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恰逢郑家外甥领着练兵,还是骑兵,号令刚发,千军万马扑腾而来时,
有个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箭步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冲。
行在最前头的郑家外甥完全本能反应,扑过去救人,其实是抓人,一把将那姑娘捞到马上,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白颂芷便抓住自己肩头不放,一边喘着细气,表明被吓到了,惊魂未定,一边淡定地拨开面纱,露出脸来,再伸出纤纤细手,拂了拂自己领口上的灰尘,绽开一朵笑颜!!
郑家外甥当即石化,白家颂芷脑子却清楚得很:这众目睽睽之下,到底抱了不是……
最后,在郑夫人面前,郑家外甥只撂下一句话,那白颂芷是要娶进门的,正室或贵妾皆可,只是她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尽早抬进门来。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留下郑夫人一人久久愕然。
郑夫人胸闷死了:
自家是被坑了,就凭白家姑娘这身家名声,自然是不配做正妻的!更不要说跟莫家姑娘比了,简直天上地下……外甥要负责,不至于要将自己赔进去吧,你这一早纳了个贵妾,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进来做正妻,你又不是什么皇帝老子!
估计那小子心里也明白,怕是看上这白颂芷了。
要怪只能怪,这白姑娘如此火势猛烈,连自家外甥这块坚冰也融化了……
实属无法,过了几日,郑夫人不得不拜访了白家,白家早有准备,不大的宅子也算收拾得妥当齐整,白家姑娘一举一动也是规矩得体,对郑夫人亲切奉承得恰到好处。
尽管这样,郑夫人也是看不上白家,不过对白颂芷的腰臀比例还是没话说的,能让自家外甥开口求娶,已经证明了有几分胆色韬略,更何况,自己也拿外甥没法子不是……
而且,门楣低也有低的好处不是,总是好拿捏些……
尚未拉过小手、送过荷包,亲事就定了,郑夫人暗叹,这男女姻缘的事,老人家都说是天上掉下来的,的确有道理!
郑夫人虽面皮比寻常官宦主母厚点,但也不至于没脸没皮,自觉没法再见俞氏,还未及俞氏反应过来,就躲得没影了。
这段时间,外面也就算了,自己府内,总要彰显一番,所育儿女才学婚嫁皆被大伯家压了一头,这次终于可以出口气……不出三日,家里上下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四姑娘在靖州颇有闺誉,比当年大姑娘还兴盛几分,求亲人家络绎不绝,还都是显贵人家!那二太太眼睛都挑花了!
……结果这边已有两家却无踪迹了……
然而,这长乐伯府却主动起来了。
事无征兆,长乐伯突然亲自领着次子郭齐,来莫家拜访,贵客突然盈门,莫维、莫吉只得全程陪着,连莫老太也喝了半壶茶,挣扎着精神,听长乐伯说了一番一点不好笑的玩笑话……
虽没直说,结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显贵求到自己门上,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总归不是坏事。
对于婚事,长乐伯走后,老太太瞌睡倒了未及发表意见,莫维孙氏表示允诺,莫吉俞氏则喜气洋洋。
第34章 求婿(下)
两门亲事隐隐露出不短的苗头,且都这么一副迫不及待要娶进门的架势,虽则姑娘们还小,莫府内也觉得要开始预备嫁妆了。
玉棠,自然比着大姑娘海棠的例子,莫维孙氏宽厚,说是今时不同往日,莫府这两年更好了些,玉棠又嫁得高门,添了三千两银子,此外,就是俞氏动用自己的私房,多添了几家铺子和上好的衣料。
宁棠的话,莫府自有庶女的定例,老太太孙氏不管这些,一切由俞氏做主。俞氏觉着,宁棠也算在她身畔长大,一向低眉顺眼地没添乱子没添堵,玉棠又与她交好,虽与玉棠没法比,也愿意比一般庶女多给些(反正也没多少),同时自己也能博个好名声不是!
这段时日,孙氏格外卖俞氏人情,为便于她打点嫁妆,调了不少管事媳妇归她差遣,府内诸多事宜也让她决断,所以俞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当家作主风范,连长期居于孙氏之下的憋屈心理也忘到爪洼国去了,一时颇为意气风发!
然,长乐伯府这番主动作为也不是没有缘由,那妾室家一贯不是省油的灯,听闻长乐伯府有求媳的动静,自然也按捺不住,上了几番门,紧催着办完婚事就把自家姑娘抬进门,长乐伯府自然大怒不允,然而也怕透出什么风声来,愈加想早点把婚事订下来。
而郭齐本人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作为伯府的嫡次子,本该是风光无限的,然,勘勘拖到这般岁数,却没有说上门体面的亲事,出门经常被别人好意坏意地拿来作为话头,已经不爽许久,这也便算了;现在爹娘又急吼吼地去结亲,未及他反应过来,已经看好了莫家,他本人都不清楚那莫家姑娘几只眼睛耳朵,却被父亲硬压着上了人家的门,把这亲事的八字写了一撇,心里更是有着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懑。
所以,当日,出了莫府的门,父子俩却分道扬镳去不同的地方,心内感受更是扬镳得厉害!长乐伯心满意足地回了伯府,好去跟老娘老婆交待,郭齐却找了个借口去找弟兄们借酒泄愤去了。
几番美酒下肚,郭齐非但觉得舒坦,却更加忿忿,他愈发觉得,这门妾室已经娶得耻辱,这原配自然不能由着父母这么草草定了,还是要他自己看过才算数!
