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之余,他就一个人出来闲逛,看看这与永乐城、睢阳城完全不同的建筑、民风,即使什么都不看,就走在街头的阳光下,体会一下轻风的低吟也是一件妙事。走着,走着,他的目光被一间装备店给吸引住了。
装备店的店面很普通,店牌更普通,“寻常装备店”,呵呵,哪个老王卖瓜,会说自己的瓜很普通,没什么吃头?怀着一份好奇,他仔细地打量起这家装备店,居然在店牌快被虫蛀光了的左小角发现四个矮人族的夜郎文,写着“炎黄第一”。
能在店牌上用夜郎文,必定是经过矮人族认证的装备店。在整个深蓝宝石大陆,各族公认矮人族的装备仅次于精灵器,绝对是上品,而且矮人族虽然有点自大,但生性十分正直,交易公平,深受各族的喜欢。既然连他们都认可这家装备店为炎黄城第一,恐怕就不是那么寻常了吧!
张崇弛本来对工匠没什么兴趣,可是现在他乾坤袋里装的珍宝舫三宝中的大地玉心、九头蛇丹、幻彩冰晶,还有碧海银蛟的蛟皮、蛟筋、蛟爪,哪一样不是百年哪得一遇的超级材料?如果能弄出一套好的骑士装备,正可以当成好友重逢时给张巡的见面礼。
他刚一走进寻常装备店,就发现气氛不对,这店里居然没有一个顾客,十几个店伙计、匠师打扮的全都集中在大堂里,听着一位老矮人在大堂中央咆哮。
老矮人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二,白胡子倒长了起码六十公分,淡眉小眼酒糟鼻,淡青色的匠师服裹着圆滚滚的身子正在蹦啊蹦的,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可是他的气势却绝对跟滑稽挂不上一点边,愤怒的脸色、高咆的声调让每一位伙计和匠师变得比孙子还乖,一个二个全都嘘若寒蝉,连接一句都不敢。
“笨蛋、傻蛋,妈妈的臭鸡蛋炒坏鸭蛋,全都是一群混蛋!气死我啦!气死我啦!居然没有一个家伙能回答出我老人家的问题,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就凭这点鸡毛本事也敢称炎黄城第一。对!我想起来了,敢情矮人族在炎黄城只有这么一家装备店,你们才敢这么狂妄,明天我让长老会在炎黄城设十家分店,你们就该改叫炎黄成第十一了!”老矮人气呼呼地指着一个穿匠师服装的中年矮人说:“钟铁锤!你还有脸站在这里?给我滚回去,再练三十年,省得丢我老人家的脸!”
钟铁锤涨红了脸,迟疑地说:“师父,我打的东西别说在炎黄城,就是在矮人族也算是上品了!只是你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老矮人一跳半尺高:“好啊!还学会顶嘴了!上品有个屁用,我老人家要的是极品!你个笨小子除了闷头打铁,还会干什么?不错!你的技艺现在很棒,可撑死了不过是个铁匠,凭什么称师?你个笨小子四十年前就已经是大匠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大匠师,不能把那个匠字改一改,晋升宗师?”
“请……请师父指点!”钟铁锤垂手侍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是因为你答不出,或者答不对我那些最平常的问题!”老矮人越发嚣张地指着他的鼻子说:“居然还敢说我的问题稀奇古怪,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为了证明他的问题不是稀奇古怪,一溜眼边上,正发现张崇弛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爽地一把抓住他,吼着说:“小子,你回答一下我的问题试试,让那个笨小子开开眼。”
看那老矮人的外表,起码也是两百岁以上的人了,叫自己一声小子也就忍了吧,张崇弛苦笑说:“你老人家连是什么问题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回答?”
“这倒是我的疏突,好了,我的问题来了!你说说看,制器的关键因素是什么?”老矮人跳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小子,我知道你是个医师,让你回答这个问题有点难度,这样吧,如果你回答得好,我老人家让你在这店里随便挑一样东西作为回报如何?”
张崇弛暗笑,我又不是工匠,怎么知道制器的关键因素是什么?不过,看在有奖品相赠的份上,勉为其难吧,好歹我也是一银针医师,别的不会,炼药可在行,就说说炼药的心得吧,他信心十足地说:“晚辈认为最关键的是神会和心通。”
老矮人眼睛一亮说:“好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我还以为是成分和工序呢!”
张崇弛说:“成分的确是重要的因素之一,因为不同的用处,不同的性质需要不同的材料,不是说材料越好,做出来的东西就越好,关键是看是不是在合适的地方用了合适的材料,否则,就算你拿着当世最好的十种材料,做出得的东西也许只是一团糟!工序也当然重要,什么材料先用,什么材料后用,不同的材料有不同的火候,将各种不同的加工方法链成一套完整的工序,是炼器不可或缺的要求。但这只是炼器的基础,只要勤学苦练就能达到,就算做到极致,也只能称为工匠,而不能称为宗师。”
“好!说的好!果然跟那些笨蛋的见解不同,继续!继续!”老矮人鼓着掌,眼睛却看着脸色越来越红的钟铁锤,估计刚才他就是这么回答的,才会被老矮人骂成笨蛋。老矮人向张崇弛挤挤眼说:“顺便给那些笨蛋介绍一下什么是神会和心通!”
