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天琳- 第70部分

当我和娇琳翻过一个山头，身后的雷暴声突然加剧了。在景瑞宫被攻陷之后，瑞德戈尔前线的将士们失去了要保护的目标，一时间军心涣散。既然敌人已经取走了囊中之物，那这口袋还有何用？

释律川本想对将士们说明景瑞宫的沦陷是谣言，但他并没有那么强的执行力，或说是撒谎的本事。景瑞宫突然沦陷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深有触动的。他不知道怎么可能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话。

于是，父王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保存有生力量。”

*

父王和母后确实曾去过后山，而且还遇见了梵沁煌和他的部队。父王依然不信任他，他甚至震惊于梵沁煌会在这里。母后让他们返回燕莲山西面驻扎，而且未得到命令不要擅自行动。

父王和母后只带着警卫队，当他们回到景瑞宫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已经被大批身着暗粉色戎装的士兵占领了。

母后又差点和父王吵起来，怪他太过信任蓝靖轩。父王觉得自己很无奈，听着母后的抱怨，一言不发。父王心里在计划着怎么把景瑞宫再夺回来。

但最终，父王和母后决定先撤退，就算他们能将景瑞宫夺回来，也无法弥补前线已溃败的事实。

*

入夜之后，紫色的闪电更加耀眼，山上的树林、岩石、雪顶被一次又一次染成紫色。拓普尼娜已经将燕莲山主峰附近占领，现在正在向西方和北方扫荡。大队的紫鸰骑士从我和娇琳头上飞过。我和她躲在一个小山洞之中，打算等敌人松懈之后再做行动。

望着山洞之外，泛红的月色已经笼罩山林，一如血色之恐怖。雷声渐远，也渐稀疏。我知道这场战役已经到最后的收尾阶段了。我一直在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但心里非常非常的难受。

灵娇琳自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但她并没有劝我。

“凌恺，我冷。”娇琳坐在我身边，对我说。

“这里点不了篝火，容易被人发现。”我淡淡地说。

但娇琳并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我把目光从洞外收回，看着她。黑暗之中，只能隐约地借着对面雪顶反射的月光看到她脸庞的轮廓。我一只胳膊揽住她，用力地揽住她。她静静地靠在我的肩头。我果真对这种温柔没有免疫力，一瞬间，泪崩。我双手抱住娇琳，哭着，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着。

娇琳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鼻尖相触。

“还记得圣殿山后花园的那一晚吗？”娇琳轻声问我。

我止住了泪水，看着她的眼睛，“当然记得。”

“那你觉得今晚和那天晚上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吗？”娇琳说。

我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都有我陪着你，不是吗？”娇琳浅笑道，她纤长的睫毛剪辑着我的眼睛。

“还有一个需要相同的事情。”我说。

“嗯，什么？”

我略微向右歪了一下脑袋，娇琳也会意了我的动作。我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大脑空白，时间凝止，我享受着永恒的宁静……

*

弥德利特，圣京，皇宫。

“过来吧。”穿过时空门之后，姽婳把灵媛玉带到了皇宫的一处寝宫之中。姽婳早已拿走了灵媛玉的月寒剑和日烈剑剑心。媛玉后来和我说，她那些日子里试图用心灵感应联系我无数次，却都没有回应。

“你安心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吧。萌樱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她说好了。”姽婳微笑道，这微笑就像是好客的主人对客人的微笑。

萌樱在一旁点头。

媛玉冷漠地抬着头，毫不理会。

姽婳留下了一个诡秘的微笑，化作一团粉色烟雾，消失了。

灵媛玉攥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木制桌子瞬间凝上一层冰。寒冰沁入桌面，桌子从中裂成两半，塌了。

“殿下，”萌樱一旁说道，“请不要这样。”

媛玉长吸了一口气，息止了自己的怒气，“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媛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萌樱说。

“你们对她了解得太少了，”萌樱说，“对慏类的了解也太少了。”

媛玉沉默，空气凝滞。

“萌樱，问你个问题。”媛玉说，“你真的有灵魂吗？”

“当然，殿下。”萌樱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能确定，我有灵魂，我有自由意识。”

媛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果到了下辈子，我也成为慏类。到时候我也会被琳玛人屠戮，遭受国破家亡之苦？”

“殿下，你相信‘宇宙轮回’？”萌樱问道，她有些被感动了。

“这是琳玛人普世价值观的核心。”媛玉看着萌樱道，“正是为此，琳玛人才致力于维护宇宙和平。”

“那现在呢，殿下会支持我们慏吗？”萌樱问道，她还像个单纯的孩子。

“我希望我们能够和平相处。”媛玉对萌樱说。

“是呀，我也希望这样。”萌樱说，“可是其他慏还是深深地恨着琳玛人。”

