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抬着头,欣赏着北浮州的景色,蜘蛛把他们的小声对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的唇畔浮出一丝笑意——伏击吗?有趣。
前方峡谷到了尽头,船行一转,正式进入了新月湾。
常鸣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碧蓝色的海面,波平浪静,临近岸边的地方有一些浮冰,看上去越发显得安静。
不远处的岸上,有一个港口小镇,小镇上有许多黑色的屋子,映衬着白色的冰雪,并不显得黯沉,只显出幽静与别致。
这就是新月港了!
踏上岸,就正式踏上了北浮州!
没一会儿,船身震动,靠到了岸边。
几个穿着洁白长袍的人正等在岸上,袍子上绣了精美的花纹,正是机关公会的徽章。这几个人都是机关公会派来的,迎接即将上岸的机关师们。
船板刚一搭好,这些人先上了船。为首之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佩戴着中级机关师的徽章,神态慈祥温和。他环视了一圈船上的机关师,微笑道:“这次又多了好多新面孔……首先,我代表机关神殿欢迎你们来到北浮州!”
公会,或者说神殿是机关师们的命脉,这人虽然是中级机关师,但却是公会的代表,船上的中高级机关师们纷纷向他点头,表示友善。
中级机关师说:“我名叫俞仁,是新月镇机关公会的分会长。新月镇是各位到达北浮州的第一站,也是大家旅途的起始点。每一个机关师都是公会的财富,所以,各位如果对接下来的旅程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到公会来咨询。我们将竭诚为各位服务!”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以公会的扒皮财迷作风,咨询肯定不能是免费的。但大家远道而来,俞仁的话还是很贴心的。机关师们感觉心里有一阵暖意,纷纷点头道谢。
等机关师们的声音停下,俞仁神色一正,又说:“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各位。北浮州不比东梧州,这里强大的机关师非常多,大部分机关师们都不会佩戴公会徽章。所以我建议各位,在这里一定要谨慎,你未必知道你面前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
常鸣微微一笑,这句话的确说得非常中肯。
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四周,不少机关师一边点头,一边忙着把自己的徽章也取了下来。
俞仁说:“北浮州是一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能来这里的机关师,无不拥有足够的勇气与强大的能力。我们真切地期望,各位能在这里心想事成,变得更加强大!”
他面貌忠厚温文,这句话说得更是无比动人,机关师们再次道谢,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老俞,你怎么每次都是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十几年,也不嫌腻?”
一个傲慢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机关师们一回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船上唯一的机关大宗师娄底!
机关大宗师的寿命长达三百年,娄底的年纪比俞仁大多了,但看上去却比他年轻。他相貌清瘦,长相端正俊美,就算傲慢,也傲得理所当然的感觉。
机关师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娄底走到俞仁面前,傲慢里带着一丝熟稔:“我要的东西给我准备好了吗?”
面对机关大宗师,即使是公会的分会长也得低头。俞仁恭恭敬敬地行礼:“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您过来了。”
娄底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环视一圈人群,问道:“刚刚接到白龙礼物的是谁?”
常鸣还没有回答,机关师们的目光已经把他暴露出来了。
娄底说:“白龙鳞片是好东西,你真的不愿意卖?”
常鸣微微一笑,面对一个机关大宗师,他仍然不卑不亢:“不好意思,我想留着自己用。”
娄底哼笑一声:“一个中级机关师?”他上下打量了常鸣一遍,“真是暴殄天物!”
他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没什么志在必得的意思。他再次转回头去,跟俞仁一起下了船。
连机关大宗师也说是好东西!
当然了,八级异兽的鳞片,就算只是个幼兽,怎么会是凡品?
那几束一直盯着常鸣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火热,连苏承东也察觉到了,忍不住又叮嘱了常鸣几句。
常鸣漫不经心地笑着敷衍过去,混在人群里下了船。
新月镇是东梧州上北浮州的第一站,真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镇上以机关公会为中心,各种设施非常齐全。最火爆的就是旅馆和酒馆,还有各种贸易小店。
航船到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下船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夕阳云彩配合着碧蓝的海面,呈现出一片极为绮丽的美景。
苏承东约常鸣去酒馆,常鸣笑着说:“你先去吧,我欣赏一下这里的景色!”