张崇弛暗暗好笑,这个老家伙还真是童心未泯,便继续他的回答:“所谓神会,就是突破各种材料和器具的现有规则,直接掌握其实质,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配搭不同的材料,制出真正适合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难啊!现有的各种炼器规则都是前人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华,是经过无数经验总结出来的,岂能说突破就突破的?关键是要在学习规则的同时,明白这些规则的由来,多问几个为什么,知其所以然,只有掌握规则的制定原则,才能按自己的需要制定新的规则。”
不仅是钟铁锤满脸的恍然,就是老矮人也听得兴奋不已,催促说:“心通!心通!”
张崇弛说:“心通更简单了!就是每次制器之前,你必须已经能在心里随时模拟整个炼制过程和其中任何一个细节,甚至于必须对最后的成品形状、功能了若指掌。记得晚辈曾读过文坛一代宗师苏轼论画家文与可的画,曾说过,画竹,必须先观察竹的晴雨盛衰,对其一枝一叶的变化了然于胸,在动笔画之前,不仅是竹子的形象,就连如何构图、着墨,画成之后是什么样子的都有了轮廓,才能在真正落笔时,一挥而就,挥洒自如。只有胸有成竹,才能画出完美的竹子。我想用这一段话来解释心通这个问题,不知前辈满意不满意?”
满意!满意!老矮人的头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他身为矮人族制器大宗师,在实践中对神会和心通两个因素都有着深刻的体会,可就是一时之间无法说出来,更无法让弟子们明白,才会一直问一些自以为简单的问题,结果将那些弟子问得焦头烂额,连他自己也不得要领,如今张崇弛的这一番话犹如给他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不由地让他心花怒放,根本不理会钟铁锤正满脸欣喜地在边上说弟子什么什么地,一把拉着张崇弛哈哈大笑说:“好兄弟!好兄弟!说得好!走!老哥哥请你喝酒。”
张崇弛也正有事要请教,便顺水推舟,由老矮人往后院拉去。在经过钟铁锤身边时,说了一句:“这位钟大哥之所以不能突破到宗师境界,其实也不关神会和心通什么事,只要他学会了一件事,我包他三年之内能晋升宗师!”
第十章 鬼斧神工
“哦?”这下,连那老矮人也停了下来,哈哈笑着说:“小兄弟还有这个本事?要知道他炼的可是工匠活,不是骑士或魔法师,不能通过医术突破极限!”
张崇弛眨眨眼睛说:“如果小弟能做到呢?”
老矮人一掀胡子说:“如果你真能做到这一点,没话说,我老矮人少不得亲自开炉动锤,为你打几样东西玩玩!”
“师父!”钟铁锤不由激动万分,热泪盈眶。他要知道这老矮人心气之高,自晋升大宗师以来,从不轻易开炉,有不少一城之主,甚至于一国之君都难以向他求取一件称心如意的装备,如今为了他却打破惯例,向张崇弛下如此许诺,可见老矮人对他的关爱。虽然平时一看不过眼,就又打又骂上演全武行,但那份恨铁不成钢的关爱还是让钟铁锤打心底觉得感动。
老矮人眼睛一瞪:“炼器没学会,倒学会婆婆妈妈了!还不仔细听听……咳……这位小兄弟的见解?”闹了半天,他连张崇弛叫什么也不知道,略略有点尴尬地说:“这位小兄弟大名?”
张崇弛微笑着说:“在下张崇弛,还请前辈指点!”
“前辈个屁!”老矮人说:“既然叫你小兄弟了,我当然是你的老哥哥,我叫欧冶子!”
现在的张崇弛可不是以前那个没什么见识的小神医,鬼斧神工欧冶子,矮人族三大制器大宗师之一又怎么会没听说过?他心底暗喜,走到钟铁锤跟前,在他的耳朵边上悄悄地说了一句话,让钟铁锤顿时愕然地呆立当场,回头对欧冶子说:“老哥!咱喝酒去!”
这个神秘的举动让欧冶子心头痒痒的,到底他说了什么呢?显然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才会让钟铁锤如此惊愕,那到底是什么事?以欧冶子的性情,越是不让他知道的东西他越想知道,不由地一把扭住钟铁锤说:“小子!我小兄弟跟你说了些什么?”
钟铁锤不由地一阵迟疑,脸现难色,这下子,欧冶子更起劲了,摇着他说:“快说,快说!”
