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沈错总觉得,她这个样子,看着很狼狈,想着很可爱,记住了,又满心是很怜惜。然后想起那晚那个无声泪流的女子,水仙一般的寂寞,睡莲一般的皎洁。对着这个人,就真像附到心里的小小藤蔓,枝芽幼嫩,却缠缠绕绕细细生长,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阿错……”顾青颜扁扁嘴,眼圈红红的,望着沈错,雪白的脸颊上挂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格外刺目,分外委屈。
沈错停住脚步,望着面前的三个人,眉头缓缓皱起。他目光在罗翼海身上稍停,带着三分讥诮,然后转到顾青颜身上,又是莫可奈何的包容,最后落到白潇身上,却蓦地一暗,沉淀淀的晦涩莫名,竟隐隐约约透着些说不出的温柔。
白潇心里本来是将沈错想得万般可恶,又见他气势汹汹而来,还喝起了她的名字,脑中不由就转出无数种沈错将怎么伤害自己的设想来。这时候,触到他深沉难解的目光,却莫名地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就将眼帘下垂,不敢再对视下去。
然后,她又马上清醒了过来。
这算怎么一回事!那个女人扇她一巴掌,她就打回去,有什么不对?她为什么要好像心虚一样不敢抬头?
白潇猛将头扬起,更加凶狠地瞪向沈错,这个人,可是罪魁祸首!
顾青颜不该扇那一个耳光,她可以打白潇其它任何地方,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白潇都可能不会还手。但是,人最打不得的,就是脸。脸是尊严的门户,那一个耳光,可以将人从头到脚,从身体到灵魂,都侮辱个透!
如果要迁怒,加上绯闻的,加上顾青颜的,白潇可以立马将沈错恨得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沈错缓缓说:“青颜,脸上伤了,最好马上去找医生开点药敷着。”他向顾青颜说着话,视线却还是落在白潇身上,不肯移开。
顾青颜的眼泪再也耐不住,大颗大颗急涌出来。她从小就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居然遭了人一耳光!而这个给她耳光的人,却是她上不得台面的情敌!
脸想必都红肿了起来,这么狼狈的样子被沈错看到,接下来一段时间还会被更多人看到,她……她……顾青颜抽着鼻子上前几步,忽然就扑到沈错怀里,抽咽起来:“阿错……阿错……他们那样说,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显得格外小心无助,冰女王的姿态随着这泪珠一落,瞬间便一起滚碎在地板上,荡然无存。
沈错无奈地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顾青颜抽咽稍止,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沈错继续说:“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亲妹妹——”
顾青颜忽然就猛力向沈错一推,自己踉跄几步退开,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满脸凄怆。
“沈错……”她咬了咬下唇,又将头高高昂起。明明比沈错矮了一大截,却硬是摆出了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一直都觉得我太缠你,我知道。可是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最不屑缠人的……好一个妹妹!”
白潇的愤恨忽然就被抽离了,她只觉得好笑,这人认认真真的表演深情,怎么她却觉得像在看闹剧呢?好似是八点档的肥皂剧,罩着一层隔离了时光的蒙胧色影,人人来来去去,哭哭笑笑,撕心裂肺,又没心没肺的。剧本只顾**四溢地演,于她又有什么关系?
人说做戏的疯子,看戏的傻子。她在这里,挨了那一巴掌,算是疯子,还是傻子呢?
医务室来往的人并不多,但也算是有几个,这场景,在其他人眼里,也是戏吧。
白潇不想再给人当猴戏看,也不想再看沈错和顾青颜的戏。
转过脸,白潇一手扶着腰,另一手提着X光片,就继续往外科诊室走去。
罗翼海自沈错出现后,表情就一直很怪异,半是惊讶半是幸灾乐祸。这时候见白潇自顾走了,也忙跟上。
“白潇,”罗翼海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你现在怎么样?还是我扶你走吧。”他说着手已经伸了出来。
白潇侧身让开,也不看他,淡淡道:“你不觉得假么?”
罗翼海目光缩了缩,然后做出一个有些无赖的笑脸:“还好吧,是我撞了你,总要表示一下吧。”见识了白潇的脾气,罗翼海决定即时改变攻陷策略,采用死缠烂打的无赖战术。
白潇不再理他,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身后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沈错说:“这里正好是医务室,青颜,你还是先找医生开点药吧。”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顾青颜刚才的激动失态不过是很久以前演播过的幻觉。
顾青颜做不到这样,沈错越平静她就越激动,她甚至想再冲上去给沈错一巴掌——还好她忍住了,面对沈错时,她忽然就醒觉过来扇人耳光是一种多么不可饶恕的侮辱。
“我不要在这个破地方看医生!”顾青颜满脸鄙夷,忽然神色又一转,软了下来,带点撒娇,“阿错,你要真关心我,就快送我去市里最好的医院。”
沈错叹了口气,转身跟上白潇,摇头道:“你还是回去自己拿热毛巾敷敷脸吧,或者找你的家庭医生按摩也行,不过耽搁了时间,脸上留下些什么痕迹可不要难过。”
顾青颜瞬间就慌了,忙跟到沈错身边,急道:“阿错,真的会留痕迹吗?”