苏承东摇了摇头:“你第一次来,觉得稀奇,没过多久就会习以为常了……”
常鸣微微一笑:“第一次看有第一次看的心情,熟悉了有熟悉的心情,当然各不一样。”
苏承东思索片刻说:“也行,这里还是海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出镇了就得当心了。”
他句句话都在担心常鸣的安危,常鸣很感激他的好意。
他坐在岸边的礁石上,石面冰冷,这种触感越发让他感觉到,自己到了一个与东梧州完全不同的地方。
云霞五彩斑斓,仿佛一匹天女织成的锦缎,碧蓝的海面倒映着五彩云霞,海天相接,连人的心也一起广阔起来。
他欣赏地望着这幅美景,全身心沉浸其中。这时,白色的影子浮现在海边上,也像他一样,遥遥望着将要落下的夕阳。夕阳把它的鳞片映成了红色,白月幼龙变得更加美丽了。
他不知坐了多久,夕阳逐渐落下海面,天色变得更暗了。新月镇上的灯光逐渐燃起,一点一点暖黄的灯光,把这个小镇映得无比温暖。
常鸣站了起来,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出:“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常鸣早就知道有人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站了很久,但这人没有恶意,他只当对方是一个跟他一样欣赏风景的。
他转过头,笑着说:“我这样的人?欣赏风景?你不也跟我一样吗?”
他刚一转头,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漂亮的女孩子!
她一头银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被海风吹得飘扬起来,一身白衣在夜色里像是要发出光一样。但是更亮的却是她的眼睛,映着小镇上的灯火,亮得惊人。
银发原本会让人觉得清冷,但她却像是一团冰中的火焰,冷静地燃烧着!
346 混血儿
常鸣对这少女的第一感觉就是“漂亮”。
漂亮,不只是美,它还多了一种生机勃勃的天生活力。
这银发少女就是如此,她的眸子极黑极亮,你看见她的第一眼,就会注意到那双眼睛。
黑夜模糊了她的五官,却让她的轮廓变得非常清晰。常鸣发现她的脸部轮廓比普通东梧州人更深,所以越发突出了她深邃明亮的眼眸。
少女指了指小镇,说:“所有人一来,都直接往镇上走,像你这样在岸边坐老半天看晚霞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常鸣扬了扬眉毛:“你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少女点头:“嗯,我就在这里长大的!”
她盯着天边,说:“我也觉得晚霞很美,但是会停下来跟我一起看的人太少了……”她转头,向着常鸣璨然一笑,“你很有眼光!”
她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北浮州?”
常鸣点头:“是。”
少女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叫风慕影,新月镇我非常熟悉,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常鸣笑了起来,伸出手跟她握了一握,心中一动。少女的手纤长柔软,却布满了茧子,显然她也是个机关师。常鸣想起她的话,在镇上长大的女孩……难道她就诞生在北浮州?
不过他对这个少女很有好感,自我介绍之后,跟着她一起进了小镇。
新月镇码头旁边就是一个酒馆,黑色木制建筑,看上去有点像奇幻探险里的西式小镇,里面非常热闹。来这时的机关师都会在酒馆里歇脚,跟人聊几句。
就算来了很久的人,北浮州对他们来说也有很多陌生的地方,每个人探险的方向和去处都不一样,闲聊中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风慕影说:“这个酒馆名叫响铃酒馆,虽然不大,但在北浮州的东梧州人里很有名气。它是所有东梧州人到北浮州之后的起始点。”
她看着酒馆的表情有点异样,仿佛有点怀念,又有些伤怀。常鸣问道:“进去坐一坐?我请你吃饭?”
风慕影一笑起来,黯然的表情迅速一扫而空,重新变得精神奕奕。她摆手说:“别了,我跟你一起进去,你肯定吃不好饭的!”
常鸣有些纳闷,摸了摸鼻子:“我还没有吃不好饭的时候呢……走吧,吃饱喝足,好继续闲逛!”
风慕影深深凝视了他一眼,爽快地说:“行,既然你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她跟常鸣并肩走进酒馆,这里摆了许多桌子,机关师们有的吃饭,有的喝酒,人声鼎沸。四壁各有一个取暖机关发出红光,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融融的暖意。
有人进来,机关师们瞥了一眼,看见常鸣,脸色有点异样。但新月镇就在新月湾旁边,他们谁也不敢在这里对常鸣做什么。
店里有店员端着盘子来来回回,她们没什么固定的服装,脸上带着笑意,看上去非常亲切。
一个年轻的女店员一看见风慕影,立刻脸色一变,尖叫了起来:“老板娘,那个杂种又来了!”
常鸣一愣,立刻意识到“杂种”这两个字是针对风慕影说的,他立刻沉下脸色,喝道:“你嘴巴不干不净地说什么呢?响铃酒馆就是这样的服务态度?”
