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不思报效家国,却来行此卑劣无耻之事。”当下急使“风雷十三式”剑法与之拆解,有心要与对方比上一比,倒底是对方的快剑快呢,还是自己的“风雷十三式”剑法更为迅捷?赵仲谋的“风雷十三式”剑法乃是大唐开国名将李靖所创,自非等闲可比,而此剑法既以“风雷”为名,在招式上自当以快捷迅猛见长,比之冯炜的快剑,原可胜过许多,但一来赵仲谋临敌经验太浅,二来以刀作剑,虽略带诡异,使来毕竟极不顺手,因而剑法施展之下竟打了老大一个折扣,与冯炜正好战了个旗鼓相当。
二人斗到三百余招,赵仲谋对“风雷十三式”中许多先前不曾体会的精妙之处,已渐渐领悟,剑招越使越是得心应手,不禁暗自欣喜。冯炜见对方越战越强,自己快剑全力施展之下竟也难以抵敌,不由得额头冷汗直流。忽听得当地一声轻响,长剑单刀再度相交,冯炜慌乱之下,手中长剑竟然险些脱手,好容易抓住长剑,回剑挡过赵仲谋凌利的一记攻势,下盘又露出好大一个空隙,被赵仲谋一脚重重地踢在胯下,直疼得他“哇哇”大叫。
快嘴乌鸦眼见赵仲谋得势,忙附和道:“这脚踢得好,他这见色起异的毛病正是从此处而来,大侠这下可真算是踢中地方了!”赵仲谋闻言不禁一笑,手下毫不停留,又是一刀径向冯炜右肋砍到。冯炜自知不敌,提剑挡过单刀一击,夺路便向门口逃去。赵仲谋此时又怎还容得他走脱,疾出一脚,将他勾倒在地,跟着单刀疾落,正砍在他右肩之上,顿时将他的琵琶骨砍断,只听得“当”地一声,冯炜长剑落地。
赵仲谋单刀一转,指住冯炜喉头,向快嘴乌鸦道:“快取绳索将他绑了。”快嘴乌鸦道:“公子你也未免太好心了,象这种坏人一刀杀了便是,还绑他作甚?”赵仲谋心知他怕此事传到云扬寨中未免难以做人,故而有心要杀冯炜灭口,当下说道:“先绑了再说。”快嘴乌鸦不敢违逆,解下腰带,将冯炜绑了。先前赌场中众人见冯炜被擒,又都纷纷涌了进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围着冯炜大骂。
赵仲谋见先前那宝官此时也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当下向他招招手。那宝官忙走过身来,问道:“公子爷有何吩咐?”赵仲谋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说道:“砸坏了你赌场中的东西都算在我的帐上,你再叫几人跟着,将这人送去见官,反正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先前你们都听清楚了,见了老爷,一切照实相告便是,至于官府要让他坐监、发配还是偿命,这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那宝官伸手接过银票,余事自然也一连串地答应下来,心中暗想:这使剑的先前虽然狂妄,但此时已被制服,琵琶骨又被砍断,武功当也剩不下几成了,自己带上三四个兄弟,足以应付了。赵仲谋见今日这出英雄救美的戏文既已做完,当下与那女子一齐出了赌场,快嘴乌鸦见状,慌忙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行出数里,赵仲谋回头叫快嘴乌鸦过来,笑道:“快嘴乌鸦,今日你该说的都说了,该帮的你也全帮上了,还算是乖巧,因而这七绝断魂丹的解药,我便给了你吧!”快嘴乌鸦急忙伸出手来,连声相谢。赵仲谋又再取出一粒丸药,放在他手中,说道:“你这丹药的毒性,我算是替你解了,至于你此去是上云扬寨还是另寻出路,一切由你自己作主。”心中不禁暗想:“你若是还敢回云扬寨,被你家寨主得悉了此间情由,少不得要狠狠地打上一顿,到时我给你吃的两粒治外伤的丸药,可真算是派上用场了。”快嘴乌鸦道:“不去了,不去了,小人再不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了,还是回家好好做个本份百姓吧!”当下接过“解药”服了,便即向二人告辞而去,心中却忍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骂道:“我看你小子跟那冯炜还不是一路货色?看人家姑娘美貌,这才来假意讨好,若是换作个嫫母无盐般的女子,鬼才相信你会这般‘侠义为怀’呢!论容貌论武功你都在冯炜这上,只是这对付女子的手段,你却多半比他不过,因而能不能哄得这美貌的小娘们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去,却是大有疑问。”这番话在快嘴乌鸦心底讲来,不禁令他稍解怨气,赵仲谋自是难以知晓,倘若让他听到了,大怒之下,只怕是定要他将自己怀中的十余粒“七绝断魂丹”一齐吃个干净。
赵仲谋见快嘴乌鸦离去,向那女子说道:“姑娘……”赵仲谋本想问她如何称呼,但想自己与她萍水相逢,又有冯炜这等无耻的先例在前,若是与她言谈过多,只怕反会被他看轻了,以为自己也是冯炜那般的好色之徒,当下从怀中取出先前在马车中取来的银两和首饰,改口道:“……这些东西是你的么?”那女子一看,说道:“不错,是我的。昨日在林中猝遇强人,随身的金银细软都遗落在马车上了,不想却都到了你这儿。”赵仲谋道:“昨日林中那一幕我也在旁看了个清楚,待你与那冯炜走后,那些云扬寨中的强人也即离去,你留在车上的东西,他们却看也不看一眼,所以我就拿了过来。今日既与你遇上,自当物归原主。”那女子伸手接过,说道:“多谢公子。”
赵仲谋心想出来这半天清儿也早该醒了,也应是回去的时候了,当下向那女子一拱手,说道:“姑娘一路多多保重,在下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行。那女子闻言甚感惊讶,急道:“你……你……”赵仲谋回头道:“姑娘还有何吩咐?”那女子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援手之德,小女子他日自当报答。”赵仲谋微微一笑,说道:“萍水相逢,又何须问及姓名?些许小事,姑娘更不必放在心上!”那女子听得他这两句言语,只觉极具男儿气概,不禁对他另眼相看,眼见他潇洒离去,心下顿时怅然若失,直至此时,她方才明白,真正的侠义之士,正应当是如此行善不欲人知的模样!
