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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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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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说你的本事大得很,没人打得过你。”

郑司楚道:“那也不是这么说,比我强的人大有人在。敏思,你喜不喜欢骑马?”

陈敏思道:“我也喜欢骑,只是我妈那时教我骑,结果老是学不会,有一次还摔下来断了腿,我妈就再不让我骑了。”

郑司楚心想这表弟只怕更像舅父,他姨妈亦是女中豪杰,结果生个儿子连马都不会骑,只怕引为毕生之憾,所以对自己这个精骑枪马的外甥赞不绝口,连表弟也听惯了。他道:“其实骑马也不难。我有几匹好马,可惜都没带来。”

陈敏思道:“算啦,阿爹说过,人各有长,也不是非骑马不可。司楚大哥,你要不要去玩小如意车?”

郑司楚见他兴致勃勃,虽然并不想玩那些玩具,但还是道:“好啊。”

陈敏思欢呼一声,从一边柜子搬出个大木箱来。郑司楚本以为是辆玩具车,没想到里面竟有七八辆。虽是玩具,做得却极是精致,陈敏思指指点点,说这车该怎么玩,那车又该怎么玩,有些会爬坡,有些则会拐弯。陈敏思说得头头是道,其中原理如何也说得出七七八八。郑司楚本来觉得只是些玩具,但听陈敏思说来,其中实大有章,暗自赞叹,心道:人说生儿肖父,表弟还当真就是小号的姨父,就我和父亲不太像。不过听说毕上将军的儿子是个士,也不像父亲。

他们玩了一阵,那水钟忽然当当地敲了几声。陈敏思闻声抬起头道:“司楚大哥,要吃饭了,走吧。”

郑司楚心知这定是用饭的时辰了,问道:“伙房在哪里?”

陈敏思笑道:“不用去伙房,饭会送来的。”说着走到墙边打开一个壁橱,在上面拧了几下机括,过了一会儿,听得轧轧之声,这壁橱里升起了一个食盘,里面放着两份饭菜。郑司楚怔了怔道:“都有这些了?”

陈敏思端出饭菜道:“阿爹做事的时候,常常不想去吃饭,华大哥就做了这个,几间工房全都有这传送带,直通伙房,只消拧一下,伙房便知送到哪个工房,这样阿爹不用出门也能吃到饭了。”

吃过了饭,陈虚心仍不回来。这时陈敏思玩那些小车也有点腻了,两人正无聊忽听远远传来一阵欢呼声,听声音正是宣鸣雷他们,郑司楚吃了一惊,道:“他们在做什么?”

陈敏思道:“那边定然在开战棋了。司楚大哥,我们也去。”

郑司楚见他眼中放光,心道只怕这战棋也是好玩物事,听声音,宣鸣雷他们也玩得兴起,登时好奇心大起,便道:“好,去看看。”

跟着陈敏思到了展示厅那边,还在门外,便听得里面沸反盈天,尽是大呼小叫。郑司楚一走进去,便见华士文苦着脸站在一边。见郑司楚和陈敏思走了进来,华士文迎上来道:“司楚,见过师父了?”

郑司楚还没答话,陈敏思欢呼一声,便要上前,华士文忙拦住他道:“师弟,师父交待过,你现在可不能玩这个。”

陈敏思一听华士文这般说,便站住了,但脸上仍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郑司楚见宣鸣雷和阿国正站在一个水池两端,双手抓着两根手柄,手舞足蹈地大呼小叫,这小池有七八尺长,三尺来宽,里面有浅浅的水,水上却是两色小船正在对垒。他道:“华大哥,这是什么?”

华士文小声道:“这是战棋。本来是给新兵演习用的,只是当初邓帅见了说等如儿戏,只让士兵玩物丧志,因此一直没用。宣将军他们一玩却上了瘾,待会儿要收拾可是麻烦事。”

郑司楚凝神看去,却见水面上这两色小船进退有序,竟是全然由宣鸣雷和阿国两人控制,靠得近了,小船上又放出一颗弹丸,一旦击中对方小船,那小船便翻倒沉入水底。只是宣鸣雷控制的黑色小船已大占上风,己方的八艘一艘未沉,阿国的小船却只剩了两艘,也已在苦苦逃避,但宣鸣雷控制着小船穷追不舍,其中大合兵法。郑司楚心道:原来是这般一个玩物,当真是想人所未想,怪不得宣兄要上瘾了。宣鸣雷是水军螺舟队舟督,这等水战实是他之所长,阿国自不是他对手。阿国又躲闪了片刻,放出一颗弹丸,但没能击中宣鸣雷的小船,宣鸣雷却大军压境,八艘小船齐上,八弹齐发,砰砰连声,阿国那最后的两艘小船哪躲得过去,齐被击中,一艘小船更是被打得散了架。华士文一见,撇了撇嘴,虽不说话,心中定然心痛。这些小船做得很精致,本来一弹击中也就是了,宣鸣雷这样八弹齐发,虽然力道不大,但这么多小弹丸一起打中,这小船也经受不住。宣鸣雷倒是意气风发,大喝道:“哈哈,老子大获全胜!谁还再来?”

