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舞蓬莱- 第140部分

话落，梦忏眼中那光芒骤然暗淡了下去，便似触碰到了心中一个最为柔软的地方。言语间，满是感叹。

可那句话落入萧一默耳中时，让他身躯登时一震。脑海中，毫无预兆的，轰鸣声骤起，化为阵阵雷音，轰击在了他的心神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萧大哥他，也在中原！”

八个字，简洁明了，甚至可听得出，当时的梦语心说这话时，定是以非常平静的语气。

可是萧一默知道，在那般平静的语气下，是一颗如何炙热和狂躁的心！

他可以想象，在梦语心说出那句话时，恨不得立马来到中原，与他相见！

然而，终究还是不能啊！！

中原战火四起，正邪之间，见面便是仇杀。

萧一默为云痕宗弟子，梦语心却为鬼宗之人，两人的身份注定了是无法走到一起。

若是硬来，必定遭受到许多羞辱与骂名。那一份沉重的压力，绝不是两人现在可以承受。

更何况，便算梦语心愿意，其父亲也未必会同意！！

第257章伤心人

这，或许就是现实的残酷。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偏偏落花仍是一心痴情，愿随流水到天涯、到海角，不曾有过悔意。

那花入水，无人知花泪是甜是咸，也无人知落花心中悲苦。

但可知道，落花一旦追随流水，不管冷暖，终究是会一路陪下去。哪怕狂风暴雨，哪怕大地干涸，也会伴随到最后。

也许，直到花残水枯，两者间，方才有个彻底的了断。否则，便是水入大海，也无法阻挡落花一心追随之意！

爱得伟大，爱得深沉，更爱得…无言。

此番道理，曾几何时，萧一默与那智女朱凌凌相谈，彼此心照不宣，皆是明白，谁为流水，谁是落花。

且萧一默本以为，自那之后，就可将此份情感雪藏。

不料，世事终不能如他所愿。

苍山城、沧江、岚凤村……八百里路云和月，默然相伴，唯有那滔滔江水东流，诉说着过往一切。至最后，那道粉衣身影离去时，本是波澜不惊的心，终在那一刻，起了些波澜。

如今再被眼前之人提及，心中的情，再也无法掩饰，轰烈降临。

在那么一瞬，萧一默心中分明是有了莫名的喜意，可在眨眼，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又是想起了那道青衣人儿。

缺失了记忆碎片的人儿，需要他去弥补，需要他去守护，更需要他去…珍惜！

“唉！”一声轻叹忽然缓缓传出。

却是梦忏微微摇头，看着萧一默，叹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而在他心中，不知为何，竟升起了一种欣慰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接近肯定！

肯定梦语心的眼光，更肯定其所喜欢之人，没错！

至少，也是痴情人啊！

情之一道，说心里话，梦忏不懂。

可他知道，世间不乏花心滥情之人，往往是逢场作戏，一夜风流，过后形同陌路，再无交集。

对于这种人，梦忏自然是不屑一顾！

但对于那些至情至圣之人，他却是极为尊重！

一旦喜欢上了，便义无反顾，无论如何，也要相随到白头，到终老。

不说世间此般痴情女子难得，纵是男子，亦是难得！

且以梦忏的眼光与见识，自然是知道萧一默心中定然还存在另外一个女子。而且，那女子的分量，比之自己的妹妹，更重！

若不然，语心她何以追随如此长久，却未曾得到一个肯定与…回答？

因而，当看到萧一默久久不语时，梦忏方才是发出了那一声轻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一起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酒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缈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都是痴情人啊！！

一声轻叹后，却见萧一默仍是那般沉默着，不曾开口说话。

梦忏随之不语。

在他身后的三道人影，早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在百里外的虚空中，默默等待着。

山巅冷风凛冽，袭来阵阵寒流，呼入鼻息，只觉整个身子都要为之僵硬！

冷冻彻骨！

阴霾苍穹中，雨势更甚，若惊涛拍岸，接连落下。‘刷刷刷’声不绝于耳，如置身在汪洋大海中，随时都会被那海水冲走。

只是，此刻站在山巅上的两道人影，就如两尊山岳，巍峨不动。

仿佛，纵是那雨势再大，也无法将他们的身子动摇一分。

天地四周，更是一片寂静，唯有雨声刷刷。除此之外，便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般安静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被金光笼罩在内的萧一默，蓦然身躯一颤！

