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也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怔然片刻,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绯石理所当然地说:“我出生在这里,我也只知道这里。”
常鸣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呢?”
绯石偏了偏头,说:“我不太记得了。这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常鸣越听越是吃惊。
也就是说,他没有父母,出生在这颗星球的一个山洞里。出生时,他比现在还要幼小,只有一点点知觉。接着,整个世界都在滋养着他,各种各样的气从四面八方而来,灌注进他的身体里。他靠吸收这些气逐渐成长。
气里有许多零散信息,当他吸收气的时候,这些信息也一起进入他的体内,他的语言和一些常识因此而来。
大概像这样过了十多年时间,他大概成长到一岁左右的年纪——讲到这里时,他稍微比划了一下,常鸣明白地点头。
在正常状况下,像这样成长,他需要花去更加漫长的时间。这时候,他终于得到了一颗天神髓。
常鸣好奇地问:“这里一个机关神也没有,你的天神髓是从哪里来的?”
绯石手掌向前平伸,掌心放着一块小小的金属牌子。常鸣瞬间恍然大悟!
以他的记忆力,当然记得这个牌子是从哪里来的——乌帆的腰上曾经挂着这样一块,是的,两者一模一样!
不久以前,正是乌帆死去,被绿草淹没的不久之后,绯石所在的山洞里突然多出来了一块天神髓。对他来说,这块天神髓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异香,让他一见到就忍不住把它放进了嘴里。
他每啃下一口天神髓,身体就成长一截。原本他只有一岁左右的年纪的,吃完大半颗晶体之后,迅速成长成了常鸣眼见的这个年纪。机关神的孩子比人类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他没有继续无节制地吃下去,而是把剩下的部分收了起来,等消化完体内的能量再说。
乌帆是常鸣杀死的,他的天神髓上有一些异样的气息,绯石停止了进食,自然而然地离开山洞,循着那股气息找到了常鸣。
常鸣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绯石脸上掠过一阵茫然,片刻后,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只有一种感觉,想要找到这个人。至于找到他之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则一点概念也没有。
常鸣想了想,低头看了天空一眼。那里如同镜像般的,是乾辰星球。不过由于神选星周围设置了结界,他在这里看对面,远不如下面的机关神那么清楚。
他爽快地说:“行,你跟着我吧,反正,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你也跟不了多久了!”
他的推断很正确。一个罕见的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管长老会之前知不知道,都不可能任由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人上来接应,他只要在此之前暂时当一下保育员就好了。
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机关神的幼体。机关神是怎么诞生的,他们的成长过程跟人类有什么不同……
常鸣对此的确非常好奇!
他拉起了绯石的手,微笑着说:“走吧,给我介绍一下你出生的这颗星球!”
1037 与星同行
常鸣很快发现,有了绯石的陪伴,是一件挺让人愉快的事情。
首先,这孩子非常早熟,一点也不吵闹。他走在常鸣旁边,带着一种成年人般的稳重,非常惹人好感。更别提,他没跟其他机关神太长时间相处过,对人类没有机关神固有的那种傲慢与偏见。对于他来说,常鸣只是跟自己不同的另外一种生物,没有高下之分。他能隐约感觉到,常鸣跟他的能力相当……不,还在他之上!
所以,他在跟常鸣说话的时候,非常平等,有问必答,对于自己的一些疑惑也毫不隐瞒。两人相处得非常愉快。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是,这孩子虽然一直生活在一个山洞里,很少像现在这样到外面行走,但他出生于这颗星球,这里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一点也不陌生。
何止是不陌生,可以说是非常熟悉。无论常鸣指向什么,他都能用一种平静而淡然地态度告诉他它的名称,生长习性。唯一他说不出来的,就是它的日常用途。因为对他来说,这些东西只是存在在这里而已,跟其他人或者说机关神,并没有发生什么真正的联系,更别提什么“用途”了。
常鸣原本一路行来,就是在感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心中若有明悟,整个世界仿佛隔绝于他之外,又仿佛跟他息息相关。
这种状态跟绯石跟这个世界的状态极为相似。只是,绯石跟这里的联系更加紧密,仿如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常鸣牵着绯石的小手,两人并肩而行。他们并不是一直都在说话,只是偶尔常鸣会停下来,问一句什么,而绯石则信口回答。渐渐的,两人的谈话越来越深入,他们不再仅仅停留于事物的表面形态,而是深入到它的本质。
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适应这样的讨论。因为他们长时间停留在这个世界上,用自己所有的感官去感受它,声色光味,所有的一切所形成的表面印象,深刻影响着他们。他们很难脱离这个,去考虑事物的本质。或者说,即使在考虑的时候,也会不知不觉地受到它们的影响。
但绯石则不然。
他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跟普通人截然不同。他通过某种奇特的“气”与这个世界相接触,直接探索的不是表面现象,正是它的根源本质!
