脸上忽然闪过不忍的神色,他咬了咬牙,又开口喊道:“等一下!庄昕……若是有什么变故会危害到她,你还是现身带她回来吧。”
庄昕是李希最心腹之人,自然知道李希此刻的犹豫是为何,只是他一贯乖巧,便也不说什么,只是点头离去。
第二十九章 已断燕鸿初起势
“元朔二年冬,江都王刘非死,上赐谥号为易,令其子建继其位。董仲舒复相江都。”
——《汉书·董仲舒传第二十六》
更深夜重,刘徽臣安坐在刘非的床榻边守着,滴漏处传来的滴水声在她耳中仿佛是在声声催着刘非的魂魄离体。回想起,今日昼间和王后的冲突,以及王后离去前放下的狠话,刘徽臣不仅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
“徽臣。”在她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刘非已经从昏睡中醒来,他有些心疼地看着憔悴不已的女儿,开口唤道。
“父王,你醒啦?”刘徽臣立刻回过神来,附身道,“我去外面拿药来给你……”
“徽臣,等一下。”刘非摇了摇头,抓住她的手,说道,“父王有话和你说。”
刘徽臣见刘非脸色发青,浑身颤抖,这分明是极为虚弱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却由十分有力,便知道,刘非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十分重要,于是也不再挣扎,乖乖坐下听着。
“徽臣,父王若去了。你马上就收拾行礼,往胶东国去,去找你胶东王叔。”刘非低声说道,“往胶东的关卡上,都是父王一手安排的,最是忠心,即便你大哥继位,他们也断不会对你不利的。”
刘徽臣听到刘非如此吩咐,不由得心中一酸,眼中含泪道:“是。”
“……还有,梅园中的那位娘娘,你切记不可让人伤了她。你大哥行事不知轻重,怕是会再度冒犯,你走的时候,也可带她离开。我已修了书信给你胶东王叔,一切事情,他都知道,自会为你们料理的。”刘非又说道。原想再说些什么,看着还十分稚嫩的女儿,后面的话,他又吞了下去。心道,罢了,徽臣终究是女儿之身,皇家之事,若让她涉入太深,怕是反倒害了她。有八弟在,他自然会将她照顾得好好的。
刘徽臣听完刘非的嘱咐,张了张嘴,想询问陈娇的身份,但是见刘非满脸疲惫的再度合眼,想要出口的疑问便又吞了回去。
※ ※ ※
陈娇在江都王府已经待了半月余了,原打算和张萃李希等一起渡过的除夕夜完全泡汤了。她在江都王府的梅园书室迎来了元朔二年的大年初一。
“娘娘,请用膳!”刘徽臣屏退一众仆婢,亲手将膳食送到书室内。
“麻烦翁主了。”陈娇放下手中的书简,抬头说道。在梅园的日子,可以说过得十分平静,虽然其间江都王后曾经数度前来寻事。但是,梅园十几年都是王府禁地,所选用的守卫对刘非的忠心非他人可比,只要江都王没有下令解除梅园禁令,他们是绝对不会退让一丝一毫的。可惜的是,江都王府的侍卫们将整个梅园护得滴水不漏,保护了她免收江都王后和太子的骚扰的同时,也阻断了她的逃跑道路。所以,她暂时也只能留在梅园里修身养性。庆幸的是,至今还没有听到李家众人被江都王府拿获的消息,想必李希等人已经脱身而去了,这让她庆幸不已。她知道,即使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最多不过被遣送回长安城,在长门宫度日而已。若是李希等包庇她的事情被人发觉,怕是会牵连到李家众人,那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唯一出乎陈娇意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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