长乐伯府早年兴盛之时,与忠信侯府交好,这些年,长乐伯府远不如前,忠信王府却愈加显赫,两家远不在一个层面上了,自然就微妙地疏离了些,然,孩子们却是从小玩到大的,一些情谊便延续了下来,比如这郭齐与忠信王府的次子程裕易,便一直厮混至今。
只是程裕易稳重豁达多了,所以郭齐年岁虽稍大些,却与交好的其他几人一样,以程裕易马首是瞻。
这回,程裕易自然也在座,他听了郭齐一番磨磨唧唧的埋怨,早就笑开了,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这有何难,也值得这般烦恼,别的不说,瞄几眼姑娘还是极容易办的……”
过了几日,莫府便接到忠信王府赏花会的帖子,邀请老太太、两位夫人与姑娘们同去。
这对于莫府倒是件罕事,要知道,忠信王府贵为皇亲国戚,莫家说得好听的,只是个奋斗中的中等小官宦家庭,两家到底天差地别,自然相交的圈子不同,不知道人家何谓突然这般给了脸面。
老太太久不出门,孙氏不明方向,干脆找了个理由推了,反正重点是莫府的姑娘们。
俞氏自然是要去的,她觉得因为玉棠结了长乐伯府的亲事,抬高了自家身份,长乐伯府与忠信王府交好,连带着王府也要高看自家一眼……
但是,这样的出门,自是不能怠慢了,不光两位姑娘,连俞氏也好好打扮了,临出门前,老太太也唤她们过去看有无不妥。
不多时,便到了,忠信王府到底贵为皇亲,府第不是一般的府宅气派,风景雅致可以形容,整个宅子恢弘壮阔,处处是描金绘彩雕廊画栋,然转至内宅园子,又是另一番的云蒸霞蔚满山奇花异树。时值初夏,天光晴朗,越发显得幽绿嫣红,山石磊落,整个景致难描难画,不光莫家母女内心感叹,这跟过来的贴身大丫鬟早已看得痴了。
拜谒过王妃,一起进入后院饮宴,太太与姑娘们也是分开的,俞氏眼尖,凑过去与长乐伯夫人说话,玉棠宁棠便与其他闺秀们处在一处。
玉棠心里有数,心知此番来得不伦不类,莫家中等门户,自己自然不能跟那些靖州贵女比,但她到底倨傲,也觉得犯不着主动去奉承敷衍,只得冷淡坐在一边,倒是宁棠一团和气,人又看着年龄小,与其他贵女也能偶尔搭上话,无论人家什么表情的打量,她始终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赏过花,用过午膳,闺秀们被请进一个开阔清朗的大堂,里面排好一排排锦杌高椅,海棠填漆八角桌上放好了各色时令吃食,而高台上撘了一个小戏台,早有一班靖州出名的小戏班候着,供姑娘们看戏取乐。
莫府姑娘被安排在最后排靠窗处,按照亲疏地位,倒也无可厚非。
转眼戏已开锣,旦角儿婉转吟唱,本来人头攒动的细密交谈立即消退了下去,到底是有名的戏班,不是每日都听得到得,闺秀们个个入神地听着。
宁棠敏感多思,觉得身侧有些不对,似有眼神盯着一般。她装作不经意中,略略侧身嘱咐身后丫鬟,便瞥到旁边窗外,不远处山石树丛间隐约立着两个男子,一男在前,好像努力在往里张望着什么,另一男子稍稍在后,笑得悠闲,一脸的不在意。
宁棠心细如发,虽未能看仔细,但还是能分辨地出,那两名男子衣着考究奢华,前面那名眼睛直往里努力张望,目标明确,怕是在议亲中的公子私底下来看人的。
然而这眼睛,却是只盯着她身畔的玉棠。
从幼时一直伴她的,那熟悉的寒意,缓缓冻上心头。
不动声色地讨好,倒是宁棠所擅长的。但她也知道,刚才,即使讨好了那些贵女,她们心里仍是鄙夷她。这种鄙夷她也不陌生,虽深深耻辱,但她总要为自己谋划……
宁棠略一迟疑,迅即有了决断。
旁边的小丫鬟自看戏看得痴迷。
这在后排伺候,既非什么尊贵的主子,也不定会是什么妥当熟练的丫鬟。
宁棠略一蹭下她的胳膊,小丫鬟手持的茶壶便歪斜了些,温热的深色茶水流出,溅湿了宁棠半只袖子,幸而也没太多人注意。
丫鬟见闯了祸,马上连声道歉,宁棠仰脸浅笑,对她表示无碍,但略一低头,却眼睛红红地望着玉棠。
没有人比宁棠更了解玉棠了。
玉棠自小就愿意为她出头,几乎形成条件反射。
只是宁棠觉着,大概也有爱护妹妹的成分在,但多半是玉棠好斗基因比较猛烈,喜欢出头挑事吧。
不出所料,玉棠这厢立刻板起脸来,在王府不敢放肆,只能用怒目直瞪那小丫鬟,吓得那丫鬟差点要下跪赔礼了。
不远处,郭齐的眉目便苦皱成一团。
他愣住了:这莫家嫡女,竟是如此自私凶悍。
再看那,旁边那遭殃的正主,据说是莫府里庶出的那个,非但没生气,倒是和声细气地劝起嫡姐来……
郭齐不由得把目光移过去,只见她身着浅黄色缠枝海棠暗纹的绢裙,弯月髻丰盈黑亮,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楚楚柔净……
郭齐本就是喜欢柔顺平和的女子,一时,竟觉得挪不开眼来。
只见那小姑娘劝好嫡姐,又略略侧过脸颊,对着那小丫鬟,温柔嫣然一笑。
郭齐不擅学问,却也知道那,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这同是姊妹,怎么差距如此之大!