雨势冲击巨大，都无法将其身子震颤，可在这一刻，却是轻微颤抖起来。

足可预料，在他的脑海中，定是回忆起了极为痛苦的一幕！

“颜嫣…如此待我，我不能…我不能抛弃她不理…决不能！我要，为她寻回记忆！！”话至最后，萧一默蓦地低吼一声，脸庞显得些许狰狞，脸色涨红，仿佛在百般挣扎之下，终于是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可那个决定做出的时候，为什么，在他的心中，有那么一刹，像是被一柄利剑狠狠刺中的感觉？

且那种感觉，很疼痛。就像是失去了某些东西，或是说，是某个亲人般，有了那近乎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没事吧？”梦忏目光闪烁，似看出萧一默此刻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不由内心一叹，轻声道。

“没事。”

萧一默黯然垂头，紧闭的双眸，在梦忏那话语传出时，终是缓缓睁了开来。随即抬起头，目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便是恢复回了往常的平静。

如他方才低吼，昔日的寒颜嫣待他以真心，待他以疼惜，他又岂能做个负心人，舍弃那一份真情，忍受着内心的苦楚，而选择与梦语心在一起？

若真是那般，怕是梦语心得知，也会不屑一顾！

因此，他不能！

誓要寻回寒颜嫣残缺记忆，哪怕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都不在乎！

只要如愿以偿，哪怕付出再多，也是值得！！

这亦是萧一默的明悟。

其实，这一个明悟，在许久，在不曾遇见梦语心之前便已作出。

只是，随着那一道粉衣身影的出现，继而默默相伴中，无形中，那明悟渐渐模糊，更是有种取而代之的感觉！

这感觉，也是萧一默一直躲避着梦语心缘由之一！

甚至，因此而产生了畏惧的感觉！

怕自己一旦应允了梦语心，与其携手一起，背弃了寒颜嫣，怕是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如此一来，他坚信的执念，一路坚定的道基，便会改变，会有所动摇，直至最后…崩塌！

哀莫大于心死！

届时，萧一默是行尸走肉亦不为过。

毕竟，他的存在，便是为了两个目标而活。一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另一个，便是要寻到昔日寒颜嫣残缺的记忆。然后，看她一眼！

就一眼！

再问问她，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而在那两个目标未完成之前，他是说什么也不愿陷入情网了。

“语心她的眼光挺好。不过，此事无法勉强，她有她的坚定，你有你的执着。她喜欢她所喜欢，你追求你所追求。两人若是有缘，自然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如果没有，便算是妹妹的一场痴情罢了…”梦忏深吸口气，内心忽然觉得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更是在他说出那话时，只觉自己眼角竟是不知不觉有了一些…凉意！

世间之恋，往往不会如想象般那么美好。最后的结局，大都凄惨。

恍惚中，梦忏似可看见，那道粉衣身影独守闺房，黯然神伤，一人白发到老的凄凉情景！

更在那情景闪现在眼前时，如他这般强势的人物，眼眶中都不禁有了两滴眼泪在旋转。终于，在一声轻细的呢喃声后，那两滴眼泪，悄然滑落，无声中融入了那磅礴大雨中，刷刷落向了大地……

“语心她，终究也是个伤心人啊……”

第258章阴皇宗！

“伤心人…”

萧一默心神微震，目光迷离，似看到了那道粉衣身影的凄凉晚年。

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局，可却是他无法逆改的事实。

感情，终究无法勉强。

想到这，萧一默忽然自嘲一笑，心中更似想到了什么，不由摇了摇头，继续沉默下来。

梦忏脸庞上尚还残留有泪痕，露出无奈之色，看了一眼萧一默，随即抬起头，望向那阴霾的天空，缓缓出声道，“三年前，你若不曾在甘漠救下被中原修士袭杀的语心。也许，她还是那个整天跟在我后面喊着我哥哥的小妮子。而你的出现，也让她……”

说到这，梦忏话语骤然停顿，触碰到往事，有所哽咽，无法继续说下去。随之轻叹一声，蕴含许多无奈、惆怅，但终是沉默不语。

萧一默一字一句听在耳中。

他自然知道，梦忏的言中之意。是有所责怪，他实在不应该救下语心。若不然，今日种种，也就不会发生。

可世事难料，谁也无法说得清未来。

这一点，萧一默与梦忏两人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不过是顾及情面。

因而，若要真责怪起来，谁都没有错。

错只错在，梦语心，在对的时间里，遇上错的人。

“你说这些，莫非就是想看我有多痛苦么？”萧一默忽然开口，打破了宁静，缓缓道，“还是，这是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梦忏低声一笑，面露苦涩之色，望向天空的目光，变得更为深邃，“是吧，虽然她不曾说出，但我这个看着她长大的哥哥，嘿嘿，又岂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语心…”萧一默心中喃喃，看了一眼梦忏，随之仰首望向阴霾的苍穹，沉声道，“…她的情，我会拿命相还！”