“赶快看医生就不会了。”沈错神色不变,看着前面的白潇,心里其实却有些急了。
来这里之前顾青颜就跟他闹过一场,后来顾青颜得到消息说白潇在这里,又气急败坏地开着车直往这里找来。他是追着顾青颜过来的,心知她脾气蛮横,所以匆匆赶来时首先就担心白潇会受到什么伤害。那一刻的反应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的,他担心到居然一见她就先大喝她的名字,潜意识里只想确定她仍会一如他所认识的给出激烈鲜活的应对。
最初白潇恶狠狠地瞪他,他放心了,不但放心,还微泛着甜蜜。可后来白潇忽然又沉默地走了,他心里也就不自主地跟着忐忑,猜测她是厌恶而走,还是怕更受伤而走。
沈错人高腿长,几步就赶上了白潇,顾青颜在后面跟得难过,心里更慌,泪珠儿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然后话声带着凄厉:“阿错,你什么意思!你真的铁了心要跟白潇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走?”
水性杨花?
“白潇受伤了。”沈错脚步不停,只是一直平淡的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你回去吧,这里庙小,确实容不得你千金娇躯!”
“沈错!”顾青颜呆住不再动,声音慢慢低下来:“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到你……”声音一字比一字细微,可是沈错听到了。他的眉头又开始缓缓皱起。
正文 三十回:大戏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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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颜忽然几步小跑,越过白潇,站到她对面。她的双手笔直垂顺在两侧,头高昂得几乎是用下巴在看人,然后她用冰冷中透着无限鄙夷的声音说:“白潇,井底之蛙妄图搏取大洋是什么后果呢?你不就是想要男人吗?罗翼海也不错,至少身家就不会比沈错低!”
白潇刚抽离的怒火瞬间又烧成熊熊大焰,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先担心你自己吧,”她将火焰压抑,声音凉凉的,“不知道你这个极限动作一摆,会不会将脖子扭断?”这话实在是有点引人往邪恶方向遐想,不过顾青颜这个神经质的女人连她想男人那种恶毒话都说得出口,白潇回击起来也就不介意更邪恶一点了。
显然在场的也没一个思想多纯洁的,罗翼海的脸部肌肉瞬间扭曲,似乎憋笑憋得很艰难,沈错的表情白潇看不到,但要说他没点两性常识,白潇见鬼了才信。顾青颜的脸色早就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像个开染料坊的。
当然,顾小姐你是名门淑女,这种下流的骂人话你怎么会听得懂呢?既然听不懂,你脸色怎么那么奇怪?不会是有病吧。
白潇心里是这样讽刺的,脸上也跟着露出讥讽与不屑的神情。她觉得真是受够了,这个世界好像疯了,人人都似乎不可理喻。现在这个疯女人自己找上门来,那她就不客气地笑纳这个对骂机喽。
顾青颜羞恼气愤了一阵,决定不再跟白潇继续在语言上纠缠,显然,她终究还是要淑女面子的,恶毒的话她可以说,但太下流的话,她还是要担心沈错的看法。
“白潇,”顾青颜横着眼睛,“你这一巴掌我会记住的!”
“好,”白潇点头,面色平静了下来,不带感情,“随便,你的记忆只有你自己能够做主。”不知触动从何而来,她忽然就想起了林玉虹。不知道如果是她,面对这种状况会怎么应对呢?她肯定不会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凶狠难堪吧。林玉虹向来最擅长的就是以春风化雨的姿态解决一切争端。那才是笑里藏刀,圆转如意,顾青颜跟她一比,简直是小丑。
那么跟个小丑较劲不依的自己,不也跟小丑差不多么?
想起林玉虹,总是很惆怅,酸疼泛在心底,找不到来处,又无处不在。
外科诊室就在前面了,白潇转角踏几步,走进去。
一进屋,白潇呆了呆,屋里的人也呆了呆。
刘艺坐在一张椅子上,神色烦躁,另一边的简易手术台上医生正在给陈近鸿的手臂缝合着伤口,而杨小书呆站在医生的身后,满脸懊恼痛苦与紧张。
白潇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陈近鸿怎么会受伤了?难道是因为上次他们说的那个事?