华士文见他们玩得兴起想阻拦又开不了口,虽然还有备用小船可以换上,可按照他们这般玩法,再多的替补小船也不够。只是申太守交待过,宣鸣雷他们又玩得兴高采烈,他不好去拦阻,急得抓耳挠腮。郑司楚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上前道:“宣兄。”

宣鸣雷玩上了这战棋,正在得意之时,只觉从未见过这般好玩的东西,听得郑司楚的声音,扭头道:“郑兄,你也来了?这水战棋可好玩得紧,你来玩一局吧?”

郑司楚心想你再玩下去,华大哥非心痛得吐血不可。他笑道:“要吃饭了,你吃过了没?”

华士文一听,如蒙大赦,忙道:“是啊是啊,走吧,去伙房喝酒吃饭。”虽然这展示厅也有传送带,饭菜可以送过来,但他只盼着这些瘟神快点离开,因此故意不说。宣鸣雷玩得高兴,正想说少吃一顿有什么打紧,但一听这个“酒”字,却也垂涎欲滴,道:“好啊,我还真饿了。华主簿,真对不住,把你这儿搞得一片狼藉。”

华士文听他正色说起话来倒也斯文,心道:我还真让你骗了,只道你们这些人和司楚一样斯文,再让你玩下去,这展示厅非让你们拆了不可,口中却道:“不要紧。战棋玩过一次后再装配也要半天,宣将军各位先去吃饭吧。”

宣鸣雷道:“也好,那麻烦你了,吃过了饭我们再来玩两局。”

郑司楚见华士文简直要哭出来了,心下不忍,忙道:“走吧,我陪你喝两盅去。”

一说到喝酒,宣鸣雷更有兴趣,笑道:“好。郑兄,你的枪马之术比我厉害,但喝起酒来,定不是我的对手了。”

郑司楚听他说到喝酒这般兴高采烈,知道他酒品不好,喝醉了要撒酒疯,亦是件头痛的事。不过看华大哥已头痛至此,也只好暂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便道:“走吧。”他见陈敏思不想走,拍拍他脑袋道:“敏思,这位是宣大哥,快叫人。”

宣鸣雷此时才看到陈敏思,问道:“这小兄弟是……”

郑司楚道:“这是我表弟,陈敏思。”

宣鸣雷哈哈一笑道:“原来是陈小公子,会喝酒不?”

陈敏思道:“我?不会。”

宣鸣雷板着脸道:“你爹妈怎么教你的!连喝酒都不会。你表哥比你强多了,我和你表哥最初认得,就是在酒楼里。”

他一边说着,又向华士文行了一礼道:“华主簿,实在麻烦你了,那宣某先行告退。”

郑司楚生怕宣鸣雷喝起酒来亦不顾一切,但到了伙房,这些人全都斯斯文文坐下,宣鸣雷也只要了一小壶酒慢慢啜饮。郑司楚见他喝得斯文,虽然自己已经吃饱了,也倒了杯作陪,陈敏思坐在一边听他们闲谈。喝了两杯,郑司楚笑道:“宣兄,你今天怎么不喝个尽兴?”

宣鸣雷笑了笑道:“酒能误事,眼下少喝一点,省得招人嫌。”

郑司楚道:“这儿可没人嫌你。”

宣鸣雷露齿一笑道:“郑兄,有些话心照不宣就是,说破了便没味,是吧?再说,眼下也不是招人嫌的事,这几日,五羊城就要有大事了。”

五羊城决定举旗之事,郑昭只是向郑司楚约略说了说,却不曾向宣鸣雷说过。他一怔道:“宣兄此言何意?”

宣鸣雷放下酒杯,低声道:“大统制对尊父子势在必得。申太守这样庇护我们,难道不怕大统制?”

郑司楚道:“那宣兄的意思是……”

“申太守所谋,必不在小。郑兄,我说的可是?”

郑司楚怔怔,暗道:宣鸣雷能有这般大的名声,倒也不是白来的。他道:“宣兄,你放弃了大好前程,有没有后悔过?”

宣鸣雷淡淡一笑道:“前程?我可从来没想过。”说到这儿,他又有些黯然,低声道:“郑兄,你知不知道五羊城的军中实力如何?”

五羊城有共和国的水军南战队,在共和国五大军区当可排到第二,实力还在之江军区之上。但一旦南北开战,广阳军区定不是铁板一块,所以一旦举旗,实力实已在之江军区之下。他道:“明面上,广阳军区五万,其中两万水战队,三万陆战队,自保有余。只是……”

宣鸣雷道:“剔除异见之将,倒也不难,但难的是这五万士卒是否齐心。郑兄,一旦事情摆到明面上,率先来犯的,定然会是邓帅。”

郑司楚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他低低道:“邓帅,是你老师吧?宣兄是否有点难办?”

