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金屋可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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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金屋可藏娇-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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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太后。”女医没有多言,径自退了下去。

到此时,一直在一边等待着的刘嫖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扬了扬眉,说道:“皇帝找来的女医?很特别的女孩。”

王娡转过头,含笑道:“叫淳于义,是那位太仓公的外孙女,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了。也是凑巧,近日到了长安,缇萦行踪不定,皇帝就先派人唤了她进宫。”

“原来如此。”刘嫖点了点头,然后抬头说道,“进来这么久,怎么一直没见余信呢?记得你可是离不开他的。”

王娡也不隐瞒,直接答道:“我派他去照顾阿娇了。省得婧儿不知轻重。”

刘嫖没想到能听到如此直白的答案,她转过头深深看了王娡一眼,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说道:“谢谢。”

“不必。”王娡摇了摇头,说道,“说到底,阿娇也唤我一声舅母,一声母后。况且,那些年多亏了你和她,该是我说,谢谢。”

刘嫖一时无语,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多年了,没想到,到今时今日,在这长乐宫中,我还能听到你这一声谢。”

刘嫖眼中闪过一丝泪花,看着熟悉的宫殿的摆设,回想起自己还是长公主,还是窦太主的那段岁月,竟然有些恍惚。那时,刘彻母子是多么弱小,多么地需要她的庇护,如今……

“是好多年了。年轻时候,我们也勾心斗角过,也委曲求全过,可到了这个年月,才发现,想找个老朋友谈心,不容易呢。”王娡抚摸着长发,说道,“还记得当年,你告诉我的那些保养长发的秘方,长公主,我是一直感谢你的。没有你,先帝不会看上我,没有你,先帝不会在我生下来隆虑后,还继续宠我,没有你,彘儿就只是一个胶东王而已。”

在王娡的描述中,刘嫖也回忆起了当年的岁月,虽然当年的王娡是曲意奉承,虽然当年的她对王娡也只是利用,然而人就是如此奇怪,当这么漫长的时光过去,当曾经促使她们联合对立的那些人逝去,两个人之间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阿娡,阿娇会回来的,对吗?”刘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将话题转回到自己的正题。

王娡眯起眼睛,却不回话。

“我们之间,或许是复杂的。但是我想,你和阿娇之间,应该从来都是简单的。你只是她的舅母,婆婆,她只是你的外甥女,媳妇,对吗?”刘嫖说道,“她在宫外,你可以让余信保护她。如果她回来了呢?回到这个有皇后有后宫的皇宫后呢?阿娡,你也是从这六宫中走出来的,没了皇后的光环,没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你觉得阿娇真的适合回来吗?”

王娡淡然一笑,说道:“卫子夫,是个很有分寸的皇后。而阿娇,也变了。”

“可是即使如此,在这宫中,多的是能够掀起巨浪的小虾米。”刘嫖直视着王娡,说道。

“你想如何?”王娡回问道。

刘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娡,太后,今时今日,我也只能来求你,求你将心比心。无论如何,阿娇都是我的女儿。我真的,很想保她万全。”

王娡看着刘嫖忽然一笑,说道:“长公主,也许这就是我和你们这些生在皇家的人的不同,同样是这个年岁了,可你却不会觉得疲倦。罢了,多年交情,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刘嫖听王娡说前面一段的时候脸色本变得十分难看,后来听才渐渐缓和了下来。她也不客气,张嘴就说:“阿娇太单纯了。人会变,单是人的本性却很难变。我要的,只是希望她重回宫廷后,能有一个贴心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王娡扬了扬眉,说道:“你想我在她回宫后,插手她身边宫女的安置?”

“不。这种蠢事,我做过一次了。”刘嫖回道,“从前,我给她安排好一切贴身伺候的人,但是,那些人并没能保住阿娇。你也说,卫子夫是个很有分寸的皇后,过头的事,她不会做,这一点我还是相信。我希望你做的,只是招一个人入宫,然后让她可以出入阿娇身边。”

“谁?”