数日之间,卓清伤势便即痊愈,催促着上路南归,赵仲谋本欲让她多调养数日,但见她身子无碍,又是个天生好动不好静的性子,也就答应了。
二人单骑南行,虽欲返回临安,但心下也不甚着急,每日间任由紫燕马率意而行,并不催促。这一日,问起武功,赵仲谋便将自己学艺的经过讲了。卓清微笑道:“怪不得我见你对敌之际常常招式生疏,不能尽展所长,原来是你极少与人拆招之故。想来你闭门苦练的三年之中,所学虽是上层武学,但终是无师自习,尚有许多精妙之处领悟不得,而你先前所学的忠义门下武功,又只是寻常雕虫小技,与上层武功相去太远,因而令你的武功直至今日也不能达到上层境界。不过我见你对敌时的劲力奇大,在内力修为上,似乎已有小成,想来你那易筋经内功确是非凡。”赵仲谋微笑道:“过奖了。”卓清又道:“内功修习进境缓慢,而招式技巧的变化却无多大奥秘可言,你有深厚的内力作基础,任何拙劣的招式到了你手中都能威力大增,学任何武艺都能事半功倍。这便如人的先天智慧一般,一个聪明学子,学什么都能一教即会,便算教者不得其法,他也终能领悟;若是那人蠢笨异常,就是孔夫子来教,也未必能教成大器来。”
赵仲谋点点头,心下似觉有理。卓清又道:“你那‘鹰爪功’确是凌利绝伦,只数招间便杀得那栖霞六虎变成了五只死虎和一条跪在地上求饶的小狗,只是我当是昏沉沉的,你出手又快,看得不太清楚,实在可惜。若不是这‘鹰爪功’你已答应了岳元帅,轻易不得施展,否则不论到了哪里,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赵仲谋微微一笑,说道:“这倒也未必,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鹰爪功虽然了得,却也不是所向无敌。”卓清道:“以我所见,你这鹰爪功实是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武学佳作,当世除了‘释道儒’几位顶尖高手之外,能接得下这鹰爪绝技的,可说是绝无仅有。只是你这鹰爪功虽强,终究只是一人施展,若是遇上了上层的战阵,只怕还是难操胜券。”赵仲谋问道:“上层的战阵?”卓清道:“战阵便是由数人所结成的局势,可大可小,用于两军交锋所列的战阵可由数万甚至数十万人一齐催动,而武功中的阵法则相对人数较少,一般常在六七人左右,施展之际各人间相辅相承,攻守兼备,威力大增。对手若是不识阵法变幻的玄妙,极难再从战阵中脱身而出,即便是武艺远在结阵人之上,只怕也不易抵挡。”赵仲谋心道:“原来如此,幸好先前那栖霞六虎不通阵法,要不然只怕我此时多半已被六虎擒去见金兀朮了。”卓清又道:“我家中的众位师兄便习得一个阵法,叫作‘七星掩月剑阵’,攻守之际极是严密,就连我爹也须拆到千招之外方能破解,仲谋你武功虽远比我众位师兄为高,但若是陷身在这‘七星剑阵’之中,只怕不出二百招,便为所擒。”赵仲谋暗想:“清儿小小年纪,见识竟然如此广博,想来当也是名家子弟了,却不知她父亲又是哪位前辈高人?”心中虽有疑问,但见卓清言谈间一直不曾提起,想来定是有意回避,也就没敢相问。
卓清道:“先前那六虎既然擒我们不得,金兀朮多半还会再派人来与我们为难,而你这鹰爪功又不得随意施展,若是遇上了高手,倒还真难以应付。”赵仲谋道:“这个容易,若是高手,多半自恃身份,不会与我们这等江湖后辈打诳,我们只管直言相问便是,若真是金人走狗,我这鹰爪功自可放手施展。”卓清道:“这倒也是,只是现今国势动荡盗贼四起,这一路回临安,还不下千里,若是遇上了武艺不凡的盗匪与我们为难,而你又不知其人品性,不便以鹰爪绝技相搏,那又当如何?”赵仲谋道:“也想不得这许多了,只能到时候再想对策了。”
卓清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形,却也不须着急,只须把脖子伸出去让他们砍便了,……”赵仲谋大奇,心道:“怎么会想到伸脖子让别人砍这招?”却听她接着说道:“……若是他们真砍,那自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再出‘鹰爪功’杀他,就不再是错杀好人了;如若不砍,那自也不会再为难我们了。”赵仲谋心知她有意说笑,回头向卓清说道:“若是他们不砍,却一心只想抢了你上山去做压寨夫人,那又当如何?”言罢忍俊不禁。卓清又羞又恼,挥拳重重地打在赵仲谋肩头,嗔道:“那我就去做压寨夫人,头一件事便是叫山大王把你抓上山来做苦力!”