“就……就不告诉你!”钟铁锤脸色有点发青,从嘴巴里硬是憋出一句!
“什么?”欧冶子顿时暴跳如雷:“你小子有出息啦?得了什么秘诀居然不告诉师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没有?说,快说,再不说,我将你逐出师门。”
这话一出口,钟铁锤发青的脸色又开始发红了,结结巴巴说:“就……就不告诉……告诉你!”
欧冶子这下子就像被火烫了尾巴的小狗,在店里四处闯来闯去,还时不时地砸点东西,扯扯自己的头发,口中大叫:“反了!反了!统统都反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钟铁锤好像不过瘾似地,又火上浇油地来上一句:“就不告诉你!”
欧冶子仰天狂叫,脚下凭空起了一阵黄色的旋风,地元素从脚底源源不断地上升,使他的身材开始变高,肌肉块块坟起。钟铁锤脸色立马丧白一片,对张崇弛说:“不好了,师父要狂化了!大家快走!”
说着,身形一闪,想夹着张崇弛出去,谁知他身子略略一晃,流水一般到了堂外,让钟铁锤扑了个空。就看着厅中烟雾弥漫,时不时地传出一声巨响,钟铁锤对着他说:“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这个装备店附近一里之内的所有建筑都会被师父给毁掉的!”
“我有什么办法?”张崇弛耸耸肩说:“现在要有办法的也只有你了!你既然是他的弟子,自然知道该怎么样解除他的狂化状态。就算解除不了,挡住他不伤及无辜该没什么问题吧!”
钟铁锤一咬牙说:“是我惹师父狂化的,看来就只能由我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将脚底的地元素小心地纳入身体,进入厅中。厅里,狂化的欧冶子已砸光了所有的东西,正准备拆墙了,见钟铁锤进来,怪叫一声,飞扑上来,拳拳着肉,打得不亦乐乎。
钟铁锤不敢反抗,只是谨慎地选择抵御,这时张崇弛轻飘飘的声音进来了:“钟师父,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的伙计、徒弟们和街坊邻居着想,你被打死了倒没什么关系,我那老哥哥要是出来伤了别人怎么办?估计他在清醒后会自杀谢罪的!”
这时的钟铁锤也差点想狂化为狂战士,冲出去一拳打死那惹祸的小子!可是,人家说的话的确有理,拼了!他深吸一口气,地元素加倍地提升,身形虽然没变,那一块块的肌肉却变得铜铸铁打一样,挥动着拳头跟欧冶子打对开来!
开始的时候还是束手束脚,到了后来,矮人族内心最深处的狂战之气一再被激发,渐渐地两眼发红,也就认不得什么师父不师父了,身子硬是长高一米,成为身高两米的巨人,盂钵大的拳头挥舞之下,跟欧冶子展开对攻。
两个狂战士的战斗,倒霉的是整个装备店,虽然大家已尽力将他们的破坏力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可四溢的拳风还是将整个装备店夷为平地。闻讯赶来的城卫队一听说是寻常装备店的大匠师跟他矮人族的师父打起来了,毁的又是矮人族自家的产业,也就摇摇头,将围观的群众疏散掉后,不再干预战斗。
整整打了两个多小时,欧冶子终于因为年纪的原因,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地元素的长期灌注,动作慢了下来。钟铁锤乘机连攻两拳,将欧冶子击倒在地,正想做二次攻击之时,张崇弛手中的“净化之水”早已准备完毕,口中轻吟:“以天之水,洗尽尘垢,以水之灵,复我本性,净化之水!”
净化之水形成一颗水球,准备无比地砸落在钟铁锤的头上,让他神智一清,忙在再度发狂之前,将体内的地元素退去,解除了狂化状态。
钟铁锤看着地上躺在的欧冶子,不由地对张崇弛怒目相视:“你会水系金咒净化之水,为什么不在我师父狂化之时,及时唤醒他?”
张崇弛悠然说:“要是及时唤醒了他,你们不就打不成了吗?怎么样?打赢了师父的感觉如何?”
我打赢了师父?这个问题一上心来,钟铁锤不由地心头大震!其实欧冶子的战力在矮人族只能算是中上,二百六十岁的年龄更是让他的战力退步了不少,输给正处于巅峰的钟铁锤那是意料中的事!可在钟铁锤的心目中,师父不管是战力和制器水准,那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而我居然打赢了师父?一想到这里,刚才战斗中全然忘我的思想完全褪去,代之以一种混杂着刺激、兴奋、解脱、惶恐、惊讶和一些不知名的感受,让他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呆立在那里,直到地上的欧冶子哈哈大笑,才将他惊醒!
欧冶子居然没有一点沮丧和不满,而是笑得很高兴:“好小子!虽然你制器没什么进步,战力可进步不小啊!能打倒师父了!好!真好!”
看着一脸兴奋的欧冶子,钟铁锤知道师很少会有这么高兴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