“江都王翁主刘徽臣。”

王娡扬了扬眉,不解刘嫖为何推荐这样一位陌生人。

“昔年,先太后也有招淮南王翁主入宫陪驾的先例。所以,我想,你这一次招江都王翁主入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刘嫖解释道,“那刘徽臣如今就在我府中,她和阿娇是生死之交,而且这个孩子,很聪明,一点也不输给当年的刘陵。阿娇不会照顾自己,但是我想,从江都王府出来的刘徽臣却可以照顾她,只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必须要一个理由才能入宫。”

王娡点了点头,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王娡深深看了刘嫖一眼,说道:“这件事,我帮你,因为如你所说,我舍不得阿娇。不过,馆陶,你真应该去见见她。见过之后,你才会知道,她变了多少。”

※    ※    ※

桂宫。

公孙弘与张汤正面红耳赤的对峙着,如果陈娇在场,想必能为两个人想到一个形象的比喻,两头双眼发红的斗牛。看着手下的两位重臣如此作态,也不觉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疼。他开口说道:“两位爱卿,此事暂且搁下不议。关于律法之事,你二人各写个详细的表奏上来,朕仔细看过后,再做考虑。”

刘彻发话了,公孙弘和张汤自然不敢不听,只是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在听令的同时也都恨恨地瞪视了对方一眼。这样的小动作,刘彻全看在了眼里,他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对于他这样的强势君主来说,手下人之间有嫌隙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既然今日该议之事都已经……”刘彻正想说点什么总结今日的内朝议政时,他的话却被人打断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韩墨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公孙弘和张汤的眼睛同时看向了韩墨,韩墨这个原本十分得刘彻欢心的新贵,不知道为什么从十数日前开始就不被允许参加内朝议政,直到今日才再度被宣召。可是在刚才的一个时辰里,他却保持着完全的安静,仿佛没有他和个人似的。

刘彻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觉冷淡了几分,问道:“什么事?”

“十数日前,茂陵邑陈府,彭城煤行的主人,陈皎小姐被人掳走,目前还下落不明。臣想,此事有必要向陛下您禀报。”韩墨平静地回道,仿佛不将刘彻这天下君主的喜怒放在眼中。

张汤听完这句话后,神色古怪地瞄了韩墨一眼,不明白这样的小事,他怎会拿到这大殿之上认认真真地讲。而公孙弘却是神色一变,他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刘彻,发现他并没有因为韩墨禀报这样的小事而发怒,公孙弘心中一突,心道:难道……

刘彻双唇紧抿,瞪了韩墨一会儿,沉声道:“弘卿,张汤,你们退下。”

公孙弘、张汤听话地退下后,刘彻的双指有节奏地在玉几上扣着,原本细微的声响,因为这静寂的环境和空旷的大殿变得清晰可闻。如此反复了许久,刘彻终于开口说道:“韩墨,朕没看错。你的胆子实在,很大。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竟然还敢在朕的面前提起她?”

韩墨听到刘彻的回答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说道:“看来,接走她的人就是陛下了。”

刘彻抬头看着不卑不亢地挺直腰的韩墨,不禁起了爱才之心,语气缓和了下来,问道:“韩墨,你以前在说过,你在辽东城待了不过一年的时间。那你和她相处了多久?在辽东城,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刘彻这么问,韩墨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陈娇的初见,那白衣飘飘的身影,似笑非笑的眼眸,他不禁喉头一紧。

“我到辽东城的第一天,就认识了陈……姑娘。那时,她是带着一些流民来,那些都是在关内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陈姑娘心肠软……”韩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原来的称呼,要他将自己心仪之人称为娘娘,他还没做好准备,虽然这样的坚持很傻,却是他唯一不向刘彻低头的方式。

刘彻听到这个称呼,不爽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出声喝止,只是继续听着,听着他们一起建城时一起度过的甘苦岁月,说陈娇那些稀奇古怪有时带来好处有时带来麻烦的巧思,说陈娇笨手笨脚做错的那些事……韩墨几乎是毫无保留地说了。

当听到韩墨提起陈娇有一次想给大家改善伙食,亲自提出要下厨为大家做一锅好吃的,却因为没掌控好调料的比例,将一锅食物弄得难吃无比,而所有的城民为了安慰她,都将那难吃至极的食物给吃了下去时,刘彻不禁叹息了一声,说道:“她从小就是个等人伺候的主,又哪里会做这些呢?”

“是啊。知道她的身份后,当初的那些事倒不奇怪了。”韩墨也本能的回了一句。

顿时殿中静默了下来,君臣二人对视无言。韩墨看向刘彻的眼神复杂,羡慕、嫉妒、敬仰等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而刘彻却始终都很平静。

“陛下,臣在辽东城见到的陈姑娘和刁蛮的陈皇后,差得太多了……”最后还是韩墨先开了口,他说道,“臣这一生,都没有见过比陈姑娘更好的女子。你却如此对她,真是舍得。”末尾带着点反讽。

刘彻淡淡回应道:“韩墨,这是朕最后一次提醒你,她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你对她唯一的称呼,是娘娘。”

“皇后?那如今椒房殿中那位,又是什么?”韩墨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刘彻眯起眼睛,说道:“韩墨,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墨既然敢在陛下面前提这些,就没想过生死之事。”韩墨淡然道,“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陛下想了解的想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臣告退,陛下若想杀臣,一道诏书,足以。为了墨门臣一定会忠实执行您的旨意的。”

韩墨就这样大阔步地离开了桂宫,出了长安城。而刘彻却脸色阴沉地坐在宫中,他的外表依旧平静,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韩墨,你懂什么?不过一年时间的相处,你以为你会比我更懂她吗?

