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剑劫- 第11部分

李心白说：“是的。”

他就这样保持着那种半弯腰的姿势，身体很快就变得酸痛不堪了。

那老人又对着他说：“刚来的人，最好是趴在地上，这样没那么痛苦。”李心白吃惊地问他：“你能看得见我？”

那老人平静地说：“在这里久了，自然就能看得见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李心白慢慢地躺了下去，确实，身体的感觉比刚才好了很多。但是，那种泰山压顶的压抑的感觉，以及周围那极为难闻的气味，加上地狱哀号一样的叫声，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老人又说：“这里很臭，是吗？”

“是的。猪圈都比这里香多了！”李心白的胃里一阵恶心。

老人平静地说：“那是因为，所有的狱卒都在朝这里面拉屎拉尿。而所有的犯人，也都像猪一样随地解决。”

李心白感到更恶心了：“妈的，他们是想侮辱我们吗？”

老人似乎点了点头：“没错。他们就是想让我们自己承认，我们连猪狗都不如。”

李心白感到心底里慢慢冒出了一股怒意：“他们把牢房造得让人连腰都直不起，也是为了让我们向他们低头？”

老人说：“这是他们剥夺你做人的尊严的一种方式。进了这个监狱之后，只有一种人才能出去……”

李心白问道：“死人？”

老人说：“不是。死人会留在监狱里。你的身旁，就有不少白骨。能出去的人，是承认自己像畜生一样低贱的人。这些人，将不再拥有人的尊严和灵魂。”

李心白听这老人出言不凡，于是便慢慢爬了过去。刚爬到一半，黑暗中忽然有个人大声地哭喊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人扑到监狱门口，歇斯底里的大喊：“求求你们，放我出去！”那人一边哭喊一边用头猛撞那铁门，那咚咚咚的声音听来让人胆战心惊。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那个人，应该是撞到头破血流了吧。

李心白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真没想到，他刚刚志得意满地准备出师大显身手，才没过半天，竟然已经成为了一名阶下之囚！

真是世事莫测啊！

老人对他说道：“年轻人，你去帮一帮那个人。如果他再流血，很快就会死去的。”

李心白爬到那人的身边。他撕下半截衣袖，帮那人包扎了一下。那个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一切停当之后，李心白才爬到了老人的身边。他感到很奇怪，因为从老人发出的声音来判断，他似乎是坐直着身子说话的！

老人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他笑了几声：“没错。自从进了这个监狱以后，我就一直是坐直了身子的。”

李心白惊奇地问道：“这个牢房矮的简直就像一层缝隙，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老人又笑了：“很简单。哪怕是在这样恶劣残酷的环境里，人也要保持顶天立地的心态。”

李心白笑了：“老人家，您说的话真有哲理。”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在黑暗之中生存，是一种学问。这么多年以来，进入监狱的犯人不知道有多少。有的人发疯了，有的人自杀了，还有的人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猪狗。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死去，精神也还算正常的人。”

李心白一听，不由得肃然起敬！能够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之中生存下来，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平凡的人！如果没有强悍的灵魂，坚定如铁的信念，以及一份无法动摇的执着，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的！

老人又说：“其实，这一切，我都是从一把剑的身上学来的。最好的剑，应该是最冷静，最能忍耐的剑。要战胜黑暗、恐惧和绝望，就必须拥有铁剑一般的品质。”

李心白一听，更加感兴趣了：“前辈原来也是一名剑手？”

老人淡淡地说：“过去是。听你的口吻，似乎你也是一名剑手。”

李心白笑着说：“我刚刚开始学剑一个月而已。”

老人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起来：“一个月？这样说来……我要杀你，还并不算太难？”

李心白不由得大惊失色：“老人家，你在说什么？”

一阵凌厉的杀气，随即扑面而来！

第二十二章　黑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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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国首都，中州。

国都的太*内。

一个白衣少女怒气冲冲地走上了台阶，直闯内殿。门口守卫的两名士兵连忙迎上去，那少女粉脸一寒，一举右手，掌心上便多了一团炫烈的火焰！

“不想吃苦头的，就给我滚开！”

那两名守卫连忙跪地说道：“请萧小姐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守卫而已！”

