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双虽然亲历议鼎之事,但这件事却从来没有细思过。努力回忆道:“好像我宗答应改良粮种,供应天下人的消耗。”
“那鼎叫什么?”
“神州山河?”冯双迟疑道,忽然一拍手,“啊是了,万里山河鼎!”
“什么名字?”卓英倥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扶着头。眼球突出。
“万里山河鼎。”
冯双重复了一遍,没有听到答复,却只听见咚咚声。奇怪地一转头。看到了卓英倥现在的状态,不由大惊。他一手撑在鹿身上,一手重重的击打着头,脸色苍白,冷汗不断的从额头上滴落。
“你怎么了?”冯双飞到他的旁边。握住了他打自己 头的手。
“头……痛。”卓英倥目眦如裂,这几下头皮已经肿了。眼白充血。
冯双叩住他的脉门,号了一下,发现宽沉有力,但体内气机一片混乱,虽然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内力,不由也调动自己仅剩不多的一点灵力,帮助他镇压乱蹿的内力。
得到冯双的帮助,卓英倥的脸色好了些。冯双这几日恢复的灵力虽然很少,但是因为灵力的质量本身要高过内力很多,冯双又熟悉医理,很快就让卓英倥体内乱窜的内力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卓英倥的神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冯双松了一口气,缓缓把输入他体内的灵力收了回来。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两个人都像是经历一场大战一样,比杀山贼累多了。
此刻二人身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为了不摔下去,只得互相软软的靠在一起。
卓英倥身上很干净,只有经年不散的酒精味道,反正更是醉人。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慢慢缓了下来,冯双还抓着他的手腕,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放了开来。
恢复点了力气,冯双找了头体力稍好些的鹿跳了上去。这些天群鹿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已经不能承担一个人的重量跑很远了,需要时常停下来休息,这也是卓英倥坚持要换马的缘故。
毕竟,冯双的生命一直在倒计时,如果没有赶在那个时间之前,他们努力奔跑,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会突然头疼呢?”冯双看着他脸色稍好了些,大着胆子问道。
卓英倥愣了下,好像在斟酌合适的词汇表达,许久才道:“好些有什么记忆,要钻出来。”
冯双立刻有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了:“和万里山河鼎有关?你都想象什么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头疼。”卓英倥挠着头皮,现在一定事情都没有了,听到那五个字也没有了反应,好像刚刚那种要撕裂灵魂的痛苦不曾存在过一样。
冯双安慰他道:“那就不要想了。”
卓英倥点点头,冯双看着他的背景,一时间竟然打不到什么话说。
他们本来就是匆匆见过两面而已,没有多少熟悉就还了知己,好像自前世就已经熟悉信任。
可是几日不分开的相处,已经讲尽前尘,却根本没有未来可以畅想,自然无话再谈。
那样疏狂英武的男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身分呢?冯双回想起遇到卓英倥后经历的一切,觉得颇为神奇。武功高强,剑意超卓,军阵推演天下无双,嗜酒成性,偏偏又是……
色艺双绝!
想起拼酒时自己逼着他承认这句话就好笑。冯双坐在鹿身上,被轻云遮了一半的太阳无力的挂在天上,只有温暖没有刺眼,看着画一般的风景画一般的人,冯双几要睡着。
忽然听到滚滚落落的宏大声音,从铺天盖地的远方传来。
“这是什么?”冯双心中疑惑道,清醒了些。忍不住侧耳细听,渐听渐近,忽然反应过来,兴奋道:“是大河,前面有一条好大的河!”
卓英倥回过头来:“快到长江了……”
“我要去看!”冯双兴奋的一夹鹿身。这只鹿与她厮混了几天,已经可以通过动作了解她的心意,得到主人的命令,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慢点!”卓英倥面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隐有忧虑。不过冯双纵鹿跑得极快,他也没有办法,各是闻着水声追上。
望山跑死马,听到水声就要找到这条中国的第一大河却也是有些困难。
二人又换了一回鹿,才算到了地方。
和下游安静流淌的宽阔不大一样,这一段河岸又窄又急,湍急的水浪拍在岸上,才发作远处就听见的声音庞大的声音。现在到了近处,更是可以感觉到那种声音情景的震憾。
作为常年生活在城市中的乖乖女,冯双上辈子除了学校组织的春游就没有旅游过,不一样的风景近在眼前,她兴奋异常。
卓英倥赶了下来,悠悠叹了一口气:“我在想怎么过河。”
冯双一愣,才想起那些把天堑变通途的长江大桥还没有修建。
而这样急的水,是没有什么希望可以游过去的。
只有找船摆渡了。
而以现在的徭役抽调比例,想找到一个合格的摆渡人,恐怕很不容易。
仔细一想,冯双已经明白卓英倥愁从何来。
“现在我们有两种选择。”卓英倥道,“一是向下游走,找到水势平和或者有船摆渡的地方,但这样去塞上,会绕路;二是向上走,有可能水势越来越急,但不会绕路。”
“向上吧。”冯双淡然道。
生命无多,已经经不起浪费。
卓英倥道了句好,就扬鞭而起,驱动着鹿群沿河而上。
行出几十里,都没有看到一艘船。这时天公不作梦,阴了几天的老天爷,终于把一场暴雨洒了下来。
喀喇喇的闪电从远空划过,不一会就有隆隆的雷声滚滚而至。
鹿鸣不安的叫唤不住,想要找几个地方避雨,不肯再走。
卓英倥怒得连抽它们鞭子,可是他的威势自然比不过自然的威压,一会就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雨势实在太多, 必须要找一个地方避一避。
“不要去树底下!”冯双衣衫心尽湿,阻止了卓英倥要去树下避雨的打算。
好像要佐证她里的正确性,一道闪电劈在她旁边的一棵大叶杨树上,差起火来。
卓英倥吓了一跳,大雨也不减丝毫玩世不恭的俊脸一扬,问道:“你会占卜?”