之前,常鸣问话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一点,现在伴随着谈话的进行,他的感受越发清晰。
两人一问一答,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玄奥,要是现在有一个人在他们身边,多半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一路行走,奇异的现象发生了。他们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他们谈到这颗星球上的植物,谈到花开花落、草木生长,谈到生命的本质。这时候,他们脚下有一颗颗种子正在踊跃地发芽,向着土地外面探出头来。这些草茎越长越高,草叶间抽茎含蕾,开出一朵朵或鲜艳或朴素的花朵,接着结子成实,返归地面,重新生长。
他们脚步踏过之地,全部一片生机盎然,生命在这里萌发、在这里成长,仿佛有一个源泉出现在这里,源源不绝地为周围提供着生命的能量!
他们谈到与生相对的死亡。常鸣一点也不忌讳在一个孩子面前提到这些,绯石对此也毫无恐惧。他很平常地说到消失与湮灭,生命的消亡。
这时候,他们所过之地,变成了一片死寂。隐隐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带着阴冷地气息铺在地面上。转眼间,草木枯死、大地冰结,一片凋败破落景色。
他们像这样一路前进,经过了神选星上各种各样的地方,得到了各种各样的感悟。路过湖泊,他们踏波而过;遇见火山,他们如常翻过,没有什么能够拦得住他们。
他们停留在一片金色沙漠的绿洲旁,周围的漫天风沙与这小片的绿地蓝湖形成鲜明的对比。
绯石在湖边站住,转头看向常鸣,微微一笑:“跟你谈话很有趣。”
常鸣回以一笑:“跟你也是,很有趣,得到了很多收获。”他像面对一个令人尊敬的成年人一样,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绯石笑得更加灿烂——只有这时,他才真正的像是一个孩子,没有一点沉闷与心机,他笑着说:“也谢谢你,虽然我没有完全懂,但我感觉,这对我非常重要!”
常鸣笑了笑,指着面前的湖泊,刚准备说什么,就发现绯石的脸上微微变色!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疑惑地看向四周,惊疑不定。他突然高声叫道:“快走,这里有……”
话音未落,湖面突然翻腾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湖泊中心传了出来。它扩散得极快,刚出现没多久,就扩散到整个湖面,吸力之强,绝不逊色于当初微明骗常鸣去的那个传送阵。
常鸣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就站定了脚步。现在的他比当初又强了几分,同样的吸引力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但是他可以,绯石却不行。绯石脸孔变色,小小的身体被吸得离地飞起,向着湖中心直投而去!
他向着常鸣伸出小手,常鸣毫不犹豫地腾身而起,抓住了他的手。这一抓,他心中突然一动。
之前接触时,绯石的手跟普通的小孩子一样,柔软绵和,嫩得仿佛随时可以掐出水来。但这时,他的手掌冰冷,丝丝阴寒之气从皮肤透出来,跟之前截然两样!
不对,有什么不对!
常鸣心念转动,手下却并没有放松。他紧紧抓着绯石的手,感觉阴冷之气透过他的皮肤,直接传进他的体内,瞬间侵入,冻得他小半个身体都有些僵硬。同时,强大的吸力仍在持续,他就这样抓着绯石的手,被吸进了湖中!
湖水轰然一声,像是被千万吨炸弹爆开一样,猛地翻腾起来,向高处拍出巨浪。巨浪只一下就沉了下去,很快,湖面就再次变得风平浪静起来。如果不是湖畔还有水迹,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已经有两个人消失了。
……
常鸣半边身体僵冷,头脑却依旧清醒。他被卷进湖中,感觉周围有一股强大而有序的力量正在反复波动、变幻方向。
他的眼前满是金色的光芒,深浅浓淡,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他抓着绯石的右手一片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别说拥有领域之后,就算远在那之前,包括来到天穹大陆的整个过程里,包括在大雪封山的雪盖山脉,他都没有感觉到过这么强烈的寒冷!