宣鸣雷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与邓帅虽有师徒之谊,却也无话可说。我担心的是五羊城里,如我之将能有几人。”

他这话有点骄傲,但郑司楚知道他的本事,心想这也不算是大话。假如五羊城水军将领能有四五人有宣鸣雷这等水准,守住五羊城当不在话下。但最怕的是邓沧澜围城久战,到时五羊以一城抗天下,实是凶多吉少。他道:“能有宣兄之才者,谅不会多。但军情万变,邓帅也并非不可击败。”

宣鸣雷点了点头道:“得道多助这话,还是泛泛之谈。首要之务,实是战具与士兵之力。西原的薛庭轩这么点兵力,以三上将之能也吃了他一个大亏,除了薛庭轩这小子能力过人之外,也在于他们上下一心,军中有能人相助。你可知三上将远征落败的细节吗?”

在雾云城纪念堂里,郑司楚曾听沈扬翼说起当时详情,说远征军落败的转折点在于遭到楚都城火枪骑的突袭。如果单单是一支奇兵突袭,尚不足以撼动庞大的远征军,但薛庭轩一军还使用了一种远程飞弹,一举击毁远征军辎重,又不惜成本断了粮道,结果远征军难以支持,优势兵力反而成了累赘,最终只能惨败而回。他道:“火枪骑,飞弹,断粮,这三者是转折的关键,再加上西原胡人做后盾,他才得以取胜。”

宣鸣雷道:“不错。郑兄,原来你的消息也挺灵通。本来我也觉得薛庭轩的首级已有一半割了下来了,但他出奇制胜,用的战具三上将亦闻所未闻,致使这一战最终功亏一篑。现在五羊城也已站在了楚都城的位置上,可是五羊城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方才我在展示厅看了一圈,固然大半极见巧思,但绝大多数都是些农耕织造之类的器械,战具只占其中极少部份,那战棋也算一样,好玩是好玩,但对战局实无一利,难怪当初邓帅不用。”

郑司楚只道他在展示厅里疯玩,没想到宣鸣雷竟是观察到了这许多。回想起来,这工部特别司确实足以让人赞叹不已,但研究制造出来的大多数是些工具,用于战争的器械甚少,像薛庭轩用的火枪、飞弹,更是分毫不见踪影。他只觉浑身一凛,低低道:“确实。宣兄,你说得极是。”

宣鸣雷道:“听说陈司长是你姨父是吧?我人微言轻,进言亦未必有用,你定要向他说一句,眼下最要紧的是研发出一样能够超越北军的东西出来,否则,五羊城五月举旗,六月城头便要挂满我们这些叛匪的人头了。不要自以为实力强劲,在邓帅面前,谁也不敢说实力强。”

郑司楚只觉背后都已沁出了冷汗。逃到五羊城,自己实已有种如蒙大赦之感,看事反不如宣鸣雷清醒。他道:“我会说的。”顿了顿,又道,“宣兄,有句话只怕你听了会不乐意,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一直在军中,为何却视他们如同仇敌?”

他这话一直憋在心里。在坐螺舟抵达大江南岸时,宣鸣雷曾想将同舟士兵炸死,全无同袍之念。那时他觉宣鸣雷这人冷血无情,实非可信之人。但一同待了这么久,发现他对自己的同伴却极是关照,也不是嗜杀成性的屠夫,这一点他实在想不通。这话郑司楚已问过一次,但那一次宣鸣雷并没有回答。此番听郑司楚又问起,宣鸣雷心知若再不告诉他,郑司楚永远都不会信任自己。他低低道:“其中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但请郑兄代我保密。”

郑司楚听他说得郑重,便点了点头。宣鸣雷伸手蘸了点酒,在桌上写了个“火”字。郑司楚一怔,心想这个火字是什么意思?正待追问,宣鸣雷又在火旁添了个反犬,声音极低道:“我是此人。”

狄人!

宣鸣雷是狄人!

狄人是北方异族,昔年曾大为边患,但后来曾遭中原痛击,几乎犁庭扫穴,险被灭族,后来便十分恭顺,势力也大不如前。只是郑司楚根本没想到宣鸣雷竟会是狄人!

虽然共和军是以民为本,以人为尚,宣称人人平等,不分种族,也没有明规定狄人不得参军的禁令,但军中的狄人只限于下级军官,连中级军官也极少有。宣鸣雷身为水军精英的螺舟队舟督,更是三帅邓沧澜的得意门生,一旦被人知道他是狄人,只怕再难受到重用,反要被猜忌。这大概就是宣鸣雷最终决定背叛共和军,与自己一家一同南奔的原因吧。也正因为如此,在宣鸣雷眼里,即使是同一艘螺舟上的属下,亦只是一些异族,杀之不足惜。

宣鸣雷写了这个字,心中实有点后悔,见郑司楚默然不语,他低声道:“郑兄,你若不信我,自可以不再用我,宣某再无二话。”

郑司楚想了想,道:“宣兄,我只问你一句话。一旦你能得势,会不会成为国中大患?”

宣鸣雷没想到他会这般问,想了想道:“不会。我母是中原人,一半血与你一样。不论哪里,都是我的父母之邦。”

郑司楚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他说着,举起杯来,微笑道:“宣兄,不论事成于你或事成于我,请记今日。从今日起,天下一家。”

宣鸣雷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天下一家”这四字,实是说得熟而又熟,但今日听来却别是一番滋味。他心道:我一直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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