又行出数里,卓清道:“我家传有一门功夫,虽然不凡,修习却不是太过繁复,只须有深厚的内力根底,便可练成,你若肯学,我便教了给你。”赵仲谋道:“好。”当下卓清便将内力运转和招式变换的诸般要领细细讲述一遍,说道:“这路指法悟性高的只十数日内便可尽数领悟,修习一月,便足以应付栖霞六虎之流的江湖人物了。”赵仲谋心想:“既然这指法如此厉害,先前你又为何不用,还伤在了他的的暗器之下?难道说你虽知修习法门,却碍于内力不足,因而尚于练成?”心下如此作想,却也不便喧之于口,微笑道:“却不知以我这般资质愚鲁的,几时方能领悟?”
二人一路共骑,缓缓南行,千余里路下来,倒也没什么阻碍,心中风光旖旎,只觉山川景致无不秀丽,与来时大有不同。这一日午时进入浙江境内,紫燕马奔驰许久,来到一座小镇之中。二人下马找间饭馆,吩咐小二上酒上菜。用过酒菜,卓清心想此间离临安已是不远,反正也不急着回去,若有风景绝佳之处,不妨一游,当下向那小二问道:“小二哥,不知此间南去,可有什么好的景致?”那小二笑道:“此去向南十余里,有座小山,名为春色山,景致优美,乃是我们安吉一绝,在浙北一带也是屈指可数的,只是近年来那春色山前的驻马坡边来了一群盗匪,常常打劫过往行人,山边的卧牛岭上,新近又有大虫出没,道上不大太平,去春色山的游人也就少了许多,二位若是想去,可在前面四里处绕道五里亭、天荒坪,再回马向北三、四里,虽说远了十七、八里地,但一路行来太平得多,就是往临安城去,也远不了多少路。”赵仲谋听他说到“安吉”二字,心下似曾相识,微笑道:“我们二人身无长物,若是从驻马坡过,想来也不至遇劫吧?”那小二看了看卓清,摇头道:“若是客官您一人经过,身上又没甚财物,或许无事;但若您二位一同过去,只怕您这位……少奶奶非被抢到寨上去不可!”赵仲谋闻言不禁动颜一笑,心道:“被抢上山去做压寨夫人,这回可不是我说的。”卓清闻言,俏脸一红,对小二所说“少奶奶非被抢到寨中去不可”一句,似乎是欲辩又无从辩起,站起身来,“哼”地一声,转身出了店门。
二人策马向南而行,不多时便到了那店小二所说的叉道口,赵仲谋束马向卓清问道:“那我们是往驻马坡前过呢,还是绕道五里亭、天荒坪?”卓清道:“往驻马坡前过,我倒要见识见识这班盗匪究竟如何了得?”赵仲谋微微一笑,说道:“还是走五里亭、天荒坪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稳妥些的好。”卓清道:“不,我偏打驻马坡前过,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赵仲谋正想再劝,却听那紫燕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差点把二人摔下马来。赵仲谋心下大奇,细看时,却见那紫燕马双目中隐隐似有泪水流出,马头向左边不住摆动,似乎要主人从此道上而行。卓清道:“你看,连你的紫燕马都帮我说话。”赵仲谋大感奇怪,忙取道驻马坡,催马疾行。
那紫燕马奔行极快,大异于前,赵、卓二人只觉自二人乘坐此马以来,从未有今日这般迅捷过,心下暗自寻思,不知这颇有灵性的牲畜要把自己带往何处。不多时,二人一骑便已赶过驻马坡。又驰出数里,赵仲谋见大路旁边一座小山上林木茂盛,似乎便是先前那小二所说的卧牛岭了。
紫燕马又再驰出一里多地,远远便看见前面山坡下数辆马车倒在路边,马车四周又有十数人横竖伏倒在侧,象是刚遇到强人打劫过一般。紫燕马风一般驰过横倒的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