而玉棠也隐隐觉得,今日宁棠举止有点奇怪,然,看了一阵戏,也就抛在脑后了。
当晚,长乐伯府鸡飞狗跳,郭齐非那种有主见的男儿,这一次,却鼓起全数胆色,将这长久以来积压的不满、愤懑、委屈通通投入到这“换人”的抗争中去……
总归,没换多远,不论嫡庶,还是那莫府的姑娘不是!
三日后,长乐伯夫人拜访莫府。
一贯从容的她却有些神色忐忑,将落座,奉了茶,长乐伯夫人似乎觉得还是干脆利落地好。
她定了定神,诚恳艰难地开口说,吾家再三思量,觉得小儿粗莽无知,怕委屈了贵府嫡女,想想实不勘配,只愿求一庶女足矣……
第35章 聚散
话音刚落,只见原本笑容满面的俞氏脚底一软,幸而芳芷反应快,在背后死死撑住了,俞氏好容易稳住身姿,脸色已大变,忙不迭地要大声质问起来,只见莫老太狠狠瞪她一眼,顿时不敢做声,余下时间只能面如死灰,直直盯着长乐伯夫人。
莫老太说了几句客套话,无外乎是自家与伯府结亲已属高攀,无论嫡庶,都是万般愿意的……孙氏心知婆婆与弟媳着急,兼之,她本人也极度好奇,怎么去了一趟忠信王府赏花,这求娶的嫡女便换成了庶女?没听说有什么不妥啊?!……此刻,忙接过话头,从各个角度明询暗问,你长乐伯府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奈,长乐伯夫人就咬定了那几句话,意思只有一个:这亲事还是要结的,只是求娶的是莫吉庶女。
这么来回了几次,气氛有点尴尬,长乐伯夫人也不多待,不久便告辞,末了又说,如若莫府没有意见,她下个月寻个好日子来换庚帖。
长乐伯夫人刚踏出莫府,俞氏便瘫倒颓坐成一团,莫老太差人去告知莫维,好在外面探探长乐伯府内的消息,毕竟,事出突然,堂堂伯府非要娶个庶女,必有蹊跷……
转脸看到小儿媳这幅不成器的样子,莫老太不免也有点恼怒!直接赶了她走,临了还扔下一句:即便最后嫁过去的真是宁棠,那也是莫家的姑娘。
俞氏被这般敲打,差点气晕了过去,撑着一口气回到自己小院,还未坐定,这熊熊怒火又烧了起来,忙厉声命人传两位姑娘过来。
宁棠玉棠相携施施然走至正堂门口,俞氏便几步冲上去,狠狠一巴掌对着宁棠扇了上去,宁棠的净白小脸上立即落了一个红红的掌印,玉棠也被唬了一跳,忙抓住俞氏的胳膊,当庭丫鬟婆子都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劝着,俞氏心里邪火上窜,又要打过去,被玉棠死死挡住,宁棠“扑通”一声跪下,在地上嘤嘤哭泣。
玉棠为宁棠大声分辨,问俞氏这般发怒究竟为何,宁棠她一贯规矩孝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俞氏虽气极,也知道此事不可在此大声嚷嚷出来。看着亲女一派赤子之心,这般为宁棠出头,却背地里被宁棠坑了亲事……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折腾了半天,体力也有些不支,只得坐下来匀气……
玉棠不晓得亲娘到底发的是什么疯,不同往日地生气,这么气极却半响没言语出什么,只瞪着红红的眼睛望着宁棠,恨不得把她吃了一般,着实吓人!
三人就这么干杵着。
等宁棠跪到午膳时分,玉棠实在耐不过去,她又从来不怕俞氏,硬拉着犹自饮泣不止的宁棠走了。
俞氏只得传令下去,先禁了宁棠的足,让她待在自己院内不许出来,同时等着莫维那边的消息。
长乐伯那里也怪自己老妻不会做人说话……他想想也生气,娶回个庶女作媳,到底也不是件体面事,然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