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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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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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醒言踌躇着要不要把这关窍说给旁边正自愤愤的居盈听,场中的情况却起了变化。只见那陈班头看那汉子还是拉拉扯扯不肯放手,也不耐烦了,狞笑了一声,对站在旁边闲着的两位手下喝道: 
  “好哇!既然这刁民死不撒手,那就一起带走!” 
  差役们轰然应诺,挥动铁链铁尺一起上前擒拿。可怜这两父女如何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差役?便似老鹰捉小鸡般被衙役们套上锁链擒往县衙而去。 
  “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官差怎可如此胡为?” 
  居盈气得杏脸通红。见她如此,旁边一位老者好心劝告道: 
  “姑娘你还是小声点吧。万一被陈班头听到,小心也被抓了去!” 
  那老者接着叹道: 
  “唉,那姑娘估计逃不出陈魁的虎口了。那汉子估计也是有去无回了。” 
  醒言闻言,忙问老者这是怎么回事。 
  听他一番解说,才知那衙役头目名叫陈魁,为人好色好赌,见着有点姿色的穷苦女子,便思摸着使些手段霸占了。而他又善于逢迎,颇得县令老爷吕崇璜的欢心。因此对陈魁的恶行,吕县令虽看在眼里,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受害者往往求告无门,最后也只好忍气吞声。正因这样,陈魁也就越发的横行无忌。 
  说到这吕县令,其实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贪酷爱财,想尽一切办法搜刮油水,让这鄱阳县百姓多有怨言,便按他名字谐音,将他唤作“吕蝗虫”。 
  听到老者此言,旁边一位粗眉大目的豪客愤愤叫嚷起来: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事兄弟们说什么都得管上一管!” 
  围观的人群中,倒有不少鄱阳湖游客,其中不乏挎刀佩剑打扮粗豪的江湖汉子。 
  “管?” 
  听得壮汉豪言,那老者冷笑一声: 
  “这位好汉外乡人吧?谁不知只要进了这鄱阳县的大牢,先不管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杀威棒。之后若没有二三十两银子,甭想吕老爷他会放人!” 
  一提到二三十两银子,意图打抱不平的好汉们立马收声。这年头道上光景也不景气,谁内里的衬衣上不打着两个补丁?正是杖头乏了钱,英雄也气短啊! 
  老者一席话,让这草药摊前一时间冷了场,方才还热血沸腾的壮士们已然冷静下来,自觉作为江湖中人,还是要坚守“民不与官斗”的江湖第一法则。再一想到那听起来就渗人的“杀威棒”,更是不寒而栗——刀剑砍在别人身上不知道痛,倘若招呼在自己身上,那就不好耍子了。还是各走各路,这才是上上之策。 
  于是,这看热闹的人群,便此三三两两的散去。 
  听到老者刚才这席话,居盈眼里倒有些迟疑之色。醒言一瞧,便知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想替那两父女花钱消灾。 
  “这丫头,看来身上的银子还真不少嘛!” 
  正思忖着,忽见一位五短身材、身板单薄的汉子,突然凑上近前,一脸神秘的对他二人说道: 
  “两位想要解救那父女二人?小人倒有一良策!” 
  眼前这位单薄汉子,相貌看起来颇为猥琐。他见勾起了两人兴趣,便继续往下说道: 
  “看来这位小姐,是非常同情那对父女的遭遇。其实小人也是。小人倒有一个办法,不用花上三十两银子,便可解脱那父女俩的痛苦!” 
  看起来,这猥琐汉子从二人衣饰上,立马判断出该跟哪位搭话——倒不是他眼力过人,而是醒言那身粗布衣裳的打扮,确实也只能是跟班长随之流。 
  听他这话说得凑趣,居盈立即大感兴趣,急切问道: 
  “你有好办法?快说来听听!” 
  “这位大小姐且莫着急。其实,刚才那老头说得也不完全错;若入了这吕相公的大牢,不花上几十两银子,还真是出不来……不过、” 
  说到这里瞅见少女神色不善,猥琐汉子赶紧转折: 
  “不过那吕相公大堂上提审犯人,在讯问之前,一般要对那些没什么来头、赎银不多的犯人,先打上一顿杀威棒!那位小女子,不必担心,陈魁大人自会怜香惜玉,吕老爷也不会不凑趣。只是,她爹爹就不消说了,这顿杀威棒应该是免不了的!” 
  “啊!那怎么办?!” 
  听他说得吓人,居盈掩口惊呼。却听那半老汉子续道: 
  “小人要说的,正是这个。姑娘知不知道小人还有个外号?叫作‘王代杖’!” 
  “啥?王道长?” 
  醒言没听清,不过对道长这词儿倒是比较敏感。 
  “这位小哥你听错了,贱名王二,外号叫:‘王、代、杖’,专门代人受杖挨打。只要苦主亲朋给俺些药酒银子就行了。” 
  “嗯?大堂上也可以代人挨打?” 
