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舞蓬莱- 第25部分

“想起了一些事。”萧一默这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仍是望着前方。

看其目中之意，似乎是想要从那江河中，看出点什么。又或者，是想发现一些什么。

“什么事？”梦语心侧头，看着萧一默的脸庞，疑惑问道，“萧大哥是不是，又想起了你已逝世的父亲？”

“不是。”萧一默摇了摇头道。

“那是何事？能让萧大哥你想了一个傍晚？”梦语心不解道。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在那一对凤眸中，更是升起一丝魅惑之意。让得任何人听了她的话语，便是有一种不忍拒绝的怜悯之情。

可萧一默，却恍然未知。

对于梦语心所问，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只是，在他安静下来的那一瞬，却见他的双眸猛地一凝。

疑似在前方的江河之上，出现了让他惊讶且感到震惊的画面。

“那是……”只见萧一默这时深吸一口气，目光已死死盯住了前方。

大船的前方，一片苍茫间，于夜色之下，隐约可见一道如河面宽广的白墙，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正从河面直直竖起，直插入苍穹。

一种大气磅礴之意，油然升起！

奇怪的是，那一道白墙，却是时而出现，时而隐没。随着大船的前进，那白墙仿似永远都在前方，也永远让人无法触碰摸到。

一如海市蜃楼，神奇梦幻之极！

一旁的梦语心见萧一默对自己所问不置理会时，似早已习惯，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了之。只是，当萧一默那略显惊讶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时，令得她下意识地抬头向前方看去。

这一看，她的娇躯猛地一番颤抖！

便如让她看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紧接着，却听得她失了神般，喃喃自语，“沧江之灵……”

“沧江之灵？那是何物？”听梦语心喃语之声传来，一旁的萧一默心头一震，只觉得好似有一件惊人的事情，正缓缓解开了谜底，让他不由皱眉问道。

却未等梦语心清醒过来，一道爽朗的笑声，便是传入了萧一默的耳中，“沧江之灵，是在这‘起源川’附近居住的百姓，给河中神灵的一种独特称呼。”

却见，一名中年汉子，约莫三四十岁，皮肤黝黑，身穿粗布衣衫，双手青筋凸起，正在向江河中撒着傍晚时织好的巨大渔网。

这中年汉子，便是听老道士命令，负责运送萧一默三人前去‘云痕宗’的船夫，吴双！

一下午时间，萧一默三人也是与这中年汉子，有所熟悉了起来。

在萧一默的眼中，吴双，是一个铁铮铮且有情有义的汉子！

当然，这也只是中年汉子给萧一默的第一感觉。

至于是否真的如此，没有一些事情证实，谁也无法确定。

但，萧一默一直相信，他的直觉，不会有错！

“吴大哥，那‘起源川’又是何地？”听吴双出声解释，萧一默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江岸，接着掠回，转过身，落在了吴双的身上，缓缓出声问道。

“不知萧兄弟你可听说过起源黑三角贸市？”吴双这时已撒好渔网，两手在布衫上一抹，接着伸出一指，指向前方江岸的某一处，露出一排白牙，笑道。

“起源黑三角？！”

闻言，萧一默心中一动，接着脸上却是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也万万想不到，清晨时分的他，刚杀了那起源黑三角贸市中的三大擎柱家族之一的付家付少主的三个属下，结下了生死梁子，如今却是来到对方的领土之上。若这一切让对方得知的话，恐怕也必定会倾尽家族全力，前来围追堵截他与黄鑫、梦语心三人。

如此一来，凭他如今的修为，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一个家族的追杀？纵使再加上梦语心一人，也是只有送死的份。

而付家，能在鱼龙混杂的起源黑三角贸市中，建立起一个与其他两大家族成三鼎之势的家族，若说没有强者坐守或是底蕴支撑，断然叫萧一默无法相信。

就这样的一个家族，让如今的他遇上，没有二话，只有掉头就逃的份！

没有谁会傻到那种地步，明知不可敌，却还去送死。

英雄，谁也想当，可若没连命都没有了，怕是连一个狗熊都算不上。

所以，在听到吴双问自己时，萧一默的脸上方才会有如此无奈的表情。

“莫非，我们现今已是到了贸市的领域之内？”虽然心中明白，可萧一默却仍是出声问了一句。

也许，他是想图一个安稳。

一个心的安稳。

可吴双紧接着发出的大笑声，却是让萧一默的心，有些冷却了下来，“哈哈！萧兄弟猜得不错，如今这船，便是驶进了起源黑三角贸市的领域。这四百多里的路程，也只有顺风水路方能如此快捷，仅用一下午时间，便到了。若是换作在陆地骑乘马匹，老哥相信，怕是要一天一夜才能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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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神灵之说