“这是常识好不好!”冯双无力的看了他一身,那身健壮的肌肉,已经被湿透的衣衫完全勾勒了出来。
其实她也被突然降下的雷火吓了一跳,总不能想那那就全都倒霉吗?
“我们怎么办?”她大声问卓英倥。
☆、章十六大漠。六
疾风骤雨中,豆大的雨点被吹得横竖激飞,打在身上生疼。
一道惊雷落飞,亮起的天光中,卓英倥忽然看到了冯双,惊问道:“你的头发怎么了?”
“嗯?”身上衣服湿透,本能靠近他的冯双把一缕发丝揽到眼前,发现如墨的青丝,正在一点点变浅,转瞬间已尽成雪。
没有高堂明镜,亦不悲一头白发。
她只是轻轻地叹道:“药力过了啊……”
“什么药?!”卓英倥只有大声呼喊,才能压过满天的风雨雷声。
冯双笑道:“你以为一个只剩二十六天寿命的人,不该是衰老的吗?景则真人最后喂了吃了保有生机的丹药,才如常人。现在十天已过,药效已尽。”
说完,冯双似有无尽疲惫似的软软倒下。卓英倥一把扶住她,感觉到她身上的肌肉都已经衰老松驰,急道:“我们现在去找船,我马上带你去大漠!”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力气陪你折腾吗?”冯双无力的笑笑。
上天很厚待她,身体虽衰,朱颜却没有改变,仍是盛时的样子。与满头白发相映,皎如明月的容颜更让人强烈的意识到她生命将尽。
“你再坚持下,也没有多远了!”
“好冷啊,不想再走了。其实很想看看你浴血而战的大漠,也很喜欢你烤的肉。”
“啊!”卓英倥愤然的一击掌在空中,激荡而出的内力竟然让雨势为之一滞。
可很快后续落下的雨丝就填满了刚刚产生的空白,一切如前,不因人力有任何改变。
他好恨自己,一路上看什么风景,练什么民兵,杀什么山贼。如果全速赶路,早过了这河。
“我背你,现在就过河。”他俯下身子,把冯双架到了自己的背上。
“水势这么急,你怎么可能游过去 ?”
“我从小怕水,不会游泳。”
“那你怎么……”她忽然不想再问。
随他去罢!
冯双倦得动也不想动,两个人衣衫都已经湿透,身子贴上着他宽阔有力的后背,挺起的脊背硬得她生疼,又很有安全感。
说不下去。干脆不说,随他去罢!
卓英倥不答,只是背着她向水边走去。他内力高深。常年练武,背她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只是同时还要运功为她驱寒,非常耗费内力。
到了水边,卓英倥环顾四周,忽然一剑击出。斩向半边峭壁上横支出水面的一根巨树。
只一剑,几人合抱的巨树就从根折断,落向湍急的江水。卓英倥一剑横着削出,把那根圆木剖出一块可以站人的平台。
他就势跃起,跳到圆木上,同时握住那片飞起的木料。刷刷刷几剑削成了浆的形状。
暴雨狂风让江水剧烈的起伏着,不时卷起几个浪花想让淹没这截无根的横木削成的简易小舟。卓英倥运使千斤坠的功夫,小舟渐渐稳住。载浮载沉。
冯双可以感觉到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消耗极大,已经接近了卓英倥的极限了。
他立于舟尾运功调息,很快回复了力气。就这会功夫。小舟已经被水冲向下游一大截距离,因为无舵无锚。根本不能控制方向。
“你看,我们离对岸近了些。”卓英倥朗然笑道,小舟被江水无控制的冲离了江岸,可是和对岸还有很远。
“嗯……”冯双懒懒的应了声,实在没有力气反驳他。
是说他天真,还是乐观?还是赌上一切的勇往直前?