少女一脚踹倒其中一名守卫，继续怒气冲冲地往里头闯去。

大大的青纱鸾帐从富丽豪奢的宫殿里飘出来，飘漾若水。

元豹一手拂开一面青纱鸾帐，出现在了萧忆玉面前。

“忆玉妹妹，究竟是什么事，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元豹的脸上带着浅笑，似乎心情还不错。

萧忆玉一手指着元豹，冷冷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元豹依旧带着笑容，来到了萧忆玉的身旁。“忆玉妹妹的话，我不是太明白。”

萧忆玉一跺脚，怒道：“你还给我装蒜？我问你，你把李心白抓起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元豹的笑容开始僵硬：“你就是为了他的事而来？一个最低级的贱民，竟然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忆玉，你不要忘了，你是本太子未过门的王妃！”

萧忆玉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一甩头发，昂起头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来找你！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和他独处一夜的事情耿耿于怀！为了报复，你才把他抓了起来！”

元豹没有说话。他那阴冷而嫉恨的目光给了萧忆玉一个肯定的答案。

萧忆玉“哼”了一声，脸色更显冰冷。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怀疑，对本小姐而言，就是最大的侮辱！”

元豹见萧忆玉动了真火，于是急忙陪起笑容说：“忆玉妹妹，你不必想得太多。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你好。那个贱民终日缠着你，传出去别的世家子弟也会说闲话。”

萧忆玉踏前一步，指着元豹的鼻子说：“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好，你可以找人来给本姑娘验身！如果本姑娘已经不是处子之身，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她停了一停，狠狠地说道：“如果本姑娘还是白璧无瑕之身，到那时，我一定阉了你！”

元豹见萧忆玉竟然说出了如此刚烈的话，一下子竟然哑口无言。

萧忆玉继续盯着他，冷冷地说：“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元豹尴尬地笑笑，说道：“忆玉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我当然相信你了！”

萧忆玉于是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赶快把李心白给我放了！”

元豹的脸色随之一变。

萧忆玉冷冷地说：“我今天不是来求你的。少宗师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不放人，你将成为落梅剑院剑院以来第一位被开除的太子！”

元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冷冷地说道：“少宗师真的这么说？”

萧忆玉一怒之下，忽然一手提起了他的耳朵：“你这猪头，难道本小姐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元豹疼得杀猪一样叫起来，然后忙不迭地求饶：“啊啊忆玉妹妹放手啊，好痛！我听清楚了，我放人就是了！喂，你们两个，不准笑！赶紧给我滚出去！”

原来，门口的两名卫士看到他们未来的国王被未来的王妃治得一点办法也没有，都在捂着嘴巴偷笑。

等卫士退下去之后，元豹才说：“人，我可以放。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萧忆玉眉头一竖：“什么条件？”

元豹一手抽出了他的佩剑：“我要和他一对一地对决一场！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落梅剑院各弟子之中剑法最优秀的人！”

萧忆玉眉头轻轻一扬，说道：“我劝你不要小看他！这个家伙，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元豹诡异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但是前提是……他还能活着从鸩狱里出来！”

萧忆玉失声说道：“你说什么？”

李心白就地一个打滚，只听耳旁“嘶”的一声锐响，一道劲风擦着地面刮过，所到之处，石壁犹如豆腐屑一样剥落！

这时，李心白的身后却忽然“啊”的一声传来了一声惨叫！当啷的一声，还传来了兵器落地的声音！

原来，老人的这一招，是击向李心白身后的另一个人的！

自己的身后，原来一直隐藏着第四个人，李心白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老人并不是要杀自己，他是要救自己！那个人在黑暗中蓄谋已久，目的就是要杀李心白，而这一切，都被老人察觉了！

李心白面向老人，感激地说：“李心白谢过老前辈救命之恩！”

“你不用谢我。感谢命运吧……你的身上有一种令我感觉到熟悉的东西，*忍耐了这么多年，似乎就是为了等你到来。所以，我不忍心不住出手帮你。”老人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是，其中却有一种神秘的宿命论的味道。

李心白来到了老人的身边。他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能够坐直了。

老人没有脚。而且，他用手，在自己的头顶和身下各挖出了一个浅浅的坑。哪怕在这样的空间之中，他也做到了顶天立地！

在黑牢里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

但是，李心白和老头相谈甚欢，谈到完全忘记了时间。他们对于剑道、对于剑的看法有很多相同之处。而老人面对黑暗的冷静、坚忍和执着，让李心白深有触动。

李心白暗暗记住了老人的一句话：“要成为非凡之剑，就必须既要有火与光的热烈和漏*点，又要有水与暗的沉着和冷静！”