尽管如此,他依然靠着残余的一点点知觉,强行控制自己的手掌,紧紧地抓着绯石。
这个孩子出现得极为突然,瞬间的变化让人感觉到非常古怪,但这还不足以动摇常鸣保护他的心思。
自从来到神域,这是最引他好感的一个机关神,更别提还是个孩子,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护住他。
他紧紧地拉着绯石,把他拉到自己的身体。
这时候,这孩子不光是手,整个人都像是冰雕成的一样,寒气四溢。
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漆黑,在周围漫天的金光里尤其显得深邃。他的神智仍然还很清醒,凝视着常鸣,问道:“你为什么要一直拉着我?”
常鸣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吸力在变小。
他略微松开拉着绯石的手,看向四周。这里仍然是深深浅浅的金光,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向手里的孩子,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绯石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不,我不知道。”他抬了抬自己的手,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拉着我?”
常鸣说:“不拉着你,你就要飞走了啊。”
绯石说:“可是我对你有害。”
常鸣笑了起来:“那怎么叫有害呢?只是我们俩一起遇到了危险而已。”
绯石迷惑地问:“我们俩……一起?”
常鸣说:“当然,不是一起的吗?”
绯石注视着他,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很久,这孩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再不像他之前那么稳重早熟,反而有点稚拙,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变得灵动起来。
他指着周围说:“这里不属于我所出生的星球。”
常鸣知道,他出生身神选星,神选星跟他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上面的所有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好像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常鸣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的身体呢?有没有什么不对?”他开玩笑说,“你现在跟冰棍一样,快把我给冻僵了!”
绯石摇头说:“不,不是我在发冷。”
“嗯?”
绯石肯定地说:“这感觉是从外面传来的。我只是受到了它的影响,产生了共鸣而已。”
能跟绯石有这样的联系,把感觉这么清晰地传递到他身上,甚至连常鸣也能直接感觉到……只有一样东西能做到这种地步……就是神选星本身!
1038 一起
常鸣与绯石对视一眼,常鸣问道:“神选星发生什么事情了?”
绯石摇头,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我感觉得有点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侵入了星核深处。不对,它早就已经潜进去了,只是一直没有动静。现在它被触发了,开始成长了……”
常鸣的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表情顿时有些微妙:“如果神选星被那东西控制,会影响到你吗?”
绯石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自己手。他的意思很明确,别说到时候了,现在他已经受到了影响,全身上下变得跟个寒窖一样!神选星出事,他一样逃不了!
常鸣这一刻变得极为严肃,他正色说:“接下来我要对你做一些事情,你放开自己,不要惊慌。”
绯石点点头,一脸信任。
常鸣微微一笑,手指触上他的额头。这时,周围的金光仍然在不断波动,他们就像位于一片动荡不休的湖泊里,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之起伏。
这个地方非常奇妙,它应该是位于另一个空间,但到现在为止,好像都只是把他们暂时困在这里一样,没有敌人出现,也没有危险的感觉。
常鸣仍然抓着绯石,右半边身体僵硬发木。一股阴寒气息在他的身体里左突右撞,不断往里侵入。这股气息不属于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事物,顽强得惊人,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连续换了十种方法,仍然不能把它驱除。
他的手指上泛出一缕金光,它在绯石的额头上形成一点奇妙的美丽花纹,迅速向外扩散出去,渗进他的皮肤。
就好像一朵花开在他的额头上,接着这朵花往里扎根,越扎越深。绯石幼小的脸上迅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他仍然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任由常鸣动作。
常鸣听说神选星内部被植入了什么东西,刚才被触发,正在成长,他立刻想到了黑蚀雾!
黑蚀雾能侵入星球内部,把星球全部侵蚀,从中获得强大的力量。神选星突然发生异变,很有可能是受到了黑蚀雾的侵袭!
对付黑蚀雾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和神纹,所以他征得绯石的同意之后,毫不犹豫地对他使用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尝试着利用和神纹,驱除掉绯石体内的寒气,但一施为就发现,这法子不可行。
他之前曾经用精神力试探过绯石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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