一个矮个老太婆快步走了过来,瞥了风慕影一眼,笑呵呵地对常鸣说:“这位机关师阁下请里面请,您第一次来新月镇是吧?可别被这个杂种小骗子给骗了。她可不是我们东梧州人,是南炀州的贱种!”
她虽然笑嘻嘻的,但语言非常粗鲁,看着风慕影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常鸣一愣:“南炀州人?南炀州人怎么会在新月镇长大?”
那个年轻的女店员尖声道:“她妈是东梧州人,不知道跟哪个南炀州人鬼混生下了她。切,住在新月镇,还想假装是正牌的东梧州人,结果小孩生下来一看就知道是个杂种!真是把东梧州人的脸都丢光了!”
有了机关战争,三个州已经多年没有真刀实枪地发生过战争了。但三者之间毕竟长期敌对,底层人民都视对方为仇敌。仇敌之间通婚,或者说私通生下的孩子,非常遭人鄙视。
常鸣心中一动。这样的孩子在新月镇这样的地方长大,从小到大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呢?
风慕影浑若未闻,她对常鸣说:“走,那边有个空桌!”
说着,拉着常鸣走到桌边,分两边坐下。
突如其来的八卦让酒馆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打量着风慕影。灯光下看起来,她的五官无比鲜明,轮廓更显幽深。光看长相就知道,她的确不是一个纯粹的东梧州人!
常鸣自来到天穹大陆之后就一直呆在东梧州,中间也见过几个西铂州人。无论是程百变还是利秦,都跟东梧州人长得没什么差别。难道南炀州不一样?
老板娘和女店员又尖酸刻薄地说了几句话,奇怪的是却没有动手赶人,甚至连让她滚出去的话也没有。
风慕影抬起头来,打量着常鸣。常鸣的脸上有些疑惑,但是毫无厌恶鄙视。她微微一笑:“她们说得没错,我是东梧州和南炀州人的混血。我的确饿了,要吃点东西。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可以坐到旁边的桌子上去。”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菜单研究起来。
常鸣说:“我喜欢吃肉,给我来两个荤菜,什么肉都可以。”
听见这话,风慕影再次抬头,眼睛闪亮,笑容却更深了。
她很快点完了菜,叫了服务员来吩咐下去。常鸣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他们往你的菜里吐口水吗?”
风慕影哈哈大笑起来:“放心,他们不敢的!”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常鸣顿时意会过来,看来以前双方发生过什么冲突,所以对方现在只敢在嘴上讨一些便宜,什么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做。
常鸣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买些东西到外面去吃,一边看夜海一边吃饭,也挺有情调的!”
风慕影摇了摇头:“没事,这点事情还伤不到我。而且北浮州不比东梧州,我可不想吃冷饭冷菜!”
她的神色间毫无阴霾,看来完全不是逞强,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
老板娘和女侍叫得凶,上菜速度可一点也不敢慢了,没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
风慕影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的一道菜:“这个冰灵鱼可是新月湾的名产,肉质鲜嫩肥美,你尝尝看。”
常鸣夹了一筷子,果然清甜细腻,入口余香。他笑着说:“请你吃饭果然没错,要我自己来,肯定不知道点什么好!”
风慕影笑意更深,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酒足饭饱之后,风慕影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向椅背上一靠:“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常鸣也跟着放下筷子,挠挠头,问道:“嗯……我是有点好奇。我没见过南炀州人,只见过西铂州的,南炀州人的长相,跟东梧州差别这么大吗?那不是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风慕影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她说:“不,南炀州人大部分长得跟东梧州一样。不过南炀州最南边的破碎群岛你听说过吗?”
常鸣说:“好像有点印象……”
风慕影说:“破碎群岛上生活着一些部族,那些部族的相貌差别就大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父亲应该就是那些部族出身的。”
她从头到尾表情都非常淡定,毫无异色,常鸣凝视着她,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造就她现在的样子呢?
常鸣又跟她聊了几句,谈的都是北浮州的风土民情。大家毕竟才刚认识,常鸣虽然对她的经历颇为好奇,但的确不方便深入去问。
酒馆里的机关师们用蔑视的目光看着常鸣和风慕影。他们也很瞧不起混血儿,但白龙之威在前,有常鸣在,没一个人敢上来找事。不过酒馆里的气氛就略微有些异样了,远没有刚才热闹。很多机关师吃完了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候,只有酒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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