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时候说话的当然只有裁判，卢洋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广场上，问道：“比赛是要求在五个小时之内制作五个初级机关是吧？”
主持人点头，殷勤地说：“您老记得清楚！”
卢洋说：“每个机关的材料只准备一份，坏了就算作废——是吧？”
主持人再次点头。
卢洋一指常鸣那辆车：“那为什么，这边的材料多这么多？！”
主持人回头一看，果然没错，常鸣那辆拖车上的材料，足有傅海那边的两倍！
常鸣笑吟吟地说：“对，这材料是多一些。”
他麻利地把拖车上的材料分成两份，指着其中一份说：“这是我准备用来参加比赛的材料。”
单只这份的话，看上去跟傅海的数量差不多，卢洋眉毛一抬，指着另一份说：“这些呢？”
常鸣摊摊手：“打发时间用的。”
打，打发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
卢洋说：“这意思就是说，这边的材料就算做出来了也不算在比赛成绩里？”
常鸣干脆地点头：“行！”
比赛用的材料全部都是原材料，所有的配件都需要一个个地做，所以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五个小时看上去很久，其实很紧张。
就算是卢洋这位高级机关师亲自来制作机关，速度也不可能增加多少，什么打发时间，真是故弄玄虚！
现在是上午十点，比赛两个小时之后，有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到那时候，所有的材料和进度都会封存起来，由专人看管。下午一点比赛重新开始，接着上午的进度做下去。
两人再次在工作台旁边坐下，常鸣习惯性地往傅海那边看了一眼，傅海却下意识地回避了过去。
傅海在工作台上展开一张图纸，仔细观看了一阵，开始动手。
大部分机关师都跟他差不多，制作机关的时候会拿着图纸比对，配件形状、尺寸、位置都不能出错，这样才能做出合格的机关来。
常鸣则完全不同。他根本就没有拿什么图纸，第一件事情也不是制作机关，而是整理材料！
他从一边把材料整理出来，一件件地察看过后，把它们依序排放在桌面上。在此之间，所有的工具也全部摆好，放在了最顺手最熟悉的位置。
他用来整理材料的时间跟傅海看图纸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动手，开始了工作！
观众们大部分都是机关学徒，整天里埋头在自己的工作里，很少能亲眼看见别人制作机关。每个机关学徒的梦想都是升上初级机关师，那时候，他们的地位和待遇将会有本质性的改变！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的动作，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没过一会儿，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常鸣，包括傅海的亲友在内，都没什么人看他了。
从配件制作到机关制作，对于常鸣来说好像没什么差别。他的动作一样麻利而流畅，唇畔带着一丝微笑，好像这些工作像吃饭喝水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一个接一个的配件流水一样在他手下出现，依然被放在了固定的位置，方便随时取用。没过一会儿，桌上就全部放满了。
咦，不对，他怎么做的全部都是基础配件？
厂里工人每天里全部的工作都是制作基础配件，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所有基础配件的种类和型号。常鸣这做的有大有小，但的确全是基础配件，没一件定制的！
一部分不太了解情况的人开始琢磨：难道有机关是纯粹由基础配件做成的？
卢洋和傅明理的唇畔却露出了冷笑。他们非常清楚，所有的机关里70％的部分都是定制配件，没有一样纯粹由基础配件构成！
果然，哈哈，这小子只会做配件！配件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也赢不了这场比赛！你就一辈子当个机关学徒吧小子，反正你配件做得这么好，也足够混口饭吃！
相比起下面的纳闷、紧张、焦急、轻蔑，常鸣的神情格外轻松，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几乎都要一边吹着小曲儿一边干活了。
不过，他做出来的仍然还是基础配件，一个别的也没有。
桌面已经摆满了配件，快要放不下了。这时，常鸣已经用完了一个箱子的材料，他现场把这个空箱子拆开，做成一个分成小格的零件箱，把做好的配件分门别类地放进去。
有人眼尖地留意到，他抓起的一把一把的配件全部闪耀着银亮的光泽，这说明，它们全部精良件！
全部都是精良件！
这太厉害了！
光这一手，就足以震住青芦工厂所有人！
常鸣把基础配件放好，站起来做了几个古怪的动作，松活松活筋骨。他当然不会傻到在所有人面前练习基础体术，这只是从基础体术里摘选的几个动作，短时间放松效果很不错。