※    ※    ※

陈娇坐在靠椅上,悠哉游哉地吃着桃子,还有阿奴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凉风一丝丝的吹来。甜甜的果汁下肚之后,她不由得感叹,真是好舒服啊。

轻轻拍了拍身下的椅子扶手,陈娇想,果然应该早点给自己准备一个椅子。几天前她终于受不了每天跪坐的日子,强烈要求平阳侯府的人给她调几个木匠来,开始手动制作她的靠椅。今天终于完工了。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开始享受了。

自打那日和刘彻“敞开心胸”地谈过之后,她似乎就获得了解放。不同与刚开始时候的频频骚扰,她已经十多日没见到外人了,此处只有服侍她的阿奴和侍卫兼管家的那名死士,大概是得到了嘱咐,这些日子,无论她如何无礼的要求,那死士都会面无表情地为她办到。她的物质享受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精神上却是心急如焚,每日为脱离这个牢笼而心焦不已。被擒十日后,她终于解脱了,她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在这个时间段过去后就完全作废了。现在,无论她如何忧心忡忡,事情都已不可挽回,她干脆也就看来了,在平阳侯府过起她的大小姐生活来。

刘彻站在远处的树林里,看着眼前人靠在她自己令人制作的名为靠椅的器具上,脸上露出猫儿一般的舒服表情,阴冷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下来,有些想笑。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这个人露出这么稚气的神情了。

“陛下,所谓失忆,便是失魂症。患上此病之人,必是先前遭受过巨大的打击,才会如此。此症极为罕见,臣行医至今,仅在十余年前遇到一老妇人患有此病,她是因为匈奴入掠,一夜间丧夫丧子,才会患病。”

“至于治疗,恕臣直言,并无任何办法,而且有时强迫患者回想并无任何好处。患此病者,也许一日之间就可以不药自愈,也许至死也不会想起前事。”

脑中回想起太医令与群医商讨后回报的话,刘彻不由得脸上一冷,望着陈娇的眼睛也变得复杂。

阿娇,对你来说,从前的一切真的那么令你难堪吗?骄傲如你,也会选择逃避吗?朕真的伤你至此吗?

“阿娇。”刘彻靠近陈娇,说道。

“啊。”陈娇下意识地应道,随即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瞪着刘彻,不是吧,终于有活人来搭理她啦?

“看来你精神不错。”刘彻一眼扫过她的脸,说道。

“托福托福。”陈娇懒懒地回道。

“托福?”刘彻挑了挑眉。

“难道你比较喜欢雅思?”陈娇翻了个白眼,嘲讽道。看着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刘彻,她知道这个她自以为机警的回答对刘彻来说只是个冷笑话,便回道:“我是说,你们把我当猪一样的圈养着,除了吃就是喝,我精神当然好。”

“看来你很闷。”刘彻嘴角一弯,他发现自己居然喜欢这样肆无忌惮地和自己说话的陈娇。大概是太久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和他说话了,果然只有阿娇是不一样的。他转念一想,说道:“如果你很闷,不如朕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里?”陈娇警惕地看了刘彻一眼,脑中浮现后世韦爵爷的经典台词: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墨门。”刘彻说道,转身离去,他很有把握,身后这人绝对会跟上来的。

“等一下啊。”刘彻走得极快,陈娇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一直到门口才追上他。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抱怨道,“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都不等人。”

刘彻愣愣地望着在自己身前喘气的陈娇,这一刻从前的幻影和眼前人合二为一。

“彻儿,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都不等人啊。”那时,她的笑容是那么美和不设防。

“我本来是要等你的……”刘彻不觉开口道。

“什么?”陈娇奇怪地望着刘彻,心中想,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刘彻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转身离去,跃马而上,对陈娇说道:“快上车吧。”

“噢。”陈娇摸了摸头,她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和刘彻的共同记忆,也不能明白他此刻心中的伤感。

墨门被刘彻迁到茂陵之后,他们所在的庄园便被称为墨门,天下墨家子弟都开始向此处集结,很多原本隐匿于民间的人才都开始加入到此处。之前陈娇曾经依靠着和韩墨的关系,悄悄入内过。当时,陈娇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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