刘艺的心思就简单多了,他只是别扭,他看到了白潇,看到了沈错,而白潇还跟他自己和陈近鸿都闹过绯闻呢。
杨小书此刻的心情却是最复杂的,她最不想见白潇,更受不了白潇与陈近鸿见面,尤其在这个时候,更是要不得。你道陈近鸿的伤是怎么弄的?那是杨小书一把美工刀划的!
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忽然一段悠扬的钢琴铃声响起,顾青颜冷着脸从手提包里取出手机。
“都查清楚了吗?”
“哦,有这种事。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好,很好。”她挂断手机,神色平静多了,甚至还能很自然地对着沈错微笑出来,“阿错,我还有点事,先走啦。”
“好。”沈错吐出一个字。
顾青颜恢复了淑女的优雅气度,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轻盈地转身离去。
沈错的眉头一直都是有些微微皱起的,这时候皱得更深了。顾青颜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她的样子,摆明了就是有问题。
罗翼海勾着嘴角,邪笑出来:“沈错,你麻烦大了。”
沈错淡淡道:“我任何时候都有着数不完的麻烦。”
“可这次的,只怕是格外的大啊。”罗翼海颇有些看好戏的神态,“你还是快去处理吧,关键时刻,那可是分秒必争啊。”
“多谢提醒。”沈错忽然笑了,“你说得很对,关键时刻,分秒必争。”他的笑容了然而意味深长。然后跟着白潇进了屋里,不再言语。
罗翼海摸摸鼻子跟进,不急不燥,他是真的等着看好戏。何况,他掺和进来的最初目的,不也正是为了看好戏么?
白潇左耳听到后面的人说话,话在脑袋里还没转一个圈,又从右耳飘了出去。她现在满心都是陈近鸿受伤的原因和对杨小书的尴尬愧疚。
杨小书忽然尖叫一声:“白潇!你来做什么?”像一尾被踩逆了鳞片的鱼,戒备痛楚。
白潇心里也跟着一痛。众口铄金,果然不错。杨小书误会她,她可以理解,可是这样的误会不也正说明杨小书对陈近鸿的不信任吗?自己的兄弟白潇知道,陈近鸿平常是喜欢口花花,女朋友也交过不少,但他绝不会同时脚踏两条船,任何一个女朋友,只要还在交往中,他这段时间就是专一的。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很多人很难理解专一怎么可以这么用,但陈近鸿就是这样的,至少站在兄弟的角度上,白潇虽不赞同,但也理解他。
“我,”对着顾青颜应辩无碍的白潇一见到杨小书,声音就有些干涩了,“我刚才被撞了,我来看医生。”她扬了扬手中的X光片,似乎是想要赶紧证明。
杨小书神色稍缓,正要说话,陈近鸿憋着痛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白潇,你怎么受伤了?”
“你——”杨小书更是火大,可是对着陈近鸿她也是心有愧疚的,这刚叫出一个字,话又说不出口了。
“没事,一点小伤,比你轻多了。”白潇慢慢走近陈近鸿,故做随意地问道:“你怎么伤的呢?要不要我帮忙?好歹我们也算是酒友吧,呵呵,我可是把你当兄弟呢,别客气啊。”
陈近鸿神色尴尬,他自己小两口吵架呢,还是因为的白潇,这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没事,没什么。不小心自己划伤的。”陈近鸿闪躲过白潇的目光,心中不解。她的眼神似乎太热切了些,而且熟悉得有些怪异。
白潇当他是把自己当陌生人,有事不愿说,不由黯然。
这神情,落到杨小书眼里,那却又是无限猜测了。
正文 三十一回:因与果
清创完成了,医生一边熟练地给伤口缝针,一边说:“白潇你先等等,他这里是必须要紧急处理的。”医生说的是废话,但这句废话却恰到好处地稍稍化解了些此时的怪异气氛。
白潇心不在焉地应是,退一边到刘艺旁边坐下。
沈错视线一直落在白潇身上,虽然觉得她对陈近鸿关心得有点过了,但看她这个样子,又忍不住想帮帮她。
“刘艺,”沈错坐到另一边,微带疑惑道:“陈近鸿怎么是被划伤的?需不需要报警?”
白潇听到这问话,忙将目光关注到刘艺身上。
刘艺尴尬地笑了笑,他高中时代也是崇拜过沈错的,虽然后来年纪渐长这崇拜已经消退成了佩服,可看沈错总还是带着点敬畏心理。但今天情况又不同,陈近鸿受伤,严格来说跟沈错也有间接关系,沈白绯闻又闹得特别不像话,让他对着沈错的问话实在是只能无言。不好回答,也不想回答。
杨小书像是猛然惊觉什么,大叫一声:“沈错!”
她风风火火地冲到沈错近前,中间甚至还不小心撞到了傻站在屋中间的罗翼海,然后攥紧着拳头,愤愤道:“沈错!你自己的女朋友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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