相比起他的轻松，傅海却无比的紧张。他的脊背前弓，绷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形，好像随时都会断开来一样。
常鸣松活下筋骨，再次坐下。
这次，他手上的成品终于有了改变——各种各样特殊的构件与形状，一看就知道是定制配件。
他做起定制配件，感觉跟基础配件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从容自若，轻松惬意。他的目光也很专注，但姿态柔和，让人觉得这不是什么费力费神的工作，而是一项令人愉悦的享受。
不过，这时候在另一头，傅海已经完成了一个初级机关的全部配件，开始组装！
到了组装阶段，傅海显得更加紧张小心，几乎每一个动作都要经过审慎思考。
大家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他身上，只有一小部分人仍然皱着眉头盯着常鸣。
此时，常鸣仍然在悠哉游哉地制作配件，好像他真的除了这个，什么也不会一样。
“咦，好了！”
终于，傅海舒了一口气，亮出完成在台上的初级机关。那是一只机关蜘蛛，大概跟锅盖差不多大小。它的背上有一个平台，可以用来盛放各种东西。傅海意念一动，蜘蛛头顶上的红石头亮起，它八条腿一起动作，在广场上来回奔走，爬得又稳又快！
“傅海——标准级初级机关蜘蛛一只，加两分！”
傅海抹了把汗，得意地看了常鸣一眼。
常鸣头也不偏，继续做着配件！
072 打发时间
第二轮比赛跟第一轮的分数分开计算，计算方式两轮一样。
现在傅海先拔头筹，做出一个标准型机关，拿了两分。而常鸣呢，还在做配件呢！
他究竟在搞什么啊！
有人小心猜测：难道他要把配件做完了，再一次性组装起来？
这个猜测并不离谱，不少人表示赞同。不过五个小时时间很紧，这样的风险不是更大吗？
这时候有人眼尖，叫了起来：“他动了另外那堆儿材料！”
另外那堆是指什么，当然是指常鸣刚才分出来，说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材料！怎么现在他还一个机关都没有做出来，就要开始“打发时间”了？
拿这些材料出来做什么？当然是用来做配件啦！＇。 ＇
常鸣面前身边的配件越来越多，可一个机关也没有做出来！
这时，傅海又完成了第二个机关！他今天果然超水平发挥了，不仅做得不慢，成功率也超乎寻常。而且，这第二个机关也是一个标准件！
四分了！
“傅海能力有这么强？”
“他的确很强，甚至都超过了厂里另外那些初级机关师——不然之前也不会准备单挑他去参加大比武，可是也没觉得有这么强啊……”
“难道他打算隐瞒实力，到大比武的时候一鸣惊人？”
“有可能！”
傅海做完第二个机关，时间也刚好到了两个小时。
十二点的钟点敲响，主持人上台说：“比赛暂停，两边停止动作！”
两人果然同时收手，主持人示意四名保安上来，分组看住两边的摊子，宣布比赛于下午一点继续进行。
中午休息时间，大家也是议论纷纷。傅海已经做出两个机关了，常鸣一个也没完成。
当然，比赛还有三小时，最终结果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常鸣这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头儿？准备把配件做完了再组装机关当然没问题，但是他都开始“打发时间”了！
“打发时间什么的，只是口头上说说吧？其实就是怕自己搞不定，想要多准备点儿东西！”
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要知道，即使是老手的初级机关师，也不能保证自己成功率百分之百，今天上午傅海那水平，算是超水平发挥了。要求五个小时内做五个初级机关，看的就是成功率。要是人家拿一份儿材料，常鸣拿两份材料，这不就是占大便宜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吃完饭，观众们立刻回到广场上，找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坐下。坐下不久，钟声响起，下午的比赛就要继续进行了！
常鸣和傅海分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主持人叫道：“检查席面，有问题现在提出来——”
这是为了防止中午趁人不在的时候过来搞破坏，也是为了防止输家到时候找借口。两人分别清点了一下桌面，向着主持人点点头。
主持人再次叫道：“检查无误，比赛……”
话音未落，卢洋又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问道：“常鸣，你要了两份材料，现在都做成了配件……”
常鸣截口笑道：“卢大师，您放心，两份配件我分开放的，没在一起！”
他点了点手边的箱子：“这份儿是比赛用的，五个机关里但凡有一个螺丝钉不是这里面的，也算我输！”
卢洋要说的话被他堵住，脸色阴晴不定，缓缓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比赛终于再次开始，常鸣坐了下来——继续开始做配件。看他这架势，非把拖车上所有的材料全部做成配件不可！
