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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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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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舰,而是要向友舰示警。虽然傅雁书听到的只是一声,其实却是这船上的两门舷炮同时发射。

两个火球直射而出,但并不能击中敌舰就落入了海里。此人心下大急,喝道:“冲锋!冲上去!”

现在敌人还在射程以外,而且势大,冲上去等如送死。但船上水军闻令,仍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可他们要冲锋,却是逆风而行,速度自是跟不上。才上前没多少,风中已响起了破空之声。

那是五羊城水军抛出的炸雷。抛石器的射程本来就在舷炮之上,何况五羊城水军又处于上风头,炸雷飞得更远。虽然准备不及,但现在五羊城水军几乎已全部压在了前沿,这船放出舷炮后又暴露了位置,离得最近的十几艘五羊战舰同时抛出炸雷。

每艘五羊战舰,都有四架抛石器,同时发射,足足有四五十颗炸雷。但风太大了,他们的准头也并不好,这四五十颗炸雷绝大多数落入了海中,只是,还是有两颗炸雷正中敌船。

轰轰两声,这两颗炸雷几乎同时爆炸。由于一中船头一中船尾,这艘东平战舰几乎就在一瞬间丧失了战斗能力,化作一团在海上熊熊燃烧的烈火,慢慢下沉。

这团大火也照亮了四周。正在外围布防的还有七艘。方才虽然见那船上的号灯亮了一下就灭了,但海风太大,他们并没有听到被射死的水兵发出的惨叫,所以全都没有在意,只以为可能是大风将号灯吹灭了。这突然起来的交火却让他们如梦方醒,这才发现,就在南边不远处,五羊水军竟然黑压压一片,樯橹如林,仿佛将大海都已压低了。

敌军来犯!

此时东平诸船已准备结阵抵抗,但五羊水军已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几乎同时,从五羊城阵势中,无数快船如飞射出,围向东平战舰。

那是些小快船。海上伏击失败,郑司楚和谈晚同听宣鸣雷说了东平水军舷炮的厉害,觉得这种战具威力已远在己方之上,短时间里不可能再赶上了。为了扳平这个劣势,就只有另想奇招。谈晚同定下的,便是这群狼食牛之计。

所谓群狼食牛,原先是五羊水军对付海贼所用的一个计略。五羊城靠海,因为从海外来五羊城做生意的商船络绎不绝,这些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商船在海贼看来实是一块块大肥肉,常常在海上抢掠。为了保障商船安全,五羊水军剿灭海贼自然义不容辞。去年便出了个海贼麻天光,据说本是退伍军人,颇通兵法,加上海贼常年在海上讨生活,水性极佳,而且他们的船也不小,船速更不下于五羊水军战船,往往一见水军前来,便四散逃开,等水军一退,他们便又跟上,用的正与先前宣鸣雷伏击补给船时的相仿策略。五羊水军开始很是叫苦,但马上就想出了对策,在大船出击之时,派出无数小快船先行出击。这些小快船每船只坐两人,速度极快,到了海贼船前,也不攻击,就是将那些小快船钉在敌船之上。海贼的船被钉上了这么多小船,等如人脚上被系上了极重的重物,哪里还能动弹,这时东平水军便上前猛攻,海贼长于接舷战,却没有正规水军那么精良的战具,结果往往一击而破,最后麻天光也被击斩。至于出击的小快船,因为原本每船只坐两人,便分散到其余小船之上返回。这些小快船既小又简易,虽然也要与敌船同归于尽,但造这种小船简单之极,五羊城船厂里的熟练船工一个人一天就可造出一艘来,与剿灭海贼的成果比,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正因为五羊城水军用了这群狼食牛之计,海贼一时间望风而逃,航线上安全得多了。当谈晚同听得东平水军舷炮如此厉害,便觉群狼食牛也可以一用。这些小船本来都装载在文曲武曲两艘巨舰之上,一入海,如鱼得水,不等那七艘东平战舰结成阵势,七八条小船便已靠到近前,船上水兵马上乒乒乓乓一阵乱钉,将小船钉在了敌舰船身之上。东平水军还没经受过这种攻击,虽然船身甚厚,敌军一时间根本凿不透,可船上多了这七八个累赘,哪里还驶得快,想要开炮,小快船却几乎是紧贴水面,速度又是极快,放了二三十炮,打中的还不到两艘。而船的机动力一弱,五羊水军投掷炸雷的精确度自然也相应提高。只不过片刻间,又有三艘战舰被击破,其余四艘见势不妙,纷纷逃回。虽然他们每只船上都被钉了七八艘小船,速度大为减慢,可五羊水军也不敢过于接近,加上他们一分散,抛石器的准确度也就差了,于是不再发射炸雷,只是全军压上。