“我有时会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去弥补……”媛玉喃喃道。

*

异时空，冥界。

威梦滢站在冥河畔，望着冥河外繁乱的能量流。支撑冥界存在的能量依然无法平衡。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重复着风之女神的记忆。

风之女神也有一段黑暗的记忆。这段记忆是世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也是历代女神使者守护的秘密——当年，女神生前与木系王朝结下了血海深仇，并以纯能量之身回到了格林克斯……

如今，冥界的能量流动正在重演这一序幕。

“如果冥界中灵魂的仇怨累积下去，可能会有人以纯能量之身重返人间……”威梦滢低头吻着手上的风灵珠戒指，喃喃自语，“而现在能通往人间的出口只有格林克斯东端的风暴角……”

*

燕莲山阴，某处山洞。

夜，我与灵娇琳躲在这个山洞之中。静下心来，才注意到这山洞并不算小。我和娇琳又向里走了一段，路比较窄。走过一段之后，有一个小洞室。还有路通向深处，但我和娇琳并未再向里走了。

“就在这里吧，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娇琳手扶着夜视眼镜光屏向洞深处望着。

“好吧，先过了今夜再说吧。”我取出了一个小方块，是一台四维打印机。

我把四维打印机托在手上，极光般的射线四散开来，耀眼的光芒之后，洞室就变成了小一间卧室。墙壁泛出壁光，地板平整，两个出口都用合金门封住了。由于空间有限，两张单人床挨在一起。

褪去戎装，我躺倒床上，眼睛刚一闭上，便被剑心拖入了媛玉的记忆之中……

*

弥德利特，圣京，皇宫（琥珀宫）。

“……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就在那颗行星上藏了起来。没过多久，那颗行星上的人类也撤退了。”纤衍萌樱和媛玉聊着天，萌樱似乎对媛玉毫无戒心，“那段时光是一段痛苦的日子，甚至比之前备战时更痛苦。绝望在我们之中蔓延……之后也没过多久，蓝靖轩就找到了我们。是他把我们训练成了一支慏类魔法部队。当然，只有几个人知道蓝靖轩的真实身份。后来，蓝靖轩想办法把我们推荐给梵沁煌。而梵沁煌亦是丝毫没有看出破绽，全部接纳了我们。”

“我还是太不了解他了……”媛玉难过地说。

“殿下。”萌樱闪着大眼睛，关心地看着媛玉。仿佛弄不明白媛玉因何而悲伤……

“殿下，那个，你想不想见见圣梓渊？”萌樱小心地问道。

“圣梓渊？”媛玉一惊，“他在这儿？”

*

我睁开了眼睛，深呼吸。

“怎么了？”娇琳坐到床边，问我。

我轻轻摇头，目光涣散。我还不想把蓝靖轩的背叛公诸于众。

“会好起来的，不用太担心的。”娇琳整着我的头发，“天琳圣灵已经复活了，她不会一直袖手旁观下去的。”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父王母后，还有邯燕城的市民们怎么样了……”我看向娇琳，她的眼睛温暖而晶莹，“圣慕瑶会帮瑞德戈尔吗？辉武帝的驾崩怎么也和瑞德戈尔脱不了干系。”

“你还有我呢。”娇琳微笑，只莫名地说了这一句。到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五个字的第二重含义……

“早些睡吧。”娇琳俯下身，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

第九十三章　鹿逐群雄

燕莲山一役之后，瑞德戈尔元气大伤，溃败的士兵纷纷逃离至格林克斯或布鲁塞斯。绝大部分民众也不可能再在瑞德戈尔待下去了。到了第二天上午，整个瑞德戈尔大陆上的城市都变成了一座座空城。父王和母后去往格林克斯，大部分瑞德戈尔士兵也都逃往那里。

慏类在琳玛星出现，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原本内乱中的琳玛星又要统一起来了。尽管地理意义上的瑞德戈尔已经沦陷，但父王仍旧是帝国名义与事实上的摄政王。外星域的统筹还需要父王的命令。如今，是父王动用全部皇权的时候了。

另一方面，拓普尼娜的局势也开始动荡。德后旎嘉琪忙于稳定国内局势，她亲自到市民中去，让人们相信德傲雷。对于民众有关慏类的质问，德后说拓普尼娜的军队中并没有慏类，那些慏很可能仍旧混在瑞德戈尔军队之中。

在格林克斯，威后的伤已经痊愈了。她全部接纳了来自瑞德戈尔的军队。威后会见父王的时候，也仍按旧礼待之。威后和父王都明白，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琳玛人必须团结在一起。

*

弥德利特，圣京，琥珀宫。

纤衍萌樱带着灵媛玉在皇宫之中穿梭，走了一段路，在一座宫殿前停下。

“这就是圣梓渊现在住的地方。”萌樱对媛玉说。

媛玉抬头细看了一下，宫殿依旧，应该还是皇子寝宫。可她心里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破败感。