“还？”

梦忏豁然转身，目光落在萧一默身上，突然间变得寒冷起来，随即嗤声一笑道，“还是拿命相还？”

“不然，她的情，我无法还清！”萧一默苦涩道。

“哈哈哈～～～”

梦忏忽然仰首大笑，脸色满是讥讽，看着萧一默，更有了嘲笑之意，“萧一默，枉我妹妹真心待你。难道，这就是你给她的答案吗？以命相还？嘿嘿，你死了，你以为我妹妹便能独活吗？更何况，这世间想要我妹妹死的人，还没有出现！”

说罢，梦忏语气蓦然冷了下来。从其身上，更爆发出一股无上威压，扩散在四周，让那空气都发出了爆鸣之音！

萧一默心神蓦地一震。

忽然间，他只觉得，自己整个身躯在此刻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疲累。

那种疲累，他面对许多生死关头都不曾有过。未料到，面对儿女之情时，便就此萌发了出来，让他头疼无比。

他明白，梦语心对他的情是如何深沉，怕是他穷此一生都无法还清。

拿命相还，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正如梦忏所说，若是他当真拿命相还，那梦语心又岂会独活于世间？

到头来，便不是拿命相还，而是双双殒命，葬身地府。

更以梦忏背景而言，这世间想要梦语心死的人，的确还未出现。不过，若是后者一心为情寻死，那便是谁也拦不住了。

而在这世间，能让梦语心舍命相随，无疑是只有一人！

这人，梦忏心中清楚是谁，萧一默更清楚是谁。

便是因为这一人，梦忏方才是说出那番话，训斥萧一默，不让他轻易说死。

“若非如此，让我如何去面对她？”萧一默轻叹一声，有了无尽的萧索之意。

“哼！”梦忏顿时轻哼一声，眸内闪烁出不屑之色，“如何面对？莫非，你便是拿出真心，与我妹妹好好相处的一刻时间也没有吗？若真是这样，那我之前，倒是看错你了。”

“语心，应该有个比我更好的归宿。”萧一默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于梦忏的话，置若罔闻。

“除了你，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归宿。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怎么在这一刻，你比我还要糊涂？”梦忏语气低沉，更是冷冷一笑道，“还是，你依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嘿嘿，枉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爱便是爱，恨便是恨，哪来的百转柔肠千番情？那岂不是给自己活添罪吗？”

“百转柔肠千番情……嘿嘿，不错，说的不错。爱便是爱，恨便是恨！”萧一默双眸光彩湛湛，说至最后，竟低声‘嘿嘿’笑了起来。

无人可知，在那笑声中，藏着何等的辛酸与悲凉！

“只可惜，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中冷暖。”萧一默再次叹息一声，似在对梦忏所说，又在对心中那一道粉衣身影所说。

梦忏一怔。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嘿嘿，我不是你，的确不知道你如何想，也不想过问。只是方才与你所说，都是语心话中之意。我不过挑明，让你明白我妹妹的心意。你面对或逃避，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梦忏低声叹道。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萧一默深吸口气道。

这承诺，是他唯一能给出的，也算是一种…了断！

便在说话间，忽见萧一默转过了身子，一对眸子神光璀璨，盯住了梦忏，“说吧，你这两天一路追踪我，到底有何图谋？”

梦忏沉默，仰头望着苍穹，没有说话。

见状，萧一默目中一闪，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选择了…沉默。

只因他隐隐猜到了梦忏一行人追踪自己的目的。

更是明白，何以在那阳冕山一战中，云痕宗三位峰主不曾如何受伤，也不曾如何与鬼宗鬼师交战。

冥冥中，已是有人在求情！

能联想到这，完全是因为方才梦忏曾说过的一句话！

若非有人替中原修士求情，前来阳冕山一战的四大正统，早已全军覆灭！

幕后，谁人求情？

几乎是在转念间，萧一默已知道了答案。

而这一个答案，最后牵扯到梦忏身上，便变得极为耐人寻味起来。

若萧一默没有猜错，梦忏等人，必定是对他极为感兴趣。这兴趣，是…拉拢！

否则，梦忏一开始，便无需搬出梦语心，直戳他心中痛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再实行此番追踪的真正目的！

“你已猜到了，我说出来，也没必要。”梦忏明心见性，聪慧过人，在萧一默问出那问题时，心中已明白过来，后者定是有所知晓。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有什么说什么。

“只是一个猜测，没有得到证实，便是什么也不算。”萧一默摇摇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