“果然！”

萧一默双目一闪，深吸一口气，不由轻叹一声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怎么躲避，也是徒劳无功，躲避不开来。

既然已埋下了祸根，便是需要彻底除去，方才不会留下大碍。若是不然，命债缠身，累都能把他累个半死。

算起来，祸根，他埋下的也实在不少。

如巨斧洞天的云羽老怪、又如‘洛羽宗’外门弟子胡髌的师尊……

不过，这起源黑三角贸市的祸根，方是眼下对他而言，最具有威胁性的一个！

可以他大武宗师的修为，又怎能跟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家族相抗衡？

不异于是痴人说梦！

便在这一刻，萧一默的脑海中，浮现出他所知道、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倚靠的两种法术，“《锻魂造神术》、《万影叠踪步》……”

《锻魂造神术》一法，是其母亲寒茹烟亲自传授。内容虽艰涩难懂，可明悟起来，若是修炼有小成的话，威力很是惊人。单是其中的两式杀招，‘断魂’与‘灭魄’，便是两次扭转乾坤，救了他。

至于《万影叠踪步》，却是在苍山山巅之上，老道士的鲜血涌入进其眉心的刹那，所带来的信息。想必那老道士是以此方法，暗自传授给了他灵活躲避的法术，来报答萧一默给了他一滴精血的恩情！

能得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相赠一套法术，无需多言，那法术必定有着过人之处。若能小成，于萧一默而言，那身子灵活度以及速度也是绝对是能提升一大截。

如此一来，他也就有了些抵抗之力。虽然，这抵抗之力，于一个大家族的实力来说，微乎其微。

“还是实力为重……”萧一默收起心中的猜想，心里暗道了一声。

在这一刻，在被命债纠缠的刹那，他也深深明白，实力对于生存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也许，他不是第一次就有着这般的感悟。

但，这次绝对是他最深的一次，关于实力对于生存的感悟！

弱肉强食，实力为尊！

这个天地，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硬道理。

就似那老道士，实力逆天，在客栈二层中硬生生地撕下付川源的一条右手臂，也不见得后者胆敢说什么。

这就是，实力！

“吴大哥，既然这船已是进了起源黑三角贸市的领域，想必我们的一举一动，也都是在对方的监督之下？”萧一默这时眉头紧皱，出声问道。

若真的被付家之人发现他的踪迹，想必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

甚至，他此刻已做好了一些准备。

不过，世事多变，谁也无法料到，下一刻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呵呵！萧兄弟不用担心。虽说这船已经进了起源黑三角的领域，可江岸与真正的贸市，却还相隔百来里路程。因此，我们的一举一动，不可能完全被他们所监视。但江岸上，偶尔也会有些贸市中三大家族的小喽啰前来巡查。你看，那芦苇后的一些黄旗，就是三大家族之一的冯家。”吴双把手指指向另一方给萧一默看，继而笑着说道。

萧一默抬眼望去。

只见，在那苍茫的江河边岸上，隐约可见一丛芦苇后，正有几道黄旗迎风吹动，上面模糊可见，写着一个斗大的‘冯’字！

“冯…”

见到那‘冯’字时，萧一默心中一动。待嘴里念了两遍时，不由看向吴双，疑惑问道，“吴大哥，这起源黑三角有三大擎柱家族，除却这‘冯’家，却还有哪两大家族？”

“剩下的两大家族，便是付家与洪家。”

吴双此时脸露笑意，双眼中闪现出一幕三足鼎立的画面，笑道，“这三大家族，在起源黑三角贸市未曾开设前，便是一直存在，想来也是有一二百年了。至于其中原因，萧兄弟，不瞒你说，便是以捕鱼为生在这沧江活了数十年的老哥，也是完全打探不了一点的消息。”

“嗯？”萧一默一愣。

三大家族在起源黑三角贸市没有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一二百年，这说明了什么？

想必，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些极为惊人的内幕。

若是不然，何以在沧江生活了数十年的吴双，也是毫不知情？

想到这里，萧一默忽然来了兴趣。

浓浓的兴趣！

就像他之前对付川源感兴趣一样，如今对贸市中的三大家族也感兴趣了起来。

又或者，他很想知道，一个连吴双都是毫不知情的内幕，会带给人一种何等的震撼和意外？

说不定，还能从中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惊天的事情！

不过，感兴趣归感兴趣，眼下重要之事，却并非去查探清楚三大家族的内幕。

而是，前方苍茫江河之中直插入苍穹的，那一道白墙！

“也许，他们家族的存在，都是为了图谋一件秘事。或者，在等待着一些值得他们等待的东西……”不知为何，把目光重新放在前方若隐若现的那一道白墙上时，萧一默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疯狂猜想的念头。