而人，其实是远远要比一切宝剑锋利的！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又似乎过了许多许多个时辰，后来，李心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那个老人竟然消失不见了！老人原来坐着的那个地方，只余下了地面和头顶的两个浅坑！

他呼喊了许多声，黑暗之中再也听不到老人的声音！这个人，仿佛空气一般消失在了黑狱之中！

李心白坐在了老人曾经坐过的地方。

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一坐下来，他的周围，竟然出现了光芒！

淡淡的光，照亮了他头顶的石壁。

而那些光，竟然是黑色的！在黑暗之中，为什么能够还能够分辨得出黑色的光芒呢？

李心白并不认为自己的眼睛或者脑子出了问题。他可以分明地感觉到，头上的那些黑光，和四周的黑暗是完全不同的！

更重要的是，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摸向了头顶的那个浅坑。

那样东西，是不是就在里面？

第二十三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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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白用手在石壁的顶部挖了好一会儿。

不久，他的手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一把剑的剑柄！

李心白抓紧剑柄用力往下一拉，从石壁之中抽出了一把剑来！

虽然黑暗之中完全看不清这把剑的模样，但直觉告诉李心白，这把剑是黑色的，就像炭一样！用手摸上去，剑身并不长，剑刃也完全不锋利，上面还有一些卷口。

而且……

剑身上似乎还刻着两个蝌蚪一样的古篆小字。直到后来，李心白才知道，这两个字名叫“承影”。

李心白将黑剑别在了腰间。

刚才的那个老人……其实就是这把剑的剑魂吧。这个古老而智慧的灵魂向李心白发出了召唤，他认为，李心白就是那个他等待了很多很多年的主人。

冥冥之中，难道一切都有定数？

李心白用手反复地抚mo着那把剑的剑身，然后闭上了眼睛，在冥想之中练起剑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开锁的声音。一个人粗声粗气地问道：“李心白，李心白，你死了没有？”

李心白冷静地说：“我在这里。”

他竟然这么快就获得了释放！那人将他放出来，而且态度也好了很多。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李心白的心情一直很平静。

管他呢，能出来就好！

那人一直把他带出了监狱。临出门前，李心白跟那狱卒要了一块黑布蒙住了眼睛。狱卒说：“不用担心，现在外面是黑夜。再说了，你就关进去三天而已，还不至于一见光就失明！”

但李心白还是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另有打算。

上了马车，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心白进了大元国的国都中州。

有人带他去沐浴更衣。给他换上的，是一件武士的衣服。他从监狱里带出来的黑剑，他们也还给了他。

这个过程之中，李心白一直蒙着眼睛。

吃过饭，有人跟他说：“太子殿下要见你。”

李心白拿起他的黑剑，说道：“他是要和我决斗吧。”

那些人一脸的惊愕。李心白不再说话，跟在一个引路人的后面，来到了一个很大的练武堂里。练武堂四面都是大理石，大堂的正中，有一个四方形的擂台。擂台上，有一个巨大的“武”字。

太子就站在擂台正中。

李心白提着黑剑走上了擂台。那把钝得像原始石剑一样的黑剑吸引了太子的目光。他实在是不想轻视李心白，但李心白这把很土很丑陋的黑剑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要轻视他。

哼，拿着一把这么丑的剑的剑客，剑法能优秀到哪里去？

太子开口说：“今晚这一仗，若是你赢了，你便可以走出王宫回落梅剑院。若是你输了……你也同样可以回去。但是，你必须爬着穿过剑院的门口！而且，若果你以后还敢和本太子的未来王妃说一句话，本王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心白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太子这么关心萧小姐。你放心，别的男人跟她说一句话，不会让她大肚子的。”

太子脸色一沉，怒喝道：“你这无耻之徒，给我住嘴！”

李心白一笑，说道：“出剑吧。”

太子见他还蒙着那块黑布，于是说道：“你为什么还不把黑布解下来？”

李心白一边转身一边说：“不必了。这样子很好。我的剑，会把你的位置告诉我的。”

就这样，他竟然背对着太子，把整个背部要害露给了对手！

钝剑，蒙眼，背对对手，李心白的这些举动，分明就是对太子的极度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