不如在这个可靠的后背上,安心的呆一会。
她伸出手,替全神心神在研究如何操舟的卓英倥,拂开额前的乱发。
他天分极高,学什么都是一点极透,开始还只能在水中随波漂流的小舟只能在江心团团打转,稍等片刻就有覆没的危险。可不一会,就已经船头翘起,顺着水势,斜斜的向对岸驶去。
他运足了力气,每一下击水都灌足了内力,发出闷雷一样的响声,带着像快艇一样翘起船头,每一次都会横窜出一大块。
在行家眼里,卓英倥根本没有掌握摆渡的方法,只是仗着内力强横,霸道已极的击水硬冲!
冯双忽然好想飞到空中,看这样什么的图景。
大风大雨大江大浪,一扁舟,一绝世剑客,一倾国红颜,缠在一起的黑发白发,一点一点接近向往之地。
总会被到歪了方向,总会被拍到水下,总会有内力衰竭的时候失去了速度,可也总会又从水下钻出,决然的向对行去。
上上下下中,一颗已经苍老的心,与炽烈跳动的心贴近了距离。
“嘭!”
北岸的沙地已经在望,约有十丈距离,忽然一个横浪拍来,小舟不可逆止的撞在一块礁石上,片片粉碎!
卓英倥应变极速,背着冯双如一只大鸟一样跃起,脚尖在礁石上轻轻一点,向北岸划去。
可,他背上终究背有一人,凭借绝世轻功划过五丈,力气已竭,两个人眼看就要被汹涌翻滚的江水吞没!
“走!”他一声大喝,用力的把冯双向前一掷!
白发向前飘出,黑发加速坠去!
“卓英倥!”冯双一双悲呼,看着卓英倥沉到了水里,自己却被他的内力拖着,轻轻的落到了岸边冰凉的地上。
“卓英倥!大将军!”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爬了起来,顺着江岸,向下游奔跑,不停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可江水黑沉沉的,卷着上游冲下来的泥沙碎木,根本看不到水底。
“卓英倥!”衰弱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冯双只觉自己都冻得麻木了,一声比一声弱,一步比一步虚弱,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
可是。你在哪里?那个要带着我看大漠的家伙,你在哪里?雨更密,风更急,闷雷滚滚已成世间唯一的声音,她看不清前路,听不到回应,茫然天地间,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样的急的水,如果被卷了去……她想着,跑着。脚下一空,头向前栽倒下去。
一颗尖石,出现在脑袋下面。
可已经没有力气躲了。
就这样结束吧。
想象中的巨痛没有传来。一只大手覆在了下面。
“嗷”的一声痛呼,传来一声浓浓酒气的怒骂:“你干嘛去头砸我!”
她惊喜的看过去,看到一张冻得发骨的英武脸庞,头发上还挂着一只挟紧救命稻草的小螃蟹。
他的手垫的她的头下,被尖石刺得出了血。很快又被湍急的江水冲得没了影子。
“快来我上去!”卓英倥气急败坏地道。在水中挣扎半天上了岸,内力用尽,一点力气也没了,这个女子竟然对自己发呆!
冯双连忙把他拖上了岸。
他躺在地上也不想起,微有得色的道:“你看,我们过来了。”
“你个不要命的疯子!”冯双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一巴掌掴向这个让自己担心的家伙。
可手下无力,到他脸上时竟然只是轻轻抚过,似乎要帮他抹去脸上的水藻污泥。
她忽尔剧烈的咳嗽起来。刚刚剧烈的奔跑对已经衰老的身体。实在是太大的负担。
卓英倥眼睛一痛,一把扶住她的手坐起来,把她拥了怀中。
细微但温暖的内力缓缓的渡了过来。
“暖点就会好些。”他紧紧的拥着她,那么用力,他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那么温柔。
终于咳了过去,才发现被他抱得紧紧。好像一松手就会失去。冯双涨红着脸连挣了几下,却哪里挣得过他?
大雨中的险死还生,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悄悄改变,冯双不敢说破,只得任他抱着。
“冯双,还有酒吗?”感觉她好了些,卓英倥道。
冯双轻微颤抖一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自己名字。以前不是没有称呼,就是喊自己“妙人”。
她点点头,取出一坛“不问仙”,看到他张大着嘴,竟然是让自己喂他。
实在不忍看他接雨水,冯双拍破泥封,把酒灌进他的嘴里。
咕咚咚的一坛尽饮,他突然扫开她手里的空坛,堵住了她的嘴。
他一直含着的一口酒,倒灌回她的嘴里。
无可拒绝的姿态,水淹七军之后,又有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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