只觉得，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脑海中竟倏地闪过了一道灵光。就似把之前种种疑团，都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这灵光终究是一闪即逝，过后便是再度让萧一默陷入了迷茫。

片刻后，他双目中方才渐渐露出清澈之色，继而出声向吴双问出了他此时心中的疑惑，“吴大哥，那白墙是为沧江之灵？可这世间，是否真的有神灵存在？”

“呵呵，萧兄弟，老哥似你这般年纪时，对于世间神灵鬼怪，同样持万分怀疑。你此刻心中有此疑问，在老哥看来，很是正常。”吴双眉头有了一些皱纹，怕是常年累月于江上捕鱼风吹导致，此时看了一眼萧一默，便是把目光落在前方的江河上，轻轻一笑道。

笑声中，透出一种看透世间万象的宁静。

又似明心见性，直指本心的一种不悔执着与人生感悟！

萧一默的眉头，随笑声发出，亦是随之皱起。却没有说话，静静等候着吴双的下文。

江上寒风，忽地再次吹来，把他眉前的两三条白丝，吹斜了些。

只听得吴双深沉叹了一声，接着静静说道，“只是，数十年的江上捕鱼生涯，让老哥我听了无数次关于沧江之灵的谣言和传说。三人成虎，久而久之，老哥一直不曾相信这世间有神灵鬼怪的念头，也渐渐有了变化，开始慢慢相信有了。可是，我相信有，这世间就真的有吗？”

徒然…

萧一默全身巨震！

只觉得，在吴双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在他的脑海中，‘轰’地一声，便是炸开了无数个声音，都轰鸣回旋在他的耳边，“可是，我相信有，这世间就真的有吗？…我相信有，这世间就真的有吗？…这世间就真的有吗？…有吗？”

一句句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声，一句句质问天地神灵鬼怪的嘶吼声，于这一刻，似乎都化作了一口巨钟，继而一次次地、狠狠地撞击着他那一直紧紧关闭的心门！

一个前所未有，甚至本不应该有的冲动，竟也是在这一刻，狠狠地冲击着他那颗坚持了十八年的心！

也让他的脸色，在这一刻，刷地一声，便是变作了苍白。

那是没有一丝红晕之色的苍白！

也似被惊呆、骇住时所露出的苍白！

苍得心凉，白得身冷，让此时此刻的萧一默，脑海里一片空白，记忆仿佛也陷入了短暂的停寂，一时无法恢复！

第五十章　苍山与沧江！

我相信，未知道路的尽头，必定会有我所要寻找的答案在等候。可是，这道路的尽头，就真的如我所信，会有答案在等候么？

我相信，每一次噩梦醒来时，都会有那一双宽厚的手掌在轻抚着。然而，那噩梦的惊醒，就当真能如我所信，会有手掌在轻抚着么？

我也相信，世间万事万物的因果，便如同冥冥中已注定一般，早有轮回。但是，这轮回，这因果，就当真能如我所信，存在于世间万事万物么？

而我所信，又真能否如我所信？

世间之事，太多。纷杂繁闹，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因此，当吴双那一句话传来时，萧一默脑海中一片空白之后，随之浮掠上来的，是一幕幕往昔之事的画面。

往事，太苦，也太累。

若非刻意去触摸，谁也不愿提起，更没有那种勇气去提起。

对于现在的萧一默来说，也是如此。

要是没有吴双的那句话，他也绝不会在此时此刻，想起了那些苦涩的往事。或者说，想起了那往事中的某些人。

这一想起，便也使他如着了魔般，想抽身离去，却是发现已深深陷入其中，久久难以清醒过来。

船，不知不觉中，也渐渐出了起源川。

江河四方，一片安静中，偶尔传来阵阵风声呼啸。

吴双这时并未察觉到萧一默的神态，目光望着前方的江河，依然一人平静说来，“不，不是的。我相信的，这世间未必就会有。我不相信的，这世间未必也就没有。便如那河中神灵，我本不相信，可现在，我却相信了起来。但在我心中，仍是不相信的。呵呵，既然如此，萧兄弟，你且告诉老哥，那河中神灵，是有呢，还是没有？”

说完，吴双便看向了萧一默，在他那黝黑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然而，萧一默这时已陷入了往昔之事中，对于吴双所说的话，却是一句也没有听到。

也许，他听到了，他心中也是想如此回答：河中神灵，说有，没有。说没有，也有。

只是，往事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