  居盈听着新鲜,十分好奇。见她奇怪模样,王二代杖皱面一笑,道: 
  “两位看来也不是本乡客吧?谁都知道,我们吕大人只管拿赎银的事儿。他哪管那棒子、倒底落在谁人身上!” 
  原来,这鄱阳吕县令为人贪墨、极端爱财,于是这“代杖”之职,便应运而生。鄱阳县城一些破落户儿,便借此以为生计,收些银两便替人受杖。 
  当然,这受杖费中,自要扣除一部分给吕大人、陈班头,还有那当打的衙役。给那衙役分红,自是为了捱板子时少些痛楚;若给了钱,那板子便举得高、落得轻,虽然现场观众耳中听得 “噼啪”脆响,受杖人口里的惨呼也是惊天动地,堂上一片狼藉热闹无比——但实际上,那只是竹杖与裤内所垫羊皮撞击的声音。 
  只是,虽说暗地有物衬里保护,但给这执杖衙役的银子还是省不得。若贪着这几分银子打点不到,那执杖衙役暗地里使坏,将干枯的老竹片换上新鲜出炉的硕大毛竹,狠一点的再学那卖注水肉的无良屠户,将本就不轻的新毛竹再浸这么一晚上水,变得死沉死沉,威力赶上佛门降魔杵,挥一挥就是一道青光闪过。等到得堂上,再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死里揍,那一顿暴打可不是闹着玩儿——虽说现场效果别无二致,但这出戏可是真唱;猛来这一下,这代杖生意还想不想有下回? 
  不过,居盈二人还是第一次听说,竟还有“代杖”这说法,听得王二侃侃而谈,不禁目瞪口呆。 
  见他俩张口结舌,这王二一看有戏,心说这俩年轻人看来涉世不深,这位小姐还爱心泛滥,说不定这桩本来无根无凭的生意,说着说着就做成了!按照职业经验,此时更要趁热打铁,赶紧再添柴加火、把这事儿做成铁板钉钉: 
  “小姐您还没见过咱鄱阳县衙的杀威棒吧?那些掌棍衙役,可以说天天有实战机会,在这棍术上浸淫的可非一日之功。在咱这饶州武术界,可算是数一数二、远近闻名!就连那祁门县的神棍门掌门,还曾亲自远道儿赶来这里考察取经!” 
  “您也亲眼看见了,就刚才那药贩的身子骨,估计十棍都熬不过,很容易就会丢了性命,那多惨啊!想想吧,他的女儿就这样失去慈父从此孤苦无依、他家八十岁的老娘从此便要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您问怎么办?找我啊!我这代杖信誉良好,价格在咱这同行里也最是公道。起价一两银子十二棍,堂上多打一棍每棍另加五钱,定金纹银一两,多退少补。如果没打满底价,还可自动存入下次过堂,再打八折。” 
  “信誉?您看我这人,一瞧就知道是老实忠厚,绝对童叟无欺!不信您去扫听扫听,俺这价码、是不是鄱阳县最低!如果不是,俺分文不取!小姐您这下总该放心交钱了吧?” 
  正当这位王二代杖唾沫星子四溅的推销生意,大义凛然的宣布他这看似公平合理、实则暗含玄机的价格时,那位虽来过此地几次、但还真没留意过这类事情的少年,这时也清醒过来。看着居盈蠢蠢欲动,他便赶紧接过话头问王二: 
  “不对啊大伯,瞧您这身子骨,我看可连五棍都不一定熬得过去吧?!” 
  说完,他便拉过正被王代杖这顿营销搞得五迷三道晕晕糊糊的少女,就此走开。 
  直到这时,一直注意观察着少女表情、正以为这桩生意就像煮熟鸭子那般手到擒来的王二代杖,才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 
  那少女旁边一直不大作声的乡下少年,很可能并不只是她的一个小跟班。 
  此刻王二眼前,似乎突然闪现一幅古怪情景: 
  街角卤食铺案板上有几只煮熟的鸭子,正扑闪着油光闪闪的肉翅腾空飞去…… 
  再说醒言将居盈扯到一旁,便给她分析道: 
  “刚才这人,一副江湖口吻,说的话不可全信。而且请他代杖,也是治标不治本,即使让那药贩逃过这一顿打,他女儿还是逃不过陈魁的魔爪,自己也还是出不得狱来。如果他家还有妻儿,说不定更会被敲诈得家徒四壁。此事还得另想万全之策。” 
  “嗯?这倒是哦!” 
  居盈也不是傻丫头,经醒言这么一提醒,也清醒了过来。 
  虑及救人,醒言心中一动,当即就有了计较,于是便走到墙角那位正兀自检讨倒底哪儿出了纰漏的王二代杖面前,乍乍乎乎的冲他嚷道: 
  “你这人、把我家小姐当冤大头啊!那俩刁民交不上税钱活该被抓,我家小姐只是姑娘家一时有点不忍而已。你还敢来讹我小姐银钱?咱从随州大老远跑来游湖,想不到却碰上这等事体,晦气晦气!” 