傅海那边的人脸上同时露出喜色。材料多，处理制作的时间也就越多。要是让常鸣把这些材料全部做完，说不定五个小时就已经过了，没准儿到那时候，他一个机关也没做出来！
常鸣好像就没想到这点一样，这箱材料用完了，用下一箱，直到傅海完成了第三个机关，他还剩一个箱子的材料没用呢。
傅海的第三个机关失败了。它表面上看上去很完好，但是输入精神力之后，什么反应也没有，多半是内部出了问题。
傅海犹豫片刻，把它放到一边，接着开始做第四个机关。如果五个机关做完还有多余的时间，他也许还可以回头来检修一下这个，看看问题出在哪里，能不能修复。
常鸣浑然若无所觉。傅海完成了机关，他不紧张；机关失败，他也不喜悦。他好像就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没有旁边的对手，没有周围的观众，只管自顾自地做着手上的活计。
终于，他清空了最后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是一些特殊材料，就像松花珀一样，处理完了备用，无需制作成形。
常鸣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把这部分的材料一一妥善处理完毕。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了！
组装机关可不比制作配件来得轻松，每一个部位必须安装到位，一点错误也不能有。别说多一个少一个了，就算有一丝错位，机关也随时可能出问题，甚至直接没法启动。
不然，初级机关师的成功率怎么可能这么低？
常鸣站起来，把做好的配件整整齐齐地分成十份，中间还刻意留出空隙，表示左边那份才是参赛的。
接着，他半蹲下身体，开始组装。
他的手动得极快，手上的工具耍得并不花哨，一举一动都朴实有效。
没过一会儿，第一个机关制作完毕——
一个平板式机关加热器，放壶水在上面，瞬间就会沸腾。这是莲姨图纸上的一个机关，常鸣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在心里想，看上去可真像个没有电的电磁炉啊……
“常鸣——初级机关加热器一个——精良，加四分！”
检测员一个唱名，就让卢洋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
这才只是第一个机关！只一个机关，常鸣就已经回应了刚才卢洋强迫他立下的赌约，稳稳地驳斥了他！
怎么可能，一个机关学徒，怎么可能做出精良型的初级机关，还是一次性成功！
卢洋仗着自己是裁判，大步走到广场上，拿起那个机关翻来覆去地看。他越看脸色越沉，检测员小心看着他，生怕他把加热器摔在地上，随时准备伸手去接。
卢洋也的确很想把它摔在地上，不过他很清楚，一个精良型的机关——即使是个初级机关有什么样的价值。可以说，这个机关一做出来，常鸣在青芦工厂里，就已经稳稳坐住中级机关师以下技术第一人的名号！
检测员眼睛一瞥，瞅到另一边，立刻大喜，又叫了起来：“常鸣——初级机关冷却箱一个——精良，加四分！”
又是精良！
第一个机关一做出来，他就平了傅海两个的分数，两个机关一出，分数翻倍，稳稳压了傅海一头！
这时，傅海本来已经快做出第四个机关了，听见检测员的唱名，他手一抖，这个机关又失败了！
他愤愤地转头，正好看见常鸣手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很快，检测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常鸣——初级机关长明灯一盏——精良，加四分！”
第三个精良了！
卢洋紧紧盯着手上的这个机关，它的每一个配件质量都极高，放在精良品里也是高水平的制作，可以说，与完美件只有一线之隔。它的组装也恰到好处，每一个配件卡得严丝合缝。
为什么初级机关师的成功率不高，主要就是因为配件问题。这个配件出一丝差错，跟另一个配件扣不上，差错就会被撕扯得更大一点。一点一滴地差错累积起来，轻者就是降低机关整体的质量，重者就是让机关制作失败。
常鸣，作为一个机关学徒，制作配件的手艺的确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这正是他成功做出精良级初级机关的倚仗！
“……精良！”
“……精良！”
“……精良！”
常鸣的动作越来越快，一个接一个的机关接连在他手上出现。这些机关有大有小，有繁有简，无一不是精良品！
场内场外都是一片鸦雀无声，不知什么时候，傅海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管呆呆地看着常鸣工作。
整个广场上只有常鸣制作配件发出的声音，连续工作了四个多小时，他看上去还是那样轻松自如，额头上连一丝汗也没有。
但是，他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机关，仿佛已经完全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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