灵媛玉和萌樱走进宫门，客厅的陈设有些凌乱，沙发随意地摆着，衣服扔在地上，一只装着半杯绿色浑浊液体的玻璃杯放在茶几边缘。

“梓渊殿下在吗？”萌樱问道。

没有人回应，媛玉感到了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奇怪，他去哪了？”萌樱喃喃自语，向后面的卧室走去。

媛玉摸了一下茶几上的玻璃杯，已经常温了。

“媛玉殿下，我找到圣梓渊了。”萌樱在卧室内喊道，声音却有些颤抖。

媛玉快步走进卧室。卧室里也是一片凌乱，像是刚被洗劫过，床铺也是乱的。只见圣梓渊只穿了件睡衣，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板上。

“圣梓渊。”媛玉俯身，“你没事吧？”

圣梓渊的头上戴着一个金箍，一动不动。

媛玉有些害怕了，她抓住圣梓渊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

“璇……”圣梓渊口中喃喃，像是在做梦。

媛玉舒了一口气，看来他性命无恙，“不过他额头上的是？”媛玉细看他额头上的金箍，雕工并不算精细，也没有宝石镶嵌，这应该不是一件装饰品。

就在媛玉发呆之时，圣梓渊忽然抱住了她。媛玉吓了一跳，立即站起身，推开了他。

圣梓渊躺在木地板上，却并没有醒。他微笑着，口中喃呢着。

“莫非，这是幻心仪？”媛玉没再多想，伸手将圣梓渊头上的金箍摘去。

圣梓渊一时不动了，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灵媛玉手中拿着那个金箍，质问道，“圣梓渊，这是什么！”

圣梓渊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过来。

“我没想到你竟然堕落至此！”媛玉生气地说。

梓渊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睡衣凌乱着。

“你就这样一直沉浸在幻心仪制造的梦境之中而不思进取？”媛玉呵斥道。

圣梓渊面无表情，眼圈黑着，满是疲惫，“把幻心仪还我。”

媛玉愣了一下，“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流放。”圣梓渊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媛玉狠狠地咬着嘴唇，瞪着他，“圣梓渊！你快给我醒醒吧！”说着，媛玉手中凝以寒气，绕上幻心仪。金箍被瞬间急速降温，变得脆软易碎。媛玉把金箍向地上一砸，幻心仪的碎片溅落一地。

圣梓渊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和媛玉对视着，看样子梓渊在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随即，圣梓渊叹了一口气，“只好再去弄一个了……”

“呵呵呵。”灵媛玉冷笑，“圣梓渊，我今天总算看清你了。皇位没传给你也算是对了。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了，哪配为王族！”

说罢，灵媛玉转身而去。

灵媛玉生气地疾步走出了皇子寝宫。没走多远，她的步子却缓了下来。望着眼前的路，她却不知道要去哪里。现在，她和圣梓渊一样，都是俘虏。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得和圣梓渊一样？

灵媛玉不敢再想下去。停下脚步，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媛玉，”萌樱跟上来，在一旁小心问道，“那个东西不是很常见吗？我们小孩子都玩的。”

“你不懂。”媛玉看了萌樱一眼，“琳玛王族为了传承与保持魔法的纯净，严禁使用诸如幻心仪之类能影响到灵魂的物品。”

“这样啊，”萌樱若有所思，“那记忆芯片呢？”

“当然更是不行的。”媛玉说，“曾经发生过慏类修改人类记忆芯片信息的事。从那以后，至少琳玛星上的人都不再使用嵌入大脑的记忆芯片了。”

*

燕莲山阴，我和娇琳藏身于一个不知名的山洞。

这晚我睡得并不踏实，被各种莫名其妙的噩梦萦绕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撞击声把我吵醒。

灵娇琳警觉地跳下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紧身衣，耳朵贴在封门上。娇琳此时的样子，忽然让我想起了那个梦中在金銮圣殿顶的她，如猫一般。

我走到她身边，她目光流转着，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我也贴在门上听着，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忽然，我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这扇门是通往洞里面的啊。”我在娇琳耳边说。

娇琳点了点头，说：“你睡下之后我在两道门上都封上了结界。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什么东西撞到结界上了。”

“真邪门了。”门外传来了人声，我和娇琳警觉地听着。“这里怎么多出来一道门。”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接着又是一下猛烈撞击声，震得我和媛玉连忙躲开。

“这还没事？”门外的声音道，“——呀，好凉。”

接着是冰块掉在地上，撞击石头的声音。“冻……冻上了？”

“是涵姮璇。”我听出了这个声音，对娇琳说。

“谁？”娇琳问我。

“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