  原是醒言突然想到,自己毕竟是附近人氏,既然打定主意要想办法救那父女出狱,不免就要与官府起些冲突。因此,醒言决定至少从现在开始,尽力消弭一切能让人事后看出端倪的线索。 
  别看少年在居盈面前偶尔傻傻呆呆,可一旦决定要做一件关系重大的事情时,他的头脑便全速开动,心思也变得缜密起来。 
  而那位正在自怨自艾、苦苦思索失败原因的王二代杖,闻听醒言这话顿时恍然,竟是不怒反喜: 
  “原来如此啊!不是自己口才不好,也不是对那少年身份判断失误,而是人家主仆压根儿就没想替人家出头。看来并不是自己能力有问题!” 
  “不过这小子也忒可恶,居然敢怀疑老子不能捱过五杖!对俺职业素质的怀疑,便是对大名鼎鼎王二‘代杖’的最大侮辱啊,一定要这小子赔礼道歉!” 
  打定主意准备兴师问罪的王二,这才发现那少年早已说完走人,只好又把话咽回肚里。 
  只见我们这位敬业的王二代杖,就这样站在望湖街头,对着天边的太阳,用力挥了挥自己比芦柴棒稍粗的胳膊,愤然道: 
  “难道、我这还不够强壮吗?!”   
      第一卷 『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七章 检点柔肠侠骨 
    ………………………………………………………………   
  “难道我们便要袖手旁观吗?那父女二人好可怜!” 
  醒言跟王二代杖那段撇清关系的对话,不幸被居盈依稀听到。于是,少女便忍不住对他不满的抗议。 
  “当然不是!” 
  见单纯的少女误会自己,醒言赶紧细细解释: 
  “居盈你要知道,要想从官府衙门里往外救人,可不是件容易事。弄不好,救人不成反倒把我们给赔进去。拿钱赎人,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我总觉得,白白拿这么多银子去喂那个贪官,实在不甘心。” 
  “最重要的,即使您愿意出钱,我看那陈班头也不一定乐意。因为,听大伙儿说法,陈班头对那女孩儿显是不怀好意。” 
  居盈听了他这番剖析,也觉得说得不错,便只好耐下心思,和他一起思摸能有啥适宜的救人法子。只是,虽然冥思苦想,却一时都没有什么头绪,只好闷闷的沿着湖堤瞎转。 
  “对了!” 
  醒言突然一声大叫,打破了让人憋闷的平静。 
  “啊~醒言你想出来办法来了吗?” 
  “那倒不是。” 
  少年尴尬的挠了挠头,憨笑道: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们点的菜还都让小二留着呢。我们只管在这儿瞎转悠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回去一边吃一边想,说不定把肚子填饱后,办法也就自然想出来了!” 
  本来满含期待的少女,听了他这话后真是哭笑不得。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倒突然也觉得腹内甚是饥馁,也只好跟着少年一道,又转回到望湖楼。 
  雅座间,这对少年男女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只想着那救人之事。 
  此刻,居盈也没了先前观赏湖景的兴致,醒言也不再那么专注于眼前的美食。两位路见不平的热血儿女,便也像方才那些江湖汉子一样,一时间陷入困境,一筹莫展,对影长愁。 
  “对了!真笨啊~” 
  这次是少女率先打破了平静,一脸兴奋的说道: 
  “我们怎么忘了,可以去州府上官那儿告他们强抢民女呀!” 
  “呃!这……” 
  正洗耳恭听的少年,一听此言,倒似乎被口里饭食突地噎了一下。看来,这少女还是这般天真。醒言久在市井厮混,这会儿功夫已把这不平事儿想得分外透彻; 
  如果报告上官的法子能起作用,那鄱阳县的吏治,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混乱腐败;十有八九,这府县上上下下是官官相护了。 
  心里想得透亮的少年,苦笑着将自己疑虑,说给一脸兴奋的少女听。 
  “这些狗官!” 
  听了他合情合理的分析,居盈憋气之余怫然而怒。 
  就在她这句叱责之言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醒言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位一直天真烂漫、不谙世情的少女,此刻发起怒来,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傲视众生的威势。 
  生出这样的奇怪感觉,醒言立即讶异的紧紧盯住眼前俏脸通红的少女,想要证明一下,刚才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见着他这样怔怔模样,一门心思只想救人的少女,立即表达自己的不满: 
  “醒言你干嘛呢,我脸上又没长花儿~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催促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怅然: 
  “唉,如果成叔在就好了……” 
  “嗯。其实,我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法子。” 
  看着少女方寸大乱,醒言觉得应该把自己心中那个渐渐清晰起来的营救方案,立即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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