只要突入东平水军阵营,此战就基本上成为定局。此时五羊水军上下士气如虹,似乎胜利已唾手可得。

离东平水营,只有两百余步了。再往前一些,抛石器的炸雷就可以打进敌人阵中,那时海上将会燃起一片熊熊大火,敌人插翅难逃。正在五羊水军兴奋之极的时候,东平水军阵营外围忽地左右一分,站开了一条道,远远往去,已能看到邓沧澜的摇光号就在正中。

砰,一团火球从摇光号船头喷出,直冲而来。这团火球的来势比舷炮急得多了,又极为精准,一艘五羊战舰冲得最前,见这火球飞来,连躲闪都来不及,正中船头,将船头也轰掉了一半。

那是摇光号上的大炮放出的,放炮之人正是火炮营下将军甘隆。

摇光号是巨舰,除了一般舷炮以外,还配置了一前一后两门大炮。这两门大炮虽然尚不及陆战队所用的巨炮,却也比一般的舷炮大得多。这一炮轰出,摇光号亦是晃了晃,激得船身下油花四溅。但这一炮之威,仍是让五羊水兵的攻势为之一挫。

文曲与武曲两艘巨舰上,虽然也装有大炮,但威力不及摇光号上的大炮,而且文曲武曲两舰仍在不住倒油,一时间还上不来。方才五羊城水军势如石竹,连破敌舰,可自己的战舰也被敌舰一炮击中后,几乎所有人都生了惧意。

东平水军,纵然已处绝境,仍然不可轻视!

指挥进攻的,乃是崔王祥。崔王祥也冲在前面,见最前的战舰被击中,诸舰竟有畏缩不前之意,他站在船头,嘶声喝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冲锋!”

他的喊声虽大,但在大风大浪中,自是谁都听不到。但这艘战舰迎头冲上,也是人人都看到了。见崔王祥冲了上去,人人血为之一热,心想:生死由命,管他的。冲吧!

布置外围防御的,正是傅雁书。当傅雁书发现船身下竟然全都是桐油时,就知道事情紧急。若不能及时分散,等火头一起,东平水军将要全部卷入火海。只是要解开绳索,又谈何容易,到现在只解开了外围十几艘而已。见敌军已冲到近前,他心知若被敌人冲进来,点燃海面桐油,那就大势已去。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将敌军挡在外围。他立刻传下令去,已解开的战舰立即冲上前去,等后面的战舰一解开,马上跟上。不惜伤亡,无论如何都要挡住敌军。

他是这样下令的,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他这船解开得最早,虽然船身上沾了不少桐油,但已被清理掉许多了,而外围战舰沾上桐油的也并不多,此时有十几艘战舰齐齐冲来,一下挡住了崔王祥的攻势。

这已是真正的血肉之争。东平水军知道只消退后一步,己方灭顶之灾也就要近一步,而五羊水军也知道若不能再前进一步,本来已将到手的胜利也将更远一步。这个机会是不知多少人殚精竭虑,用血肉换来的,若是错失,五羊城也已在劫难逃。双方都没有了退路,双方原本都不想用死士,可现在无形中人人都成了死士。

崔王祥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可是傅雁书的守御却也如铜墙铁壁。他麾下此时有十几艘战船,却死战坚守,无需五羊水军用群狼食牛之计,他本来就不想退,一边指挥士兵以舷炮还击,一边让人用缆绳垂下,清理船身,有弓弩的士兵都全冲到前方,以弩箭射杀冲上来的小快船。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死去,每一刻都有烈火燃起——只是,火只在东平阵营的外围,烧不进里面。

最初的锐气渐渐消去的时候,崔王祥亦有了一丝绝望。眼前这支东平水军的偏师,简直是在海底生了根一样,现在五羊水军因为冲得太急,损失已远远大于东平水军。再这样打下去,若被敌人守住,那一切的准备都将白废了。崔王祥的眼角都已快裂开,他冲到抛石器边喝道:“来人,给我一个炸雷,够胆的,给我划船!”

边上一个士兵吓了一跳,叫道:“崔将军,你要做什么?”

“炸他娘的!”

那士兵一怔,却叫道:“我去!”扭头道,“兄弟们,我叫林满辰,老娘就托付给大家了!”说着,抱起一个炸雷,抓住缆绳溜下甲板,跳上了边上一艘小快船。

他是要舍生去炸毁敌舰!

听到他叫喊的水军,不论是东平水军还是五羊水军,都有些震惊。战事到了这程度,就算不用死士,死士也自行出现了。此时小快船已大多靠不上前,傅雁书亦见又有这艘小船冒着箭雨冲来,他从边上一个士兵手上拿过弩箭,对准了小船。

虽然不智,仍是可敬。这一箭,既是送你归天,也是表达一番敬意。

他的弓弩之术亦甚为精湛,何况那小快船还是自行冲上来。待估量着箭矢能及,傅雁书一弩射去,箭锋正中那林满辰前心。林满辰本来正要将炸雷掷出,当胸中了一箭,人一歪,倒掉进了水里。在他后面划船那士兵见势,伸手一把接住了炸雷。他接是接住了,可是东平水军的箭矢也更密了,他才接到,背上已密密中了十几箭,几乎一个脊背都插满了箭枝,这人哪里还掷得住去,身子一歪,亦摔进了水里。

虽然林满辰与这士兵功亏一篑,但见此情景的五羊城水兵全都一声吼叫,一时间竟有几十艘小快船冲了过来。本来傅雁书调集弓弩手防御,小快船往往到不了近前,船上水手就被射杀,群狼食牛之计已然被破,可林满辰与那水兵之死似乎把人们心中那一点最原始的疯狂都挑了起来。明明是充当死士,就算炸了敌舰,自己也死定了,可这些水兵似乎全都想不到这点。

见一下来了这么多小船,傅雁书脸色亦是微微一变。不是害怕,而是为了这些人的疯狂而震惊。这种死士突击,其实只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可这些士兵到了此时,似乎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仍是冲上来送死。

战争,真的会让人疯狂吗?

傅雁书想着,心里直如刀绞样疼痛。东平水军弓弩手在船上放箭,居高临下,水中的小快船纷纷翻倒,海水一时间也已染成了淡红,可这样子几乎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屠杀,只是对方却似已忘了生死有什么不同,仍在冲锋。

也许,应该退伍了吧。第一次,傅雁书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傅雁书牢牢守住了外围,此时的摇光号上,邓沧澜也终于产生了一丝焦虑。

竟然被郑司楚那小子摆了一道!但他心里,却并没有对郑司楚的怨恨,只是有点自嘲。

名将之号,看来也是一个束缚。自己正是背负着“水军第一名将”这个称号,纵然从不轻视敌人,却也在无形中有了一点大意。

此战若败,大统制会原谅我吗?他想着。水军第一名将邓沧澜,在水战中被几个后起年轻将领击败,甚至可能会全军覆没,以后多半会沦为笑柄吧。但这个念头邓沧澜马上就丢到了脑后,他站起身,喝道:“已经解开了多少?”

摇光号是阵营的中心,系在摇光号上的战舰也最多。虽然战事仿佛持续了很久,其实却并没有太久。战事大约是丑时打响,傅雁书发现有异,要全军解开绳索亦是此时,现在却顶多只是丑时两刻,已经解开的战船不过二三十艘。

现在摇光号几乎已浸在了一片油海之中,桐油味升腾起来,几乎让人窒息,连船上的油灯也都有专人看护,生怕有谁不小心,把火星掉下去引发一场大火。就在不远的外围,厮杀声越来越响了,那里也不住有火光升起。

五羊城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么多桐油灌到这里来的,邓沧澜至今亦想不出。从这一点上来,郑司楚这年轻人之智,实是可畏之极。自己偏生对这个少年有了轻敌之心,这一场败北实属不冤。但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却让邓沧澜心底仍似有火焰喷出。

不,我还没有败!

这时,边上有士兵突然叫道:“投了!投了!”邓沧澜抬头看去,却见天空中有几点亮光正飘摇而下,那是飞艇投下的火球。

看来,飞艇虽是诱敌之计,却也不是完全诱敌。但这样的高度,就算那火球中间是铁块做重物,海风又如此多变,火球要么在半途被吹灭,要么被风吹到别处,正中目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喝道:“不要多管,加派人手,去解开绳索。”

他下完命令,与几个亲兵大踏步向前走去。船头上,下将军甘隆正守在大炮之前,见邓沧澜过来,他行了一礼道:“邓帅。”

方才有了个缺口,甘隆放出一炮,但现在缺口已被傅雁书堵上了,他也无法再放出火炮。邓沧澜向他还了一礼道:“甘将军,此间你多费心了。”

甘隆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道:“职责所在。”

下将军甘隆,曾被人诬告说私通叛军,勒令退伍,此次因为精于火炮的毕炜战死,大统制才重新起用了他。只是,他重披战袍的第一仗,居然打成了这等窝囊的样子,甘隆心里自是不舒服。

邓沧澜看了看他,小声道:“甘将军,雁书马上就要挡不住,你还是先退吧。”

甘隆吃了一惊,道:“什么?”

现在傅雁书打得极其出色,虽然他远不及对方势大,可守得严密之极,明明敌军就要突入阵营,再掷出炸雷必将引燃海面的桐油,可这么多敌军就是突不破傅雁书这二十余艘战舰。甘隆虽不长于水战,但看战局,亦知傅雁书游刃有余。随着解开的战舰越来越多,傅雁书的实力在不断增强,敌人久攻不下,士气却在越来越弱,看样子虽然己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兵精将勇,应付得当,并不至于会一败涂地,反而有反败为胜之势。可是作为傅雁书老师的邓沧澜却说他快要挡不住了,甘隆亦不由吃惊。

邓沧澜苦笑道:“别忘了,他们也有两艘巨舰。”

五羊城的文曲、武曲两艘巨舰虽然比摇光号稍小,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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